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書名: 賓退錄作者名: 趙與時(shí)本章字?jǐn)?shù): 3763字更新時(shí)間: 2015-12-28 14:16:52
洪文敏著《夷堅(jiān)志》,積三十二編,凡三十一序,各出新意,不相復(fù)重,昔 人所無也。今撮其意書之觀者,當(dāng)知其不可及?!都字尽沸蛩詾樽髡咧??!兑抑尽分^前代志怪之書,皆不無寓言,獨(dú)是書遠(yuǎn)不過一甲子,為有據(jù)依。《丙 志》謂始萃此書,顓以鳩異崇怪,本無意于述人事及稱人之惡。然得于容易,或 急于滿卷帙,故頗違初心。其究乃至于誣善。蓋以告者過,或聽焉不審,既刪削 是正,而可為第三書者又已襞積。懲前過,止不欲為染,習(xí)氣所溺,欲罷不能, 而好事君子復(fù)從臾之。輒私自恕曰:“但談鬼神之事足矣,毋庸及其他?!庇谑?取為《丙志》。《丁志》設(shè)或人之辭,謂不能玩心圣經(jīng),勞勤心口,從事于神奇、 荒怪,索墨費(fèi)紙殆半。太史公書為可笑,從而為之辨?!段熘尽分^在閩泮時(shí),葉 晦叔頗搜索奇聞,來助紀(jì)錄。嘗言近有估客航海,不覺入巨魚腹中,腹正寬,經(jīng)日未死,適木工數(shù)輩在,取斧斫魚脅,魚覺痛,躍入大洋,舉船人及魚皆死。 予戲難之曰:“一舟盡沒,何人談此事于世乎”晦叔大笑,不知所答。予固懼未 能免此也。《己志》謂昔以《夷堅(jiān)志》吾書,謂與前人諸書不相襲。后得唐華原 尉張慎素《夷堅(jiān)錄》,亦取列子之說,喜其與己合?!陡尽分^假守當(dāng)涂,地偏 少事,濟(jì)南呂義卿、洛陽吳斗南適以舊聞寄,似度可半編帙,于是輯為《庚志》。 初《甲志》之成,歷十八年,自乙至己或七年,或五六年,今不過數(shù)閱月間,之 為助如此。然平生居閑之日多,豈不趣成書,亦欠此巨編相傳益耳。末又載章懋 德使虜,掌訝者問《夷堅(jiān)》自《丁志》后曾更續(xù)否而引樂天、東坡之事以自況。 《辛志》記初著書時(shí),欲仿段成式《諾皋記》,名以《容齋諾皋》,后惡其沿襲, 且不堪讀者輒問,乃更今名,因載向巨原答問之語?!度芍尽啡⊥蹙拔摹兑膱?jiān) 別志序》,表以數(shù)語?!豆镏尽分^九志成,年七十有一,擬綴輯癸編。稚子 復(fù)云更須從子至亥接續(xù)之乃成書。予拊之曰:“天假吾年,雖倍此可也,人生未 可料,惡知吾不能及是乎”《支甲》謂或疑所載,頗有與昔人傳記相似處,殆好 事者飾說剽掠,借為談助,證以蒙莊之語,辨其不然。又云初欲從稚子請,讀以 十二辰,又以段柯《古支諾皋 支動 支植》尤崛奇,于是名曰《支甲》、《支 乙》則云。紹熙庚戌臘,從會稽西歸,至甲寅之夏季,《夷堅(jiān)》之書緒成《辛》、《壬》、《癸》三志,合六十卷,及《支甲》十卷才八,改月又成《支乙》一編, 殊自喜也。《支景》則云曾大父諱,與甲乙下一字同音,而左畔從火,故再世以 來,用唐人所借,但稱為景。當(dāng)《夷堅(jiān)》第三書出,或見警曰:“禮不諱嫌名, 乃直名之。”今是書萌芽。稚兒謂稗官說與他所論著及通官文書不侔,避之宜矣。 遂目以《支景》、《支丁》,則自摭此帙中不可信者數(shù)事,謂茍以其說至斯,受 之而已矣。聲牙畔奐,蓋自知之愛奇之過,一至于此。讀者勿以辭害意可也?!吨臁份d呂覽賓卑聚之夢,謂《夷堅(jiān)》記夢,亡慮百余事,未有若此之可怪者。 《支己》謂神奇詭異之事,無時(shí)不有。姑即《夷堅(jiān)》諸志考之,上焉假諸正夢, 騰薄穹霄,次焉猶陟蓬壺,期汗漫不幸而死。死矣幸而復(fù)生,見九地之下溟漲之 海,以至島鬼淵只,蛇襖牛彪之類,何翅累千萬百,所遇非一人,所更非一事, 所歷非一境,而莫有同者焉?!吨Ц分^四十四日書成,自詫其速,且敘其所以 速之由?!吨痢分^《東坡志林》、李方叔《師友談記》、錢丕《行年雜紀(jì)》之 類四、五書,皆偶附著異事,不顓虞初九百之篇,士大夫或弗能知,故刂剽以 為助,不幾乎三之一矣?!吨伞穭t云子弟輩皆言翁既作文不已,而掇錄怪奇又 未嘗少息,殆非老人頤神繕性之福,盍已之,余受其說,未再越日,膳飲為之失 味,步趨為之局束,方寸為之不寧;精爽如癡,向之相勸止者,懼不知所出,于 是然而笑。豈吾緣法在是,如駿馬下臨千丈坡,欲駐不可,姑從吾志,以竟此 生。異時(shí)忄不能進(jìn),將不攻自縮矣?!吨Ч铩分^劉向父子匯群書《七略》。班 孟堅(jiān)采以為《藝文志》,小說類定著十五家,最后虞初周說九百四十三篇出于稗 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造,今亡矣?!短剖贰匪鶚?biāo)百余家、六百三十五卷。 《太平廣記》率取之不棄也。予畢《夷堅(jiān)》十志,又支而廣之,通三百篇,不能 滿者才十有一,遂半《唐志》所云。《三志甲》謂子偃孫羅前人所著稗說來 示,如徐鼎臣《稽神錄》、張文定公《洛陽舊聞記》、錢希白《洞微志》、張君 房《乘異》、呂灌園《測幽》、張師正《述異志》、畢仲荀幕《府燕聞錄》七書, 多歷年二十而所就,卷帙皆不能多?!度疽摇分^茲一編頗得之卜者徐謙。謙, 瞽雙目,而審聽強(qiáng)記,客詣其肆,與之言,悉追憶不忘,倩傍人書以相示。昔徐 仲車耳,而四方事無不周知。謙凱其苗裔耶賢愚固不可同日語,而所以異則同。 《三志景》謂郡邑必有圖志,鄙陽獨(dú)無,而《夷堅(jiān)》自甲施于三景,所卒州里 異聞,乃至五百有五十。它時(shí)有好事君子,采以為志,斯過半矣。《三志丁》則 云人年七八十,幸身康寧,當(dāng)退藏一室,早睡晏起,纟番貝多旁行書,與三生結(jié) 愿,否則邀方外云侶,熊經(jīng)鴟顧,斯亦可耳。至于著書,蓋出下下策。而此習(xí)膠 攀不能釋,固嘗悔哂,猛藏去弗視,乃若禁嬰孺子滑甘,未能幾何。留意愈甚, 雖有傾河搖山之辯,不復(fù)聽矣。《三志戊》謂子不語怪力亂神,非置而弗問也。 圣人設(shè)教垂世,不肯以神怪之事詒諸話言,然書于《春秋》,于《易》、于《詩》、于《書》皆有之,而《左氏內(nèi)外傳》尤多。遂以為誣誕浮夸則不可。《三志己》 謂一話一言入耳,當(dāng)即錄而固有,因循而失之者,如滕彥智、黃雍父所言一二事, 至今往來于襟抱不釋也?!度靖房夹煦C《稽神錄辨》、楊文公《談苑》所載 蒯亮之事非是?!度拘痢吩朴杼昧⒄f,謂古今神奇之事,莫不同者。今乃悟此 語為不廣,而證以蜀士孫斯文,及《幽明錄》中賈弼事?!度救伞芬韫? 《明鬼》,謂《夷堅(jiān)》所紀(jì),不能出其所證之三非。《三志癸》言《太平廣記》 類聚之誤。《四志甲》辨夷堅(jiān)為皋陶別名至《四志乙》。則絕筆之書,不及序。 惟《支壬》、《三志丁》兩序意略同,而數(shù)序自詫其速者,亦不甚相遠(yuǎn)矣。
俗謂不冠者曰科頭??祁^二字出《史記 張儀傳》注,謂不著夔鍪入敵。
余首卷辨王建宮詞多雜以他人所作,今乃知所知不廣。蓋建自有宮詞百篇, 傳其集者,但得九十篇。蜀本《建集序》可考,后來刻梓者,以他人十詩足之, 故爾混淆。余既辨其人矣,尚有二首:“殿前傳點(diǎn)各依班,召對西來入詔蠻。上 得青花龍尾道,側(cè)身愉覷正南山。鴛鴦瓦上忽然聲,晝寢宮娥夢里驚。元是吾皇 金彈子,海棠窠下打流鶯”者,未詳誰作也。所逸十篇今見于洪文敏所錄《唐人 絕句》中,然不知其所自得。其詞云:“忽地金輿向日陂,內(nèi)人接著更相隨。卻 回龍武軍前過,當(dāng)處教開臥鴨池。畫作天河刻作牛,玉梭金鑷采橋頭。每年宮女 穿針夜,敕賜諸親乞巧樓。春來睡困不梳頭,懶逐君王苑北游。暫向玉花階上坐, 簸錢贏得兩三籌。紅燈睡里看春云,云上三更直宿分。金砌雨來行步滑,兩人抬 起隱金裙。蜂須蟬翅薄松松,浮動搔頭似有風(fēng)。一度出時(shí)拋一遍,金條零落落函中。教遍宮娥唱盡詞,暗中頭白沒人知。樓中日日歌聲好,不問從初學(xué)阿誰。彈 棋玉指兩參差,背局臨虛斗著危。先打角頭紅子落,上三金字半邊垂。宛轉(zhuǎn)黃金 白柄長,青荷葉子畫鴛鴦。把來不是呈新樣,欲進(jìn)微風(fēng)到御床。供御香方加減頻, 水沈山麝每回新。內(nèi)中不許相傳出,已被醫(yī)家寫與人。藥童食后送云漿,高殿無 風(fēng)扇少涼。每到日中重掠鬢,衩衣騎馬繞宮廊?!?
唐李昌符《婢仆詩》二首。其一云:“不論秋菊與春花,個(gè)個(gè)能︿空腹茶。 無事莫教頻入庫,等閑物件要些些”。曲盡婢之情狀。
《史記 秦本紀(jì)》:武公卒,葬雍平陽。初以人從死,從死者六十六人。至 獻(xiàn)公元年,方止從死。則知武公而下十有八君之葬,必皆有從死者矣。不獨(dú)繆公 也?!饵S鳥》之詩,特以奄息、仲行、钅咸虎為秦之良臣,故國人哀之耳。夫一 君之葬,使六十六人無罪而就死地,固已可駭,而繆公至用百七十七人。習(xí)俗之 移人,雖繆公不能免,則獻(xiàn)公亦賢矣哉。
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yù),罔弗百姓以從己之欲。王荊公曰:“弗百姓以從 己之欲,則不可。弗百姓以從先王之道,何為而不可”范淳夫云:“弗百姓, 則非先王之道也?!鼻G公之言主于自文,范公則求以矯之。其實(shí)不然。干百姓之 譽(yù)者,有時(shí)而違道,則道必有時(shí)而弗百姓矣。祁寒、暑雨均曰怨咨,小民之情 也。為政者,但當(dāng)虛心無我,據(jù)理而行,不使纖毫計(jì)校毀譽(yù)之心亂于胸中足矣。
王制云:古者以周尺八尺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為步。管子、司馬法皆曰 六尺為步。秦始皇亦然。今以五尺為步,步之盡數(shù)不同如此。周尺之制,值成謂 未詳聞也。近世《伊川文集》中載作主之制,謂當(dāng)今省尺五寸五分弱。潘仲善聞 之晦翁,謂:“五寸字誤,當(dāng)作七寸五分弱?!庇种^:“省尺者,三司布帛尺也。”潘后從會稽司馬侍郎家求得《溫公圖本》,周尺果當(dāng)布帛尺七寸五分弱。于今浙 尺為八寸四分。《溫公圖本》必有考按,恨不知其源流之詳也。
歷家以冬至為一歲之首。冬至者,建子月之中氣。故子時(shí)初四刻以前系今日, 正初刻以后系明日。蓋一理也。今太史局歷,每節(jié)氣在子初,則書其夜子初某刻 以別之,其來尚矣。紹興二年正月三日壬子,其夜子初立春。洪文敏以札子白廟 堂云:“日辰自古以子時(shí)為首,今既子時(shí)立春,則當(dāng)是四日癸丑?!敝^太史之誤, 其實(shí)不然??倒?jié)《冬至吟》云:“何者謂之幾,天根理極微。今年初盡處,明日 未來時(shí)。此際易得意,其間難下辭。人能知此意,何事不能知”又云:“冬至子 之半,天心無改移。一陽初起處,萬物未生時(shí)。元酒味方淡,大音聲正稀。此言 如不信,更請問庖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