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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美如天仙(1)

房子離車站盡管有三里路,可是那輛滿是塵土的出租小馬車嘀嗒嘀嗒地還沒跑出五分鐘,孩子們就從馬車里探出腦袋嚷嚷:“我們快到了吧?”沿途的房子并不多,可每經(jīng)過一座,他們就齊聲問道:“哎,是這座嗎?”但每次都不是,直到經(jīng)過采石場后不久,來到小山頂上,不過還沒到砂礫坑。這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白房子和一個綠意盎然的花園,遠處還有一個果園,這時媽媽說:“我們到了!”

“這座房子可真白呀!”羅伯特說。

“看那些薔薇花。”安西婭說。

“還有梅子樹呢。”簡說。

“這里挺不錯。”西里爾由衷地贊嘆。

小寶寶也說“想下去走走”。馬車最后哐啷一聲停下,車身一晃。

與此同時,每個孩子都爭著擠出車外,你踢了我的腿,我踩了你的腳,但好像都不介意。媽媽呢,奇怪的是,她并不急著下車,而是穩(wěn)穩(wěn)當當、慢慢悠悠一級一級地走下馬車的踏步,之后還像有意要等行李箱子從馬車上卸下來搬進房子里去,然后付錢給車夫,不像孩子們先對房子興沖沖地巡視一圈——先是沖進花園,然后穿出果園,跑出破舊的大門,踏過滿是小刺、扎手勾腳、雜亂無章的灌木叢,到達房子旁一個干枯的噴泉邊再繞回來。與媽媽相比,孩子們的此番巡視是非常明智的。說實在的,這座房子一點兒也不漂亮:它非常一般。媽媽覺得它還很不方便,而且十分不滿房子里居然沒有放東西的架子,連個像樣的碗櫥也沒有。爸爸曾說過鐵瓦和鐵屋頂簡直就是設(shè)計師的噩夢。不過這座房子位于偏遠的鄉(xiāng)下,附近看不到其他房子,而孩子們又在倫敦住了兩年,連坐觀光火車到海邊度一天假的經(jīng)歷也沒有過,所以這所白房子[1]對他們來說似乎就像人間天堂里的神仙宮殿。而倫敦對于孩子們來說卻像一所監(jiān)獄,如果家里的親戚也不闊綽,情況尤其如此。

當然了,倫敦有大商店、大劇院、馬斯基林和庫克博物館[2],還有其他可去的地方,不過如果你家里很窮,親戚們也不富裕,就不會有人帶你去大劇院,你也不會到大商店去買東西;況且倫敦也沒有那些孩子們可以玩而不必擔心弄壞它或弄傷自己的好東西——像樹啊、沙子啊、小樹林兒啊、水啊,等等。倫敦城里幾乎樣樣東西的形狀都不對勁兒——全是筆直的線條和四平八穩(wěn)的街道,不像鄉(xiāng)下的東西,各種各樣有趣的形狀都有。我們都知道樹是各不相同的,而且我敢說某個討厭鬼肯定還告訴過你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小草葉子。但在小草不長葉子的街道上,樣樣東西看上去都和別的差不多,也許這就是為什么許多城里孩子都很頑皮的原因。他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們的爸爸媽媽、叔叔阿姨、表姐表弟、家庭老師、奶媽保姆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而且你也知道。鄉(xiāng)下的孩子有時也頑皮,但頑皮的原因卻完全不同。

孩子們對花園和外屋進行了一番徹底的偵察,然后被揪住洗澡、換衣服,準備喝下午茶,眼前的一切告訴他們在白房子的日子一定會快樂無比。從第一眼看到這座房子時他們就這么想。接著,當他們發(fā)現(xiàn)房子后面滿是開著白花的茉莉,同生日禮物的香水中最貴的那種一樣清香撲鼻之后;當他們看到草坪上的小草碧綠油光,與卡姆登城里那些花園的棕色小草完全不同之后;當他們發(fā)現(xiàn)馬廄里有一個閣樓,還有以前剩下的干草之后;這個想法幾乎得到了肯定;然后,在羅伯特發(fā)現(xiàn)一個斷了的秋千,從上面摔了下來,腦袋腫起一個雞蛋大小的包,而西里爾的手指頭則被一個好像是小兔籠子的籠門擠了一下之后,如果你對此曾有過疑問的話,孩子的疑問則是蕩然無存。

最讓人高興的一點是沒有任何規(guī)定說哪里不許去或什么不能做。在倫敦,幾乎每樣東西都貼著“請勿觸摸”的標簽。即使有時看不見標簽,也沒有什么分別,因為你知道它在那兒;如果你不知道,很快就有人告訴你。

白房子離山頂不遠,后邊是一片樹林,兩邊一邊是采石場,另一邊是砂礫坑。山腳下是一塊平坦的開闊地,上面有幾棟奇形怪狀的建筑,人們在那兒燒制石灰,還有一個很大的紅色釀酒廠等。當巨大的煙囪徐徐冒著煙灰,太陽緩緩下山時,山谷中彌漫著金色的薄霧,石灰窯和釀酒廠的烘爐房隱隱約約地閃著金光,像《天方夜譚》中魔法籠罩的城市。

既然我已經(jīng)開始告訴你這個地方,我覺得我可以接著寫下去,編一個有趣的故事講述孩子們所做的各種各樣普普通通的事情——你知道,就是你常做的那些事情——而你呢,也會相信我講的每句話;如果我說孩子們有時候很累人——你們有時的確是這樣,你的阿姨也許會在書頁的邊上用鉛筆注上一句“完全正確”或“跟真實生活太像了!”那么你就會看到這些話,甚至還可能生氣。所以,這里我只告訴你發(fā)生過的那些真正驚人的事情,這樣,你就可以安全地把書放在任何地方,因為沒有一個阿姨或叔叔會在小說的頁邊上注上“完全正確”之類的話。大人們除非能夠找到他們所謂的證據(jù),通常很難相信真正奇妙的事情。但孩子們會相信幾乎任何事情,大人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告訴你說地球是圓的,像一個橘子,而你卻清清楚楚地看見地球是平的,疙疙瘩瘩的;他們還說地球圍著太陽轉(zhuǎn),而你卻親眼看見每一天太陽都是老老實實地早上起床晚上睡覺;地球呢,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躺著一動不動。可是我敢說你完全相信大人們關(guān)于太陽和地球的每一句話。如果是這樣,那你就會很容易相信,在安西婭、西里爾還有其他孩子剛到鄉(xiāng)下不到一星期的時間里,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仙子。最起碼他們這樣稱呼它,因為它就是這樣稱呼自己的;當然,它無所不知,不過它和你們從前看過、聽過、讀過的仙子完全不一樣。

那是在砂礫坑里。爸爸突然要離開去辦些公事,媽媽也要離開去照料身體欠佳的奶奶。兩個人走得都很匆忙;他們走后,整座房子變得寂靜空蕩,怪嚇人的,孩子們從一個房間游蕩到另一個房間,看著打包行李時掉落了一地還沒來得及清掃的殘紙斷線,真心希望自己能找點兒事情做。這時,西里爾說:

“唉,我們帶上鐵鍬到砂礫坑去挖土吧。就當那是海邊兒。”

“爸爸說那兒以前就是,”安西婭說,“他說那兒還有幾千萬年前的貝殼呢。”

于是大家就去了。當然了,他們曾到砂礫坑邊兒探頭往下看,但沒有下去,因為害怕爸爸會說不許他們在那玩兒。出于同樣的原因,他們也沒在采石場逗留。如果你不從坑邊爬下去,而是選擇比較安全的路線,沿著道路盤旋而下,就像一輛手推車似的,砂礫坑其實并不危險。

每個孩子都扛著鐵鍬,輪流抱著家里的小寶寶“蘭姆[3]”,他們給他起了這么個名字,因為“咩”是他發(fā)出的第一個聲音。他們把安西婭叫做“潘瑟[4]”,雖然讀起來很傻,但聽上去卻有幾分像她的名字。

砂礫坑很大很寬,沿著坑邊長滿了一圈兒雜草和紫色、黃色、細長桿兒、干巴巴的小野花,看上去像一個巨人的洗臉盆。坑里有成堆的砂礫,“臉盆邊”砂礫被挖去的地方留下了很多洞。再往高處看,陡峭的坑壁上還有很多小洞,那是崖沙燕的鳥巢的小前門兒。

孩子們蓋了一座城堡,這是很自然的,但是假如等不到嘩嘩的大浪沖上岸來填滿護城河,沖走吊橋,并在快樂的最后一刻,將孩子們至少齊腰以下的衣服全部打濕,那么蓋城堡并不怎么好玩。

西里爾想挖一個大洞在里面玩走私的游戲,但其他孩子擔心洞頂塌了被活活埋在下面,所以大家最后決定一齊動手挖一個穿過城堡一直通往澳大利亞的大坑。你瞧,這些孩子相信地球是圓的,而且在地球下面的一側(cè),澳大利亞的小朋友們真的像天花板上的蒼蠅那樣腳朝上走路,頭朝下懸在空中。

孩子們挖呀挖呀挖呀,手上滿是沙子,手心通紅,火辣辣的,而且一頭大汗,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蘭姆曾企圖抓一把沙子吃,以為那是紅糖,但當發(fā)現(xiàn)不是他所想象的味道時便大哭不止,直到精疲力盡,現(xiàn)在正躺在竣工了一半的城堡中央一個熱乎乎的土堆上酣睡,這一來就解放了他的哥哥姐姐們。他們賣力地挖著,那個被認為會通往澳大利亞的大坑很快就變得深不見底,直到簡,也就是通常被稱為“布西[5]”的那位,懇求其他人停手。

“要是坑底突然塌了,”她說,“我們滾下去正巧掉在澳大利亞小朋友們的身上,所有的沙子都會落進他們的眼睛里。”

“對啊,”羅伯特說,“那他們就會討厭我們,朝我們?nèi)邮^,不讓我們看袋鼠、負鼠、藍桉樹、鴕鳥之類的鳥,還有其他東西。”

西里爾和安西婭知道澳大利亞距離他們不會那么近,但他們也同意不用鐵鍬而是用手繼續(xù)挖。這很容易,因為坑底的沙子柔軟細密而且干燥,像海邊沙灘的沙子。里面也沒有夾雜小貝殼。

“真難想象以前這里會是大海,浪花四濺,波光閃閃,”簡說,“有各種魚,有海鰻,有珊瑚,還有美人魚。”

“還有成群的船隊,還有西班牙人沉在海底的財寶。我希望我們能找到一個西班牙金幣,或者什么值錢的東西。”西里爾說。

“大海是怎么被運走的呢?”羅伯特問。

“肯定不是用水桶,傻瓜,”他的哥哥說,“爸爸說下面的土覺得太熱了,就像有時候你覺得被窩太熱了,所以就拱起肩膀,大海就滑下去了,就像毛毯從身上滑下去一樣,這樣肩膀就露在外面變成了干燥的土地。我們?nèi)フ邑悮ぐ桑铱茨莻€小洞里可能有,里面還有什么東西突出來,好像是沉船的錨露了一小塊兒,再說,這個澳大利亞的大坑快要把人熱死了。”

其他孩子都同意了,只有安西婭還在不停地挖。只要她開始做一件事,總是喜歡把它做到底。她覺得沒挖通澳大利亞之前就停下來是件很不光彩的事。

那個小洞很令人失望,因為里面沒有貝殼,而且像船錨的東西也只不過是一根斷了的丁字鎬手柄。這一組洞穴探險小隊得出結(jié)論,不是海邊的沙子讓人覺得口渴難耐。有人建議回家喝檸檬水時,突然聽見安西婭大聲尖叫:

“西里爾!快過來!哦,快點兒!這個東西是活的!它要逃走了!快來!”

安西婭大聲喊:“這個東西是活的!”

大家一溜煙兒跑回沙坑邊。

“是只老鼠,肯定沒錯,”羅伯特說,“爸爸說老地方到處都是老鼠——如果幾千萬年前這兒是大海的話,那么這個地方肯定也很老了。”

“也許是條蛇。”簡說,渾身毛骨悚然。

“我們來看看,”西里爾說著跳進洞里,“我可不怕蛇,我喜歡蛇。如果是蛇的話,我就訓練它,我走到哪兒,它跟到哪兒,晚上就讓它繞在我的脖子上睡覺。”

“不行,你不能這么干,”羅伯特口氣堅決地說,他和西里爾同住一間臥室,“但是,如果是只老鼠就可以。”

“嗨,別傻了!”安西婭說,“那不是老鼠,它比老鼠大多了。也不是蛇。它還長著腳,而且身上有毛兒!不行——別用鐵鍬。你會弄傷它的!用手挖。”

“那就讓它弄傷我嗎?我看很可能,不是嗎?”西里爾邊說邊抓起一把鐵鍬。

“哦,別用鐵鍬!”安西婭說,“斯奎勒爾[6],不許用!我——這聽起來很傻,但那個東西剛才說話了。它的的確確說話了。”

“它說什么了?”

“它說,‘你別來煩我’。”

但西里爾只是覺得妹妹肯定是被嚇傻了,于是他和羅伯特繼續(xù)用鐵鍬挖,安西婭則坐在坑邊,十分激動、焦躁不安地跳上跳下。他們小心翼翼地挖著,很快,大家就能看見通往澳大利亞的大坑底下的確有個東西在動彈。

這時,安西婭大叫:“我不害怕。讓我來挖。”接著跪倒在地開始挖沙,像一條狗突然記起埋骨頭的地點那樣拼命地刨。

“噯,我摸到毛兒了,”她大叫一聲,不知是哭還是笑,“我真的摸到了!真的!”正在此時,突然沙子里傳來一聲干癟嘶啞的聲音,孩子們嚇得齊往后跳,他們的心也幾乎以同樣的速度跳了一下。

“別來煩我。”那個東西說。這次每個人都聽得真真切切,他們面面相覷,想弄清楚是否其他人也聽見了。

“可是我們想看看你。”羅伯特壯著膽子說。

“我希望你能出來一下。”安西婭也鼓足勇氣說。

“那好吧——如果你們希望如此。”那個聲音說,接著沙子動了,打著旋兒向四周散開,一個棕色的,毛茸茸,胖乎乎的東西骨碌一下滾到坑里,身上的沙子也掉落下來,然后它坐在那兒,打著哈欠,雙手揉著眼角。

“我想我一定不小心睡著了。”那個東西邊說邊伸了個懶腰。

孩子們圍著坑邊站成一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個家伙。真是難得一見的東西。它的眼睛像蝸牛一樣長在長長的觸角上,而且像一架望遠鏡似地能屈能伸;耳朵同蝙蝠一模一樣,桶狀的身體很像蜘蛛,上面長滿了濃密的軟毛;腿和胳膊也很有趣,手和腳跟猴子的差不多。

“它到底是什么東西?”簡說,“我們要把它帶回家嗎?”

那個東西將長長的眼睛轉(zhuǎn)向簡,看著她說:“她總是這樣胡說八道,還是她頭上的臟東西把她變傻了?”

它一邊說,一邊很不屑地望著簡的帽子。

“她并不想說傻話,”安西婭慢聲細語地說,“隨你怎么想,我們都不想那樣!別害怕,我們不想傷害你,這你是曉得的。”

“傷害我?”它說,“我害怕?真好笑!瞧你們說話的口氣,就好像我很普通似的。”它全身的毛好像要打架的貓一般根根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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