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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6)

  • 石屋余瀋
  • 馬敘倫
  • 3196字
  • 2015-12-26 18:08:32

蔣養(yǎng)春來,偕游新西門外草堂寺、浣花祠、工部祠,二祠皆在草堂寺右。寺中楠木甚多,川中產(chǎn)此最富,故巨室率以楠木為之。浣花祠有額曰“室英雄”,大為媵妾吐氣也。工部祠中奉子美,左祠黃山谷,右則陸放翁,皆塑像,尚不甚惡,當有所本也。尋清以前石刻不得。寺祠今方設(shè)保甲訓(xùn)練班,神龕以外皆臥具也。辛亥吾浙光復(fù)后,學宮亦如是。大成殿外兩廡皆置寢器,先賢木主不可復(fù)睹。死者固無知,若有知,當嘆與衣文繡以入太廟而復(fù)棄諸涂污以供樵牧之踐者何異耶?世間榮辱恭敬,皆狐埋狐扌骨而已。以不便周游,遂折而至西門外,游丞相祠堂。其前為昭烈祠,昭烈祠兩廡皆祠昭烈臣僚,昭烈武侯塑像皆俗甚,武侯之像,竟不如劇中所飾,尤較溫雅也。再經(jīng)南門,至東門外,竭于望江亭,即薛濤故宅,濤井在焉,今名郊外第一公園,修竹叢生,高蔽云日,境尚悠閑,惜未整理,小販賣食物者川流不息,極擾清談。

出成都北門,過駟馬橋,傳系司馬相如遺跡。游昭覺寺,寺建于唐,舊名建元,其大殿梁上有吳三桂署銜之題。寺藏有陳圓圓制貽丈雪和尚鞋子一雙,鞋頗長大,今人不能用也,有吳煒夫為丁稚璜繪像,神氣藹然。此老之為忠良,于遺像猶可見也。有丈雪、破山兩和尚行草遺墨刻石,書皆佳,而破山為尤。有朱德未入共產(chǎn)黨時所書扁額,將為叢林掌故矣。此寺為四叢之一,寺產(chǎn)亦富。

劉航琛來,語川情甚悉。航琛方掌財政廳,言川省人口約七千萬,國省兩稅年約一萬萬而余,是平均每人擔負不及一元五角耳。吾杭市內(nèi)人口五十萬,而市政府收入二百萬,平均每人須納四元之稅,而其他繳納于省國者不與焉。然則川人宜蘇于杭人,而川人之苦若甚于杭人者。縣中附加捐增于正稅者數(shù)十倍,聞某縣政府修理公署亦有附加捐。往年防區(qū)制之下,軍人皆可征稅,搜刮甚到,至連營長亦擁資百萬,則民尚得不苦耶?

赴吳又陵之約,晚飯于其家,八時許歸。途中無燈,不辨所向,然有路燈捐也。往日晚歸,皆由養(yǎng)春、壽椿以汽車相送,故無黑暗之感。今以人力車,車亦無燈,遂如入地獄矣。

昨飲吳又陵家,章衣萍攜川刻《綠野仙蹤》見貽。此書舊與《金瓶梅》同稱淫書,向見小石印本,未之讀也。今晨客來不約,不能得治他事,遂取此書擇其要目觀之。其寫何公子與金鐘兒及溫如玉與玉鐘兒已穢褻至矣,乃寫周小官與蕭蕙娘更甚。而羽士與翠黛尤甚,不啻觀秘戲圖也。豈獨少年人閱之將為伐性之斧,即中年人亦豈可閱!不知作者何心。或謂此書描寫“酒色財氣”四字,而于色字尤極力烘托,然筆墨并不甚佳。金鐘兒以一死了之,豈不大妙,再生為蛇足矣,然舊小說往往如此。

《水滸》中潘金蓮呼西門慶為達達,頃見某報有文,考為蒙古語。以《綠野仙蹤》有親達達,及達達與媽媽對舉者考之,則達達即爸爸或爹爹之轉(zhuǎn)音,聞川伎呼狎客于淫褻時亦如此。然軍官學校成都分校副主任馬君弼語余,其鄉(xiāng)呼父為達達,君弼故陜西籍,清初徙于川之綿陽,足證余說非臆度。

成都飯館以榮祿園最為道地,今則以姑姑筵為最時髦。姑姑筵者,乃川俗小兒相嬉,掬土為蔬,若相鄉(xiāng)者也。此店主人遂取以為名,蓋取嬉戲之意,亦謙辭也。主人黃晉齡,由仕而隱,以此資生,故即于其家設(shè)座。每日僅應(yīng)一席,必須預(yù)定,亦不得由客擇菜;資須預(yù)給,每餐自三十元起,烹調(diào)則主人與其子婦及女司之,殊與尋常飯館不同,不失家常風味。然余未覺其美,或非川人故也。然如“不醉無歸”、“醉花樓”、“醉漚”皆其支流余裔,而有市味矣。

孟壽椿侍其尊翁來,偕余赴灌縣視察都江堰,自西門出,經(jīng)郫縣而西,抵崇義鎮(zhèn),已為灌縣境。過郫縣,即見遠山為云氣所籠,漸近則山頭積雪皓然。及過崇義而西,重巒疊障,迎人而峙,即青城山脈也。抵灌縣城外,市廛甚繁,經(jīng)太平橋而入城,橋跨泯江自二郎廟分流入內(nèi)江之水上,江聲可聞,水色澄碧。至縣政府西之水利局少歇,換滑竿赴二郎廟。滑竿者,以兩杠縛竹坐具,乘之以登山。其坐具編竹如簾,長二三尺,寬尺余,四角縛于杠上,人在其中,半坐半臥,下山上山,隨勢皆正,前懸以木,可以安足,殊便山行。《漢書溝洫志》:“山行則局。”《嚴助傳》:“輿橋而逾嶺。”服虔謂“轎音橋,謂隘道輿車也”;臣瓚謂“今竹輿車也”;余謂局即轎也;韋昭曰:“局,木器,如今輿床,人舉以行也。”韋說最明,滑竿當即局之遺制。

出灌縣西之宣威門,經(jīng)玉壘關(guān),過禹王廟、純陽觀、慈云洞,抵二王廟。二王廟即二郎廟,以兼祀李冰父子,故號二王。其實離堆祀李冰,此祀其子。故子居正殿,而冰乃祠于寢殿也。

相傳泯江泛濫,秦時蜀守李冰父子乃將灌口一山鑿斷,使上游之水至此分為兩派,一南行為外江,一北行為內(nèi)江。而內(nèi)外支分條析,灌溉川西數(shù)十縣,民生以給。故川人神之,以配夏禹。其鑿斷處,號為離堆。有廟祀冰,號伏龍也。

堆之西有土石突出,下斷上連,以水面下視則似斷,其實必不斷也。堆形似象,而此似象鼻,故人號為象鼻子。

二郎廟大門以內(nèi)有石,刻“深淘灘低作堰”六字。又有一石刻“深淘灘,低作堰;六字旨,精可鑒;挖河沙,堆堤岸;砌魚嘴,安羊圈;立湃闕,留漏罐;籠編密,石裝健;分四六,平潦映;水畫符,鐵椿見;歲勤修,豫防患;遵舊制,毋擅變。”又有一石,刻“深淘灘,低作堰;遇灣截角,逢正抽心”。此皆老于河工水利者,特書以詔示后人,今觀其形勢猶如所言。而“深淘灘低作堰”六字尤為要訣。蓋淘灘不深,則沙石閼積,水易橫流。作堰如高,則水大時為堰所阻,水勢愈猛,易趨于一道,而潰決反多,下流受溉之處或偏于少,或偏于多,是仍為患也,不審此見然否。廟內(nèi)靈官殿右廓有匾二:一書“書如其人”,一書“純正不回”。上有方朱印,文曰“嚴武御書”。此豈杜工部府主之嚴武耶?何以稱為御書,不可解也。又有一匾,為鄧石如篆書,其文曰:“六二,鳴廉貞吉。象曰:‘鳴謙貞吉,中心得也。’九三,勞謙,君子有終吉。象曰:‘勞謙君子,萬民服也。’”大殿悉以楠木為之,柱逾合抱,高可五六丈。聞殿毀于火,此猶近年新建者也。中祀二郎偶像,兩眉之間,復(fù)具一眼;夫舜重瞳子,由書言明四日而附會,姬文四乳,亦張其詞,固未必重瞳四乳也。二郎具三眼者,意狀其治水有特見耳,亦未必三眼也。然檢小說《封神傳》中楊戩號灌口二郎神,亦三只眼,戩攜哮天犬,使三尖刀,此廟殿前亦陳鐵鑄哮天犬、三尖刀,則此神又是楊戩而非李冰之子矣。然李冰父子有此功績而不見《史記》、《漢書》,何也?垂之方志,蓋自傳聞,余疑實即鯀禹父子事之訛傳。禹生石紐,正是蜀地也。廟依山,其上則祀老君。守廟者為道士,然則乃羽流中之無識者,妄以附于封神榜中之楊戩而鑄犬與刀耳。老君殿最高,本可望江流全景,乃為喬木及建筑物所障,不能盡覽為恨。大殿后有木主甚多,皆昔之治此間水利者,惟丁寶楨有塑像,塑不甚好,與昭覺寺吳焯夫畫像相較,此都無是處也。

出二郎廟而西,半里而近,有繩橋,共列七排,每排十五丈,或二十丈,蓋長半里而強。繩絞竹為之,巨可拱把,上鋪木板,旁設(shè)繩闌,寬約八尺有奇。故橋毀于往年二劉之爭,劉湘既逐劉文輝于橋南,遂焚橋。去年始復(fù),費竹一○九四五○根,石七三五九五方尺,石灰五八五八二斤,木九九○○○根。余等乘滑竿過橋,而步行以還。在橋上觀江流派別甚晰,水聲工工,奮道急下,而水則淺青,激浪成白。水中臥竹龍(籠),即所謂籠編密石裝健者。川富于竹,竹性堅韌,編成數(shù)丈之籠,而裝石其中,以弱水勢,然年必勤修,蓋水急力大,不易以新,不能持久也。

歸途觀離堆,以水利局同人邀飯,雖方午后三時,草草一覽而行。蓋川俗日食二餐,午前十時午后四時也。飯畢,謁灌縣縣長吳君,方午睡,朦朧而出,余本無意謁之,壽椿以吳乃其鄉(xiāng)人,不宜過門不入耳。縣府大堂猶同清制,公案帷以紅布,錫質(zhì)硯與山形筆架,又觸余目矣。其西為民刑事犯拘留所。刑事拘留者未見,蓋不使得與外人相面也。民事拘留所見一老婦、一中婦、一童子,余心惻然,不知童子所犯何事也。四時歸,六時余抵成都。朝夕往返二百四十里,又得從容游覽,無汽車安得辦此耶,科學之利如此。以明晨即有軍官學校成都分校演講之約,不得留而登青城山也。

《論書絕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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