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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雜文 (1)

書安南事

安南自黎利立國之后,世修職貢。正德十一年,安南王黎晭為其下陳暠所弒,國人立其兄子譓。陳暠逃據諒山,累年討平之。

嘉靖元年,莫登庸立譓弟懬,而專有其國。會天子新即位,詔賜外夷【夷 原刻墨釘,依大全集校補?!?。使者至龍州界,移告諒山衛,無所答;知其國內亂,未達而返。其后登庸鴆殺黎懬,立己子登瀛,僭號改元。而黎譓死清源府,國人奉其子寧為世孫。

十五年,天子以皇子生,諭少傅言頒詔高麗、安南。時安南不賓貢者二十一年,兩廣大臣歲歲牒問,未得其要領。天子慨然欲發兵誅之。而云南人亦奏安南人武嚴威犯邊。于是少傅言言:「天子繼天立極,君主華夷【夷 原刻墨釘,依大全集校補。】

。安南負固為逆,久不來庭,無所逃于天討。太宗皇帝之兵,初分兩道而入。蓋安南地域,東起廣東之欽州,迤西歷廣西之左江,至臨安之元江為界。而廣西龍州所必由之道,憑祥州則其要害也。西則由臨安經蒙自縣河底之蓮花灘,至其東都,四五日程耳。大司馬九伐之法,賊賢害民則罰,負固不服則侵,放弒其君則殘。蠢茲有苗,實負三罪。上干天討,自速滅亡。聲罪正名,可傳檄而定矣?!?

明年,黎寧臣鄭惟僚潛走京師,奏言登庸逆亂之故,乞正天討。譯問惟僚,言往者憑祥州關隘梗阻,海東、長慶、高平、安平、歸化、安西沿邊州峒土官,以非安南故所往來,不為假道。惟僚挾宗圖奏章入商舶中,隨風飄至占城。余二年,始得來見天子。

議者以朝廷方欲興師,而使者忽至,恐有詐。請遣人到邊牒驗之,而置惟僚錦衣衛密室中。惟僚奏:「去國日久,不知國內存亡。牒間恐泄事機,賊將生計,曠日彌月,是絕世孫之望,阻國人之心,而顯惟僚不為國之罪也。逆徒文書,多于憑祥、上下凍、龍州。昔惟僚帥師攻諒山,使黃公顯迎朱埴。朱埴者,故國王所遣告急使也??蓡枒{祥州人?!鼓衬暝?,果有諒山衛官黃公顯將兵會上官李珠攻上琴,行廬社,以水牛黃牛謝李珠,可驗。鄭惟僚,黎氏臣也。

天子于是再下廷臣議,決攻討之計。 【少傅言,貴溪夏文愍公也。昆山刻本誤作「賢」??籍敃r無其人,今正之?!?

書郭義官事

郭義官曰和者,有田在會昌、瑞金之間。翁一日之田所。經山中,見虎當道,策馬避之,從他徑行。虎輒隨翁,馴擾不去。翁留妾守田舍,率一歲中數至。翁還城,虎送之江上,入山而去。比將至,虎復來。家人呼為小豹。每見虎來,其妾喜曰:「小豹來,主且至,速為具飯。」語未畢,翁已在門矣。至則隨翁帖帖寢處。冬寒,臥翁足上,以覆暖之。竟翁去,復入山。如是以為常。翁初以肉飼之,稍稍與米飯。故會昌人言郭義官飯虎。鎮守官聞,欲見之。虎至庭,咆哮庭中,人盡仆。翁亟將虎去。后數十年,虎暴死。翁亦尋卒。

嘉靖癸丑,翁孫惠為昆山主簿,為予言此。又言歲大旱,禱雨不應,眾強翁書表焚之。有神憑童子,怒曰:「今歲不應有雨,奈何令郭義官來,今則不得不雨?!鬼曋?,澍雨大降。然翁平日為人誠樸,無異術也。

予嘗論之:以為物之鷙者莫如虎,而變化莫如龍。古之人嘗有以豢之。而佛、老之書,所稱異物多奇怪,學者以為誕妄,不道。然予以為人與人同類,其相戾有不勝其異者。至其理之極,雖夷 【夷 原刻墨釘,依大全集校補?!康仪莴F,無所不同。子思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箤W者疑之。郭義官事,要不可知。嗚呼!惟其不可知,而后可以極其理之所至也。

書張貞女死事張貞女,父張耀,嘉定曹巷人也。嫁汪客之子??驼?,嘉興人,僑居安亭。其妻汪嫗,多與人私??屠弦?,又嗜酒,日昏醉無所省。諸惡少往往相攜入嫗家飲酒。及客子娶婦,惡少皆在其室內,治果殽為歡宴。嫗令婦出徧拜之,貞女不肯。稍稍見姑所為,私語夫曰:「某某者,何人也?」夫曰:「是吾父好友,通家往來久矣?!关懪唬骸负糜涯俗骱问??若長大,若母如此,不愧死耶?」

一日,嫗與惡少同浴,呼婦提湯。見男子,驚走,遂歸母家??迶等?,人莫得其故。其母強叩之,具以實告。居久之,嫗陽為好言謝貞女,貞女至,則百端凌辱之。貞女時時泣語其夫,令謝諸惡少。復乘間從容勸客,曰:「舅亦宜少飲酒?!箍透缸咏K不省,反以語嫗,輒致搒掠。

惡少中有胡巖,最桀黠,羣黨皆卑下之,從其指使。一日,巖眾言曰:「汪嫗且老,吾等不過利其財,且多飲酒耳。新娘子誠大佳,吾已寢處其姑,其婦寧能走上天乎?」遂入與嫗曰:「小新婦介介不可人意。得與胡郎共寢,即歡然一家,吾等快意行樂,誰復言之者?」嫗亦以為然。謀遣其子入縣書獄。嫗嘗令貞女織帨,欲以遺所私奴。貞女曰:「奴耳,吾豈為奴織帨耶?」嫗益惡之。

胡巖者四人,登樓縱飲。因共呼貞女飲酒,貞女不應。巖從后攫其金梭。貞女詈且泣。還之,貞女折梭擲地。嫗以己梭與之,又折其梭。遂罷去。頃之,嫗方浴,巖來共浴。浴已,嫗曰:「今日與新婦宿?!箮r入犯貞女,貞女大呼曰:「殺人!殺人!」以杵擊巖,巖怒,走出。貞女入房,自投于地??蘼暰挂共唤^。

明日,氣息僅屬。至薄暮,少蘇,號泣欲死。巖與嫗恐事泄,縶諸床足,守之。明日,召諸惡少酣飲。二鼓,共縛貞女,椎斧交下。貞女痛苦宛轉,曰:「何不以刃刺我,令速死?」一人乃前刺其頸,一人刺其脅,又椓其陰。共舉尸欲焚之,尸重不可舉,乃縱火焚其室。鄰里之救火者,以足蹴其尸,見嚇然死人,因共驚報。諸惡少皆潛走。一人私謂人曰:「吾以鐵椎椎婦者數四,猶不肯死。人之難死如此。」貞女死時,年十九耳。嘉靖二十三年五月十六日也。

官逮小女奴及諸惡少,鞫之。女奴歷指曰:「是某者縛吾姊,某以椎擊,某以刃刺?!箣灹R惡少曰:「吾何負于汝?汝謂姑殺婦,無罪。今何如?」嫗尋死于獄。

貞女為人淑婉,奉姑甚謹;雖遭毒虐,未嘗有怨言。及與之為非,獨亢然蹈白刃而不惴。可不謂賢哉!夫以羣賊行污閨闥之間,言之則重得罪,不言則為隱忍,抑其處此尤有難者矣。自為婦至死,踰一年,而處汪氏僅五月。或者疑其不蚤死,嗟乎,死亦豈易哉!

嘉定故有烈婦祠。貞女未死前三日,祠旁人皆聞空中鼓樂聲,祠中火炎炎從柱中出。人以為貞女死事之征。予來安亭,因見此事。嘆其以童年妙齡,自立如此,凜然毛骨為竦。因反復較勘,著其始末,以備史氏之采擇。 【按:梭,常熟本作梳。竊謂金梭,必是織帨之梭,非櫛發之梳也。當以聲相近而訛耳。】

張貞女獄事

初,胡巖父子謀殺貞女。傭奴王秀,故嘗與嫗通,后已謝去。巖以金餌之,呼與俱來。本欲焚尸以滅跡,又欲誣貞女與王秀私而自殺,其造意為此兩端。蓋今豪家殺人,多篡取其尸焚之。官司以其無跡,輒置不問。故殺人往往焚尸,為吏者不可不知也?;鹌?,人來救之。巖裸身著草履,其衣為血所濺,卒無衣易也。人或謂:「胡郎!事如是,奈何?」巖疾視曰:「若謂有何事耶?」亟令汪客詣縣,且如所以誣貞女者。會汪客醉臥縣門外。而貞女父張耀,已先入告之矣。耀,弱人。其婦翁已得巖金,教耀獨告朱旻。及典史來驗,巖尚揚揚在外,為賂驗者。貞女喉下刀孔,容二指,尚有血沫噴涌。仵人裂其頸,謾曰無傷者。盡去其衣,膚青腫,寸斷如畫紋。脅及下體,皆刀傷血流。市人盡呼冤,或奮擊仵人??h令亦知仵人受賂,然但睙而已。

一日,令晝寢。夢金甲神人兩膊流血,持刀前曰:「殺人者,胡鐸、胡巖也。不速成此獄,當刺汝心?!沽铙@起,問左右,知有胡巖,巖父明堂。令因謂「堂」、「鐸」聲近訛也。逮女奴鞫之,遂收巖等。

先是,嫗貲千金,悉寄巖家。巖以是益得行金求解。時有張副使罷官家居,與丁憂丘評事,兩人時時入縣??h令問此兩人。張顧丘曰:「老法司謂何?」丘曰:「殺一女子,而償四五人,難以申監司也。」蓋令多新進,不諳法律;又獄上御史,常慮見駁,損傷聲譽,故以惑之。令果問計。兩人教令以「雇工人奸家長妻律」坐王秀足矣。以故事益解,巖等皆頌系,方俟十五日再驗貞女,遂釋巖等。會令至學,諸生告以大義,令方慚悔。回縣,趣召巖等。巖等自謂得釋,兩人亦坐縣治前,候獄定,即持金回也。令忽縛巖等,以朱墨涂面,迎至安亭。且遣人祭慰貞女。兩人相顧變色,遁去。安亭市中,無不鼓舞稱快。時吳中大旱,四月至于六月,不雨。及是,大雨如注。

巖復賂守卒,斃嫗于獄,欲以絕口,且盡匿其金。令亦疑巖所為,然但睙守卒而已。先是貞女之死,數有神怪。至是,暴嫗尸于市,汪客夜持棺欲竊斂之,鬼數百,羣逐汪客去。令猶以兩人言,欲出為從者。會女奴指周綸實以椎擊貞女,鞫問數四,不易辭。令無如之何,獨貸朱旻。旻是夜實共殺者,不獨于戶外竊聽而已。

獄已具,兩人猶馳赤日中,泊舟所居數里外,竟日相謀。丘曰:「我至大理,此獄必反。」張對人稱巖,猶曰胡公。其無人心如此。貞女之外祖曰金炳,炳父楷,成化乙未南宮進士第二人,為涪州知州以卒。貞女死時,炳家近,先往,見其尸。得金,遂不復言。及母黨之親,多得其金。雖張耀亦色動,其族有言而止。

予論貞女事已詳。又著其獄事,以志世變。即此一事,其反復何所不至,獨恃猶有天道也。嘉靖二十七年七月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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