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章

  • 天豹圖
  • 佚名
  • 18560字
  • 2015-12-26 18:48:06

第八回盧賽花傷情成怨李榮春女扮回家

話說盧賽花同使女青蓮走上樓來,青蓮將鑰匙開了鎖,推開樓門同賽花進入房內。忽聽得鼻息之聲,四處一看,忽見小姐床上睡著一個男人,大聲叫道:“不好了,小姐爾看床上睡著一個男人!”盧賽花見了又驚又怒,道:“好生奇怪,這男人哪里來的,為何睡在我床中?”

那盧賽花在安府受了氣回來,此時見個男人睡在床中,豈不氣上加氣,氣得滿面通紅,將壁上掛的劍拔了起來要殺下去。青蓮道:“小姐,使不得的。”將劍奪下道:“待我叫醒他來,問個明白再作道理?!彼齑舐暯械溃骸盃栠@個人是何等樣人,怎么在此睡?還不快起來說個明白?!?

李榮春正在熟睡,忽聞有人叫喚,開眼一看道:“哎喲!不好了?!边B忙爬起身滾下床來,自覺無顏,連忙作揖道:“小姐,難人李榮春作揖?!蹦潜R賽花聽見“難人李榮春”五字,口內不言,心中想道:“久聞的有個李榮春,乃是官家之后,濟困扶危,多行善事。揚州一府盡聞其名,因何在我房中睡著?又何故自稱難人?待我問個明白再作道理。”便道:“我且問爾,爾家住在哪里,為何自稱難人?”青蓮道:“說得明白便饒爾,若說不明不白,我小姐性子不好,說與夫人曉得,送爾到官究治?!崩顦s春道:“小姐聽稟:小生家住在四牌坊達子巷,祖居在此揚州,祖公世代居官,雖然薄薄家財也不為富,半文半武也曾中過文解元?!鼻嗌彽溃骸叭绱苏f是小孟嘗君李大爺了,為何在此睡著?”李榮春道:“因為施小姐而起?!奔磳ⅰ耙娂笆┬〗阗u身,不忍見她落難將銀助她,被花子能見了搶去。我到他家取討,反被他拿住用火要燒死我,虧了紅花救我,暫寄在此,望小姐恕我之罪。”盧賽花道:“可恨紅花這賤人,爾要救人與我何干,卻將男人來藏在我房中?倘被花子能曉得,此禍非小。賽金姐姐也太粗心,枉她讀書知禮,縱容她自己的丫頭也罷,怎么藏到我房中來?往前一向的知心從此永永斷絕了?!鼻嗌彽溃骸靶〗?,這都是花子能不好,不干李大爺之事,就是花小姐與紅花也是一時出于無奈藏過來的。況且李大爺是個豪杰,平日是個濟困扶危的大丈夫,今日小姐也要做個豪杰,救了李大爺才好?!北R賽花道:“此事叫我如何是好?也罷,我將此事稟過母親,隨母親主意便了。”李榮春道:“小姐,這個使不得,倘或夫人生氣如何是好?還望小姐周全?!鼻嗌彽溃骸按鬆敳槐睾ε?,我家夫人甚是慈悲,絕不怒爾,而且甚愛花家小姐,斷不害爾。”說完,隨小姐下樓來到夫人房內。

盧賽花將李榮春之事一一稟過夫人,夫人聽了說道:“那花賽金一向為人甚好,就是紅花也老成,她將李榮春藏過來也是一時急了,沒奈何。我兒,爾不要怪她。只可恨花子能這狗男女,仗勢欺人,無惡不作,欺負別人也罷了,怎么連李大爺也要害他性命?真正可惡之極。我兒,爾不要生氣。青蓮,爾去請李大爺來,我出去見他。我兒,爾且在此坐坐。”隨即換了衣服走出廳來。那青蓮已引李榮春來到廳上。李榮春道:“無知小侄李榮春拜見伯母?!?

盧夫人道:“豈敢,公子少禮請坐?!崩顦s春告坐了,盧夫人道:“公子乃昂昂烈烈的美丈夫,老身與尊府相近,乃是鄰居,久仰大名,不能得見,今日相見乃三生有幸?!崩顦s春道:“豈敢。”盧夫人道:“爾為施碧霞小姐之事險些性命難保,若沒有紅花相救必遭毒手。可恨花子能萬惡的奸賊如此作惡,不知將來如何報應呢。”李榮春道:“那賊作惡必然有報應,自古道善惡到頭終有報,只差來早與來遲。只是要求伯母放小侄出去,感恩不盡,自當厚報?!狈蛉说溃骸皡s哪里話來,本該就送爾回去,猶恐花子能惡念未消,有甚不測之事,反為不美。自古道若要人怕我,還須我怕人,且在我家暫住幾日,粗茶淡飯,莫笑不恭,看有甚機會再送公子回去。未知意下如何?”李榮春道:“多謝伯母厚情,小侄本該從命才是,怎奈家母在家不知怎樣懸望,小侄歸心似箭,度日如年,難以久留?!北R夫人道:“既是公子為母掛心,老身也難以扳留,只是如何出去?若是黑夜出去,恐被花家見了說是在我家中出去的,雖然不怕他奈何了我,只是被他說不清楚的話,這便如何是好?”想了一回道:“有了,公子,爾若決要回去,必須如此如此可免其患?!崩顦s春道:“多謝伯母,小侄沒世不忘。”盧夫人吩咐:“備酒廳堂,與李公子壓驚,要等黃昏才好行事?!?

且說紅花拿了午飯過來要與李榮春吃,忽見盧小姐已在房中。那盧賽花見夫人留李榮春吃酒,遂同青蓮歸樓,忽見紅花拿飯過來,一時大怒,道:“好啊,爾做的好事!”紅花驚得滿身冷汗直流,將盤放下,雙膝跪下道:“小姐不必動怒,總是丫頭該死,望小姐開恩饒了丫頭。”盧賽花道:“爾這賤人好大膽,豈不知閨房嚴似禁地,敢將男人藏在我房內,爾主婢通同前來欺我,爾這賤人尚敢說甚的?”紅花哀求道:“小姐不必動氣,念我小姐與小姐結拜面上,饒了丫頭罷?!北R賽花道:“爾這賤人,既知我與爾小姐結拜姊妹勝過同胞,就不該如此欺我,幸虧李大爺是有名聲的君子,如若不然,我立刻就叫喊起來,看爾們有何面目做人?”紅花道:“多謝小姐格外開恩,丫頭感激不盡。”盧賽花道:“我與爾小姐名雖說結拜,實勝同胞,誰知她看我太輕了,不是我無情,這是她無義,從此多年的交往一旦休了?!奔t花道:“小姐錯怪了,此事乃丫頭該死,不干小姐之事,望小姐念紅花向前并無差錯,此事乃父母受過李府大恩,未能圖報,故此救了李大爺此難,也因知恩報本,不得已做了此事,望小姐丟開此事罷?!北R賽花道:“胡說!過失是人人有的,此是什么事,如何做得?我又非小孩童,將男人藏在我房內,若不看往日之情,李榮春怎得出去?”紅花道:“丫頭感恩不盡,待丫頭去請我小姐來謝罪便了?!彼旒奔弊呋貋砉蛟谛〗忝媲暗溃骸氨R小姐已回來了,將我罵不絕口,我苦苦哀求,怎奈她執見如山,任求不轉,連小姐也怪起來?!辟惤鸬溃骸鞍V丫頭,如此膽小就不該做這大事了,隨我來。”花賽金帶紅花來走到西樓見盧小姐說道:“賢妹為何就回轉來了?恕我來遲,不知迎接?!?

盧賽花全然不動,亦不開口?;ㄙ惤鸬溃骸拔遗c爾從小至今并無口舌,今日為何如此模樣?”賽花小姐兩目流淚道:“我想往日與爾交情何等相愛,誰知爾今日如此待我!”花賽金道:“賢妹啊,我知罪了,如今是特來與爾賠罪?!奔t花道:“小姐,丫頭跪在此,任小姐責罰?!北R賽花道:“我也沒得說,只恨寡母孤女被人欺負,有玷終身名節。前事都不必說,從此斷絕往來罷了。”賽金道:“賢妹,千不是萬不是總是我不是,看在多年交情恕了我罷。”盧賽花道:“若還不是看在前日交情,李榮春焉能出去?爾們安能無事?快快而去,不必多言。”紅花跪在地下將頭亂磕道:“小姐啊,丫頭萬死何辭,只求兩位小姐和好如初,我就萬死無怨。”青蓮也勸道:“小姐不必如此,花小姐亦是一時出于無奈,彼既知罪也就罷了?!蹦闹R賽花執意不聽,叫聲:“青蓮,隨我下去?!被ㄙ惤鹨娏艘鄤优溃骸盃柤热绱瞬磺?,要絕便絕,有甚相干?紅花,隨我回去?!奔t花哭泣哀求道:“小姐且慢去,再與盧小姐和好了我才放心?!被ㄙ惤鸬溃骸安环?,有我在此,隨我回去?!鼻嗌彽溃骸凹t花姐,爾放心回去,我小姐性子本是如此,等她性子氣過了自然就好。”紅花道:“望姐姐與我解勸?!鼻嗌彽溃骸皶缘?,爾且先去,我自勸她?!奔t花無奈何,捧了飯盤隨花賽金回房來道:“小姐,早知如此,不寄她西樓也好。”花賽金道:“我只說多年姊妹是不妨的,誰知她如此無情,正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取杯茶來我吃。”紅花去取茶來與小姐吃了,心中憂悶自不必說。那盧賽花心中所怪花賽金者,不過說我的房中豈肯許爾將男人藏匿在內,幸虧是李榮春,倘若是個游方僧道爾也藏過來,那時如何是好?為此緣故而生氣,是以怪了花賽金主婢,這且不言。

再說盧夫人留李榮春在廳吃酒,直到黃昏時候,盧夫人吩咐備轎伺候,道:“公子,爾乃豪杰之士,因為俠氣而受此禍,如今得保性命,歸家切莫使英雄之性,就是花家若來尋爾生事,爾總以忍為上策?;丶視r代老身帶問令堂與大娘安好?!崩顦s春道:“多謝伯母,小侄何以報德?!敝灰娹I已抬進內堂,盧夫人帶李榮春進內與他男扮女裝,將李榮春衣服打作一包袱放在轎內。李榮春拜別夫人上轎,將轎簾放下,盧夫人吩咐二名使女、二名家人道:“爾們隨大爺回他府中,倘花家若問,只說我要往親戚人家飲酒,不許多言,回來重重有賞。”

家人領命,隨轎而去。來到李府叫門,管門的問道:“是誰?”盧家的家人道:“是李大爺回來,快些開門?!惫荛T的聽了好不歡喜,連忙開門。轎子歇下,李榮春出了轎道:“爾們隨我進來?!蹦枪荛T的見了甚是驚疑,也不敢問,只道:“大爺回來了?”李榮春應了一聲道:“是,賞他轎夫酒錢。”管門的道:“曉得?!?

盧家這四名家人使女隨李榮春進內。這些家人使女見大爺如此裝扮回來,個個嘻嘻笑著,走進內堂道:“太太大娘,真正好笑。”夫人與大娘正在憂悶不見李榮春回來,苦不可言,忽見這些家人笑嘻嘻地走來道。那李榮春見家人嘻嘻而笑遂道:“狗奴才,有甚好笑?”忽叫聲道:“母親,孩兒回來了?!狈蛉颂ь^一看道:“我兒為何如此裝扮?”李榮春就將前情一一稟知,夫人聽了大怒,大罵花子能:“狗男女、小賊種,連我孩兒也要害死,真是可惡之極?!庇值溃骸拔覂簭慕褚院竽荛e事,免得招災惹禍?!钡洗竽锏溃骸肮偃巳缃癫槐嘏c他計較,惡人自有惡人磨且自由他,請官人里面改妝。”李榮春道:“賢妻說得有理?!彼爝M內房改妝。李夫人吩咐備辦酒飯款待盧府的家人、使女,又道:“多感爾家夫人小姐如此厚情,何以克當,又勞爾們往來相煩,回去多多致謝夫人小姐,水酒一杯多有簡慢。”這四人應道:“多謝夫人大娘厚賜,不必了,我們就此告辭?!钡洗竽锏溃骸安槐乜吞?,老實些坐了。”眾人道:“如此說多謝了?!备媪俗粤艘换兀燹o謝要回去。太太道:“盧家姐姐們勞動爾們,我有些薄禮不成意思,希望笑納?!北娙说溃骸懊少n酒食已感不盡,這個斷不敢受。”李夫人道:“若還不收,敢是嫌???”眾人道:“夫人如此說,丫頭們大膽收了?!彼焓樟算y子,叩謝夫人大娘辭別回去。這且不言。

再說來貴、三元這兩個書童在外面訪了一日也不見一些影響,氣悶在心。三元道:“來貴兄弟,我想大爺親自與我說要到花家去,為何花家總說不在?必然是他留住,內中定有緣故。

我們如今回去吃了飯,打到花家與他討人?!眮碣F道:“不錯,說得有理?!彼煲恢弊呋丶掖蜷T道:“快些開門,我們吃了飯要去花家討大爺。”管門的開了門道:“大爺已回來了,爾們不必大驚小怪?!比溃骸霸趺凑f,大爺回來了么?”連忙走進,叫道:“大爺在哪里,為何今日才回來?”李榮春道:“我在此?!比溃骸按鬆斪蛉赵谀睦??小人無處不尋到。”李榮春將前事略略說了一遍,三元聽了心頭火發,大罵:“花子能,爾這狗王八,爾敢害我大爺么?我必要將爾這萬惡的賊囚碎尸萬段方消我恨?!庇终f:“大爺不必憂悶,小人們與大爺報仇便了。”李榮春道:“胡說,誰要爾多事,還不退出?!比遗桓已裕肆顺鰜?。這且按下。

再說花子能搜不出李榮春,又受了兩場沒趣,總是不愿,想道:“為了施碧霞一個,起受了李榮春打上門之辱,卻又燒他不死被他走了,走了不打緊,恐他要來報此仇,如何是好?”又道:“斬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發,必要除的,只是要曉他的下落才好。若要明白其中事情,必須問紅花,難道這丫頭看中了李榮春么?若有此事,妹子難保貞節了,怎么能得紅花來問個明白才好?!毕肓艘幌氲溃骸坝辛耍ヅc我的少奶奶計議便了?!辈恢巳ト绾?,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回萬香樓花虹三上沉香閣惡婦陰謀

詩曰:

竹籬數掩傍魚磯,初剪梅花掠地飛。

正喜迪簾來索笑,已悲臨水送將歸。

影橫月處愁空絕,子滿枝時事已非。

自古種情在我輩,尊前莫怪淚沾衣。

話說花子能搜不出李榮春胸中氣恨,因想:“花榮的話不錯,必是紅花藏了。只是兩次搜不出,不知何故,必要問紅花個明白。只是紅花服侍妹子常在樓上,怎么得她來拷問明白才得放心,也好預備?!币蛩迹骸安坏眉t花來問,只得要去與秦氏計議,看有甚妙計騙得紅花來拷問?!毕攵ㄖ饕怆S即走到沉香閣。

只見秦氏露體,不穿衣服也不穿裙,只穿一條大紅褲?;ㄗ幽艿溃骸吧倌棠毯冒咨眢w?!鼻厥弦娀ㄗ幽茏叩?,忙立起身道:“少爺來了,請坐?!被ㄗ幽艿溃骸吧倌棠掏??!鼻厥系溃骸吧贍數酱吮赜姓?,請道其祥?!被ㄗ幽車@口氣道:“少奶奶不要說起,為了施碧霞這小賤人,被李榮春打上門來辱了一場,幸得曹教師拿住了要燒死他,誰知又被他走了,到弄得我一肚氣。若要說出去了,他家的人又在外面尋訪,若說未出去,家中已經搜遍,又不見影響。我想決是紅花藏過的,必須將紅花究出真情我才放心,也免得放虎歸山終受其害。”

秦氏道:“若說要拷究紅花,真正容易之極,待我打發丫頭去叫了她來,打她個半死,不怕她不招出李榮春來。”花子能笑道:“少奶奶真正直心人無彎曲肚腸,爾不想,紅花是賽金的心腸,她兩個猶如姊妹一樣時刻不離,焉能叫得她來?爾去叫她,就是她不敢不來,倘若賽金不放心與她同來,豈不枉然?”秦氏道:“如此便怎么能得她來才好?”花子能道:“我亦想無妙計騙她出來,故來與爾計議,看爾有甚妙計騙得她來。我想少奶奶爾乃鎮殿將軍之妹,豈無妙計騙得紅花出來?”秦氏道:“少爺又來取笑了,少爺爾乃是首相的公子,難道亦想不出個計來?”花子能道:“我又蠢又呆,怎及得少奶奶爾又聰明又伶俐,必然想得出妙計,使賽金不知騙得紅花來才好?!?

秦氏道:“待我想想看?!毕肓艘换氐溃骸坝辛?,如今只叫秋菊去如此如此,再如此這般,這般又這般,少爺爾道可好么?”花子能道:“果然好妙計,若能究出真情實事,我去請一班上好戲子,備一桌滿漢酒席請少奶奶爾吃酒看戲?!?

秦氏道:“多謝少爺,夫妻之間怎說這話?!被ㄗ幽艿溃骸叭绱苏f我拜托少奶奶就是了。”

秦氏道:“這個自然。只是那施碧霞如今怎樣了?可肯與少爺成親么?”花子能道:“咳!那施碧霞真正可惡極矣,我為了她受了多少的氣,糞門被她踢得血流不止,自從初三日至今不要說成親,連近其身亦是不能,若要近她身邊不是打便是踢,又加個大罵不歇。”秦氏道:“難道就是如此罷了不成?”花子能道:“我豈肯罷了?因愛她容貌故且暫容她至今,賽貂蟬勸我再容她三日,包管勸她回心轉意,我今就要到萬香樓去。今將要拷問紅花之事托少奶奶,我要去了?!鼻厥系溃骸吧贍斦埍?,我自然就去做事。”花子能說聲“拜托”,遂下樓去了。秦氏遂叫秋菊道:“爾可去廚房,等紅花來拿午飯時爾可如此如此騙了她來,我將一個銀紅紗肚兜賞爾。”秋菊道:“曉得?!彼斓綇N房去等候紅花了。

且說花子能來到萬香樓上,賽貂蟬正在勸施小姐,忽見花子能走到,忙立起身道:“少爺來了,少爺請坐,丫頭拿茶來。”那施碧霞見花子能走來,恨如切骨,氣滿心胸,雙眉倒豎,滿面怒容,也不立起身也不開口。花子能見了叫道:“施碧霞,爾怎么如此大模大樣的,見我少爺來立也不立起,叫也不叫一聲,到底什么意思?”賽貂蟬道:“少爺不要生氣,她是山西風俗原是如此,不必怪她?!被ㄗ幽艿溃骸盃柦竦轿医暇蛻獙W此處的風俗,怎么還要使爾山西的性子?”賽貂蟬道:“她是新來的,不知此處的規矩,等過了一月兩月她自然曉得。”花子能笑嘻嘻地走近碧霞身邊道:“碧霞,我因愛爾容貌生得好,所以如此容爾,如若不然,爾早已歸陰了。如今與爾說過,不許爾再如此倔強,若敢再如此我定不饒爾了。今夜乖乖地順我成親,我便饒爾前非,若不依我時,此遭定不再饒了?!币贿呎f一手卻又來摸她的胸膛。施碧霞一手隔開花子能的手道:“花子能休得無禮?!睂⑹忠煌?,花子能倒顛了幾步,仰面一跤跌倒在地,爬了起來道:“爾這小賤人敢如此兇惡,今日必要打死爾這娼根。丫頭們,快些來綁此惡婦活活燒死。”施碧霞道:“誰敢來?花子能,爾這萬惡的賊囚,人面獸心的狗奴才,別人由爾欺侮,我施小姐是不怕爾的。爾休得在此做夢要想成雙,爾若識時務者快些下去,免得討打。若敢仍然如此胡說,叫爾認我拳頭的厲害。”花子能氣得亂跳道:“小娼根,爾敢如此橫惡么?”走上前兩手攔腰抱住。

施碧霞一時大怒道:“也罷,今日是爾要來沖我了,爾放手不放手?”花子能道:“不放手爾便怎么?”施碧霞兩手往花子能太陽邊一打,這叫做鐘鼓齊鳴,花子能頭暈眼暗,雙手一放,仰面一跤跌倒在地。施碧霞正要上前來打,賽貂蟬見了連忙上前勸住道:“小姐使不得,不必動怒,有理不用高聲,為甚如此橫行?并不是少爺不是,爾的性子太覺不好了。少爺的赫赫威風誰人不知?要算揚州一個小君王,文官武將人人敬重,百姓人家個個害怕,爾不要認錯了。少爺在爾面上要算逆來順受,任爾打罵他只軟求爾,不要越裝越醉,看得太不在眼里了。少爺的性子若發作起來就了不得的,爾也要揆情度理去想一想。”施小姐道:“爾也休得胡說,我今日到此已將性命放在度外了,正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待我除了這惡賊,也為地方除了一害。”賽貂蟬道:“施小姐,這是斷斷不可。萬事須要三思,不可亂為?!庇值溃骸吧贍敚瑺柲钏菑娦宰樱瑳r且只來得三日,不要逼她,從寬而行總能成事,包在我身上,三日內必然成事,如今且請下去。自古道事寬則圓,急則缺。”花子能沒奈何,道:“爾這娼根如此可惡,今日且再饒爾這一次,如若下次仍然如此,天大的人情也不來饒爾。”說完恨恨地走下樓去了。那施碧霞想起心事,雙目流淚道:“不知母親怎樣成殮,誰人將紙錢去燒;又不知哥哥病體如何,有誰請個醫生與哥調治。奴家在此好似坐在牢中,怎能出去看治母親哥哥。就是花子能幾次威逼于我,怎能動我的心,他若再來,我與他見個死活便了。”

且不說施碧霞暗地愁苦,再說秋菊奉了秦氏之命,要去廚房等待紅花來拿午飯,就好騙她出來拷問李榮春之事。秋菊來到廚房外面靜處等著,不一時只見紅花已來到廚房道:“楊家嬸嬸,午飯可好了未?”那管廚房的楊婆道:“紅花姊坐一坐,就有了?!奔t花才要坐下去,只見秋菊一面走一面叫來道:“好笑,好笑,眾位嬸嬸姊姊們,爾們可要看勝會?真正好笑死,爾們若見了就要笑死?!蹦枪軓N房的楊婆道:“秋菊姊,有甚奇事如此好笑?”秋菊道:“就是李榮春的妻子要來討李榮春,大鬧不歇,少爺是男不與女斗躲開去了,少奶奶不愿與她對敵打做一堆,衣服裙褲都被少奶奶扯得粉碎,赤身露體被少奶奶擒住,叫我來拿粗繩去捆綁。爾有繩拿一條來與我?!蹦菞钇怕犝f果然拿一條繩與秋菊挪去,秋菊一手接繩一手牽紅花道:“紅花姐,如此的勝會同我去看看。”一手拖著紅花就走。紅花心中想:“李大娘也沒分曉,大爺才得出天羅,爾又來投地網。待我去看個明白,稟知小姐前來搭救便了?!?

想定主意,遂急急地隨了秋菊而行。

到了沉香閣,秋菊叫道:“少奶奶,紅花帶到了。”秦氏道:“將門關了,紅花,爾今日也來此處了?!奔t花想一想道:“不好了,中她的計了?!蹦苏f道:“少奶奶放我出去取午飯與小姐吃,不得在此耽擱?!鼻厥系溃骸版礁热蝗绱诵约保瑏泶藙t甚?今既來了就不能去了。”紅花道:“叫我在此做什么?”秦氏道:“我且問爾,李榮春到底藏在哪里?”紅花道:“丫頭不曉得?!鼻厥系溃骸凹t花,爾膽太大了,此事也敢做出來,故違主命就該死罪。”紅花道:“少奶奶,真正冤枉。丫頭終伴著小姐,寸步不離,怎么敢做得此事?望少奶奶詳察?!鼻厥系溃骸版礁劫嚨酶筛蓛魞?,今日是要爾將李榮春的事實說,或是放他出去了,或是藏在哪里,實實說了便罷,若再花言巧語抵塞,恐爾性命難逃吾手?!奔t花道:“丫頭并無此事,叫我怎么說?”秦氏道:“官府堂上哪有不打自招的犯人?雙桂,拿取門閂來。”雙桂將一支門閂呈與秦氏,秦氏接過手來道:“紅花,爾招也不招?”紅花道:“叫我招什么?”秦氏道:“爾真不招么,與我跪了。”紅花沒奈何,只得跪下道:“少奶奶,念我往日并無差錯,看在小姐面上饒了我罷,休得屈棒打平人?!鼻厥系溃骸版礁袢沾耸聽柧妥鲥e了,爾不提起賽金,我也忘了她前日打我之恨也罷了,還是姑嫂平輩。爾這賤人也來打我么?”紅花道:“我焉敢打少奶奶?并無此事。”秦氏道:“爾還說無此情?”拿起門閂就打,也不管她是頭是面一味地亂打,打得紅花疼痛難當,滾來滾去,口口聲聲只叫小姐來救。秦氏道:“爾就喊破喉嚨也無人來救爾,爾前日能救李榮春,今日因何無人來救爾?我且問爾,李榮春與爾有甚瓜葛,爾卻放他?好好直說便罷,如若不然,性命在頃刻了。”

紅花道:“我實無此事,叫我說什么?要打便打,不必多言?!辈o半句求饒。秦氏道:“我打死爾不怕爾那賽金來與我討命。”舉起門閂又打,不一回將門閂打斷做了兩節。

秦氏打得手酸,叫:“秋菊,取茶來與我吃,一面再取門閂來與我代打?!蹦谴好?、秋菊見了不忍道:“紅花姐,不如招了罷?!奔t花只是不招。秦氏道:“與我實實打。”秋菊那高高舉起,輕輕打下,秦氏見了道:“爾這賤人會做好人,與我跪了。”叫雙桂代打。雙桂卻比秦氏打得更重,紅花死了幾次復再還魂,只是不招,叫苦連天。秦氏道:“爾這賤人如此強么?我豈沒法爾么?”叫丫頭們將她衣服剝了,只留一條褲,其余剝得干干凈凈,道:“與我吊起來?!蹦昧死C剪道:“爾這賤人還是招不招?”紅花道:“爾何不一刀殺我性命,何若如此害人?爾要我性命是有的,要我招是萬萬不能?!鼻厥系溃骸盃栠@賤人,還敢如此吃硬來傷我么?”舉起繡剪就剪,剪得紅花滿身是血,心如油煎,痛不可當,只是哭叫小姐來救不提。

且說這些丫頭使女道:“紅花被秋菊騙去,少奶奶關了門打,看來要打死樣子。我們只說是李大娘果然來與少奶奶相打,隨了去看,哪知是要騙紅花去拷問李榮春之事。如今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有誰去救她?”這些丫頭正說時被花云聽見,吃了一驚道:“秦氏啊,爾這娼根,打別人不管我事,打紅花卻使不得,爾打了她,我心上卻痛起來。我如今去報與小姐曉得,叫她來救便了?!彼熳叩叫〗銟窍麓舐暯械溃骸靶〗悖缓昧?,快些去救紅花!”那花賽金正在想道:“紅花去取午飯為何此時尚不取來?這賤人有些作怪了。”正在想時,忽聽見花云在樓下喊叫,花賽金道:“何事如此叫喊?”花云將前事說了一遍,花賽金道:“爾先去,我就來?!彪S即將門關好,急急下樓而去。

且說秀琴丫頭取了午飯上萬香樓與施碧霞吃,一路口里說七道八說上樓來,賽貂蟬道:“秀琴,爾說什么?”秀琴將紅花被打之事說了一遍,被施碧霞聽見了想道:“事皆為我而起,李大爺被燒,紅花被打皆是為我,我豈可不去救她?”叫聲:“秀琴,爾帶我到沉香閣樓?!毙闱俚溃骸斑@個我不敢。”施碧霞道:“料爾也不敢去?!辟愼跸s見施碧霞要去,一時大驚道:“無爾的事,爾不要去?!币贿呎f一邊用手將施碧霞衣服牽住不放,施碧霞道:“放手?!睂⑹忠煌仆频官愼跸s,竟自下樓來,要到沉香閣,卻認不得路。正在呆望,卻好那邊來了一人,不知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回花府中姑嫂大鬧繡樓上閨女盟交

話說施碧霞要到沉香閣去救紅花,因認不得路,正在東張西望,卻好有一女子走來,那女子就是花賽金,施碧霞未曾會過,所以不認得。施碧霞道:“來的姊姊何人?”花賽金道:“奴家花賽金,姊姊莫非施碧霞姊姊么?”施碧霞道:“正是,失敬了。奴家到府以來尚未拜會過,此處又不便行禮,明日親身到閨香閣叩見小姐。”花賽金道:“豈敢,不知姊姊要到哪里去?”施碧霞道:“要到沉香閣。不知小姐也要到哪里去?”花賽金道:“也要到沉香閣去。”碧霞道:“如此同去。”

二人來到沉香閣,只見門是閉的,只聽得秦氏道:“爾招也不招?”那紅花哀哀地哭道:“并無此事,叫我招什么來?爾既要害死我,何不將我一刀砍了豈不干凈?”又道:“小姐,丫頭在此受苦,小姐爾哪里曉得前來救我?恐今生今世再不能見小姐的面了?!鼻厥系溃骸盃栐诖私?,就叫到死也無用的?!蹦腔ㄙ惤鹪谕饷媛犃诵闹写笈?,將門亂打道:“秦氏休得無禮,不要眼中太無人。”那施碧霞見門打不開,上前叫道:“小姐閃開些,待奴家來。”只一腳將門踢開?;ㄙ惤鹨灰娂t花滿身是血,兩淚汪汪,乃叫道:“紅花,爾好苦啊。”紅花道:“小姐快快開恩救丫頭一命?!笔┍滔忌锨皩⒓t花放下。那秦氏將施碧霞一把扯住道:“爾這娼根敢放她么?無我的令,雖少爺亦不敢擅放,爾這賤人好大的膽,就放了么?”施碧霞道:“秦氏休得無禮。”一把將頭發抓住,一腳將秦氏絆倒在地,將身騎住,掄拳就打,不管上下一味亂打,只傷命之處不打,其余遍身打完了道:“我將爾這不賢之婦活活打死。”那花賽金心中恨她不過,也上前亂打道:“爾這不良之婦,為何只管來尋我生事?紅花待爾也不錯,為何將她打得如此光景?爾是鐵打心腸,將她剪得一身血淋淋,我也將爾來剪,看爾疼也不疼?!绷R一聲打一下。施碧霞道:“我也打爾不得許多?!苯械溃骸靶〗?,爾打了我再來打?!蹦乔厥咸鄄豢裳裕械溃骸拔遗c爾是姑嫂,爾打不得。”花賽金道:“到今日尚有甚姑嫂之情?”秦氏道:“爾們這些丫頭,還不去請少爺來救我?”秋菊領命連忙去請少爺。

施碧霞將衣服與紅花穿了,紅花道:“小姐莫非就是施碧霞小姐么?”施碧霞道:“正是。”紅花道:“今日若不是小姐來救,我命必休,真是恩同天地,何以為報。”施碧霞道:“真正受苦了?!被ㄙ惤鸬溃骸凹t花,爾敢是被鬼迷了?為何走到此來?”紅花將秋菊騙來之事說了一遍?;ㄙ惤鸾械溃骸扒厥?,爾這賤人沒有我,卻騙我的丫頭來打?!闭f完又打。秦氏被打疼極了,只得說道:“姑娘難道姑嫂之情一些也無,當真要打死我么?”花賽金道:“爾還敢說么?爾若有姑嫂之情豈是將我的丫頭如此處治么?自古打狗也須念著主人,爾打她就是打我一樣,我今要報仇了?!闭f完又打,道:“紅花,爾先回去?!奔t花領命去了。卻說花子能聞報急急走來,一見施碧霞問道:“爾在此則甚?他姑嫂相打與爾何干?還不出去。”施碧霞道:“我在此爾便怎么?”花子能是被施碧霞打過幾次,曉得她的厲害,又且貪她生得美貌,到有些怕她,道:“在此、在此,爾在此便了?!庇值溃骸懊米樱瑺栂騺硎侵獣R理的人,近來為何如此撒野?前日拿劍要殺我,虧我走得快,不然性命豈不送在爾手里?前日打爾嫂嫂,說是無端尋爾生事,今日卻是為何?”花賽金道:“都是爾們來欺我,今日無事又來打我的紅花。自古道:‘敬使及主?!绱似畚抑麈?,從今兄嫂之情不必提起?!被ㄗ幽艿溃骸罢f什么話?自古道:‘長兄為父,長嫂為母?!蛏┥┳杂凶锏?。放了起來,有話好好說來,不必如此?!被ㄙ惤鸬溃骸坝凶镂乙膊慌隆!北滔嫉溃骸靶〗?,如今也好了,且起來,有話說個明白。”花賽金只得立起。秦氏才能爬得起來,將頭發纏好,指定花賽金道:“爾這賤人,好打?!?

花子能假做不知道:“到底為著何事如此相打?”秦氏想道:“爾卻佯為不知,倒叫我做歹人?!彼觳婚_口?;ㄗ幽芤娗厥喜蛔雎?,遂道:“妹子,還是爾說的好。”花賽金將前事說了一遍,道:“打著紅花猶如打我一樣,爾們到底是怎么?無事常要起風波來欺負著我,我不如與爾拼了命罷。”花子能道:“說哪里話來,我不好看在嫂嫂面上,嫂嫂不好看在我面上,哥嫂都不好看在父母面上,萬事就丟開了。少奶奶,爾也不要多事,如此的熱天打得一身的汗做甚?”秦氏道:“我前世修不到今世受苦,被她打得如此模樣,如今是冤仇結得屢深了?!被ㄗ幽艿溃骸安槐厝绱?,自己姑娘結甚仇怨?萬事看在我面上罷了。施碧霞,爾勸小姐回去?!笔┬〗沩槃輨窕ㄙ惤鸪鋈?,花賽金道:“我只有一個紅花服侍我,今日打得她這般光景,秦氏啊秦氏,虧爾下得這樣毒手,是甚心腸?今日拼命與爾打死了吧,免得終日懷恨難消。”走上前一把扭住胸前道:“同爾死了罷。”秦氏道:“爾、爾、爾,又來打了。”兩手亂遮,防她打來。花子能上前叫聲:“賢妹,如今打得她也打夠了,放了手罷。若說紅花打壞,我去請醫生來調理,明日請一班戲子與爾賠罪?!庇纸校骸笆┍滔紕裥〗慊厝?。”施碧霞勸道:“小姐不必動怒,且回樓上去,有話明日再說罷?!狈隽嘶ㄙ惤鸪鋈?。那秦氏只是哭,花子能裝了一個笑臉道:“少奶奶,看在我面上不要氣壞了?!鼻厥系溃骸拔液煤每旎钊?,一年四季無事,閑是閑非,都是爾來害我受此苦楚?!被ㄗ幽艿溃骸安槐貧饪啵腥漳米±顦s春,自然與爾報此冤仇。”又道:“丫頭,與少奶奶梳洗換去衣服?!庇纸械溃骸吧倌棠?,我且下去暫歇再來陪爾吃酒。”說完了下閣而去。秦氏梳洗明白換了衣服,想道:“可恨這賤人,如此行兇,我必要除此賤人,若不除此賤人,有何面目做少奶奶,也算不得我的手段。這叫做君子能吃眼前虧,若不報仇枉為人?!?

且不說秦氏懷恨要報仇,且說花子能怒沖沖地來到書房,將此情說與曹天雄曉得。曹天雄道:“依小可看起來,李榮春逃走并非紅花放走的?!被ㄗ幽艿溃骸昂我缘靡姡俊辈芴煨鄣溃骸澳羌t花與李榮春并不認得,況且李榮春日里被拿夜里逃走,能有多久,就疑到紅花身上?且又小小丫頭怎么有此膽量做得此事來?就是小姐乃知書達理的千金之體,豈肯容縱丫頭做此事么?又兼兩次上樓搜查并無蹤跡,揆情論理與紅花何干?少爺,這叫做煩惱不尋人,人自去尋煩惱,從今不必苦追求,免得兄妹不和好。”花子能想道:“如此說不干紅花的事了,將她打得如此,必須請個醫生與她調治。”乃叫道:“花云,爾去請個醫生來與紅花調治?!被ㄔ祁I命去請醫生,這且慢提。

再說花小姐與施小姐來到樓上,重新見禮坐下,紅花道:“二位小姐在上,待丫頭叩謝救命之恩。”施小姐道:“不必如此?!边B忙扶起。紅花道:“不知二位小姐如何曉得丫頭有難前來搭救?”花賽金道:“我在房內等爾不來,正在煩惱,多虧了花云前來通報,我一聞此言心中火發,即時下去要來看爾,卻好遇著施小姐,一同來救爾。”施碧霞道:“紅花姐,那李榮春可是爾放的么?”紅花想道:“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答道:“丫頭并無此事?!笔┍滔嫉溃骸暗f何妨,我也是受李大爺的恩,巴不得有人救了他才好,我豈來害爾?”紅花道:“丫頭實是不知?!被ㄙ惤鹚旖涌诘溃骸拔乙惨獑柺┬〗?,既李大爺周濟與爾,爾為何又被我哥哥接來舍下?”施小姐道:“我父名喚忠達,鎮守山海關總兵,因無錢孝敬府上太師,太師矯旨,道我父克減軍糧,將我父親殺了,又將家私抄沒。母子三人無依無靠,苦楚難言,要到寧波姑丈家去,誰知到此母親病亡,哥哥又病得不知人事,沒奈只得賣身。蒙李大爺周濟,那時我也不知禍因,老道說錯了話,只說有主顧,我哪里曉得其中之事?及到府之后,才曉得令兄的主見要謀我為妾,我是愿為婢不愿為妾。我到府未久即聞小姐賢名,與令兄天差地遠,我要來拜見又恐見絕,所以不敢驚動。”花賽金道:“豈敢,難得小姐節行無虧,實為可敬,相見恨晚。未知令兄的貴恙如何?”施碧霞道:“自從別時奄奄一息,不知近來如何,今要求小姐救我。”花賽金道:“慢慢想個計策出去便了?!毙闹邪迪氲溃骸翱晒指绺缛绱丝v橫,惡名傳遍揚州,她父又死在我父之手,將來要報起仇來如何是好?也罷,必須如此如此才免此患。”乃道:“紅花,爾去吩咐備酒,不可又被秋菊騙去?!奔t花道:“曉得。”施碧霞道:“小姐,紅花為人果然伶俐,小姐必然另眼看她?!?

花賽金道:“不是她為人聰明知心貼意,我焉肯容她做此事?”施碧霞問道:“何事?”花賽金遂將李大爺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施碧霞道:“難得她知恩報恩,只是可惜斷了盧家往來?!蹦羌t花已將酒席排上,二位小姐對面而坐,紅花道:“少爺請了醫生來與丫頭調治?!被ㄙ惤鸬溃骸盃栆c他看抑不與他看?”紅花道:“羞人答答與他看則甚?將傷處去對醫生訴說,問他取丸藥,叫他開了藥方,只須三五日就好?!被ㄙ惤鸬溃骸斑@也使得。”

二人吃了一回酒,花賽金忽見施小姐兩眼流淚,便問道:“小姐為何流淚?”施碧霞道:“只為哥哥病重,舉目無親,不知吉兇如何,故此傷心?!被ㄙ惤鸬溃骸拔业雇耍峭砝畲鬆斉c紅花說五十兩銀一口棺木成殮夫人,又請醫生去看施大爺的病,可有這句話么?”紅花道:“丫頭不知?!被ㄙ惤鸬溃骸安环粒乙褜⑶笆屡c施小姐說明了?!奔t花道:“既是小姐說明,我也不敢相瞞,果有此話。”施碧霞道:“雖然如此,不知他家人可肯用心辦事否?”紅花道:“這也不難,待我吩咐花云到玉珍觀看個明白便了?!被ㄙ惤鸬溃骸芭矣芯湓捯f,不知小姐可肯依從么?”施碧霞道:“小姐有話請說,奴家無所不依。”花賽金道:“奴家意欲與小姐結拜為姊妹,未知尊意如何?”施碧霞道:“這個不敢,小姐乃千金貴體,奴家何等之人,焉敢與小姐結拜?”花賽金道:“說哪里話來,均是官家之女,這有何妨?!笔┍滔嫉溃骸斑@個差得遠呢,奴父不過一總兵,小姐令尊乃當朝首相,尊卑有別,貴賤有分,這斷難從命?!被ㄙ惤鸬溃骸昂伪乜吞祝舜司愠曰噬系馁旱?,有何尊卑之別。敢是小姐棄嫌我么?”施碧霞道:“豈敢,只是烏鴉不入鳳凰群,野雞難結金鳳友。”花賽金道:“不必虛套,今日定要結拜?!奔t花也來相勸,施碧霞暗想道:“若與她結拜,將來如何報仇?也罷,到那時自有道理?!北愕溃骸凹让刹粭?,敢不從命?!被ㄙ惤鹨娝狭耍闹写笙玻瑢t花說道:“此時要辦牲禮諒也不及了,快排香案起來?!奔t花聞言,遂將香案排了。二人對天結拜,各通了鄉貫姓名年紀,施小姐大花賽金一歲,叫花小姐妹妹,花小姐小施碧霞一歲,叫施小姐姊姊。二人結拜為姊妹,一發相愛,重新入席飲酒?;ㄙ惤鸬溃骸版㈡⑷缃裰辉谖曳恐型。群蛄钚植∪煌厝ィ焚M都在我身上。”施碧霞道:“多謝妹妹。”

卻說賽貂蟬見施碧霞去后,即差秀琴去打聽,秀琴打聽得明明白白即來回報,賽貂蟬聞說吃了一驚,道:“不好了。”連忙往報與花子能,花子能一聽此言,氣得拍桌亂跳,大罵賽貂蟬:“爾這賤人,我將施碧霞交與爾,爾為何被她走了?如今若有施碧霞來交我便罷,如若不然叫爾性命難保?!辟愼跸s道:“少爺不必發怒,待我去叫他來就是?!痹捳f完,急急來到花賽金樓上,連忙雙膝跪下道:“二位小姐救命?!笔┍滔紗柕溃骸昂问氯绱嘶艔??”賽貂蟬道:“少爺請施小姐回樓去,若是不去時便要殺我,望施小姐回去救我一命?!笔┍滔嫉溃骸拔乙雅c花小姐結拜姊妹,不回去了,爾自去吧?!辟愼跸s道:“小姐啊,望爾好心救我一命,勝造七層寶塔。”施碧霞道:“不必多言,如今要我再到萬香樓,除非紅日西出,水向上流,我方再到萬香樓去。”賽貂蟬道:“小姐啊,望爾可憐我一命,為爾而起,必要回樓去,一去了再來就不干我事了?!笔┍滔嫉溃骸昂f,我主意已定,不必多言,若再在惹厭,叫爾性命難保。”花賽金道:“紅花,取寶劍來。”紅花應聲曉得,即時將壁上所掛的劍取下,雙手呈與花小姐。花賽金將劍接在手中說道:“爾這賤人去還是不去?”賽貂蟬嚇得魂不附體道:“小姐饒命啊?!被ㄙ惤鸬溃骸罢l教爾多言惹厭?!辟愼跸s道:“是,再不敢多言了。”爬起急急走下樓來,又不敢去見花子能說施碧霞不來,心中想到:“如今怎么好?想了一回道:“也罷,去求少奶奶,求她代我向少爺面前說個人情?!毕攵ㄖ饕?,遂急急奔到沉香閣要求少奶奶。不知秦氏肯為她求情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相府中惡婦求情玉珍觀英雄病愈

話說賽貂蟬走到沉香閣,跪在秦氏面前只是磕頭道:“少奶奶救命啊?!鼻厥险跉鈵?,忽見賽貂蟬跪著磕頭,口口聲聲只叫救命,倒覺好笑,道:“為何如此?”賽貂蟬將前事說一遍,道:“如今少爺要取我的性命,望少奶奶與少爺說一聲求情救我一命,感恩不盡。”秦氏道:“爾將施碧霞放來打我,如今被她走了去,又來求我則甚?”賽貂蟬道:“少奶奶,總是我不是,求少奶奶開恩救我一救,勝燒萬炷香?!鼻厥系溃骸盃柸缃褚舱J得我了。古人說得好,皂隸門前過,留他吃杯茶,雖說無路用,也是冷熱債。自從去年初秋爾到我家,爾就做勢裝腔迷著少爺,少爺被爾迷昏了,竟將我擱起放在一邊,我也不作聲,情愿孤眠獨睡。我不是怕爾不敢與爾爭風,惟恐被人聞知大小爭風,說笑起來。況且三十一人單單愛你一人,難道這點小事爾就說不來,何必來求我?”賽貂蟬道:“少奶奶啊,我從今以后再也不敢了。”秦氏道:“不相干,這個人情我說不來,爾自己去說?!辟愼跸s只是磕頭求救。

只見秀琴走來道:“七奶奶,少爺氣得了不得,叫我來尋爾去說話,爾如今快些同我去。”

賽貂蟬道:“爾先去,我就來?!庇值溃骸吧倌棠添氁任乙幻?。”秦氏道:“自今以后可認得我了?”賽貂蟬道:“以后再不敢了?!鼻厥系溃骸盃柷以诖?,我先去說看,等來叫爾爾才可去?!庇值溃骸按好贰⑶锞眨瑺杺冸S我來?!彼煜铝碎w來到萬香樓。花子能見了立起身來道:“少奶奶來了?!鼻厥系溃骸吧贍斦堊_@兩日天氣甚熱,就是民間夫婦也要分床另睡,少爺也該分床?!被ㄗ幽艿溃骸拔沂窃僖卜植粊淼?,夜夜空不得的。”秦氏道:“雖然少爺精神充足,也要須應保體,一人焉能當得三十二人?”花子能道:“哪有三十二個?”秦氏道:“施碧霞難道算不得數?”花子能道:“不要說起她了,她是算不得數的?!鼻厥险f:“如此言三十一人之中,哪個最中少爺的意?”花子能道:“只有第七房賽貂蟬,她的內才外才真為第一?!鼻厥系溃骸氨任液稳??”那秋菊口快,便接口道:“少奶奶,若說七奶奶的內才比少奶奶好得多呢,她也能寫字,也能刺繡,也能做詩?!鼻厥系溃骸百v人,誰要爾多嘴。”秀琴道:“秋菊姐,爾說錯了,那個內才不是這個內才。”秦氏道:“爾也來多嘴,要討打么?”春梅將眼一丟,將手一招,二人隨她下樓道:“春梅姊叫我們做甚?”春梅道:“爾們好不知事務,她說起房里的事,我們就該走開才是,還要多嘴多舌,我聽了好不替你捏一把汗?!鼻锞盏溃骸笆裁磧炔?,爾說與我聽。”春梅道:“爾來我說與爾聽?!比巳フf私話不提。

且說秦氏道:“少爺,既是賽貂蟬中爾的意,自然百無過失。”花子能道:“雖無過失,卻有一錯?!鼻厥系溃骸笆裁村e?”花子能道:“就是放施碧霞下樓去與賽金結拜,我恨她此一錯?!鼻厥系溃骸澳鞘┍滔夹詮娏Υ螅贍敔柹星冶凰虻沽巳危螞r她一個女人,焉能留得她???”花子能道:“不是如此說,她是有心放走的,我必要她還我施碧霞來才罷?!鼻厥系溃骸安皇俏衣裨範枺f施碧霞的容貌也不為奇,一進門就欺著少爺,看此事勢是不能與少爺成親的,爾也不必去想她了。比如她不到我揚州來,難道爾走到山西去搶她不成?

就是這件事是要兩廂情愿的,才有情有趣、如水似魚,若有一個不愿就無趣了。比如我與少爺成親之后,蒙少爺見愛我也不敢推辭,格外討好少爺尚不中意,還要娶這許多小妾,連我合湊在內共成一盤象棋,隨爾下著何子,何故必定要她?”花子能道:“難道不成罷了?”秦氏道:“若必不肯饒她,這也容易,她又未出去,慢慢圖她必然到手。饒了賽貂蟬罷?!被ㄗ幽艿溃骸凹壬倌棠讨v情,饒她罷了?!鼻厥系溃骸肮簧贍敶罅俊P闱?、秋菊、春梅?!?

叫了兩聲不見一個,道:“這些賤人哪里去了?”又大叫兩聲。那春梅等圍住私講內才,正在說得高興,忽聽秦氏呼叫,三人連忙走上樓來。秦氏道:“去叫七奶奶來。”秋菊領命去叫了,賽貂蟬來跪著只是磕頭,秦氏道:“施碧霞走下樓去,雖然是她強悍自走下去,到底是爾管束不嚴之罪,我如今與爾說了情,少爺寬洪大度不來罪爾,快快與少爺多磕幾個響頭。少爺今夜要爾仰面爾就仰面,要爾覆背爾就覆背,要爾橫倒爾就橫倒,要爾直豎爾就直豎,須比往夜要留心討少爺的歡喜?!辟愼跸s答道:“曉得,叩謝少爺、少奶奶?!辟愼跸s此時才放了心。只見丫頭報上樓來道:“曹教師請少爺說話。”花子能道:“少奶奶,我失陪了。”秦氏道:“少爺請便?!被ㄗ幽芟聵侨ヅc曹教師說話不表。

且說紅花要叫花云去看施必顯病癥如何,心中暗想道:“倘若花云要與我羅唣如何是好?前夜因要救李大爺所以騙他,如今若見他面,花云必不肯干休耳?!毕胍幌氲溃骸坝辛耍抑徽f被打得遍身重傷,等待醫好再來便了。”道:“云哥啊,爾雖有恩情在我身上,只是此事斷然茍且不得,將來另外的將物件報爾恩情罷?!彼斓榷恍〗愠酝暌癸?,將碗盤搬入廚房,四處一看并不見花云,沒奈何只得回房。誰知身上發寒發熱痛疼難當,因吃了藥,藥性發作覺得一發疼痛,起先還可以扶得到,此刻藥性發作實是難當,一夜疼到天明,次日不能起床?;ㄙ惤鹨娏诵闹杏植辉福肿呷ヅc花子能大鬧起來道:“紅花被爾們打得如此模樣,命在旦夕,快些請醫生看病調治,如若她死了還要爾來賠命?!被ㄗ幽苓鲞鲞B聲說:“我就去請醫生來便了,如若果然死了,我做哥哥的賠命就是。”即刻差家人去請醫生,花賽金猶恨恨地罵回樓去,那花子能不知怎樣,自從與花賽金賭氣輸贏砍頭之后見了就怕,所以花賽金說的話無所不依。

且說飛天夜叉施必顯病在玉珍觀奄奄一息,多虧李榮春差家人請醫調治,自古道藥醫不死病,不消幾日病就漸漸好了。施必顯食量最大,日食斗米,每日與道人討食,到晚只是吃不飽,也不想母親妹子哪里去了,只是要食。那日病已痊愈,正在吃飯,忽然想起母親妹子為何不見了,難道回去不成?又想道:“非也,母親前途中得病,到此臥床不起,怎么能得回去?再沒有她回去將我一個病人丟在此之理,必無此事。只是她們哪里去了?待我叫道人來問便知明白。”遂叫道:“道人快些來?!钡廊寺犚娊袉具B忙走進道:“大爺,飯是沒有了?!?

施必顯道:“不是要飯,我問爾:“我的母親、妹子都哪里去了?”道人想到:我原恐他病好了要問我討人,如今怎么好?那施必顯見道人沉吟不語,問說:“道人為何不說?”道人說:“小道不知?!笔┍仫@見道人說不知,心中大怒,走上前一把將道人胸前扯住道:“爾這賊道人,我母親妹子都在爾觀中,怎說不知,莫非爾害死了么?”道人被他扯住一時忙了,道:“施大爺放手,小道怎敢害死。有個緣故?!笔┍仫@放了手道:“爾說來,是什么緣故?”道人說:“施大爺啊,皆因老夫人身故?!笔┍仫@道:“我母親死了么?幾時死的?為何爾也不與我說一聲?”道人說:“大爺,爾病得人事不知,叫小道怎么與爾說?就說爾也不知的?!笔┍仫@道:“這也罷了,只是我的妹子哪里去了?”道人說:“因為老夫人死了,沒有棺木成殮,所以賣身。幸虧得此處有個仁人君子姓李名芳字榮春,他不忍小姐賣身,助銀五十兩、棺木一口,又請醫生與大爺調理,大爺爾才得病好。”施必顯道:“如此甚好。何故我妹子又不見呢?”道人說道:“因被此處有個姓花名虹字子能、綽號凈街大王,被他看見將小姐搶去了?!笔┍仫@大怒道:“他搶去做什么?”道人說:“無非搶去做小妾。”施必顯聞言大罵道:“花子能,爾這狗男女!爾敢如此大膽,將俺妹子搶去做小妾么?爾這道人為何不對他說是我的妹子?”道人說:“小道才說得一句使不得,他就拳頭腳尖亂打亂踢,還要送到江都縣去打枷,小道再三求了才罷,怎么敵得他過?”施必顯道:“我且問爾,我母親的靈位放在哪里?”道人說:“在后房,我同大爺去看?!笔┍仫@隨同道人走到后房,一見靈位雙膝跪下,放聲大哭道:“我的母親啊,母子三人自從離了故土要往寧波姑丈家中,誰知行至此地母子雙雙同病,不料母親竟丟了孩兒歸天而去,為兒的不能送終真是不孝,可憐也無人奉飯燒紙?!钡廊苏f:“這都是小道早晚留心侍奉。”施必顯道:“難得爾如此好心,我自當報爾的恩?!钡廊苏f:“不敢,些許小事何須言報?!笔┍仫@道:“我且問爾,那花子能家住在哪里?我要去討我的妹子。”道人想道:“這個兇煞神莽撞之極,若說與他曉得,倘生出事來豈不又連累到我身上來,道是我說的?”遂說道:“施大爺,爾身體才好不要去動怒,等候再過兩日身體勇壯方才可去?!笔┍仫@道:“這個不要爾費心,爾只說那花子能住在哪里?!钡廊苏f:“這個我卻不知?!笔┍仫@見道人不肯說,大聲叫道:“爾不說難道我就罷了不成?待我自去問?!彼鞂㈤L衣服脫了穿件短衫,裝束停當,拿一對四百斤重生銅打就的金爪錘走出觀門,一路亂喊道:“花子能,爾這狗男女,我來與爾算賬也。”不知要由哪條路去,只是亂走亂叫,街路上這些男婦老幼見了嚇得魂不附體,個個道:“不好了,魁星罡出現了,快些走罷?!边@些人見了施必顯就走,因施必顯生得奇形怪狀,青面獠牙,頭大如斗,發如朱砂,身高丈二,聲如銅鐘,所以這些人見了個個害怕。

那施必顯東奔西跑,也不知花子能家在哪里,只是奔走。走得肚中饑餓,四處一看并無可吃的物,正在停望,忽見轉彎來了一人挑著一擔粽來,施必顯道:“好了,有點心來了?!憋w步走上前叫道:“賣粽的快快挑來我吃?!蹦琴u粽的挑著擔低著頭走,忽聽得這一聲猶如雷響,吃了一驚,抬頭一看道:“不好了,魁星罡出現了。”回轉身就走。施必顯趕上一步扯住了擔道:“爾走往哪里去?”那賣粽的被他扯住不得脫身,驚得滿身發戰。施必顯道:“爾為何如此地抖?”賣粽的道:“我怕爾的面。”施必顯道:“呆子,我是個人,爾也是個人,何必害怕?”賣粽的道:“爾是個神就該住廟里,為何出來怕人?”施必顯道:“狗奴才,我是凡人?!辟u粽的道:“爾該死了,既是犯人就該在監牢內坐?!笔┍仫@不等他說完,一個巴掌將賣粽的一掌打去就跌倒在地,方說道:“我是與爾的一樣之人?!蹦琴u粽被這一掌打得頭昏眼花,停了一回才爬得起來道:“爾既是個人,為何如此兇惡?”施必顯道:“我不曉得什么兇惡,從小就是如此。我且問爾,爾這粽可要賣么?”賣粽的道:“是要賣的,不賣我打出來做什么?”施必顯道:“既是要賣,拿來與我吃。”賣粽的道:“拿錢來買?!笔┍仫@道:“吃了自然有錢與爾。”賣粽的只得將粽一邊剝與他,他一邊接來吃,一連吃了一百余個,將一擔的粽吃得干干凈凈。賣粽的暗暗吃驚道:“怎么如此大吃?”見他吃完了道:“拿錢來。”施必顯道:“該多少錢?”賣粽的道:“一個粽三個錢,爾共吃一百十三個粽,共該錢三百三十九文。”施必顯將手去身邊一摸,并無一文,方道:“賣粽的,今日我無帶錢在身上,明日來拿罷。”賣粽的道:“爾這人倒說得好笑,我又不認得爾,叫我明日哪里去尋爾討錢?”施必顯道:“爾明日到玉珍觀來向我拿錢,我如今要到花家去了?!闭f完大踏步如飛而去。那賣粽的見施必顯如飛地走去,只是叫苦,趕又不敢去趕,曉得他是厲害的,只一巴掌尚當他不起,如若被他打一拳,豈不白送了性命,只自己認造化不是罷了,挑起提子自去了。

且說施必顯吃了粽一直走,心中想道:“不知花子能他住在哪里,我如此走來走去走到幾時?不如待我問一聲?!迸e眼四處一看,并無一人。正在張望,卻好來了一人,施必顯就趕上前一把扯住道:“花子能的家從哪里去?”那人被他一扯,回頭一看,吃一驚,道:“往西而去,過了和合橋再問就是。”施必顯放了手往西而去。爾說那人因何不老實說叫他由東而行,卻叫他往西而去?因恨他莽撞又被他吃了一驚,所以騙他西去。若施必顯識禮的走上前拱手叫聲伯叔,年輕的叫聲兄弟,借問一聲花子能家哪里去?那人自然與他說在某處,往哪里去。施必顯乃莽撞之人,動不動扯住了人叫道:“花子能家往哪里去?”也不稱呼一聲,也不拱一拱手,又生得奇怪的相貌,那人怕也怕壞了,哪里還肯對他實說?不知施必顯能到花家否,且聽下回分解。

主站蜘蛛池模板: 儋州市| 达州市| 宁武县| 南宁市| 丹寨县| 太湖县| 江陵县| 建湖县| 周宁县| 海伦市| 会同县| 丰顺县| 丰县| 乐亭县| 离岛区| 邮箱| 临泽县| 富源县| 原平市| 宁夏| 甘谷县| 凌海市| 承德市| 凤山市| 收藏| 三江| 辽宁省| 凤山市| 溧水县| 沛县| 松原市| 大埔区| 府谷县| 鹤山市| 同德县| 淅川县| 萨迦县| 化德县| 钦州市| 施甸县| 云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