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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年譜二(3)

十四日,從章口入玉笥大秀宮。十五日,宿云儲。十八日,至吉安,游青原山,和黃山谷詩,遂書碑。行至泰和,少宰羅欽順以書問學。先生答曰:“來教訓某《大學》古本之復,以人之學,但當求之于內,而程、朱格物之說,不免求之于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補之傳。非敢然也。學豈有內外乎?《大學》古本乃孔門相傳舊本耳。朱子疑其有脫誤,而改正補緝之;在某則謂其本無脫誤,悉從其舊而已矣。失在過信孔子則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傳也。夫學貴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雖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為是也,而況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雖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為非也,而況其出于孔子者乎?且舊本之傳數千載矣,今讀其文辭,既明白而可通,論其功夫,又易簡而可入,亦何所按據而斷其此段之必在于彼,彼段之必在于此?與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誤?而遂正補緝之,無乃重于背朱而輕于叛孔已乎?來教謂:‘如必以學不資于外求,但當反觀內省以為務,則“正心誠意”四字,亦何不盡之有?何必入門之際,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也?’誠然誠然。若語其要,則‘修身’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誠意’?‘誠意’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知’,又言‘格物’?惟其工夫之詳密,而要之只是一事,所以為精一之學,此正不可不思者也。夫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討論,未嘗非內也;反觀內省,未嘗遺外也。夫謂學必資于外求,是以己性為有外也,是義外也,用智者也;謂反觀內省為求之于內,是以己性為有內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故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學矣。格物者,《大學》之實下手處,徹首徹尾,自始學至圣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入門之際,有此一段也。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皆所以修身而格物者,其所以用力日可見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豈有內外彼此之分哉?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則謂之性;以其主宰而言,則謂之心;以其主宰之發動而言,則謂之意;以其發動之明覺而言,則謂之知;以其明覺之感應而言,則謂之物。故就物而言,謂之格;就知而言,謂之致,就意而言,謂之誠;就心而言,謂之正。正者,正此也;誠者,誠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謂窮理以盡也。天下無性外之理,無性外之物。學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認理為外,認物為外,而不知義外之說,孟子蓋嘗辟之,乃至襲陷其內而不覺,豈非亦有似是而難明者歟?不可以不察也。凡執事所以致疑于格物之說者,必謂其是內而非外也;必謂其專事于反觀內省之為,而遺棄其講習討論之功也;必謂其一意于綱領本原之約,而脫略于支條節目之詳也;必謂其沉溺于枯杭虛寂之偏,而不盡于物理人事之變也。審如是,豈但獲罪于圣門,獲罪于朱子?是邪說誣民,叛道亂正,人得而誅之也,而況于執事之正直哉?審如是,世之稍明訓詁,聞先哲之緒綸者,皆知其非也,而況執事之高明乎哉?凡某之所謂格物,其于朱子九條之說,皆包羅統括于其中;但為之有要,作用不同:正所謂毫厘之差耳。然毫厘之差,而千里之謬實起于此,不可不辨?!?

是月至贛。

先生至贛,大閱士卒,教戰法。江彬遣人來觀動靜。相知者俱請回省,無蹈危疑。先生不從,作《啾啾吟》解之,有曰:“東家老翁防虎患,虎夜入室銜其頭。西家小兒不識虎,持竿驅虎如驅牛。”且曰:“吾在此與童子歌詩習禮,有何可疑?”門人陳九川等亦以為言。先生曰:“公等何不講學,吾昔在省城,處權豎,禍在目前,吾亦帖然;縱有大變,亦避不得。吾所以不輕動者,亦有深慮焉耳。”

洪昔葺師疏,《便道歸省》與《再報濠反疏》同日而上,心疑之,豈當國家危急存亡之日而暇及此也?當是時,倡義興師,濠且旦夕擒矣,猶疏請命將出師,若身不與其事者。至《諫止親征疏》,乃嘆古人處成功之際難矣哉!

七月,重上江西捷音。

武宗留南都既久,群黨欲自獻俘襲功。張永曰:“不可。昔未出京,宸濠已擒,獻俘北上,過玉山,渡錢塘,經人耳目,不可襲也?!庇谑且源髮④娾x帖令重上捷音。先生乃節略前奏,入諸人名于疏內,再上之。始議北旋。

尚書霍韜曰:“是役也,罪人已執,猶動眾出師;地方已寧,乃殺民奏捷。誤先朝于過舉,搖國是于將危。蓋忠、泰之攘功賊義,厥罪滔天,而續、綸之詭隨敗類,其黨惡不才亦甚矣。”御史黎龍曰:“平藩事,不難于成功,而難于倡義。蓋以逆濠之反,實有內應,人懷觀望,而一時勤王諸臣,皆捐軀亡家,以赴國難。其后忌者構為飛語,欲甘心之,人心何由服乎?后有事變,誰復肯任之者?”費文獻公宏《送張永還朝序》曰:“茲行也,定禍亂而不必功出于己:開主知而不使過歸乎上;節財用不欲久困乎民;扶善類而不欲罪移非辜。且先是發瑾罪狀,首以規護衛為言,實以逆謀之成,萌于護衛之復,其早辨預防,非有體國愛民之心,不能及此?!?

洪謂:“平藩事不難于倡義,而難于處忠、泰之變。蓋忠、泰挾天子以偕亂,莫敢誰何?豹房之謀,無日不在畏,即據上游不敢騁,卒能保乘輿還宮,以起世宗之正始。開先勒石所謂:‘神器有歸,孰敢窺竊?!衷唬骸尉肝野顕??!瘎t改元之兆先征于茲矣。噫!豈偶然哉!”

先生在贛時,有言萬安上下多武士者。先生令參隨往紀之。命之曰:“但多膂力,不問武藝?!币讯萌儆嗳?。龍光問曰:“宸濠既平,紀此何為?”曰:“吾聞交址有內難,出其不意而搗之,一機會也?!焙蠖?,有登庸之役,人皆相傳先生有預事謀,而不知當時計有所在也。

八月,咨部院雪冀元亨冤狀。

先是宸濠攬結名士助己,凡仕江右者,多隆禮際。武陵冀元亨為公子正憲師,忠信可托,故遣往謝,徉與濠論學。濠大笑曰:“人癡乃至此耶!”立與絕。比返贛述故,先生曰:“禍在茲矣。”乃衛之間道歸。及是張、許等索釁不得,遂逮元亨,備受考掠,無片語阿順。于是科道交疏論辯,先生備咨部院白其冤。世宗登極,詔將釋。前已得疾,后五日卒于獄。同門陸澄、應典輩備棺殮。訃聞,先生為位慟哭之。元亨字惟乾,舉鄉試。其學以務實不欺為主,而謹于一念。在獄視諸囚不異一體,諸囚日涕泣,至是稍稍聽學自慰。湖廣逮其家,妻李與二女俱不怖,曰:“吾夫平生尊師講學,肯有他乎?”手治麻枲不輟。暇則誦《書》歌《詩》。事白,守者欲出之。李曰:“不見吾夫,何歸?”按察諸僚婦欲相會,辭不敢赴。已乃潔一室,就視則囚服不釋麻枲。有問者,答曰:“吾夫之學不出閨門衽席間。”聞者悚愧。元亨既卒,先生移文恤其家。

羅洪先贈女兄夫周汝方序略曰:“憶龍岡嘗自贛病歸,附廬陵劉子吉舟。劉與陽明先生素厚善,會母死,往請墓志。實濠事暗相邀結,不合而返。至舟,顧龍岡呻吟昏瞀,意其熟寢也。呼門人王儲,嘆曰:‘初意專倚陽明,兩日數調以言,若不喻意,更不得一肯綮,不上此船明矣。此事將遂已乎,且吾安得以一身當重擔也?’儲拱手曰:‘先生氣弱,今天下屬先生,先生安所退托?陽明何足為有無哉?’劉曰:‘是固在我,多得數人更好。陽明曾經用兵爾。’儲曰:‘先生以陽明為才乎,吾見其怯也?!瘎⒃唬骸\然。贛州峒賊,髦頭耳,乃終日練兵,若對大敵,何其張皇哉?’相與大笑而罷。龍岡反舍,語予若此,己卯二月也。其年六月,濠反,子吉與儲附之。七月,陽明先生以兵討賊。八月俘濠。是時議者紛然,予與龍岡竊嘆莫能辨。比見詆先生者,問之曰:‘吾惡其言是而行非,蓋其偽也。龍岡舌尚在,至京師,見四方人士,猶有為前言者否乎?盍以語予者語之?!浜箴B正既死,先生過吉安,令有司葬其母,復為文以奠。辭曰:‘嗟嗟!劉生子吉,母死不葬,爰及干戈;一念之差,遂至于此,嗚呼哀哉!今吾葬子之母,聊以慰子之魂。蓋君臣之義,雖不得私于子之身,而朋友之情,猶得以盡于子之母也,嗚呼哀哉!’其事在是年六月?!?

閏八月,四疏省葬,不允。

初,先生在贛,聞祖母岑太夫人訃,及海日翁病,欲上疏乞歸,會有福州之命。比中途遭變,疏請命將討賊,因乞省葬。朝廷許以賊平之日來說。至是凡四請。嘗聞海日翁病危,欲棄職逃歸,后報平復,乃止。一日,問諸友曰:“我欲逃回,何無一人贊行?”門人周仲曰:“先生思歸一念,亦似著相?!毕壬季迷唬骸按讼喟材懿恢??”

九月,還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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