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元子曰:上回示明一切旁門,著空執相,師心自用之假,指出即色即空之真,叫人于假中辨真矣。然世之迷徒,見“即色”二字,或疑于采取;聞“即空”之說,或認為寂滅。以訛傳訛,欺己欺人,傷天害理,無所不至,非特不能永壽,而且足以傷生。故此回合下回,深批采取、寂滅之假,使學者改邪歸正,積德修道耳。
篇首“話說大圣用盡心機,請如來解脫三藏之難,離獅駝城西行。”是言大圣人修道,用真心而脫假心之苦難,去一己自高自大之氣,而求他家不死之方也。但他家之方,系先天真一之氣,自虛無中來者,非可于聲色中求之。若在聲色中求,是人行邪道,不得見如來矣。
“月城中老軍,在向陽墻下,偎風而睡。”分明寫出在風月中采陽,妄冀長生,以假為真,如在睡中作事。豈知暗室虧心,神目如電,一入邪行,眼前即有雷公爺爺報應乎?吁!取經之道,乃圣賢仙佛心法之大道,迷徒不知,誤采女子之經,謂取白虎首經,毀謗圣道,紊亂法言,分明原是比丘國,今改作小子城,以訛傳訛,著于外假,遮慢內真,只在色相上著腳,不知向宥密中鉆研。所謂“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者是也。不知掩蔽真陽,但求采取假陰,順其所欲,苦中作樂,此誠天地間第一件不明之事。若不請教求人,得師真訣,焉知得以生人之道而欲生仙者,皆是心君昏迷,邪行無道之事?
說出“老人攜一美女,進獻國王,不分晝夜貪次,弄得精神疲倦,命在須臾。”可見采戰之事,本期永壽,反而傷生,未得于人,早失于我。此等迷徒,大壞良心,罔知自錯,以一引十,以十引百,以百引千。不肯自思已錯,更將錯路教人,誤他永劫在迷津。似這欺心,安忍用一千一百一十一個小兒心肝,煎場作引?縱以忍心引之,叫作“小兒城”,是耶?非耶?曰:“昏君!昏君!”曰:“苦哉!苦哉!”曰:“專把別人棺材,抬在自己家里哭!”正以示心之昏而又昏,不知苦惱,自尋其死耳。
夫出家人,修行第一,要行方便。若不顧行檢,一味亂行,壞卻天良,豈有壞天良而延壽長生者乎?此三藏聞之,所以滴淚傷悲,而直指為無道之事飲?行者道:“只恐他走了旁門,不知正道,以采藥為真,待老孫以先天之要旨,化他歸正,叫他絕欲養生。”噫!此可知矣,金丹之道,所采者先天真乙無形之氣,而非采后天男女有形之物。古人云:“若說三峰采戰,直叫九祖沉淪。”其曰:“絕欲養生”,非采陰補陽之術也明矣。茍人于是頓改前非,悔過遷善,存一點陰德之心度人。豈不是南無救生藥師佛,即時在黑暗中攝去鵝籠,救出小兒,得實果而無驚恐乎?古仙云:“一念之善,即是天堂;一念之惡,即是地獄。”提綱所謂“比丘憐子遣陰神”,其斯陰德之一念運用,能消無邊之罪垢欽!
金殿唐僧、國丈之論,一著于頑空,一著于采取。著于頑空,修性而實不知其性為何物?著于采取,修命而究不知其命為何事?均系不通大道,而冒聽冒傳者。故行者飛下唐僧帽來,在耳邊叫道:“師父,這國丈是個妖邪。”何則,唐僧之頑空,執心為道,有人心也;國丈之采取,以色為道,無道心也。道心者,一心也;人心者,二心也。舍去一心之道心,用其二心之人心,隨心所欲,或采取,或頑空,妄貪天寶,欲冀長生,總一昏心為之。
“留住不放他去了”者,留心而不放心,有心也;“差錦衣官以禮求心”,師心而求放心,人心也。以心放心,以心求心,內外純心,滋惑益甚。是欲方便,反撞出禍,如何是好?行者道:“若要好,大做小。”又云:“若要全命,師作徒,徒作師。”大者陽,小者陰,以大作小,陰陽顛倒,水火相濟,造命之道,莫過于此。順此者吉,逆此者兇。
“八戒撒尿和泥,遞與行者,行者撲作一片,自家臉上印個臉子。”以戒為體,以行為用,內外打成一片,大小無傷,兩國俱全。三豐所云:“體隔神交理最幽,坦然無欲兩相投”者,即此也。“念動真言,把唐僧變作行者模樣,脫了他的衣服,穿上行者衣服。”真念一動,邪正分明,當下改頭換面,而全身俱化矣。“行者卻將師父衣服穿了,捻訣念咒,變作唐僧嘴瞼。”狠心一發,隨機應變,即可彼此扶持,物我同源矣。
這個天機,皆系真著實用,非色非空,非心非佛,有道有德,廓然大公,毫無私見之先天大法。彼不知真空妙有,在色相中使心用心者,安足語此?而無如道高毀來,德修謗興,世竟有入迷津而毀正道者,比比皆然。香讀結語:“妖誣勝慈善,慈善反招兇”,不禁慘然淚下矣。
詩曰:
秉受天良赤子心,圣賢根本煉丹金。
可嘆采戰邪行客,昧卻良心向外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