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新民公案
- 吳遷
- 2587字
- 2015-12-26 16:34:51
潮陽縣七都高坪坂有一富戶,姓魏名仁。家中有一女瓊英,年方二八。男家約定,十月初一日完親。魏乃謂妻李氏曰:“親家書來,約十月初一日歸親。今已七月到了。我明日到府內,去買些綾羅緞匹,換得幾兩金子,歸來打發女兒。”李氏曰:“此也是時候,爾可作速去來。”晚間乃收拾紋銀六十余兩,用包袱展起。清早吃飯,起身入府。行至海亭埂上,看看日子,趕店不上。只見一人挑酒路上賣,魏仁口渴肚饑,即叫住與他買吃。身上又無零碎銀,乃展開包袱,取銀一分,與他買酒。不覺被一短路劫賊周靈看見。魏仁吃罷酒,背了包袱,往前忙行。行到十里,又有一松林,前后無人。周靈即走在后面,一刀把魏仁砍死,取了包袱。又見魏仁頭上有一根鎦銀金簪,極是奇巧,亦拔之前去。棄尸林下。后有四五個過路客人,見死尸殺在地上,吃了一驚,連忙走去。走到前途,只見秦嶺朱巡檢,帶有十數名弓兵來到。客人即稟曰:“后面松林下,謀死一人,暴尸在地。乞老爺著落地方,收貯尸首,擒捉劫賊。庶使尸不朽爛,地方不遭連累。”朱巡檢得知,即差弓兵蔣深、孟杞,前去看取。二人走到林中,果見尸橫在地,賊已無蹤。只見一后生挑酒來到,蔣深與他買酒止渴。其人曰:“我酒已賣盡了。”孟杞曰:“你不把酒賣我?爾在此謀死了人,就拿你去見老爺!”其人曰:“人在那里?”蔣深曰:“這里不是。”其人一看,連忙嘆曰:“此人先在海亭埂上,與我買酒。我親見他包袱內有五六十兩紋銀,怎么被人殺了?”蔣深曰:“你果真見?”其人曰:“不多時買我酒吃。”蔣深曰:“你既知得,且請你去見老爺。”二弓兵即把其人,扭到朱巡檢面前。稟道:“林內殺人,此人知情。”朱巡檢曰:“既是此人知情,叫綁了。”即時解到府中,來見郭爺。郭爺問曰:“你是那里人氏,怎么林中謀人?”其人曰:“小的東門口戴恩,素年賣酒營生。父親店中賣酒,小的挑酒四鄉去賣。今日挑酒在海亭埂上,遇見一客人與小的買酒。展開包袱,取銀一分買酒,內有紋銀五六十兩。不知后來甚人謀死他在松林內。小的挑擔轉來,遇見這兩個弓兵,強要與小的買。小的酒已賣盡了。怪小的不肯賣酒,便扭小的做賊。小的若是賊人謀了銀子,惟恐不能逃走,又肯轉至原路,又肯說出行跡?”郭爺曰:“與你無干,你且出去。”郭爺遂吩咐朱巡檢,前去著落地方,收貯死尸,密訪賊人來報。誰想那賊人周靈,既謀了魏仁,遂將十兩紋銀,在海陽南門交結一個小唱,名喚習翠兒。約年二八,十分美麗。善能彈唱,人人愛之,不啻美姬。那翠兒與周靈,時常往來飲酒,見周靈頭上一根鎦銀金簪,遂抽去插在頭上。時有城中兩個幫閑謝良、陰順,原亦與翠兒相厚。及見他頭上那根金簪,遂問曰:“誰人送與你的?”翠兒初然不認。謝良再三詢究,翠兒報說:“是相交周靈哥送我的。”謝良一向嫌他占了他小唱,常要擺布他無由。及見金簪,即對陰順曰:“此賊今日死在我手中了!”遂到魏家,去見魏仁之子魏承詔,曰:“前月我將鎦銀金簪,與你令尊換了二兩銀子。今日我見戴在小唱習翠兒頭上。我后查考,卻是周靈送他。
論此原故,令尊莫非周靈謀死乎?”魏承詔一聞謝良之報,即大哭曰:“吾父身死財散,坑我姊妹母子三人無依。幸公指教,冤有可伸,仇有可報矣!”謝良曰:“我時報知,千萬不要下我名字。”魏承詔即取錢,謝了謝良,隨即寫狀赴府哀告:告狀人魏承詔,系潮陽縣五都人。告為謀財殺父事。慣賊周靈,素行謀劫,虎噬一方。本月十二日,父帶紋銀六十余兩,只身入府,買辦嫁妹奩儀。不料賊惡驀見,跟至深林,砍殺父命,銀兩整奪,拔去頭上鎦銀金簪一根。小唱習翠兒現插可證。哭思盜贓既出,謀命顯然。乞嚴究賊造贓,民得安生。哀告。
郭爺見了狀詞,即時出牌,差捕盜閔旺,到南門挨(捉)拿。果見周靈同小唱,正在那里飲酒、彈唱。走向酒店,就把二人鎖了,帶見郭爺。周靈見拿,便想此是謝良見他包了翠兒,來陷害他。遂寫訴狀,向郭爺訴:訴狀人周靈,系海陽南隅人。訴為扳陷事。淫惡謝良,幫奸小唱習翠,妒身分愛。冤因習翠換身金簪。良捏謀人所得,妄報魏承詔,扳身謀殺伊父。切思金簪妻幼嫁儀,安得獨良博換。仇淫陷命,指物證謀。平空天黑,情慘莫伸。懇恩哀訴。
郭爺看了周靈訴詞,遂并提魏承詔一干人來審。先呼小唱問曰:“金簪是周靈送你的,是你換的?”習翠曰:“是周靈送的。”郭爺再問周靈曰:“爾金簪從何得來?”周靈曰:“是小的妻子,幼年嫁來插戴的。”郭爺又問魏承詔曰:“爾父金簪是從何來的?”魏承詔曰:“小的金簪是謝良前月拿來,與父親換銀子的。當時換去二兩五錢銀子。”郭爺問謝良曰:“爾在何處得此金簪?”謝良曰:“小人是城東胡銀匠,打與妻子插的。因家中無食用,故將前去換銀使用。”郭爺叫拿胡銀匠到此。民壯時真即往東門拿得胡銀匠來到。郭爺即取金簪與他觀看,問曰:“此是你幾時打的?”胡匠曰:“這是前年小的與謝家娘子打的,得他工銀一錢。頭內還有一胡字在上。”郭爺接來觀看,果見一胡字。乃取周靈向前,叫將夾棍過來,把周靈夾起,重敲一百。靈初不認,故強辯曰:“委的是小的妻子的。”郭爺曰:“去拿他妻子來問。”時真走到南門,問周靈家屬。地方說:“靈有家,倒不去打劫他,自幼我見他只一人,那里有家?”
時真連忙轉來回話。郭爺曰:“這等刁奴才,著實與我夾死他!”皂隸再將重夾棍夾起。周靈受刑不過,只得供招。說道。“靈不合在海埂上,遇見魏仁取銀買酒,見他包袱財物,隨跟至松林,用刀劈死,奪去銀六十五兩、金簪一根。所供是實。”郭爺叫時真,押周靈前去取贓。即在周靈臥房內,掘出金銀二包,約重二百余兩,俱送到郭爺臺下。郭爺叫魏承詔,前來認贓。承詔開了銀包,揀出文銀六十三兩,折去二兩。郭爺曰:“還有二兩那里去了?”周靈曰:“買酒請小唱花費了。”郭爺叫:“那包把二兩湊他。”叫魏承詔領去。承詔拜謝歸去,卻將余銀收寄官庫。謝良雖為爭風,所報是實,賞銀一兩。小唱趕出不問。周靈謀人罪重,即時梟首示眾。
判曰:審得周靈,以海陽慣賊,不務生營,專務匿林短路為生。遇孤客則必行劫,見財利則必操戈。幽僻山窠,不知殺害多少性命。五更半夜,不知戕謀幾許生靈。海亭遇魏仁買酒,松林劫包袱揮刀。若非小唱爭風,安得金簪出世。謝良口報,胡匠面呈。此雖天理不容,是亦冤魂不散也。六十余銀給還原主。一刀兩段,以儆奸貪。
雙頭魚殺命
惠來縣有一舡艄,姓高名壽,專一駕舡海上,裝載往來客人、貨物。一日,來至海口,搭一徽州黟縣客人武元名,往廣州府,買白藤、沉香。有銀一皮箱,重有八百余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