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08章 輯佚(3)

  • 吳梅村集
  • 吳偉業
  • 4704字
  • 2015-12-27 01:20:24

漢、魏以降,四言變為五七言,其長者乃至百韻。五七言又變為詩馀,其長者乃至三四闋。其言益長,其旨益暢。唐詩、宋詞,可謂美備矣,而文人猶未已也,詩馀又變而為曲。蓋金、元之樂,嘈雜凄緊,緩急之間,詞不能接,一時才子如關、鄭、馬、白輩,更創為新聲以媚之。傳奇、雜劇,體雖不同,要于縱發欲言而止。一事之傳,文成數萬,而筆墨之巧,乃不可勝窮也。

元詞無論已。明興,文章家頗尚雜劇,一集不足,繼以二集。余嘗閱之,大半多綺靡之語,心頗不然,以為此選家之過也。已而思之,人茍不為名教束縛,則淫佚之事,何所不有?有其事則不能禁其傳,有其傳則不能禁其選。如長卿之于文君,衛公之于紅拂,非人間越禮之事乎?而風流家言反以為絕好一樁公案,至愿效之而不可得。噫!氣運日降,淫倍于貞;文人無賴,詩變為曲。諷一勸百,時勢使然,言之者無罪,選之者豈任過乎?近時多以帖括為業,窮研日夕,詩且不知,何有于曲?余以為曲亦有道也。世路悠悠,人生如夢,終身顛倒,何假何真?若其當場演劇,謂假似真,謂真實假,真假之間,禪家三昧,惟曉人可與言之。木石鄒年兄,梁溪老學,宿有契悟,旁通聲律,近選《雜劇三集》成,囑袁子重其索余言。余閱其三十余種,近今名流巨公之筆,搜采殆遍。達情敘事,閎暢詳明;貞淫錯出,各臻至妙:殆真所謂有其文則傳其文,可以為鑒,可以為勸者也。是其為雜劇也,可以傳也。袁子歸,其以此言告吾木石可乎!小弟灌隱人題。

(錄自影印誦芬室本《雜劇三集》)

【西堂樂府序】

余讀漢史,至孝章于崔粃之事,未嘗不廢書興感也?;z以布衣獻頌,受知人主,謂其才過于班固。既遇之于竇憲第,有詔召見,而憲以白衣阻之,待命授官,會值上賓不果。嗟乎!此其與吾友尤展成何相類也。展成司李北平,政成報績,遭遇視亭伯勝之;而雕龍之才,凌云之氣,經乙夜之所賞嘆,緣鼎湖陟格,不得一望承明之庭。相如被詔于上林,浩然哀吟于云夢,上有好文之主,下受不世之知,而時會適然,遇與不遇之不同若此。士君子之牢落于斯世者,可勝道哉!展成既退歸吳門,修閑居養親之樂,詩文為當代所稱。以其余暇,操為北音,清壯佚宕,聽者無不以為合節。予十年前喜為小詞,晉江黃東崖貽之以詩曰:“征書鄭重眠餐損,法曲凄涼涕淚橫?!苯褡x展成之詞則有感于余心也。后之人有追論其世者,可以慨然而嘆矣。婁東吳偉業梅村撰。

(錄自《清人雜劇初集·西堂樂府》)

【北詞廣正譜序】

今之傳奇,即古者歌舞之變也;然其感動人心,較昔之歌舞更顯而暢矣。蓋士之不遇者,郁積其無聊不平之概于胸中,無所發抒,因借古人之歌呼笑罵,以陶寫我之抑郁牢騷。而我之性情,爰借古人之性情而盤旋于紙上,婉轉于當場。于是乎熱腔罵世,冷板敲人,令閱者不自覺其喜怒悲歡之隨所觸而生,而亦于是乎歌呼笑罵之不自已,則感人之深,與樂之歌舞所以陶淑斯人而歸于中正和平者,其致一也。而元人傳奇,又其最善者也。蓋當時固嘗以此取士,士皆傅紛墨而踐排場,一代之人文,皆從此描眉畫頰、詼諧調笑而出之,固宜其擅絕千古。而士之困窮不得志、無以奮發于事業功名者,往往遁于山巔水湄,亦恒借他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塊壘。其馳騁千古,才情跌宕,幾不減屈子離憂、子長感憤,真可與漢文、唐詩、宋詞連鑣并轡。而其中屬辭比事,引宮刻羽,不爽尺寸,渾然天成,仍自雕劃眾形,細若毫發,而意象豪邁,不為法律拘縛者,又多以北調擅場。第所傳諸劇,人握隋珠,家操卞璧,美等碎金,罕窺全豹。李子玄玉,好奇學古士也,其才足以上下千載,其學足以囊括藝林,而連厄于有司。晚幾得之,仍中副車。甲申以后,絕意仕進,以十郎之才調,效耆卿之填詞,所著傳奇數十種,即當場之歌呼笑罵,以寓顯微闡幽之旨,忠孝節烈,有美斯彰,無微不著。間以其余閑,采元人各種傳奇散套及明初諸名人所著中之北詞,依宮按調,匯為全書,復取華亭徐于室所輯參而訂之,此真騷壇鼓吹,堪與漢文、唐詩、宋詞并傳不朽矣。予至郡城,嘗過其廬,出以相示,喜其能成前人所未有之書也,為序其始末云。婁東吳偉業書。

(錄自李玉《北詞廣正譜》)

【清忠譜序】

先朝有國二百八十余年,其間被寺人禍者凡三:王振、劉瑾專恣于前,魏忠賢擅竊于后,馴致流毒天下,而國家遂亡。然振、瑾之專,勢皆岌岌,所以危而復安者,以眾賢聚于朝廷,其一二大臣及內外大吏,尚未敢顯為閹寺私人也。至魏忠賢之擅則不然,上自宰輔禁近,下暨省會重臣,非閹私人莫參要選。時傾險之士思逞志于正直者,亦愿為之爪牙,供其走噬,甚至自負阿父、養子而不惜,而東林之難作矣。故自辛酉至丁卯七年之中,在朝諸賢無不遭其坑戮,而國家之氣以不振。

吾郡周忠介公,初吏閩,即裁稅閹高寀,以強項聞。及立朝,又無所回避。文文肅以新進疏得失,語攻東廠,與公同邑相善,賢黨深忌之。公既免歸,文肅亦削逐,猶不釋憾。乃以巡撫起元周公減袍價一案羅織,公斃詔獄;文肅蓄毒藥待命。思陵嗣位,群兇伏辜,東林君子幸存者,相繼起用。文肅推時重望,訟公冤獨力。至今邦邑人士,逮于婦稚,咸識公名,稱述遺事如當日者,以文肅為之友,而表之于其后也。

方公被逮時,宣詔于郡西察院,民隨而號泣請救者萬人;見公將就桎梏,咸戟手憤詈。因直前擊緹騎,幾為變。賴郡守寇公、邑令陳公撫之而后定。事聞,詔捕首亂,顏佩韋等五人毅然詣官府自列,赴死無改容。嗚呼!公之節義能使人感奮至此,可謂難矣!

聞公在詔獄,賢黨虐脅之者萬端,五毒備嘗,辭色不少屈,卒以不可屈而私斃之。公長嗣曰茂蘭。緹騎之挾公入都也,蘭愿徒步從;公反復喻之,因痛哭而止。及逆賢敗,刺身血書疏,伏闕鳴父冤,請即加誅賢黨某某等,時稱其孝。逆案既布,以公事填詞傳奇者凡數家,李子玄玉所作《清忠譜》最晚出,獨以文肅與公相映發,而事俱按實,其言亦雅馴;雖云填詞,目之信史可也。

余所惜者,先朝列圣相承,思陵躬親菲惡、焦勞勤政者,十有七年,而逆寇射天,神京淪陷。追維始禍,起于延、西二撫之貪婪——皆逆賢黨也。當是時,逆布其黨宇內,秦中要地二撫,實閹腹心,肆虐縱貪,莫之敢指,胎禍全秦者數歲;終于賊焰燎原,災彌穹壤,一敗而不可救,真可痛也!尤扼腕者,思陵圖治,相文文肅僅兩月,忌之者即以事中之去位,國政愈不可為。甲申之變,留都立君,國是未定,顧乃先朋黨、后朝廷,而東南之禍亦至。噫!彼為閹黨漏網之孽,固無足怪,誰為老成,喪心耄及,更可痛也!假令忠介公當日得久立于熹廟之朝,拾遺補過,退傾險而進正直,國家之禍,寧復至此?又使文肅之相不遽罷,扶衰救弊,卜年或可再延。而一誤再誤,等于漢、唐末造之覆轍。始信兩公于閹黨之事,決然以死生去就爭之,其有關宗社非細也。

余老矣,不復見他年事,不知此后填詞者亦能按實譜義,使百千歲后觀者泣、聞者嘆,如讀李子之詞否也!梅村吳偉業題。

(錄自李玉《清忠譜》)

【重建王文毅公祠記】

余考《玉峰志》,追慕鄉先生歿而俎豆者,景行而私淑之,未有歷世綿遠,久而彌耀,如宋左朝請大夫王公者也。公諱葆,字彥先,其先蓋三槐名胄,五世家昆。公第宣和六年進士,為麗水簿。紹興改元,疏陳十弊,兼請建儲,執政偉之,遷宜興令。時淮、浙用兵,供億繁困,而公策辦軍需,將士稍戢。后擢司封郎,權國子司業,俄拜監察御史兼崇政殿說書。秦檜柄政日久,陽欲告老,問公,公言:果欲請老,勿論親仇,舉賢自代,誠社稷蒼生之福。檜默然不懌。尋為考功,介然特立。出知廣德軍,移守漢州,德政洽聞,擢淮南安撫使。逾年,召副廷尉,改浙東提刑,時孝宗隆興元年也。乾道三年,公以古稀告老,山居宜興??冀K,歸窆于先塋,乃縣治東南新漕里也。

溯公壯年通籍,國事旁午,愛公者幸其身遠闕廷,罔貽戚辱,而公志憤偏安,心懷激烈。既而奸相當權,朝臣側足,公惟亮節清風,巉歷中外,侃直不阿,從容進退,豈非浩氣中存,獨能善養以勝之耶!晚好經學,尤邃于《春秋》,所著集傳講論諸卷行世。平生獎勵后賢,允稱大儒宗范,沒后奉敕崇祀,追謚文毅,建祠墓所,朝廷崇德報功,甚盛典也。至明興,洪武初,玄孫諱遜、諒、英偕列御史臺,科第蟬聯不絕。弘治中,裔孫成憲重建碑亭,迄今僅存遺址,碑文柱石,滅沒于風煙蔓草中,田夫野老,雖知為王氏墓,而廟貌不修,祀典寢闕,漸忘其功德所由來矣。

癸未秋,系孫泰際成進士,暨其宗弟棨皆余鄉榜同籍,謀新祠宇,而十七世孫胤玉鳩工肅事,因請為記。余維公立朝大節在國史,居鄉懿行在稗乘,而儀容仿佛在宋初也,可不為鼎新慶乎!嗚呼!五百余祀,流風邈矣,而奕葉彌長,芳徽未歇,猶足銘彝鼎而被弦歌也。于是薦紳耆老,喜為公祠落成者,曠世而下,有同心也,則公之明德遠矣。是為記。

(錄自康熙《昆山縣志》卷第十)

【太倉州學記】

婁之去于孔林也,蓋在二千里外。其車器竹冊劍履之屬有足據焉乎?曰:否也。然孔子之道,其端仁義禮智,其事則君臣父子,垂之于文章,而懸之于學校者,蓋不可聞見論也。漢、唐、宋之君,或即位而幸學,或元年而視學,或過魯而祠孔子以太牢,《綱目》必謹而書之,以志其美,而亡國敗君則不舉焉。甚矣,學之廢興,王化之廢興也;而孔廟之廢興,又學之廢興也。

吾婁之有學,自先朝弘治年始,有州即有學,所以責學,使士子知所崇尚;有學即有廟,所以尊孔子,使士子知所服習。而鐘鼓歌舞之節,周旋進退之容,釋奠釋菜之別其儀,大籩小豆之殊其器,春丁秋丁之異其物,諸生乃以時揖讓其間。是以婁之學建立獨后于吳,而科目人才,漸進漸出,遂甲于吳而聞于天下。且婁固勾吳之余而瀕于東海者也??鬃釉唬骸把灾倚牛泻V敬。”又曰:“乘桴浮于海?!眲t神靈之所棲蒞,其果不必于婁焉否耶?然國學與郡邑之學,其為廟者又不可指數矣,其果必于婁焉否耶?夫孔子之道,安往而不在焉,則廟烏可廢哉!彼異端百家,如佛之祀其瞿曇,道之祀其老子,而農者祭田祖,織者祭原蠶,茍殿宇之或傾,廟貌之不飭,賽之不以其時,備之不以其食,猶屬屬然觸于目而動于中,若忘其師之罪也,況我之所謂孔子者乎!將聽其門庭廊廡、木主祭器,上漏旁穿,堙剝而莫之理也,則諸生以何俯仰而興起、自附于圣人之徒耶?必將棄爾君臣父子、廢爾仁義禮智也耶?

陳公來守茲土,而從學博楊君、張君之請,喟然以修舉為務。捐贖鎑,料匠石,凡廟之達鄉,殿之掇靋,以及儀門之扉戺,步道之晙砌,亦既新之,以還故觀。而所謂明倫堂、尊經閣、啟圣、鄉賢祠者,將次第就理焉。嗚呼!自鼎革以來,八年于茲矣。天下靡然,皆以陰謀秘策、長槍大刀,足以適于世達于用,而鄙先儒之言為迂闊。且椎首露價,以為禮樂之未遑,其牧守師傅亦因循茍且,無守先崇圣之心,無講道論德之事,即使過闕里,登其堂,摩挲植柏,觀俎豆與禮器,恐無足以感發其志思者,何況婁之僻處一隅,而廟之頹壞不堪有如此哉!嗚呼,陳公之念可謂甚盛,而楊君等之力可謂甚勤也已。

(錄自嘉慶《直隸太倉州志》卷十三)

【浚劉家河記】

惟三吳江海之介,其望震澤,一號太湖,受天目西北宣州諸山溪之水,大江外抑,因而內潴,汪洋渟蓄,縱廣三萬六千頃,曼衍七郡,茫然為東南巨浸。其灌輸于海之道,古凡有三,曰:松江、東江、婁江。相傳松江下七十里分流,東北入海者為婁江,東南入海者為東江,并松江為三江。二江皆松江之別,《水經》所謂長瀆歷河口東,則松江出焉,江水奇分,謂之三江口者也。以往記求之,則松江北行七十里分流者,宜在今昆山之境。自禹跡既湮,獨一松江仰接太湖,而奇分二江之水遂不可見。其后宋通漕渠,引水筑塘,水跡益非其故?;蛑^塘即引婁江之水,入太倉州境,環城而南、而東,至城東七十里曰劉家港入海,其果然也歟?鄉先達參政陸公容,據殷奎孝伯之言,曰:東北直入海者為婁江,并無紆曲,以今環城南而東繚繞入海者為不然;而太樸歸公有光亦擬續君志,以劉家港當婁江者為附會。然千年神禹之跡,既難面稽,而一線通震澤之尾閭,其利賴與古江相埒,則土人移以命之,亦猶思古之意也。

主站蜘蛛池模板: 舟曲县| 板桥市| 榕江县| 江山市| 涪陵区| 阿勒泰市| 巴彦县| 南溪县| 德阳市| 溆浦县| 连云港市| 洪泽县| 东宁县| 虹口区| 大厂| 浦北县| 濉溪县| 新乐市| 芒康县| 合水县| 平顶山市| 马鞍山市| 广宗县| 区。| 丹江口市| 黎城县| 隆昌县| 博野县| 芒康县| 定兴县| 金坛市| 景洪市| 环江| 云安县| 辛集市| 胶南市| 揭东县| 特克斯县| 全南县| 安阳市| 玉树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