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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詐妄謬誤(五)

募役

熙寧初,余罷中丞,復歸翰林,有成都進士李戒投書見訪云:『戒少學仁義

『仁義』,涑水作『圣人』。】之道,自謂不在顏回、孟軻之后。』其辭孟浪,高自稱譽,大率如此。又獻役法,大要以為:『民苦重稅,但聞有因役破產者,不聞因稅破產也。請增天下田稅錢谷各十分之一,募人充役,仍命役重輕為三等,上等月給錢千五百,谷二斛,中下等以是為差,計雇役猶有羨余,可助經費。明公儻為言之于朝,幸而施行,公私不日皆富實矣。』余試舉一事難之曰:『衙前為何等?』戒曰:『上等。』余曰:『今夫衙前掌官物,敗失者或破萬金之產,彼肯顧千五百錢、兩斛谷,來應募邪?』戒不能對,余因謝遣之,曰:『仆已去言職,君宜詣當官者獻之。』居無何,復來投書曰:『三皇不圣,

涑水有『五帝不圣』四字。】自生民以來,唯孔子為圣人耳。孔沒,孟軻以降,蓋不足言。今日復有明公,可繼孔子者也。』余駭懼,遽還其書曰:『足下何得為此語?』因

涑水作『固』。】請留書,余曰:『若留君書,是當而有之也,死必不敢。』又欲授余左右,余叱左右使勿接,乃退。余以其狂妄,常語于同列以資戲笑。時韓子華知成都,戒不

涑水作『亦』。】嘗以此策干

涑水作『獻』。】之,子華大以為然,及入為三司使,欲奏行之,余與同列共笑且難之,子華意沮乃止。及介甫同制置三司條例,為介甫言之,介甫亦以為喜,雇役之議,自此起。時李戒已得心疾,罷舉歸成都矣。

提舉常平

何浹以錄事參軍,提舉梓州路常平倉等,

『等』,涑水作『浹』。】所至暴橫,捶撻吏民以立威,皆竄匿無地。氣陵提轉,直出其上,公牒州縣云:『未得當司指揮,其提轉牒,皆不得施行。』轉運使李竦、判官陳充與之議事,不合,輙叱罵之。知州詣之白事,下馬于門外,循廊而進,至其坐榻之側,亦不為起。浹欲廢廣安軍,眾議以為旁去他州遠,不可廢。有章辟方得其父集賢校理何涉所撰鼓角樓記,以呈之,曰:『先君子亦具言置軍要害之意。』浹曰:『凡事當從公論,

涑水有『此妄語』三字。】何足憑也?』李竦等具奏其狀,詔罷歸。浹緣道上,奏訟竦等,無所不道。至京師,下開封府鞠問,浹索紙萬幅以答款,府司以數百幅給之,乃一紙書一字。坐上書詐不實,凡一百四十事,由是停官。時所遣提舉官,大抵狂妄作威,而浹最為甚。

并涑水紀聞。】

用事錯誤不害為美

文士用事誤錯,雖為缺失,然不害其美。杜甫云:『功曹無復漢蕭何。』按光武帝謂鄧禹何以不掾功曹;又曹參嘗為功曹,云酇侯非也。陳子昂云:『吾聞中山相,乃屬放麑翁。』放麑本秦西巴孟孫氏之臣也,謂之中山,誤矣。唐人記韓囗善琴知音,聞止息,推說以謂毋丘儉、諸葛誕皆以揚州刺史舉兵討晉,事敗無成,故名廣陵散,言敗于廣陵也。劉道原云:『漢魏時,揚州刺史治壽春,毋丘、諸葛誕皆死壽春。』此時廣陵自屬徐州,至隋唐乃為揚州耳。事有似而非者,不可不察也。

劉貢父詩話。】

薦士

吳沖卿初作相,亦以收拾人物為先,首薦齊諶并

原作『井』,據東軒改。】亮釆。洎二人登對,咸不稱旨,又薦李師德為臺官,而師德不才。自是,秉政數年,以至薨背,

東軒作『日』。】更不復薦士,而三人者,亦竟無聞于時也。

東軒筆錄。】

知人之難

姚嗣宗,關中詩豪,忽繩檢,坦然自任。杜祁公帥長安,多裁品人物,謂尹師魯曰:『姚生如何人?』尹曰:『嗣宗者,使白衣入翰林,亦不忝。減死一等,黥流海島,亦不屈。』姚聞大喜,曰:『所謂善評我者也。』時天下久撤邊警,一旦忽元昊以河西叛,朝廷方羈籠關豪之際,嗣宗止因寫二詩于驛壁,詩有『踏破賀蘭石,掃開西海塵,布衣能効死,可惜作窮人。

『人』,湘錄作『麟』。】』又一絕:『百越干戈未息肩,九原金鼓又轟天。崆峒山叟笑不語,靜聽松風春晝眠』之句,韓忠獻公奇之,奏補職官。繼而一庸生張

忘其名。】亦堂堂人,猬髯黑面,頂青巾緇裘,持一詩代刺,搖袖以謁杜公曰:『昨夜云中兩

湘錄作『羽』。】檄來,案兵誰解掃氛埃?長安有客面如鐵,為報君王早筑臺。』祁公亦異之,奏補干佑一尉,而胸無一物。未幾,以贓去任。

湘山野錄。】

賣廟

張諤檢正中書五房公事,判司農寺,上言,天下祠廟,歲時有燒香施利,乞依河渡坊場,召人買撲。王荊公秉政,多主諤言,故凡司農起請,往往中書即自施行,不由中覆。賣廟勑既下,而天下祠廟各以緊慢,價直有差。南京有高辛廟,平日絕無祈祭,縣吏抑勒,祝史僅能酬十千。是時張方平留守南京,因抗疏言朝廷生財,當自有理,豈可以古先帝王祠廟賣與百姓,以規十千之利乎?上覽疏大駭,遂窮問其由,乃知張諤建言,而中書未嘗覆奏。自是有旨,臣僚起請,必須奏稟,方得施行。賣廟事尋罷。

倦游錄。】

人才有長短

仲簡知處州,治為東南第一,朝廷

東軒有『累』字。】擢為天章閣待制,知廣州。會儂智高破邕管,沿江而下,屠數郡,遂圍廣,而仲簡應敵之備,可笑者甚多。沈起知海門縣,有治績,朝廷擢為御史,后拜待制,知桂州,會宜州蠻傜侵王口寨,起備御甚乖。又欲誅

東軒作『征』。】交趾,愈益疏繆,是致交趾入寇,三州被害。孫永俊明文雅稱于時,中間以龍圖學士知秦州,會邊有警,永以怯懦,為邊人所輕。三人者,皆才臣,一當邊急,而敗事被斥,豈將帥自有體用?

東軒作『固』。】非可以常才強也。

東軒筆錄。】

贈縣令詩

元豐中,有人為建州建陽縣令,一舉子以貧謁之,待之甚薄。舉子大怒,作贈縣令詩,云:『寒儒登第十三年,沖替歸來賣盡田。除卻職田清俸外,不知何處遇神仙?』詩既盛傳,郡守刺史皆疑其人,終任,無薦之者。

李希聲詩話。】

趙昌言

李順作亂于蜀,詔以參知政事趙昌言監護諸將討之。鳳翔,是時寇準知州,密上言,趙昌言素有重名,又無子息,不可征蜀,授以利柄。太宗得疏,大驚曰:『朝廷皆無忠臣,言莫及此,賴有寇準憂國家耳。』及詔昌言行所至即止,專以軍事付王韶,且

涑水作『宣』。】罷知政事,以工部侍郎知鳳翔府,召寇準參知政事。昌言自鳳翔歷秦、陜、永興三州,入為御史中丞。真宗即位,咸平五年,翰林學士王欽若直館,洪

涑水有『湛』字。】知貢舉,京師豪族,有

涑水有『奏名至及第者,既而其家分居爭財,去其錢簿,有若干貫』二十二字,當從補。】遺知舉洪學士。上怒,下御史臺窮治,事連及王欽若,亦有所受。是時欽若被眷遇,上大怒,以為昌言操意巇險,誣陷大臣。昌言自戶部尚書兼御史中丞,貶安州司馬,自是不復省錄十余年,更累赦,量移放還。至祥符中,乃復敘為戶部侍郎,西祀,恩遷吏部侍郎,卒。

涑水紀聞。】

陶谷

陶谷,自五代至國初,文翰為一時之冠。然其為人,傾險狠媚,自漢初始得用,即致李崧赤族之禍,由是縉紳莫不畏而忌之。太祖雖不喜,然藉其詞筆

東軒作『華』。】足用,故尚置于翰苑。谷自以久次舊人,意希大用,建隆已后,為宰相者,往往不由文翰,而聞望皆出谷下。谷不能平,乃俾其黨與,因事薦谷,以為久在詞禁,宣力實多,亦以微伺上旨。太祖笑曰:『頗聞翰林草制,皆撿前人舊本,改換詞語,此乃俗所謂依樣畫葫蘆耳,何宣力之有?』谷聞之,乃作詩書于玉堂之壁,曰:『官職須由生處有,才能不管用時無。堪笑翰林陶學士,年年依樣畫葫蘆。』太祖益薄其怨望,遂決意不用矣。

姜識

慈圣光獻皇后薨,上悲慕甚。有姜識者,自言神術,可使死者復生。上命以

東軒作『試』。】其術,置壇于外庭,

東軒作『苑』。】凡數旬,無効。乃曰:『臣見太皇太后方與仁宗宴,臨白玉欄干賞牡丹,無意復來人間也。』上知誕妄,亦不深罪,止斥于郴州。蔡承禧進挽詞曰:『天上玉欄花已拆,人間方士術何施?』蓋謂是也。

并東軒筆錄。】

曹翰

曹翰,本隸世宗帳下,多計劃。世宗鎮澶州,因坐便廳視事,忽棟折,有大聲,左右皆走避,翰急抱世宗投階下,屋雖不陷,而世宗嘉其忠藎。會世宗入為開封尹,翰在鎮不從,聞周祖寢疾,翰不俟召而來,世宗責之,因屏左右曰:『主上寢疾,王為冢嗣,何乃于外司決事,失天下之望哉?』世宗寤,即日入止禁中。后為樞密承旨,世宗親征淮南,翰常往來京師,兵甲多留正陽。翰過正陽二十余里,適見部送淮南降卒八百人北歸,翰慮其劫正陽庫兵為亂,矯詔盡斬之,見世宗,具言其事,世宗不之罪。江南李氏稱藩,首遣翰奉使,翰驕傲自恣,飲酒無算,多出嫚言,江東君臣不任其恥,中主日日餉以食物珍果,并其器皿合匱,悉留之,既而純銀果合都盡,用棱合鉤物,皆卻而不受。中主令近臣督課工人,晨夜煅金造器合。嘗召翰飲便殿,有水晶盤盞二副,絕奇妙,翰屢目之,酒罷,即以遺翰,翰辭曰:『此珍異之物,歸當以獻天子,而老父母見必取之,有所非便。』中主又加賜二副,即受。其所獲資貨直數十萬緡。國初,為筠州刺史,征蜀,而翰為襄州荊門至石門關以來兵馬部署,翰鑿石通道,萬旅以濟,遂兼水陸轉運使,供饋無闕。征江南,以潁州團練使為先鋒,先登,陷池陽,金陵平。吳將胡則以江州拒命,翰率兵攻圍數月,下之,悉屠其城中三千余口,得免死者纔二十人。崔憲時匿倉內,獲免,后舉進士,至侍御。至翰南征,掠奪金寶以巨萬,上言潁州造佛舍,江州廬山東林寺五百鐵羅漢,愿載歸,許之。遂調發官船十余艘,悉載其所獲資貨,置像于其上,時目為押綱羅漢。以功遷桂州觀察使,仍判潁州。太平興國初,就加威遠軍節度使,充幽州東都部署。開南河,自雄州至莫州,役兵數萬人,入賊境伐木以給用,翰命五駿騎為斥候,持五色旗,人執其一,前有林木舉青旗,煙火舉赤旗,兵寇舉白旗,水潦舉黑旗,丘陵舉黃旗。虜入寇,必狼煙以為候,翰亦命舉煙境上,虜疑有伏,引去,得巨木數萬,以濟用度。復歸潁州,部內筑烽臺,強取民間絲帛菽粟兵器,為汝陰令孫崇望所告,遣知雜滕中正鞠得實,免死,流登州。后復起為大將軍,遷右千牛上將軍。翰之遷海上,籍沒其家貲巨萬計,悉分散其妓妾,多為民妻。翰在貶所,作詩千余首,亦可觀。性強記,凡奏事三五十條,皆默識,不用文記。飲酒至數斗不亂云。

梁逈

梁逈以合門使使江南,冒于貨賄,誅求無度,凡所貢時果食物,貯以金銀雜寶器者悉留,陶漆者還之。初甚毅然,不御酒食,鮮語屈強,雖承迎曲至,無以得其歡心,后主與羣臣甚憂之。既而厚贐貲直數十萬緡,逈大喜,過江登舟宴樂,為酒令,呼伶人奏戀情歡曲,戀戀數日不發,南中士人多笑之。

劉承勛

劉承勛者,江南人,為德昌宮使。李氏承吳王基緒,保有江左,籠山澤之利,國帑甚富,德昌宮,其外府也,金帛多在焉。簿籍淆亂,鉤考不明,承勛專掌宮事,盜用之無算,家畜妓樂數十百人,朱門甲第,窮極富貴。嘗指妓樂中一青衣云:『此女妓教其優劇,止學師巫持刀勑水一藝,凡費二千緡,他可知也。』后主母喪,衛士嘗給服無布,賦以錢。后德昌宮中屋壞,得布四十間,皆義祖時所貯也,殆數千萬端。太祖平荊湖,畫計以困江左,詔假舟運湖中米百萬石,承勛求董其事,亦有奸心,便自結納,既而運米二百萬石至迎鑾。金陵平,承勛見太祖,首述其事,太祖曰:『此李煜平昔契分,非汝之功也。』止以為鎮將,后貧困,街中求乞,帷薄不整,凍餓死。

李符

盧多遜貶朱崖,諫議大夫李符適知開封府,求見趙普,言朱崖雖在海外,而水土無他惡,流竄者多獲全。春州在內地而近,至者必死。望追改前命,亦以外彰寬宥,乃置于必死之地。普頷之。后月余,符坐事貶宣州行軍司馬,上怒未已,令再貶嶺外,普具述其事,即以符知春州,到郡月余卒。

并湘山野錄。今本湘山野錄無以上四條。】

張洎

張洎文章清贍,博學多聞,在江南已要近曾將命入貢。及還,作詩十篇,多訾詆京師風物有一灰堆之句,以悅其主,蘇易簡得其親書本。后洎入為學士,與蘇易簡爭寵,頗成不協,上前談議,往往異同。蘇忿之,謂同列云:『清河公若更相矛盾,即將灰堆之詩進呈矣。』張聞之甚懼,稍為之屈伏焉。

金坡遺事。】

穆修

文章隨時風美惡,咸通已后,文力衰弱,無復氣格。本朝穆修,首倡古道,學者稍稍向之。修性褊忤少合,初任海州參軍,以氣陵通判,遂為捃摭,貶籍系池州,其集中有秋浦會遇詩,自敘甚詳。后遇赦釋放,流落江外。賦命窮薄,稍得錢帛,即遇盜,或臥病,費竭然后已,是故衣食不能給。晚年得柳宗元集,募工鏤板,印數百帙,攜入京相國寺,設肆鬻之。有儒生數輩,至其肆,未評價直,先展揭披閱,修就手奪取,瞋目謂曰:『汝輩能讀一篇,不失句讀,吾當以一部贈汝。』其忤物如此,自是經年不售一部。

楊文公談苑。】

柳仲涂

柳仲涂開知潤州,胡旦秘監為淮漕,二人者但

玉壺作『俱』。】喜以文驚

『文驚』,玉壺作『名騖』。】于時。旦造漢春秋編年,立五始、先經、后經、發凡、明例

玉壺作『發明凡例』。】之類,切侔圣作,書甫畢,邀開于金山觀之,頗以作書

玉壺作『述作』。】自矜。開從其招而赴焉,方拂桉開編,未暇展閱,開杖劍叱之曰:『小子亂常,名教之罪人也。生民以來,未有如夫子者,至若丘明而下,公、谷、鄒、郟數子,止敢傳述而已。爾何輩?輒敢竊圣經之名,冠于編首!今日聊贈一劍,以為后世狂斐之誡。』語訖,勇逐旦,旦闊步攝衣急投舊艦,鋒幾及,

玉壺有『身』字。】賴舟人擁入,參差不免,猶斫數劍于舷,聊以快忿。

玉壺有『后』字。】朝廷授開崇儀使,知寧邊軍,聲壓沙漠。其子涔及第于咸平二

玉壺作『三』。】年,陳堯咨牓唱名日,真宗詔至軒陛,親語涔曰:『夜來報至,汝父已卒。今賜汝及第,給錢三萬,俾戴星而奔,給護旅櫬,時

玉壺作『特』。】加軫悼。』

玉壺清話。】

柳開,魏郡人,性兇惡,舉進士,至殿中侍御史。后授崇儀使,知全州道,膾人肝,每擒獲溪洞蠻人,必召宴官僚,設鹽酨,遣從卒自背割取肝,抽佩刀割啖之,坐客悚栗。知荊州,常令伺鄰郡,凡有誅殺戮,遣健步求取肝,以充食。

湘山野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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