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風之為病。外邪也。故于其初也。法曰常發汗。然汗既自出也。衛行脈外。故曰本為解肌。發汗以例言。發語之辭也。解肌以義言。核實之謂也。故曰解肌乃中風之奧義。妙不可言也。
學人能了悟桂枝發汗解肌之義例。則于入此書之道。已過第一關隘矣。不患不升堂入室也。謂桂枝難用。與凡類集桂枝湯方于已之傷寒門。謂為有汗傷寒之治者。徒知桂枝發汗之例。何嘗知其解肌之義哉。
問囗 囗 。
曰。幾自說文以來。皆言鳥之短羽者。不能遠飛。動則引頸囗 囗 然。故仲景取以形容病患之頸項俱病者。俯仰不能自如之貌。肖峰吳氏。六書總要。文如此。注鳥飛遠影。蓋有據也。然此以訓釋仲景書。故但從舊說。而于文之是非。注之得失。則皆不論。
問風土之異。東南偏暖。西北偏寒。故說者謂東南之人。不病風寒。偏病暑濕。西北之人。
不病暑濕。偏病風寒。其說然否。
曰。難以此拘也。靈樞謂夫天之生風者。非以私百姓也。其行公平正直。犯者得之。避者得無。殆非求人而人自犯之。然則四氣之所以為人病。在人之自犯不自犯何如耳。不在四氣之偏不偏乃爾也。以犯而言。則東南之人。何嘗不病其東南之風寒。西北之人。豈可不病其西北之暑濕。何也。事有偶然。機有不測。
理不可以一途取也。今也必欲以偏言。則淮南子曰。匈奴出穢裘。干越生葛 。各生所急以備燥濕。各因所處以御寒暑。并得其宜。物便其所。故兵家有言。朔陲積陰之野。食肉飲酪。其人理密。故耐寒。百粵多陽之地。其人理疏。故耐暑。是其天性然也。如此則是地雖限人以偏。天則全人以性。天地以生物為心。而謂以其氣之所不能齊者適所以病患。豈天地之自然哉。亦過論矣。
且夫得氣之先。莫如禽鳥。以燕雁同有無之鄉言之。彼此雖偏。相差不甚相遠可知也。乃若積冰不雪。不青不毛之地。此固判然天地之殊方異域。偏之甚。無過于此矣。然而大禹圣人。定千八百國。解衣入裸。無所不之。賢如諸葛。五月渡瀘。深入不毛。牧羝大窖中。餐氈嚙雪。十九年而生還。諸如此者。雖履偏之甚。猶且不病。非有主不犯之明驗乎。是故。君子立言。必以天下之常。人所同有者。明道以垂大中至正之教。不作聰明。騁奇僻。誕浮泛。以鑿無馮之濫說。經曰。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知犯何逆。以法治之。蓋謂知是風。則以風治之。知犯寒。則以治寒之法治之。明知是三陽正犯。則治以三陽。知已在三陰。則治以三陰。何嘗專東專西。執南執北。
駕偏言以惑亂天下后世哉。故世稱圣。言其正也。
問太陽與少陽并病。以眩也。故刺肝俞。以冒也。故刺肺俞。夫膽與肝合。故刺肝俞。所以瀉少陽也。而肺非膀胱之合。膀胱之合腎也。不刺腎俞而刺肺俞。何也。
曰。東方肝木。其臟則實。其俞可刺。而況在少陽之眩乎。腎居北方。其臟屬水。其官作強。
有虛無實。有補無瀉。不可刺也。然腎生氣。肺主氣。膀胱必氣化而出。且肺為相傅之官。放不可刺之腎。而曲暢旁通其治于肺焉。至德要道也。精微之妙。
學人不可不知。
問胃實。
曰。胃廩水谷而幾死生。膀胱主厘清而關通塞。實由熱燥而后結。結由清分而后成。厘清在闌門。論道曰胃實。醫家多婉辭。蓋道有經有權也。可與語經而不可與語權。惡足與語道哉。故曰。權者圣人之大用。
問背惡寒。說者引經謂背為陽。夫水冰地凍。皸膚墮指而面獨不畏寒者。以諸陽皆聚于面故也。今背惡寒而謂為陽。何病而至陰陽之乖戾有如此乎。
曰。病在少陰。少陰綴脊而屬背也。以太陽之脈挾脊循背。則背似可以陽言。以腑為陽而居前。臟為陰而麗背。則背又不可以陽言矣。天地以北為背。北。天地之陰方也。故君主之位必南面。重向陽也。六書北肉為背。北肉則違陽矣。然則謂背為陽。為其違之訛邪。故曰經傳謂背為陽者。其猶歷家謂日月為右旋之說與。謂日月為右旋之說者。有所取用而左其說也。此背之所以為陽而惡寒也。
問風寒之病。大勢未除。藥補太早。恐邪留不去。似非治法所宜。以五六日之間。邪屬半表半里。往來寒熱正熾。方用人參三兩。其義何居。
曰。表里者。人身之陰陽也。往來者。邪氣之出入也。故曰。入而并于陰則寒。出而并于陽則熱。人參何補邪。固氣之物也。是故。主之以柴胡。以其能除寒又除熱也。人參固其氣。不使其走進又走出也。謂人參補藥者。觀場之矮子。徒聞人參之補名。未見人參之補義也。
問陰陽易勞復孰輕重。
曰。事雖兩端。理則一致。皆死道也。易是不怕死。復是罔顧死。無輕重可言。經雖有治。
蓋欲令人于死中求活。期一二于千百之意耳。豈謂十全可必哉。孟子曰。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君子無輕生以自取可也。
問今人病風寒。每多食復。經何無食復。
曰。有食禁矣。又何復哉。不出復者。立法惟嚴。不可玩也。
問平人一呼。脈行三寸。一吸。脈行三寸。呼吸定息。脈行六寸。一呼。再至。一吸。再至。
呼吸是何處見。行是如何行。至是如何至。
曰。一呼一吸。是以診家言。至是以尺寸言。一至再至。是以出入言。越人法也。先越人時。
十二經之至皆用也。越人用。他皆不用矣。行是以經隧言。三寸六寸。是順循環而演推步也。應九九而成八百一十丈者。一晝夜五十度周身通該之具數也。理貴得中。過猶不及。此虛實盛衰壽夭死生。所以不能逃乎三指一按之下也。
問經隧與尺寸。
曰。脈者血之府。血之榮于人身。猶水之行地中。鑿地得泉。不可謂水專在是。血脈亦然。
經隧猶原泉而江河。尺寸猶河之有洪。泉之有瀑。故在經隧。則流而不息。藏精而神不露。所以行而有常。在尺寸。則動而不靜。著靈而用以顯。故至而可診。然行者何常不至。特俱隱耳。至者亦豈不行。但不兩見耳。一之則不明。二之則不是。蓋一而二。二而一。并行不悖。神化莫測。
此之謂道也。
問來去二字。且如凡物之來也。必轉身回頭才好去。及其去也。亦必轉身回頭才好又來。脈之一來一去。可是如此否。
曰。不來不去。無以言至。來去者。所以明至也。至是個活字。來去極要看得活。脈道譬如江河。血譬如水。氣譬如風。來去至止譬如波浪。水淺風小則波。水深風大則浪。江河只是波浪。
大海必定起濤。人大脈大。人小脈小。同此理也。腎脈重十五菽。亦濤也。人所同也。十二經皆有動脈。難經開卷第一語。然則十二經皆至。不獨尺寸也。三難曰。關之前。陽之動也。關之后。
陰之動也。如此則是以動字互至字讀。則通來去至止皆容易明白。大抵看脈家書。要當求作者之精微于言國文本之外才可。不然。損至亦是至。厥厥動搖亦是動。于此等不以意逆而體貼詳細。
只管尋章摘句而咬文嚼字。若之何其可以了了于胸中乎。
問呼吸者。脈之頭也。頭訓頭緒。何也。
曰。脈無頭尾可言。頭緒。俗謂頭腦是也。蓋脈之所以為脈。由人之一呼一吸使之而然。而呼吸之所以為呼吸者。要皆無非陰陽二氣。屈伸舒斂以神其用而為之也。然氣無常用。概而言之。
則盈虛盛衰。呼吸亦因之而更變。極而言之。在則有呼吸而人以生。去則呼吸亡而人以死。故曰呼吸者。脈之頭也。此語極精。顧人味之何如耳。脈經無吸字。以無吸字。只就呼者脈之頭也而觀之。似覺不費解些。然精詳少一吸字。則非仲景語。便看得出來了。叔和于此處不檢點。可見叔和不過只好做得個叔和。而仲景畢竟到底還是個仲景。一毫也不錯。
問仲景曰。圣賢之生。不偶然也。本草作而醫道興。有農氏以生民之疾病為己憂者。天啟之也。是故。有本草。則必有素靈。
有素靈。則必有難經。有難經。則必有傷寒論。何也。
曰天以斯道濟斯民。必生若圣若賢者。先后開繼。符合若一。以全其成也。說者謂軒岐為托。
是蓋意其有所不屑。而于斯道小視云耳。孫思邈曰。不知大易。不足以言醫。程子曰。五經如藥方。
春秋如治病用藥。醫可小云乎哉。治道也。竊嘗思之。素靈之書。有自文本之始。其來久遠。若謂八十一篇之中。有無弊雜。誠不可知。而曰渾不出于帝伯君臣之問答。則開物成務之微言。非圣非賢。必不能有此其初也。仲景生于漢季。發身孝廉。則其所以為仲景可知矣。以宗族二百余口。
不十年而死者三之二傷寒居其七。以著論。嗚呼。斯時也傷寒何如是其多邪。建安去上世。千余年矣。有法無方。道未備也。醫于此時者。謂不冥行索涂邪。此仲景之書。所以證如此者。名曰中風。曰桂枝湯主之。證如彼者。名曰傷寒。曰麻黃湯主之。傳病如此。治如此方。變證如彼。
治如彼方。托論傷寒以名書。實經綸斯道。錯綜條貫之。本末畢舉。開示后學。以為斯道之日星。
吃緊繼素難而作也。非天啟邪。方其去長沙而上手京師。非由其不忍當日生民不得其正命之心而發邪。則其本諸身者。無非天德之良。故其措諸事業而所以繼述墳典者。一皆皇道之正。此其所以圣當時。祖百代。賈生所謂不居朝廷者。至是而愈足征焉。素難以下。一人而已。朱子曰。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唐子西嘗于郵亭梁間見此語。由此語而觀之。則凡行道之人。無有不知孔子之所以為孔者。可知也。愚每讀此書。蓋嘗竊嘆天不生仲景萬病如黑漆耳。醫門孔子之稱。
不有以哉。故曰。儒必孔子正。為儒必宗孔子。醫必仲景正。學醫必宗仲景。儒而不宗孔子。儒名而墨行者有之。醫而不宗仲景。醫名而賈事者。紛紛然也。嗟乎。今之時。去仲景之時益遠矣。
鈐捶活人類證纂要賈炫以泛濫于天下。人各以意為醫。而仲景之道。不盡湮沒者。徒此虛文。吁。
醫可以意言哉。大學之道。以誠意貫終始。朱子曰。正意不可無。邪意不可有。今之所謂意者。
果何如其意邪。愿矣。鄉人之所愿也。君子之所愿哉。昔者楊墨之說橫流。乃所愿則學孔子者。孟子一人。卓然之意如是也。愚雖不敏。竊嘗愿學孟子之所學矣。
以疾厄奪。因愿學仲景。是故。條辨者。愿來學學仲景之愚意也。
問傳謂以宗族二百余口。不十年而死者三之二傷寒居其七。乃著論。然則假使當日張氏之宗族不如此。則仲景之論亦著否。
曰。圖出而卦畫。書出而疇敘。麟出而春秋作者。道在圣人。圣人所以有神物之感也。不然。
南人不夢駝。北人不夢象。神無所交也。蓋天生圣人而寄之以道。所以圣人一感一動。無非天理之自然。故其文之著。猶天之垂象。自夫人之見之。雖有多得少得之不同。而其立教垂范之所以然者。則有以通乎百世而無弊。此圣人之所以為圣人也。是書之著。不猶是乎。想當張氏宗族之不幸時。天下之不幸有如張氏之宗族者。殆不知其幾何也。本草之經述矣。論不著乎。道未備也。傳家以張氏之宗族為仲景之感。愚為仲景之感。必有非傳筆之所能盡知者。而不如此其拘也何哉。宗族之不幸。則宗族之不能知仲景可知也。宗族之不能知。則天下之不能知亦可知也。悲夫。有仲景如斯。而宗族天下之不能知。則天下與宗族之不得其正命。宜若一也。而謂感此而寂彼。豈知仲景之所以為仲景者哉。然則論也者。道本乎天。天下萬世之攸系也。不可以不著也。
知此則仲景之所以為仲景者可求而得也。嗚呼。安得有求仲景之所以為仲景者。吾與之共論此。
問嗇嗇淅淅。惡風惡寒。如何辨別。
曰。嗇。慳吝也。惡寒者。譬如慳吝嗇細懼事之人。恁的常常怯怯然畏惡也。淅。淅米也。
孟子接淅而行是也。惡風者。譬如裸體之人。被人卒然以水灑淅于身。驀地驚恐。恨恨然畏惡也。然特迎風動扇則如此。閑靜坐臥則不惡。此二者所以有大同小異之分也。一而言之。乃當在太陽時事。過太陽。則無此矣。
問合并。
曰。六國合從。秦并六國。六國不并。秦不合。理勢之必然也。知此則知合并之義矣。
問讀傷寒論。
曰。當如程子朱子教人讀論語法。然今人之醫。置此書于不讀也久矣。久矣置此書于不讀。
而謂醫門有人可乎。
問醫道。
曰。道者。日用事物當然之理也。理在事物。是故君子不能外事物以言道。醫之事物。治病用藥是也。窮藥病之理。核藥病之實。病與藥對。藥到病解。醫家日用常行之所當然。此之謂道也。精此則神。明此則妙。外此而談神論妙者。要皆不過渺茫臆度。而無捉摸。譬之無根之木。
無源之水。何足與言道之所以為道哉。夫是則所謂理之所自出者安在。可得聞乎。曰。人之理在脈。脈之理在難經。不讀難經。焉知脈道。病之理在素靈。不讀素靈。焉知病道。藥之理在本草。
不讀本草。焉知藥道。然則傷寒論云何。曰。以上言之。各一其道也。以此書言之。總其道而會其全也。故傳曰。古今治傷寒。未有能出其外者。以書之名言也。豈惟傷寒哉。又曰扁鵲倉公無以加之者。以盡道言。謂倉扁雖神。其道未易求。而此書之道可求也。由此觀之。欲求醫道。舍此何之。
問醫務。
曰。醫務莫要于務實。實謂何。不虛是也。實有諸己。實見得病真。實用得藥對。切切實實。
平平正正。做將去。一毫不虛假。實不期神。而實自神。實不求妙。而實自妙。乃若指天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