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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藥物(8)

法庫門生萬××治一少女瘋狂,強灌以藥,竟將藥碗咬破,仍未灌下。萬××素閱《衷中參西錄》,知此方,遂用樸硝和鮮萊菔作湯,令病患食之,數日全愈。

奉天劉××,年四十余,得結證,飲食行至下脘復轉而吐出,無論服何藥亦如茲,且其處時時切疼,上下不通者已旬日矣。俾用樸硝六兩,與鮮萊菔片同煮,至萊菔爛熟撈出,又添生片再煮,換至六七次,約用萊菔七八斤,將樸硝咸味借萊菔提之將盡,余濃汁四茶杯,每次溫飲一杯,兩點鐘一次,飲至三次其結已開,大便通下。其女時息痢疾,俾飲其余,痢疾亦愈。

奉天于姓婦,年近五旬,因心熱生痰,痰火瘀滯,煩躁不眠,五心潮熱,其脈象洪實。遂用樸硝和炒熟麥面煉蜜為丸,三錢重,每丸中約有樸硝一錢,早晚各服一丸,半月全愈。蓋人多思慮則心熱氣結,其津液亦恒隨氣結于心下,經心火灼煉而為熱痰。樸硝咸且寒,原為心經對宮之藥,其咸也屬水,力能勝火,而又寒能勝熱,且其性善消,又能開結,故以治心熱有痰者最宜。至于必同麥面為丸者,以麥為心谷,心臟有病以樸硝瀉之,即以麥面補之,補破相濟為用,則藥性歸于和平,而后可久服也。

硝石即焰硝,俗名火硝。味辛微咸,性與樸硝相近,其寒涼之力遜于樸硝,而消化之力勝于樸硝,若與皂礬同用,善治內傷黃膽,消膽中結石、膀胱中結石(即石淋)及鉤蟲病(鉤蟲及膽石病,皆能令人成黃膽醫論篇中有“論黃膽有內傷外感及內傷外感之兼證并詳治法”,載有審定《金匱》硝石礬石散方,可參觀)。

用樸硝煉玄明粉,原用萊菔。然此法今人不講久矣。至藥局所鬻者,乃風化硝,非玄明粉也。今并載其法,以備參觀。

其法:于冬至后,用潔凈樸硝十斤,白萊菔五斤切片,同入鍋中,用水一斗五升,煮至萊菔爛熟,將萊菔撈出。用竹篩一個,鋪綿紙二層,架托于新缸之上,將硝水濾過。在庭露三日,其硝凝于缸邊,將余水傾出,曬干。將硝取出,用砂鍋熬于爐上,融化后,攪以銅鏟,熬至將凝,用鏟鏟出。再裝以瓷罐,未滿者寸許,蓋以瓦片。用釘三個,釘地作鼎足形,釘頭高二寸,罐置其上,用磚在罐周遭,砌作爐形,多留風眼,爐磚離罐三寸。將木炭火置于爐中,罐四圍上下都被炭火壅培,以 至硝紅為度。次日取出,再用綿紙鋪于凈室地上,將硝碾細,用絹羅篩于紙上濃一分。將戶牖皆遮蔽勿透風,三日后取出,其硝潔白如粉,輕虛成片。其性最能降火化痰,清利臟腑。怪證服之可蠲,狂躁用之即愈。搜除百病,安斂心神。大人服二、三錢,小兒服五分至一錢,用白湯或蔥湯融化,空心服之。

服藥之日,不宜食他物,惟飲稀粥。服二三次后、自然精神爽健,臟腑調和,津液頓生,百病如失。惟久病泄瀉者,服之不宜。

22.濃樸解

濃樸:味苦辛,性溫。治胃氣上逆,惡心嘔噦,胃氣郁結脹滿疼痛,為溫中下氣之要藥。為其性溫味又兼辛,其力不但下行,又能上升外達,故《神農本草經》謂其主中風傷寒頭痛,《金匱》濃樸麻黃湯,用治咳而脈浮。與橘、夏并用,善除濕滿;與姜、術并用,善開寒痰凝結;與硝、黃并用,善通大便燥結;與烏藥并用,善治小便因寒白濁。味之辛者屬金,又能入肺以治外感咳逆;且金能制木,又能入肝、平肝木之橫恣以愈脅下掀疼;其色紫而含有油質,故兼入血分,甄權謂其破宿血,古方治月閉亦有單用之者。諸家多謂其誤服能脫元氣,獨葉香巖謂“多用則破氣,少用則通陽”,誠為確當之論。

【附案】一少婦因服寒涼開胃之藥太過,致胃陽傷損,飲食不化,寒痰瘀于上焦,常常短氣,治以苓桂術甘湯加干姜四錢、濃樸二錢,囑其服后若不覺溫暖,可徐徐將干姜加重。后數月見其家人,言干姜加至一兩二錢、濃樸加至八錢,病始脫然。問何以并將濃樸加重?謂“初但將干姜加重則服之覺悶,后將濃樸漸加重至八錢始服之不覺悶,而寒痰亦從此開豁矣。”由是觀之,元素謂:寒脹之病,于大熱藥中兼用濃樸,為結者散之之神藥,誠不誤也。

愚二十余歲時,于仲秋之月,每至申、酉時腹中作脹,后于將作脹時,但嚼服濃樸六七分許,如此兩日,脹遂不作。服濃樸辛以散之,溫以通之,且能升降其氣化是以愈耳。

愚治沖氣上沖,并挾痰涎上逆之證,皆重用龍骨、牡蠣、半夏、赭石諸藥以降之、鎮之、斂之,而必少用濃樸以宣通之,則沖氣痰涎下降,而中氣仍然升降自若無滯礙。

23.麻黃解

麻黃:味微苦,性溫。為發汗之主藥。于全身之臟腑經絡,莫不透達,而又以逐發太陽風寒為其主治之大綱。故《神農本草經》謂其主中風傷寒頭痛諸證,又謂其主咳逆上氣者,以其善搜肺風兼能瀉肺定喘也。謂其破 瘕積聚者,以其能透出皮膚毛孔之外,又能深入積痰凝血之中,而消堅化瘀之藥可偕之以奏效也。且其性善利小便,不但走太陽之經,兼能入太陽之府,更能由太陽而及于少陰(是以傷寒少陰病用之),并能治瘡疽白硬,陰毒結而不消。

太陽為周身之外廓,外廓者皮毛也,肺亦主之。風寒襲人,不但入太陽,必兼入手太陰肺經,恒有咳嗽微喘之證。麻黃兼入手太陰為逐寒搜風之要藥,是以能發太陽之汗者,不僅麻黃,而《傷寒論》治太陽傷寒無汗,獨用麻黃湯者,治足經而兼顧手經也。

凡利小便之藥,其中空者多兼能發汗,木通、 蓄之類是也。發汗之藥,其中空者多兼能利小便,麻黃、柴胡之類是也。傷寒太陽經病,恒兼入太陽之腑(膀胱),致留連多日不解,麻黃治在經之邪,而在腑之邪亦兼能治之。蓋在經之邪由汗而解,而在腑之邪亦可由小便而解,彼后世用他藥以代麻黃者,于此義蓋未之審也。

受風水腫之證,《金匱》治以越婢湯,其方以麻黃為主,取其能祛風兼能利小便也。愚平素臨證用其方服藥后果能得汗,其小便即頓能利下,而腫亦遂消。特是,其方因麻黃與石膏并用,石膏之力原足以監制麻黃,恒有服之不得汗者,今變通其方,于服越婢湯之前,先用白糖水送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半,必能出汗,趁其正出汗時,將越婢湯服下,其汗出必益多,小便亦遂通下。

東人××博士,用麻黃十瓦,煎成水一百瓦,為一日之量,分三次服下,治慢性腎炎小便不利及腎臟萎縮小便不利,用之有效有不效,以其證之涼熱虛實不同,不知用他藥佐之以盡麻黃之長也。試觀《金匱》水氣門越婢湯,麻黃輔以石膏,因其脈浮有熱也(脈浮故系有風實亦有熱),麻黃附子湯輔以附子,因其脈沉而寒也。通變化裁,息息與病機相符,是真善用麻黃者矣。

古方中有麻黃,皆先將麻黃煮數沸吹去浮沫,然后納他藥,蓋以其所浮之沫發性過烈,去之所以使其性歸和平也。

麻黃帶節發汗之力稍弱,去節則發汗之力較強,今時用者大抵皆不去節,至其根則純系止汗之品,本是一物,而其根莖之性若是迥殊,非經細心實驗,何以知之。

陸九芝謂:“麻黃用數分,即可發汗,此以治南方之人則可,非所論于北方也。蓋南方氣暖,其人肌膚薄弱,汗最易出,故南方有麻黃不過錢之語;北方若至塞外,氣候寒冷,其人之肌膚強濃,若更為出外勞碌,不避風霜之人,又當嚴寒之候,恒用七八錢始能汗者。夫用藥之道,貴因時、因地、因人,活潑斟酌以勝病為主,不可拘于成見也。”

24.柴胡解

柴胡:味微苦,性平。稟少陽生發之氣,為足少陽主藥,而兼治足厥陰。肝氣不舒暢者,此能舒之;膽火甚熾盛者,此能散之;至外感在少陽者,又能助其樞轉以透膈升出之,故《神農本草經》謂其主寒熱,寒熱者少陽外感之邪也。又謂其主心腹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誠以五行之理,木能疏土,為柴胡善達少陽之木氣,則少陽之氣自能疏通胃土之郁,而其結氣飲食積聚自消化也。

《神農本草經》柴胡主寒熱,山茱萸亦主寒熱。柴胡所主之寒熱,為少陽外感之邪,若傷寒瘧疾是也,故宜用柴胡和解之,山萸肉所主之寒熱,為厥陰內傷之寒熱,若肝臟虛極忽寒忽熱,汗出欲脫是也,故宜用山萸肉補斂之。二證之寒熱雖同,而其病因判若天淵,臨證者當細審之,用藥慎勿誤投也。

柴胡非發汗之藥,而多用之亦能出汗。小柴胡湯多用之至八兩,按今時分量計之,且三分之(古方一煎三服,故可三分)一劑可得八錢。小柴胡湯中如此多用柴胡者,欲借柴胡之力升提少陽之邪以透膈上出也。然多用之又恐其旁行發汗,則上升之力不專,小柴胡湯之去渣重煎,所以減其發汗之力也。

或疑小柴胡湯既非發汗之藥,何以《傷寒論》百四十九節服柴胡湯后有汗出而解之語?不知此節文義,原為誤下之后服小柴胡湯者說法。夫小柴胡湯,系和解之劑,原非發汗之劑,特以誤下之后,脅下所聚外感之邪,兼散漫于手少陽三焦,因少陽為游部,手、足少陽原相貫徹也。此時仍投以小柴胡和解之,則邪之散漫于三焦者,遂可由手少陽外達之經絡作汗而解,而其留于脅下者,亦與之同氣相求,借徑于手少陽而汗解,故于發熱汗出上,特加一卻字,言非發其汗而卻由汗解也。然足少陽之由汗解原非正路,乃其服小柴胡湯后,脅下之邪欲上升透膈,因下后氣虛不能助之通過,而其邪之散漫于手少陽者,且又以同類相招,遂于蓄極之時而開旁通之路,此際幾有正氣不能勝邪氣之勢,故必先蒸蒸而振,大有邪正相爭之象,而后發熱汗出而解,此即所謂戰而后汗也。觀下后服柴胡湯者,其出汗若是之難,則足少陽之病由汗解,原非正路益可知也。是以愚生平臨證,于壯實之人用小柴胡湯時,恒減去人參,而于經醫誤下之后者,若用小柴胡湯必用人參以助其戰勝之力。

用柴胡以治少陽外感之邪,不必其寒熱往來也。但知其人純系外感,而有惡心欲吐之現象,是即病在少陽,欲借少陽樞轉之機透膈上達也。治以小柴胡可隨手奏效,此病機欲上者因而越之也。又有其人不見寒熱往來,亦并不喜嘔,惟頻頻多吐粘涎,斯亦可斷為少陽病,而與以小柴胡湯。蓋少陽之去路為太陰濕土,因包脾之脂膜原與板油相近,而板油亦脂膜,又有同類相招之義,此少陽欲傳太陰,而太陰濕土之氣經少陽之火鑠煉,遂凝為粘涎頻頻吐出,投以小柴胡湯,可斷其入太陰之路,俾由少陽而解矣。又:柴胡為瘧疾之主藥,而小心過甚者,謂其人若或陰虛燥熱,可以青蒿代之。不知瘧邪伏于脅下兩板油中,乃足少陽經之大都會,柴胡能入其中,升提瘧邪透膈上出,而青蒿無斯力也。若遇陰虛者,或熱入于血分者,不妨多用滋陰涼血之藥佐之;若遇燥熱者,或熱盛于氣分者,不妨多用潤燥清火之藥佐之。是以愚治瘧疾有重用生地、熟地治愈者,有重用生石膏、知母治愈者,其氣分虛者,又有重用參、 治愈者,然方中無不用柴胡也。

【附案】一人年過四旬,脅下掀疼,大便七八日未行,醫者投以大承氣湯,大便未通而脅下之疼轉甚。其脈弦而有力,知系肝氣膽火恣盛也,投以拙擬金鈴瀉肝湯加柴胡、龍膽草各四錢,服后須臾大便通下,脅疼頓愈。審是,則《神農本草經》謂“柴胡主腸胃中飲食積聚,推陳致新”者,誠非虛語也。且不但能通大便也,方書通小便亦多有用之者,愚試之亦頗效驗。蓋小便之下通,必由手少陽三焦,三焦之氣化能升而后能降,柴胡不但升足少陽實兼能升手少陽也。

25.桂枝解

桂枝:味辛微甘,性溫。力善宣通,能升大氣(即胸之宗氣),降逆氣(如沖氣肝氣上沖之類),散邪氣(如外感風寒之類)。仲景苓桂術甘湯用之治短氣,是取其能升也;桂枝加桂湯用之治奔豚,是取其能降也;麻黃、桂枝、大小青龍諸湯用之治外感,是取其能散也。而《神農本草經》論牡桂(即桂枝),開端先言其主咳逆上氣,似又以能降逆氣為桂枝之特長,諸家本草鮮有言其能降逆氣者,是用桂枝而棄其所長也。

小青龍湯原桂枝、麻黃并用,至喘者去麻黃加杏仁而不去桂枝,誠以《神農本草經》原謂桂枝主吐吸(吐吸即喘),去桂枝則不能定喘矣。乃醫者皆知麻黃瀉肺定喘,而鮮知桂枝降氣定喘,是不讀《神農本草經》之過也。桂枝善抑肝木之盛使不橫恣,又善理肝木之郁使之條達也。為其味甘,故又善和脾胃,能使脾氣之陷者上升,胃氣之逆者下降,脾胃調和則留飲自除,積食自化。其宣通之力,又能導引三焦下通膀胱以利小便(小便因熱不利者禁用,然亦有用涼藥利小便而少加之作向導者),惟上焦有熱及恒患血證者忌用。

桂枝非發汗之品,亦非止汗之品,其宣通表散之力,旋轉于表里之間,能和營衛、暖肌肉、活血脈,俾風寒自解,麻痹自開,因其味辛而且甘,辛者能散,甘者能補,其功用在于半散半補之間也。故服桂枝湯欲得汗者,必啜熱粥,其不能發汗可知;若陽強陰虛者,誤服之則汗即脫出,其不能止汗可知。

按:《傷寒論》用桂枝,皆注明去皮,非去枝上之皮也。古人用桂枝,惟取當年新生嫩枝,折視之內外如一,皮骨不分,若見有皮骨可以辨者去之不用,故曰去皮,陳修園之侄鳴岐曾詳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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