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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莫利亞的尤萊拉vs.奧基弗

當我醒來時,熟悉的一切又重現眼前,有一種久別歸家的溫馨。那感覺就像籠罩在一間黑屋子的陰影終于被驅散,光明重現。終于可以好好歇息片刻,這種感覺何其美妙!我不由為之雀躍,很快便恢復了精神和體力。籠罩在上方的黑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屋中灑滿銀色的光芒。噴水池水花四濺、傳來陣陣歡聲笑語。我急忙跑去拉開了窗簾。奧基弗和雷多正在比賽游泳;那小矮人好似一只水獺,將對手遠遠拋在后邊,見奧基弗不是對手,正隨意地圍著他玩鬧。

那場難以抗拒的睡眠,難道只是我的神經和大腦在極度疲乏下產生的自然反應,而沒有任何特別意義嗎?我承認,我對它的恐懼主要出于斯洛克馬丁的描述,他曾說過,斯蘿和斯坦頓在被居主掠走之前,都曾出現異常的昏睡狀態,那可能預示著居住的到來。

還有,記憶中那最后一幕:金眼女孩俯身靠近拉里,又是怎么回事呢?難道也是因為我大腦負載過重,出現的幻覺?這不是沒有可能,但我也不能確定。無論如何,下次跟奧基弗單獨在一起時,一定得跟他說說這件事。想到這兒,我瞬時放松了對自己的克制,一下子脫個精光,像個孩子似的雀躍著跳進水池,去盡情享受這一刻的快樂。溫暖的池水刺激著每一根神經,散發出一種愈發強烈的異樣麻刺感;池水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可以穿透皮膚,將一種澄澈的生機活力注入我的每一根神經。玩累了之后,我們游到水池邊緣,扒著池壁爬了出來。小綠矮人匆匆忙忙便套上了衣服,而拉里則無比認真地整理著他的制服。

他邊穿邊對我說:“博士,女祭司傳喚我們了,我們得——唔——用你的說法應該叫‘與她共進早餐’吧。雷多告訴我,早餐之后,我們會同九人議會召開一次會議。我猜想尤萊拉肯定跟任何你所謂的‘地面世界’的女士都一樣有著好奇之心吧,她一定已經等不及了。”

他最后又抖擻了一下身子,將自動手槍藏到左臂下,歡快地吹起了口哨。

“請先行,我親愛的阿方斯,”他邊說,邊對雷多鞠下深深一躬,分明是拿他開玩笑。小矮人被逗得大笑,他也模仿著拉里欠了欠身,樣子十分荒誕,接著便在前面開路,一行人走向女祭司的住所。當他踏上蘭花墻包圍的小徑時,我跟奧基弗耳語道:

“拉里,你睡著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東西?”

“看到什么東西!”他咧嘴一笑。“博士,我睡得像個死豬一樣。我覺得他們是在吸收我們的精氣。我——我記得我好像跟你說了再見的話之類的,”他囁嚅著說道,“我不是頭一次這樣,是吧?”

我點了點頭。

“不對,等一下——”他遲疑道。“我還做過一些很古怪的夢——”

我急切地問道:“是關于什么的?”

“我想想,”他慢慢地回憶道,“我猜,可能我對那金眼女孩的思念太深了吧。在夢中,我看到她穿墻而過,然后向我傾身而來——然后用她那纖長柔白的手臂撫摸著我的頭——我睜不開眼皮——但是卻能看見她,非常古怪。然后一切就極盡夢幻了。你問這干嘛?”

這時,雷多轉過身來,看向我們倆。

“等會兒,”我回答道,“現在不是時候,等我們旁邊沒人時再說吧。”

但我終究還是感到了一絲安心。不管我們走到多么復雜的迷宮,不管有什么邪惡的力量潛伏在我們身邊——顯然,金眼女孩一直在守護著我們,用她未知的力量保衛著我們。

一會兒我們便來到了入口處,穿過巨柱大門,經由蜿蜒曲折的回廊,終于來到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這門似乎是用一整塊漢白玉切削而成——又窄又高,嵌在乳色玻璃墻上。

雷多跺了兩下腳,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隨即傳來,召喚我們進去。這聲音像我們“昨天”聽到的一樣甜美——雖然在此地只有永恒的白晝,昨天一詞并無意義,但還是使用此詞以示區分。門滑向一邊,我們進入了內室。只見會客室并不大,內中景致分別映照在三個方向的乳色玻璃墻上,室內籠罩著暗黑的霧氣,第四面墻是開放的,通向一座封閉的小花園——其間香氣四溢,開滿瑩瑩閃閃的花朵,結滿色彩鮮亮的水果。正對花園,有一方紅木矮桌,四周放置著許多坐墊,只見有一個人欠身起身來歡迎我們——沒錯,就是尤萊拉。

得見其人,拉里不由得倒吸一口氣,傾慕之情溢于言表,他向她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敬意。我也沒有必要隱藏自己的仰慕之情——女祭司對我們的崇敬也如數笑納。

她被包裹在薄如蟬翼的半透明薄紗中,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輝。她的長發仿佛長長的玉米穗,籠罩在金色的闊孔紗內,許多閃爍的小鉆石點綴其間,那景象好似藍寶石與鉆石交相輝映,光彩奪目。她的眼睛如天空般蔚藍,像星星般閃耀,而且,我又一次注意到,當她的眼神落到奧基弗身上,看到他的輕盈的體格、健壯的身軀,還有那輪廓分明的面龐時,她那澄凈、深邃的眼神深處分明隱藏著對他的隱隱贊許。她有著優美的足弓和瘦削的腳掌,腳著一雙細細的藤條涼鞋,柔軟的綁帶纏繞著玲瓏精致的雙腿,一直延伸到膝蓋處。

拉里驚呼:“真是人間尤物啊!”他看向我,將一只手放在胸前。“假如讓她站到紐約最高處,定然會萬人空巷,哪還會有人去百老匯?博士,快救救我,讓我忘了這種暗示吧。”

他又轉向茫然無措的尤萊拉,對她解釋道:

“我剛才說的是:‘啊,女子,你的秀發就是那攏獲人心的網,在我們的世界,你的美貌會讓男人目眩神迷,就像照耀在他們心上的小太陽!’”他簡直用上了他所掌握的莫利亞語中所有的溢美之詞。

一絲羞澀的紅暈悄悄爬上了她透亮的肌膚。碧藍的眼睛里散發著柔軟的神情,她向我們擺擺手,示意我們到坐墊上就坐。黑頭發的侍女悄然走來,為我們擺上水果、小塊烤面包,還有一種冒著熱氣的飲品,顏色和氣味都很像熱巧克力。我頓時感受到強烈的饑餓感向我襲來。

“陌生人,你們叫什么名字?”她問道。

“他叫古德溫,”奧基弗答道。“至于我,就叫我拉里吧。”

“越早搞熟關系越好,”這話是跟我說的,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看著尤萊拉,好像他只是在說一句贊美她的話。她欣然接受,然后輕聲抱怨道:“你們得趕快把你們的語言教給我。”

奧基弗答道:“那么你可否也將你的語言教給我,好讓我能多一些詞匯來形容你的美麗。”

“當然,那會頗費些時日的,”他對我說。“既然注定要陷身于此,我們不能讓這些只圖尋歡作樂的人做損人利己的事。明白我的想法了吧!”

“拉律,”尤萊拉若有所思地說。“我喜歡你們的聲調,聽起來很甜美——”是的,她講起來的確很甜美。

“拉律,那么你的國家叫什么名字呢?”她繼續問道。“古德溫的呢?”我的名字她發音十分標準。

“哦,美麗的女子,我的國家,有兩個——愛爾蘭和美國;他只有一個,就是美國。”

她不斷地重復著這兩個名字,一字一字,一遍一遍。我們終于抓住機會大吃起來;她再次跟我們說話時,我們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躊躇著停了下來。

“哦,看來你們是餓啦!”她爽聲道。“那么快吃吧。”

最終,她還是沒有克制住好奇之心,打破安靜問道:

“你怎么會有兩個國家呢?為什么古德溫只有一個?”

“我是在愛爾蘭出生的,他在美國出生。我在他的國家生活了很久,因此我把兩個地方都當成自己國家般熱愛。”他回答道。

她點了點頭,表示聽懂了。

“拉律,英格蘭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嗎?就像這里所有的男人都像魯格爾或者雷多那樣?我喜歡看你的樣子,”她說話簡直坦率到了天真的地步。“魯格爾和雷多那樣的男人,我實在看夠了。但他們確實夠強壯,”她飛速說著。“魯格爾用兩只手臂能抬起十個人,單手也能舉起六個。”

我們聽不懂她所說的數字,她舉起玉指,向我們說明。

奧基弗回答道:“哦!女子,跟英格蘭的男人比,那不算什么的。我的種族曾經有人舉起過相當于一百個同族人的重量。對了,雷多帶我們來時乘坐了一種跑得特別快的東西,你們管那個叫什么?”

“海螺車,”她答道。

“在我們英格蘭,有人能用兩個手指舉起相當于二百個海螺車的重量,而且我們的海螺車每一個都相當于你們的最少十倍重。是的,還有,我們那兒還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舉起整座地獄,我親眼所見!”

“我真看到過,”他跟我耳語道。“在曼哈頓的42街和第五大道那附近。”此區域是紐約著名的劇院區,作者之所以說到這個地方,是為指上文所言是從戲劇中看到的。

尤萊拉揣摩著他說的話,顯出滿腹的懷疑。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開口道:“地獄?我沒聽說過這個詞。”

奧基弗答道:“好吧,那么就暫且叫莫利亞吧。總的來說,從許多方面看,它們其實差不多。”

此時,她藍眼睛里懷疑的神氣篤定了起來。她搖起了頭。

“我們族的男人們可做不到那樣!”她終于說了話。“而且,拉律,我認為你也不可能做到。”

“哦,是的,”拉里輕快地說。“我沒有必要那么強壯。我會飛的,”他用隨意的語氣說道。

女祭司騰地站了起來,錯愕地盯著他,眼中透出震驚的神氣。

“飛!”她難以置信地重復著這個詞。“像茲提亞在尤萊拉所講語言中,指“鳥”。一樣?像鳥兒一樣?”

拉里點了點頭——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想讓他對此有所解釋的,見此,他急忙接著說了下去。

“當然啦,不是我自己有翅膀,尤萊拉。我可以坐在一個——一個海螺車里,然后飛著穿越——博士,空氣該怎么表達啊——嗯,穿越——”他張大雙手,用手勢比劃著我們上面彌漫著的霧氣。情急之下,他拿起一根鉛筆,在白色的畫布上畫了一個飛機的草圖。“在一個——這樣的海螺車里——”她無比嚴肅地端詳著草圖,突然靈機一動似的,猛地拔起腰間的一把鋒利的匕首,將拉里的畫作切割了下來,然后將碎片小心地放置在一旁。

“這樣我就理解了,”她說道。

“真是位絕頂聰明的年輕女性啊,”奧基弗小聲跟我說。“希望我沒泄露什么不該說的——但是她已經征服了我了。”

她又輕語道;“那么拉律,你們那兒的女人是什么樣的呢?她們跟我一樣嗎?有多少個曾愛上過你呢?”

“尤萊拉,全愛爾蘭和美國都找不出一個像你一樣的,”他答道。“你希望怎么理解這句話,它便是什么意思。”這句是用英語小聲咕噥的。她自然愿意把這當成對她的討好來理解,這是顯然的。

她問道:“你們有女神嗎?”

“每個愛爾蘭和美國的女人,都是一位女神,”拉里說。

“這個我可不相信。”此刻她的眼睛里透露出惱火和嘲弄。“拉律,我是了解女人的,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男人就別想太平了。”

“的確!”他應道。她的怒氣頓時消退了,轉而大笑起來,笑的十分悅耳。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么拉律,你崇拜哪位女神呢?”

拉里·奧基弗壯著膽子回答她:“你呀!”

我輕聲提醒他:“拉里!拉里!小心點說話。你這話可是烈性炸藥啊。”

但是女祭師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好似鈴聲發出的悅耳音節,在空氣中顫抖著;聽起來她十分歡愉。

“拉律,你還真是膽子大,”她道,“敢向我表露你的崇拜之情。可我對于你的大膽還是很欣賞的。”然而,就像我說的,魯格爾很強壯;你呢,按你的說法,又不曾嘗試過變強壯。你說你會飛,卻又沒有長翅膀,拉律呀!”

她又一次大笑了起來。這位愛爾蘭男士被尤萊拉一語戳中要害,一時間臉龐緋紅。

“無須因魯格爾為我擔心,”他嚴肅道。“你該擔心的是他!”

笑聲戛然而止;她用銳利的眼神掃視著他;嘴角浮現出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那么甜美卻又那么嚴酷。

“至于這個,我們會見分曉的,”她低聲道。“你說過,在你們的世界也有爭斗,那么你們以什么為武器呢?”

“哦,那多啦,這這那那的,”拉里隨意應付道。“我們使用——”

沒等他說完,她便急急問道:“你們有凱斯權杖嗎?我是說,那個我將桑格爾送至虛無之境所用的東西?”

“看出來她想說什么了嗎?”奧基弗急匆匆對我說。“我算是弄明白了!但且看看我奧基弗是怎么接招的吧。”

接著他又轉向她道:“我剛剛說的是:你的聲音宛如銀之烈焰,你的心靈是那般崇高,你的面容是如此迷人——它探尋著男人的靈魂,它試煉著他們的內心。尤萊拉啊,我所說一切皆是事實”,他的眼睛凝視著遠方,聲音里浸滿柔和的愛爾蘭腔調。“看啊,在我的國家愛爾蘭,在過去的相當你們壽命的這么多倍的時間中——”他邊說邊豎起雙手的十只手指,手掌張合以示二十——“有一群擁有巨大能量的人,他們就可以把人送入虛無之境,就像你用凱斯權杖做的一樣。而他們靠的是演奏豎琴,靠他們所說的話語——語言的力量啊,尤萊拉,使他們的力量靜如止水——其次,他們還靠笛聲和殺戮聲。”此處及后文所言人事,皆為野蠻時期的傳說。

“其中有一位叫克拉維森的,他的豎琴可以彈奏出火焰,熊熊烈火可以將反對他的人燃燒殆盡。還有來自海波西島的達拉,他奏起管風琴可以使人類、野獸、甚至所有的生物都擺脫黑暗力量的束縛,最終將他們收到自己的蔭蔽之下,所以不論達拉去到哪兒,他的跟隨者——人類和野獸——都像疾風卷起的落葉一樣追隨著他;是的,還有演奏豎琴的貝爾,她的琴聲可以讓女人的心如蠟般停滯,讓男人的心燃燒成灰燼,她的琴聲能夠使高聳的懸崖分崩離析,也可讓巨樹轟然倒地——”此處及后文所言人事,皆為野蠻時期的傳說。

他的眼睛異常明亮,似乎已經陷入連綿的夢境;她不覺后退幾步,明凈的肌膚露出些許的蒼白。

“跟你說,尤萊拉,我說的這些都真實存在過,有的是過往,有的是現在,就在愛爾蘭。”他的聲音愈發堅定。“在我們那兒,我足足見過相當于你們王國的這么多倍的人”——他再一次伸出手掌,張合了大概有十幾下——“在你的凱斯權杖完全來不及反應之前,轉瞬間就被帶入了虛無之境。沒錯,而且,像我們來時穿過的那些大塊巖石,他們能一下子就抬起來,你還未及眨眼,它們便在你眼前碎落一地。這全都是事實,尤萊拉,千真萬確的事實!莫要回避,這些你可以用那小小的圓錐體——凱斯權杖做到嗎?你可以用它毀滅桑格爾嗎?”

她注視著他,點了點頭,目光里充滿了對他描述畫面的心馳神往,卻又不乏恐懼和迷惑。

“那么請展示一下。”他從桌子上拿了一只水晶花瓶,把它放在了花園門口。“就用這個當做靶子吧,我會讓你心服口服的。”

“其實我更情愿用一個拉德拉人來演示——”她迫不及待地開始了。

聽及此言,拉里的興奮感隨即退去,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帶著些許恐懼;而她臉上的興奮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結果應該像你說的一樣才對,”她急切地說。只見她從胸前拔出那亮閃閃的錐形權杖,面對花瓶開始瞄準。霎時間綠色的光柱一躍而出,灑滿水晶花瓶,但是在它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之前,一束光線從奧基弗手中射出,他隨即叩響了自動手槍的扳機,花瓶應聲而倒,碎片飛落一地。他飛快地將手槍放回身上,就像抽出的時候一樣迅速,然后雙手空空站到她面前,冷峻地看著她。這時,前廳傳來陣陣喊叫聲,有人在疾步趕來。

此時,尤萊拉臉色慘白,面目僵硬,但當她對那些喧鬧的警衛發布命令時,聲音里竟沒有絲毫顫抖。

“這里沒事,回你們的崗位去吧!”

但是當聽到動靜平息,確認警衛們已經回到原崗時,她再次露出緊張的神色,審視著這位愛爾蘭小伙子,又看了看那個被打碎的花瓶。

“竟是真的!”她大叫道,“但是,看哪,這個花瓶還是——活的!”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每一片水晶碎片都在微微顫動,將構成它們的微粒抖落到空氣中。拉里的子彈確實打碎了瓶子,但是并沒有把它從分裂的力量中釋放出來。女祭司頓時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閃亮的美人啊!這有什么關系呢?花瓶都已經碎了,那么它的碎片發生了什么,又有什么關系呢?”拉里嚴肅而又尖銳地問道。

心滿意足的神情從她的臉上退去,有那么一刻,她沉默了。她在思忖著什么。

奧基弗小聲跟我說:“接下來,小盒子里有很多驚喜等著我們,把眼睛對準開口處,看看會有什么出來。”

很快,尤萊拉又有了反應。她眉宇間顯出憤憤的神氣,顯然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她拍了拍手,對應聲而來的女仆輕聲說了幾句,然后坐了下來,面帶敵意地看著我們。

“關于凱斯權杖,你已經證明了自己;但是,關于你的力量,你雖已表明,卻尚未證實。現在,證明你力量的時候到了!”她高聲道。

說著,她將手指向花園里。只見花園深處,一個開滿花朵的枝椏被壓彎、折斷,就好像有只手在那兒似的,但其實沒有!就這樣,樹枝一枝又一枝被折斷,后來竟有一顆小樹歪了歪身子,也倒了下去,樹枝折斷的軌跡不斷向我們的方向行進著,然而在灑滿銀色光芒的花園中,卻不見任何東西活動的痕跡!這時,柱子旁邊的一個大水罐突然疾速升至半空,然后徑直向我飛來,在我腳邊碎了一地。最后,就連我們身旁的坐墊也飛了起來,好似被卷入旋風的漩渦之中似的,繞著我們不斷旋轉。

猛地,一雙看不到的手抓住了我的雙臂,那力量十分驚人,緊接著又有另一只掐住了我的喉嚨,之后,我感到一把針尖短匕刺入了我的襯衫,觸碰著我的皮膚,而那刀鋒,竟正對準了我的心臟!

“拉里!”我驚叫道,聲音近乎絕望。我扭過頭,卻看見他也被這無形的力量抓了起來。但是他卻極其冷靜,就好像這只是一種玩笑。

“博士,冷靜點!”他沖我說。“記住,她想學我們的語言!”

看到我們的窘境,尤萊拉爆發出陣陣嘲弄的笑聲。隨著她的一聲指令,那些手松了開來,短匕也不再抵著我的心臟;這種突然間重獲自由的感覺讓我渾身松弛了下來,難以抑制的虛弱感和無力感向我襲來,我不禁惱火自己。

“拉律!你們在愛爾蘭有這個嗎?”女祭師叫咆哮著,笑聲依舊放蕩。

“尤萊拉,表演得很精彩。”他的聲音竟如他的表情一樣冷靜。“但是告訴你,遠在達拉開始用管風琴驅趕人類面臨的最早的黑暗勢力以前,我們愛爾蘭人就會這一招了。古德溫的國家還有人會造船——船,就是水上的科瑞亞——人乘著它可以去跨越大洋,欣賞海天一色之景;我們的水上科瑞亞,每一個都比你的整座宮殿還要大,大許多倍。”

女祭師沒有理會,繼續大笑著。

“我是有點中招了,”拉里壓低聲音說。“事情沒有完全按照我的計劃發展。但是上帝啊!如果我們能破解那種把戲,把它帶回去該多好!”

尤萊拉在大笑中喘了一口氣,道:“恐怕不是你說的那樣吧!拉律!不是那樣的!古德溫的叫聲出賣了你!”

她面容一轉,又恢復了愉快的樣子,像是一個愛惡作劇的孩子成功地施展自己的伎倆,她不禁洋洋得意。接著,像孩子似的,她沖我們嚷道——“來,我來教你們!”——她又一次拍了拍手,對趕來的女傭輕聲吩咐幾句,那女傭聽完便匆匆離去,搬來一只長長的金屬盒子,放在尤萊拉面前。尤萊拉從腰間取出一支鉛筆狀的物件,對準箱子的搭扣按了一下,一束細細的光線射了出來,倒是有點像相機的電子閃光燈。蓋子彈了起來。她從箱里拿出三個粉紅色的橢圓形片狀晶體,將其中兩個分別遞予奧基弗和我。

“看好!”她一聲令下,便將第三片晶體放到了自己的眼前。我也透過手中的那塊盯著前方的動靜,很快,我看到眼前憑空躍出了什么東西來,是六個笑嘻嘻的小矮人!他們每一個都從頭到腳包裹在一層網狀物中,那網非常輕薄,透過它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的身體。那薄紗似的東西似乎在顫動,是一股股的網線像水銀般交匯貫通在一起。我把那晶片從眼前挪開,會客室竟是空的!什么都沒有!我又把晶片放到眼前,六個笑嘻嘻的小矮人又出現了!

尤萊拉又發出另一條指令,他們便消失了,透過晶體也看不到了。

她莞爾一笑,解釋道:“拉律,那是他們的衣服,那是我們傳承下來的東西,從遠古時代傳承的東西。但是只可惜我們擁有的太少了。”她輕嘆。

“尤萊拉,這樣的珍寶一定是雙刃劍,”奧基弗評論道。“你怎么確保他們不會偷偷襲擊你呢?”

她淡然道:“對我來說是沒有這種危險的,我是它們的保管者。”

她沉思了片刻,忽道:

“現在,不再是了。你們兩個到時候會與委員會見面,但是無須害怕。你,古德溫,去跟雷多一道在我們的城市到處走走,這可以讓你更加智慧。而你,拉律,就在這兒,我的花園等我,”她沖他微微一笑,略帶挑釁和敵意。“如果一個人放棄了全世界的女神,當最終找到屬于他自己的女神時,難道不應給予他表達崇拜的機會嗎?”

她又大笑起來,帶著滿腔的熱忱。然后便消失不見了。那一刻,我對尤萊拉的熱愛油然而起,過去,或未來,我對她的熱愛,沒有一刻比此刻更甚。

我看到雷多正站在敞開的玉門外候著,就朝他走去,但是奧基弗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等一下,”他要求道。“關于金眼女孩,你不是想對我說什么來著?剛才跟她唇槍舌劍地對決時,我可一直惦記著這事兒呢。”

我把睡著時所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他噤聲屏氣地聽著,聽完卻笑起來。

“這地方的秘密還真是多啊!”他咧嘴一笑。“女人們有的可以穿墻而行,有的則穿著某種隱形斗篷,想去哪便能飛去哪。不過博士,別為這些事感到不安。記住,任何事情都逃不出自然的范疇!那長袍定然只是一個遮掩罷了。不過,主啊,我們要是能得到哪怕那么一小塊,也行啊!”

“原理很簡單,這種材質可以吸收所有的光,或者是將光完全反射出去,如此造成的黑暗將他們與我們的視線隔絕了開來,”我回應道。“人在X射線照射下就是部分不可見的;而這種材質能使人完全隱形。因此人們就看不到他,跟電影里演的效果一樣。”

“遮掩,”拉里重復著這個詞。“就是說,閃靈也不過是靠表象迷惑人罷了!”他輕蔑哼了一聲。“我愿用我奧基弗的生命去對抗它。我賭我自己贏,我這一把還算足智多謀的愛爾蘭老骨頭,會先咬上他三口,再勒住它的身子,然后囫圇個地把它吞下去,讓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哦!不錯!好極了!”

我見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喜滋滋的偷笑著,便跟隨著小綠矮人,穿過乳色玻璃墻,走了出來。

一輛海螺車正在等著我們。上去之前,我先停駐了腳步,細細觀察了一番那跑道和大路,那表面十分光滑。是松脂石筑成的,也叫火山玻璃,路面呈現出淡淡的祖母綠色,散發著半透明的光澤,竟是毫無瑕疵,路上也沒有任何障礙或接縫。接著,我又轉而研究著這海螺車。

我問雷多:“怎么發動它呢?”只聽在他一聲令下,司機輕按下了一個隱藏著的彈簧,控制桿上出現了一個小孔,關于它,我曾在前面的章節有所提及。孔里嵌有一個黑色水晶制成的小立方體,從它的側面看過去,我模糊地看到了一個直徑不超過兩英寸的發光小球正在飛速旋轉著。在小立方體的下邊,有一個形狀怪異的細長汽缸,一直延伸至鸚鵡螺漩渦的深處。

雷多跟我說了聲:“看好了!”他示意我上車,然后在我旁邊坐了下來。司機觸摸了一下操作桿,一串亮閃閃的光線從球體緩緩流出,注入汽缸中,海螺車順利的啟動了,而且這些亮晶晶的粒子聚集的越多,車子速度就越快。

“海螺車行駛的時候并不接觸地面,”雷多向我介紹著。“它距地面大概有這么高”——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劃了一下,那距離還不到一英寸的十六分之一長。

或許我應該解釋一下海螺車的工作原理,這兒該是再合適不過的地方了。它們所利用的動力是原子能。離子經過旋轉球被投射到汽缸中,再經由那里到達兩塊形狀古怪的金屬板上,金屬板被固定在車輛底部,有點像雪橇的制動裝置。離子撞擊到金屬板后,對部分反重力作用力,使車輛輕微抬起,同時產生一股強大的動力,或者叫助推力,司機可以通過控制這股力使車倒退、前進或者轉彎。這種動力的創造以及它得以實現的原理,做如下簡單介紹:

[古德溫博士對這種工藝詳盡及全面的描述已經被國際科學學會執行委員會刪除,由于它可能為中歐勢力提供某種暗示,我們正處在與中歐對戰的時刻,這樣的信息對我們極其不利。然而他提交的觀察報告在我國仍屬專家行列,這一點我們予以承認。很遺憾,我國的專家在各自的研究中阻力重重,他們不僅缺少許多我們已知的放射性元素,還有許多元素是我們未知的,例如黑色的立方體水晶內部的火球的組成元素。盡管如此,我們的原則是明確的,我們相信這些困難最終都是會被克服的。——國際科學協會,J.B.K會長]

寬闊的大路散發著瑩瑩的亮光,形形色色的海螺車沿路飛馳,它們進進出出地穿梭在公園里。車上,一個個金發女郎美艷異常,好似來自仙境的公主,她們被包裹在光華奪目的網中,在花朵的正中心休憩。有些海螺車里坐的是像魯格爾那種的亞麻色頭發的小矮人;也有像雷多這樣的頭頂黑發的長官們;還有許多留著烏黑長發的女孩兒,她們著裝樸素,是婦女們的仆人;時不時的,亦會有民間美麗動人的女子經過,身邊跟著金色的小矮人。

我們輕盈地轉過一個彎道,寶石般的路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馬蹄形,在我們的右邊是一座峭壁,那就是我們從月池來到這里時經過的通道,覆滿苔蘚的峭壁此時在快速地向前移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橋臺,龐大的凸現在空中。我們就是從這突出部分的最前端的凸角進入的;在那里,兩側的峭壁散發著若隱若現的光,緩緩后退,最后消失在遠方。

接著,我們掠過幾座玲瓏雅致的橋,這些橋一直延伸到遠方出口處,那里有許多草木青蔥的墻。每一個出口都有小股士兵在防衛。在幾個出口處,有綠琉璃小溪流淌而過。雷多告訴我,那是通往遠方城邦的道路,通往拉德拉之地;不一會兒又補充道,除非受到傳喚或者持有通行證,否則幾乎沒有人能夠從這里去往內城。

我們轉過一個彎,順著那綠絲帶似的路面飛行而下,我們曾經在橢圓光暈那里遠遠看到過這里。此時,我們眼前浮現出閃閃發光的崖壁和一方靜美的湖泊。大概距此半英里,有一座橋在我們面前延展開來,它建在最邊緣地帶,規格相對其他橋更宏大,并且與其他橋不同的是,它籠罩著一種遠古的氣息;它的守衛力量也更強大,并且,在橋基附近,還立著兩座雄偉的建筑,看起來有點像碉堡,中間是一條筆直的道路,它們是在守衛這條道路。不知為何,這條路激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

我問道:“雷多,這條路是通往哪兒的呀?”

他答道:“古德溫,它通往一個我萬萬不能告訴你的地方。”我心中的奇怪感覺更加強烈了。

我們從大碼頭緩緩掠過。左邊遠處,巨柱之間,可以看到由棱鏡映照出的彩虹簾幕。澄凈的水面上,漂蕩著幾個雅致的海螺車——簡直是精靈馬車在水上的完美復制——它們自由地游曳著,卻沒有一條去試圖接近遠處那奇妙的簾幕。

我問:“雷多——那是什么?”

他慢聲慢語地回答我:“那是那閃靈的帷幕。”

難道閃靈就是我們所謂的居主嗎?

我急切地叫道:“什么是閃靈?”而他再一次沉默了。直到我們踏上了回程的路,他都沒再開口說話。

盡管有個人興趣和科學性探索精神在支撐著,我還是不免感受到一陣突然間急劇降臨的壓抑感。這個地方是如此的美麗,美得令人窒息——然而在如此美妙的地方,卻時刻可以感到尖銳的威脅感和恐慌感,隨處蘊藏著莫名其妙、泯滅人性的悲痛和災難;這就好似身處上帝的秘密花園,你可以感覺到精怪就潛伏在你的身邊,時時地盯著你。卻不知它們用什么方式偷偷溜進了這圣潔之所,只待時機一到,便會隨時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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