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尊雕像是讓先生動怒了，我可以把它送給先生，任憑先生處置，先生你看怎么樣？”

伯爵把粗眉毛一擰，一言不發。

這個時候，我想到伯爵一定滿懷怒氣，恨不得把雕塑大卸八塊，差點沒笑出聲來。

“伯爵先生，我還沒對你怎么樣，看來你已經想要把我弄死了。”

“我可沒有對你怎么樣，先生，你看你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嗎？你的緊追不舍可是讓我寸步難移啊，你就真的那么樂意為內閣那幫人賣命？”

“你錯了，伯爵先生，我不過是正義的走狗罷了。”福爾摩斯說道。

“哼，我今天就是來警告你，少調查我的事，不然，你的腦袋在脖子上的日子就不多了。”

“我當然知道伯爵先生的實力和脾氣，不然我也不會那么靠近你，你還記得這個嗎？”福爾摩斯先生邊說邊從袋里掏出早上他裝扮后討到的二十便士。

“這……這……”伯爵瞬間臉都變了顏色。

“我可得謝謝你的善心呢，細想起來這幾天我對你的了解真是增進不少，你說呢，先生？”

“你這是專門跟我搗亂，居然還派出你的助手跟蹤我。”伯爵輕蔑地說道。

“什么？我的助手！沒那回事！還有這個……先生……”福爾摩斯從衣袖里拿出了早上包頭的圍巾往頭上一套。

伯爵先生吃驚得回不過神來，剛才的輕蔑已經全然不見了，剩下的只有不可思議的震驚，“居然是你！”

“你要知道那個時候我們之間只有極短的距離，我要是在那個時候給你一刀，你可能早就沒命了。但是你知道的，伯爵先生，我并沒有打算要你的命，這并不是因為你大發善心給了我二十便士，而是我只想知道寶石的下落。”

“你的騙人技術真是了得啊！”伯爵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說實在的，先生，你可真是太恭維我了，我的朋友剛剛還說，我這個人做了偵探這行當真是害戲劇界少了個表演人才，怎么你也稱贊我的化裝技術了呢？”

“寶石我是不會給你的，你要知道我要你的腦袋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這個時候我只要一聲令下，對面那些家伙就可以跑過來剝了你的皮。”伯爵頓了頓說道。

“我清楚得很，西爾維亞斯伯爵，但是我還是要那顆寶石。”

伯爵的眉頭上揚道：“你為什么非得跟我過不去？”

“聽說伯爵曾經在阿爾及利亞獵過獅子？”

“確有此事，那又怎么樣？”

“為什么那么做？”

“不為什么！只是尋求刺激，體驗冒險。”

“也為了給國家除去猛獸的危害吧？”

“也可以這么認為。”

“這么說來咱們的理由是一致的！”

伯爵一下跳起來，手不由自主地朝后褲袋摸去。

“別急，別急，西爾維亞斯伯爵，先坐下！” 可能是攝于福爾摩斯先生的魄力，他坐了下去。這時候，我發現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放手槍的口袋。

伯爵往椅背上一靠，臉上露出十分不友善的笑。

“寶石現在在哪兒？” 先生再次問道。

伯爵警覺地看了他一眼，“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

“你會的，而且我十分肯定你會這樣做。”

“哼！”

“伯爵，你知道我要不是對寶石的下落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也不敢這樣對您說話！”福爾摩斯兩眼盯著他，像把兩把鋼刀刺向了對方的雙眼。

“那你知道寶石在哪兒呢？”被福爾摩斯盯得發毛的西爾維亞斯伯爵不由得問。

福爾摩斯高興地把手一拍，然后伸出一個指頭指著西爾維亞斯伯爵嘲弄道：“這么說你確實知道了，你已經承認了。”

“哼，我什么也沒說。”

“我說，伯爵，你要明白當前的形勢，否則，對你不利。”

伯爵把頭一仰，對福爾摩斯的規勸嗤之以鼻，眼瞧著天花板不肯說話。

福爾摩斯看著他思忖片刻，如同一位下棋能手在思考著關鍵的一步。然后他拉開抽屜取出一本厚厚的日記本。

“你知道這里藏著什么秘密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全是有關你的秘密！”

“我的？”

“好吧，那讓我告訴你吧，西爾維亞斯伯爵，我已經把你所有罪惡的勾當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如果你不交出寶石，我就把這個本子送到警察署去，就算他們不能因為寶石的事情拿你怎么樣，但是這個本子里的隨便一條都可以置你于死地。” 福爾摩斯一邊說一邊盯著伯爵臉上的神情變化。

“福爾摩斯，我告訴你！”伯爵兩眼冒火地喊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全在這兒，西爾維亞斯伯爵，你不是想我一件件地念給你聽吧？”

“可惡的家伙，你這都是在哪里查到的？”伯爵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這個你不必知道，親愛的西爾維亞斯伯爵，我想要的只有寶石，你的這些案件，我其實一點興趣也沒有，可是你知道當一個人得不到他要的東西時，氣急敗壞、鋌而走險是必由之路。伯爵，放明白點，你權衡一下輕重吧。如果這么多的案件昭然于世，你有可能在牢獄中度過余生，塞姆也一樣。到那時，即使你擁有寶石，又有什么用呢？毫無用處。你也不過是為別人賣命，我們需要的不是抓住你或塞姆，我們要的是寶石。交出寶石，只要你將來不再惹是生非，我個人的意見是給你自由。如果你再出亂子，那就下不為例，這次我的任務是拿到寶石，而不是抓住你。”

“哼！”

“這么說別的都對了！嗨，伯爵，你是一個深明下棋要術的人。你我都知道，在對手掌握了全部王牌的情況下，交出你的牌是最省時間的選擇。”

“我才不要在你這里浪費時間，我現在要去做我的事了，對不起，打擾了。” 伯爵說完轉身想要離去。

“既然這樣，我也無話可說，不過，那尊蠟像是否能夠送給閣下，我想我留在這里也沒有什么用了，也許閣下還能拿它消消氣呢。”

伯爵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我聽見伯爵離開時的關門聲，就從里屋走了出來。

“福爾摩斯，你為什么不把那家伙抓住好好地審問一番？”

“動武是沒有結果的，何況我們并沒有勝算，不過現在我已經大概知道寶石的位置了。畢利！”福爾摩斯高聲叫著管家。

“什么事？先生。”畢利從樓下上來。

“找人把這個礙事的雕像送到伯爵家里。”

“是的，先生。”畢利答道。

“先生，你這是？為什么把好好的雕像送給那家伙？”我大為不解。

“我不是要送他東西，我是要去他那里取東西啊，朋友，等著看好戲吧，華生。不過現在我有一樁事情要你去辦，已經到了你報警的時候了，我看你得替我到警局走一趟。”

“好的，先生，樂意效勞。”此時，我只能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

（三）

西爾維亞斯伯爵一回到自己的住所就發現他的伙伴已經在心急如焚地等著他了。

“你什么時候來的？”西爾維亞斯伯爵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已經等你一個時辰了，我的天，你到哪里去了？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情了呢。”說這句話的是一個體格十分壯實的小伙子，長著一張愚蠢平庸的包子臉。

“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蠢貨。”

“那寶石呢？沒事吧？”年輕人一臉焦急地問道。

“寶石怎么會有事。哼，不管那個福爾摩斯是天使還是撒旦，要從我這兒取走寶石，做夢去吧。”

正在這個時候，西爾維亞斯伯爵聽到房間的門鈴響了起來。

“這是……”

“該死！這個福爾摩斯，純粹是個搗蛋鬼，專門來攪壞我的好事！”

伯爵已經猜到是什么了，當他把門打開的時候，果不其然，他看見四個高頭大漢正抬著一具雕像，那正是他在福爾摩斯房間里看到的那具雕像，雕像福爾摩斯正認真地拿著一本書閱讀。

“伯爵，這是福爾摩斯先生送來的……”門外送貨的人說道。

“抬進來吧！”伯爵不耐煩地說道。他們把雕像搬進來放到了房間的一邊背對著伯爵和塞姆。

這個時候，輪到他的朋友吃驚了，“伯爵？福爾摩斯這是怎么了呢？”

“哼哼。”伯爵從鼻孔里呼出兩口氣。

“讓我一槍斃了他！”塞姆拿出隨時準備著的手槍對準了福爾摩斯雕像的頭，這個傻瓜，他根本沒有思考。

“蠢貨！你就不能省省，放下你那讓我看到就厭惡的槍管！”伯爵不屑地罵道。

“你這是怎么了呢？從剛才一回來就罵我，我又不是蠢貨。”塞姆放下槍管的同時好像還有點不滿。

“怎么了？蠢貨才能干出你這樣的事情，這不過是一具雕像而已，哪是什么福爾摩斯？虧你還天天向我報告說把福爾摩斯的行蹤掌握得了如指掌。你這個蠢貨，掌握的就是這具不會動的雕像！”伯爵繼續罵道，想到他在福爾摩斯家受的侮辱，他大有發泄一通之勢。

“我的天！這不是真的，怎么會？”塞姆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說道。

“去他們的雕像！”伯爵狠狠地一腳踢在后面的雕像上，“還挺有彈性的，像真的一樣。”

“伯爵，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他們好像已經確定寶石在我這里了，我們分秒都不能拖延，我們得趕快把這個寶石送出去，送出省去，只要它不在這里，福爾摩斯就是掘地三尺都沒有用。”

“那寶石現在是……”

“當然就在我的房間里。”伯爵的口氣里不乏得意。

“什么？它居然就在你的房間里，我以為你已經掘地三尺埋了。”塞姆驚呼道。

“蠢貨才那樣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福爾摩斯天天盯著我，也沒辦法知道寶石的下落，誰會想到我天天把它帶在身邊。”

“那寶石……”

“嘿嘿。”伯爵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奸笑，“你看這是什么？”

“牙齒啊……”塞姆對著伯爵齜牙咧嘴的笑臉一臉疑惑。

“是牙齒，但是又不是牙齒。”西爾維亞斯伯爵一邊說一邊用雙手取出了牙齒。

塞姆看得傻了眼。

“看到了吧？這就是寶石！很吃驚吧？我敢保證，福爾摩斯死也不會想到我已經把寶石切碎做成牙齒鑲在了我的嘴里，哈哈，我聰明吧？人人都能看見，可是誰都不會懷疑它的存在。”伯爵越說越得意。

“這……這真是太驚奇了，伯爵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塞姆點頭道。

“蠢貨，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伯爵說著就把假牙上層的白色泛黃的表皮剝開，霎時間假牙形狀的寶石放射出藍色的光芒。

“真的……真……的，這真的是寶石，藍寶石！”塞姆驚叫道。

“閉上你的臭嘴！”伯爵一把用手捂住他的嘴。

“來，拿去送出城吧，蒙加德先生正在城外等著呢，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可不能給我出什么岔子。”伯爵拿寶石的手還沒送過去，塞姆就迫不及待地伸手要來抓。

“見你的鬼！”伯爵沒理會同伴伸來的臟手。

“你以為我會搶嗎？”塞姆也有點不高興。

伯爵冷靜下來，“哪能呢，干什么都別這么大手大腳的，小心點。”伯爵攤開了他拿著假牙形狀的寶石的手。

身后的福爾摩斯從蠟像的椅子上一躍而起，一把搶過寶石。他一只手攥著寶石，另一只手用手槍指著伯爵的腦袋。對面的兩個人完全不知所措，吃驚得倒退了幾步。他們驚魂未定，福爾摩斯已經按下電鈴。

“你是……”

“不要動，動槍是沒用的，先生們，要知道警察就在樓下。”

伯爵的困惑超過了他的憤怒和恐懼，塞姆更是一臉蠢相地盯著那尊被稱為福爾摩斯雕像的活物，完全沒緩過神來。

“伯爵先生，塞姆先生，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我恐怕這輩子都難以發現這顆寶石在什么地方，真有你的，伯爵先生。”福爾摩斯說道。

“你這魔鬼的化身，你一定升不了天堂，福爾摩斯。”

“謝謝你對我的夸獎，先生，你已經是第一百零一個說我是魔鬼的人了，也許我是真的魔鬼也說不定。我雖然做不成天使，升不了天堂，但我肯定天使你也是絕對做不了的。就憑你剛剛踢在我身上的重重的一腳，你也去不了天堂。不過話說回來，你出腳夠狠的，我現在還隱隱作痛呢。”

“你到底是怎樣做到的？到底哪個你才是真的？”伯爵不解地問道。

“當然是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我，伯爵先生。”福爾摩斯禮貌地答道。

“伯爵先生，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個雕像為什么動了？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怪事。”塞姆好像終于醒悟過來。

“閉上你的臭嘴，蠢貨！”伯爵氣急敗壞地說道。

“可是……”塞姆的話被伯爵堵了回去，只得悻悻地閉上嘴，但是絲毫不能減少他臉上的驚慌之色。

這個時候，警察已經從房門沖了進來，在福爾摩斯的注視下綁住了那兩個人。

“多謝！”福爾摩斯放下手槍說道。

我走上去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想要向他說一些祝福的話，沒想到他先回過頭說：“我的朋友，真是萬分感謝。”

“這沒什么，不過，先生，你怎么確定伯爵要這座雕像？”我還是有點想不通。

“我早已經摸透了他的脾氣，他那個時候正想找什么東西發泄一通，雕像正是他發泄的最好對象，況且是拒絕了他的法國塑像家塔韋尼埃的杰作，他一定會接受的。”福爾摩斯先生笑道。

“真是精彩，我一定要把它寫進我的日記里。”我說道。

福爾摩斯答道：“非常樂意你那樣做，你知道我的文筆，根本不敵你的一半。”福爾摩斯先生笑著點燃了煙斗，又說：“我們現在就回家里等著內閣那幫老家伙們的拜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