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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壬癸后記

日暈則風,月暈則雨。辛亥八月初七日暈,慮其有臺暴也(臺人呼颶風為臺)。次日,微雨無風。春旱見月暈,喜其為雨兆也。數日仍無雨。海外天時,不可以常理測。

臺人諺云:六月一雷止三臺,七月一雷生九臺。六月無日不雷非必無臺患,七月有雷亦未盡有臺。

臺郡向無雷神廟,惟于神祇壇與風云并祀之。新修先農壇,舊有土地廟改祀雷祖,壇在東郊震方也。每年祀先農禮畢,率同官祀雷神,定為例。

臺地常動,有雷則動少,震于上、不震于下也。有雷無臺,亦氣泄而暢之故。

先臺而后雷則水溢。諺曰:雷打臺,大水來。是年果驗。此雷風相薄而海水上騰也。

新修孤貧院告成,有男婦絕不似貧苦者,仍居其內。問之,則以患麻瘋病,即居此三代乃絕。此患昔有居此而報竊千金者,實非誣也

壬子三月二十三日,為天后神誕。前期,臺人循舊俗,迎嘉邑北港廟中神像至郡城廟供奉,并巡歷城廂內外而回。焚香迎送者,日千萬計。歷年或來、或否,來則年豐、民安。販賈藉此營生,而為此語也。前任或密屬住持卜筊,假作神語,以為不來;愚民亦皆信之。省財、省力,地方不至生事,洵為善政。然祈報出于至誠,藉以贍小民之貿易者,亦未可張而不弛;且迎神期內,從未滋事,故聽之。十五日,同鎮軍謁廟,男婦蜂屯蟻聚欲進門,非天后神轎夫執木板辟易之,不得前。偶微服夜巡,自宵達旦,用朱書「我護善良,進香須做好人,求我不能饒你惡」云云簡明告諭,并大書「販運洋土、船破人亡」八字淤殿前,乘其怵惕之心以道之。神道設教,或可格其一二耳。十六日,神輿出巡,輿夫皆黃衣為百夫長,手執小旗,眾皆聽其指揮。郡城各廟神像,先皆舁之出迎,復送天后出城而后返。舉國若狂,雖極惡之人,神前不敢為匪;即素犯罪者,此時亦無畏忌,以迎神莫之敢攖也。是日午后,忽大雷雨,霹靂不已。郡城舁神輿者,至城門皆覺重至千鈞,兩足不能前,天后之輿則迅疾如駕云而飛。雨止,聞北港之夫與郡城神輿各夫爭路挾嫌,各糾約出城后互斗泄忿。城外溝岸內埋伏多人,為雨驅散;南門外同行三十余人,雷斃其二,余皆被火傷,不知其何為也!非此雷雨,則斗必成,而傷害之人多矣。神之靈也,民之福、官之幸也。

恩旨交部議敘,咸豐壬子四月會鎮謝恩折,奉批:知道了。汝二人事事和衷辦理方好;海疆重地,尤為緊要,不可見小而忘大。勉之!慎之!欽此。壬寅年陛辭,奉先帝圣訓:惟日孜孜,不可懈怠。謹撰聯句恭懸座右云:孜孜不懈,事事和衷。癸丑元旦,臣某恭述。

臺地有草,名含羞花。其葉似夜合花而微小,迭翠可玩;以手微拂則皆卷縮,而枝柯盡頹爾委地,逾時又舒放如常。草樹之須芟夷者,以其杈枒礙人耳。如此,則又何害焉!可以人而不如草乎?

時時憂如獄中囚,憂無益也;刻刻愁如海中舟,愁無用也。

辛亥科場,彰化諸生有附商艘內渡鄉試者,忽遇颶風,桅柁皆折,謂將葬魚腹矣。漂流一日夜,忽見岸,起而視之,至省城五虎門港口。欣然幞被入城,時八月初二日,試期無誤。如照常收廈門口,由陸路至省,尚須六、七程也。

壬子夏,學官徐世昌同諸生三、四人船泊港外,候潮數日乃入。及登岸,行李甫起畢,回顧則群盜麇集而圍其船矣。何生廷玉,省試回臺,遇風不得泊,且見盜船遙集,以余朱書「禹」字焚禱于艙中天后神前,旋即轉風入港。士子負笈往來無恙,皆神佑也。六月二十四、五日,颶風大作,有商艧大可容五十石,猝遇風,收回觸礁,頃刻片板無存。舟中百余人,齊入水柜。柜以藏淡水供茶飯者;去其水而并聚于中,堅閉其蓋,隨波上下。時覺稍平,即微啟其蓋視之,浪涌如山,仍閉之如初。忽覺滯而不動,復啟其蓋,則被風吹上岸矣,無一人溺亡者。戊申秋,餉員卓津、費霖船破,赤體入水,自以為必死;一波忽起,送至淺處,得蘇。自來渡海官員,雖一命之微皆蒙神佑,未必盡為好官;而神明護國之力,固無不到。然而究須自問其為官何如、為人何如。余輯測海錄序云:測之于海,仍測之于人,測之于人之心,此之謂也。是科淹沒諸生,知其姓名者數人:石耀德、施金鏞、吳春暉、方金城,尚有武生二、三人;在郡補遺而就近配渡者,皆鳳山人,不記其名。有監生某,因文理過謬未錄,不赴試,幸而得免。書院散館日,設酒食遙祭諸生之漂沒者,刊石于門云:鄉試諸生,小暑節前登舟內渡,過此勿往。又立石試院云:鄉試文武生,勿輕出海口,文于小暑前、武于白露后。又作渡海萬全歌云:三、四千石新造船,鹿口對渡到蚶泉;三月廿三、四日后,四月初七、八日前。

七月中元節,臺人為醮會,名普渡。男女雜沓,俳優喧呶,飯山肉林、箔金紙錢,費以千萬計。勸其減省,少殺生禽,而不能從也;曰為消災禳禍耳。因自為祭海文,于每年立夏后設酒食,用豕一、羊一于海濱祭告之。禮畢,沉牲醴于海而祝之。又將近年擊賊身亡及捕盜落海各兵勇奏奉準恤者,立位于署前,委官致祭,為文以告之。又牒郡城隍護送客死無歸者于原籍,勿令為厲,庶幾疵癘不生、災害不作歟!連年鮮遭風沉溺者。

臺地之隱患,在于流民有來無去。因設收養流丐局,隨時配船以次回內,亦防患于未萌之一策也。仿江蘇一文緣之法,官民并行之。

有人于浦城道中見題壁詩曰:夷狄窮中國,誰人竟主和?將軍囗囗布,宰相囗囗阿。時勢已如此,蒼生可奈何!側聞開創始,百戰定干戈。

粵匪盜船為紅頭艇,聞其駛入淡水口。彼處地名雞籠山,紅頭,蟲也;蟲近雞籠,當死。果遭風,捕獲多犯誅之。

有田土訟案,呈出舊契書永歷三年,猶鄭氏正朔也。

偶觀傳奇,有士人出外,妻獨處,尼僧誘之入廟,飲以藥酒迷之,令侍婢至他所,而引惡少與之通。婦覺,惡少潛遁,婦憤憤歸。他日,其夫返,婦以實告,即引刀自刎。士人止之曰:復仇再死未遲。令婦呼婢召尼來,密謂夫久未歸,仍戀所歡。尼欣然語惡少,惡少喜欲狂,奔至婦室求歡。婦以白晝未可,請卜其夜。乃以口相親,婦嚙其舌,惡少負痛逃。尼有老少二人,惡少與少尼亦素通者。士人夜仗劍帶斷舌而往,擊庵門,少尼以為惡少來也,甫開門,揮劍殺之,以斷舌納其口中。老尼聞之出,并殺之而逸。鄰保見之,鳴于官。官驗訖,見其舌,定以強奸不從被奸夫殺死。究出惡少某。來往庵中,拘之來,果無舌。奸殺二命,無舌不能辨,逐論死。此案爰書,可謂鐵鑄。而其中亦或竟有錯,設使惡人與奸婦同謀,嚙其仇者之舌而殺良婦,納于口以誣之,仇者竟無能辨,殺之不亦枉乎?婦之冤又何以雪乎?甚矣!折獄之難也。近有新婚少年,復向平日所歡者續舊;蓋私許以結縭而不敢告于父母,遂別為婚。女惡其負約,暗攜剪刀猝刺其腹,少年以手護痛奔回;距家不遠,方入室,仆地無語,而腸出即死。新婦驚呼舅姑出,不知何故。僉謂新婦之有私也,婦不能辯。母家始欲興訟,既而無從究問,慮兩家因訟破產,議將新婦活埋畢事。方掘地,婦已喪魂將死。忽霹靂一聲,提行兇之婦擊死跪于前,而新婦神氣自若,眾知其冤。兩家訪悉前情,往來如故。此案若非天誅,是千古冤獄矣。咸豐辛酉七月間事。

查少泉廉訪(文經)妾某氏,工書法,善會計。廉訪初任河道,氏司工役簿書,億萬緡按勾股核結,頃刻而畢。廉訪官農部,捐納房書吏以余羨分饋,并給家丁五十金,以為各司官皆有。此時,廉訪公出,氏卻之。家丁固請,自出五十金給之,而以原封還書吏。后吏以舞文敗,各司員皆被議,而廉訪獨免。賢哉,氏也(洪潤堂司馬云)。

道光壬辰臺灣張丙之亂,嘉義斗六門縣丞方振聲、署守備馬步衢、署千總陳玉威,皆殉難,至今合祀忠貞祠。羅漢門縣丞陳圣傳,山陰人,壬午舉人,以縣令降補。赴任不數月,林爽文難作。守斗六,與其仆顧景單騎入賊壘招降,被炮死,仆亦遇害。縣丞姚鴻,稟請并祀于前祠。民有曹好(?),即舉而行之可也。況陳公已奉旨恩恤、世襲云騎尉,無須請示。臺郡昭忠祠重修告成,即將歷年陣亡及溺海戍兵并書名于祠中,皆奏準賞恤者。今人動言不合例,勸懲之極有關系者,皆為不合例一語所誤。

在臺每屆生辰,冇賀者,輒卻之。其書聯語為禮,不能辭。間有佳者,存一、二記之。松柏祝長齡,冬日愛看盈士庶;枌榆叨厚福,春風坐許到兒曹(紳耆)。赤嵌被慈云,十月公堂欣獻兕;緇帷瞻愛日,五年講席許登龍(門人)。芹香毓士、棠蔭庇民,海邦愛日逢冬日;桂子揚芬、棣華報喜,潭府文星映壽星(時仲弟春闈報捷)。又己酉年紳士贈聯云;迪簡廑宸衷,八千里外露冕觀風,天與福星臨海嶠;修明崇儒術,兩度年中樞衣立雪,人沾化雨祝臺萊。

斐亭有鹿無鶴,以鵝代之,戲題其欄曰「鶴鶴」。一日,大風雨,斃之,余一雌;友人饋一雄配之。時卵已累累,或云未配以前,卵而不能育也。既配,生二卵,尚未和合,而氣已相感矣。雌伏墻下四十余日,不思飲啄。而鷇出,淡黃可愛。其母已狼狽不堪,雄者同保護之,貍犬皆不敢近。彌月而一鷇死,仍以翼覆之,三匝不去。攜而棄之,戛然長號,聞之惻然。此可以見為人子者當思父母恩勤之岡極矣。

畜鵝池上,孳生不已,僮仆飼以飯。時澎湖憂旱,民食海草,是率鳥而食人也。隨分贈友人,致書于幕賓浙人陳楚三云:請分送,諸同人皆自山陰道上來,與右軍同里,諒無不愛之者。而饋生鵝,本君家故事也。

商人蔡芳泰贈番瓜,大幾盈車,與兒女輩玩之。一婢捧之,力不勝,墮地而〈副畐〉矣。自來可大可久之事,未有不墮于婦女之手者。

斐亭卉木,初來時皆半槁,久漸向榮,近益暢茂。自作引退計,而枝柯漸有枯朽者,人物之相感如此。臺地不務蠶桑,兒女購其種飼之,偶見之有感,得句云:鞠躬到死綢繆盡,衣被蒼生有幾人?

夏雨應時,承以布羃,列瓦甕盛滿,列庭前。客問之,曰:此宦橐也。有句云:甘雨收來藏滿缶,烹茶余潤自澆花。

川北得華陀仙方一百簽,與吾通城廟同。另刊本,攜之遠行。兒女輩有疾,途中為百鬮拈服之即愈。海兒生于家,俗寄名廟中為僧道則易育,因名徐道生,為道士服,拜于廟。丁未北上同行至淮上,時方三歲,正慮道路之跋涉,而即奉巡臺之命,因留于河干孫軒臣姻婭之家。仲弟由京專函來云:可免入覲。寄書人適于渡河時相遇,因而折回;如相左,則仍北行矣。時同行者,門人王生師儉與愛棠姻兄之弟婦眷屬也;于是令王生送眷入都,王生力勸攜兒過臺。后數年,王生亦官于閩。彼時兩女隨行,舟次以榮女許于愛棠為媳。后裕子厚簡任臺灣府,攜聘金航海而來。女在臺多病,皆得仙方而愈。自蘇至浙入閩,山嵐海瘴,在在堪虞,即奉仙方刊本,頃刻不離,并以廟中香灰帶于行篋中。如覓藥不及,有恙即和灰服之立愈,得以平安抵臺,忽忽四年。壬子春,海兒小便不通,求得七十簽:閨女拭經布洗之。四川本內,則蚯蚓泥同甘松、芫荽煎湯洗(惟此簽川本與通州不同)。二方并用而瘳。偶感冒,令自跪求得椒葉一錢。臺地無椒樹,以椒代之。一服而汗,即霍然矣。入閩行灘河,榮女偶病;見岸上有廟,令仆求仙方,有蜂蜜字,服之即愈。既而閱其簽,則問事、非醫方也。鄉人有納租至業主家而苦饑者,主人給錢二百,因購面粉團數十枚,一啖而盡。回家,則臥倒而腹脹欲絕。子求醫于主人,主人令華王廟求仙方。得簽問道士,道士答以肥皂二斤。其子匆匆即去,以肥皂煎湯進之,大嘔而愈;實則煎湯沐浴也。

丁未年服將闋,于狼山得簽云:深山多養道,中正帝王宣;鳳翥鸞翔出,高升過九天。九月二十日起行,二十八日至淮上,得簡任臺灣之信,剛九日也。嘉慶己卯榜前,與友人同登北城真武廟,余一人徘徊門外,友人得一簽云:誰知門外有真龍。

又是年春間于狼山得簽云:七寶浮圖塔,高峰頂上安。榜后方折修文峰塔,塔頂有從前鄉先達鄉會朱卷藏于內。因并置之前鄉試己卯科塔后,六十年而復修也。

季香坪,母黨族也,吾通金沙人,山左候補從九,善占課。來臺時遇盜船,船戶列炮械為備。香坪口占一課曰:勿懼也。必不來。已而果駛去。余有友人將辭去,乃代占而不言姓名,甫占則曰:此非彼自去,乃我欲去之也。此外驗者極多,占余官階尤準。其弟不同母,能孝友以曲全之。

劉筠莊,吾通石港人。幼貧苦,不能自存。或云為博徒負逋而逃,沿途以紙絨為花售之。將入都,中途至行乞,久且病,發生蟣虱盈碗,跣足至京,投鄉人,薦于官陜者。同出都,由陜,又至甘,輾轉出關,至烏魯木齊為書吏。將軍大器重之,令兼司礦廠。數年蓄美玉至萬鎰,娶室生子女;又數年,得銓臨清稅使。傳聞其缺至肥,乃攜眷入關,所有檀梨器皿及常用之物,悉以贈同人。子女途中出痘,以蒲桃干煎湯飲之,皆無恙。及抵東省,而知此缺之不能餬口也。赴任,無書役來迎者,一杯、一箸皆出資購備,為之怏怏;不久,而其缺又奉文裁去。數年,補陽信典史,調歷城典史。癸巳年,余嘗稟請同運賑米至天津。其為人也,誠篤不二,吶吶似不能言者;臺司僚友皆優禮焉。近聞其已為古人,其子于山東省垣構室居之,僅免饑餓耳。萬鎰之玉,附海舶而歸漂沒,不知所之。貧富固有天耶!其所歷之境,亦可謂幻矣。香坪嘗言其年幼時,聘巫氏為室,未娶而外出。久不歸,巫將改嫁,其女氏不可曰:生死須有確音,而后背之未遲也。久之又久,始聞其官山東,已娶婦,子女成行矣;乃自縊。傳聞之詞如果實,筠莊咎無可解。然流落數萬里外,亦出于不得已。入關當致書以慰之,而善為安置之計。今筠莊已死,巫氏之貞節不可沒也。香坪擬邀其族人為之請旌,余謂應先屬其子迎巫氏之匶以合葬并祀之。

族兄照方,諱炎,自太高祖分支。兄由通貿易至上海,初以制糕餌為業,漸積貨于東門外魚行橋為一廛,號曰照源。久且門為市矣,遂家焉。生三子,長、次先后歿,三步云,克繼其業,誠篤以孝聞。余自己巳扶服旋里門,年已七十矣,瞿鑠如壯者。每歲春秋渡江來同掃墓,與諸父兄子弟歡聚數日乃返。為祖塋樹木被附近居民損傷,予助為厘正之。自抵臺后,家書附海舶由上海寄通,以上海為商艘總匯之區,無不知有「照源號」者,絲粟無失也;似前知官海外而于其地特分居以為接應者。親族由臺往返,皆照顧。辛亥秋,接步云書,知兄于六月二十七日壽終矣,為之大慟。癸丑暮春之初,其友王禮堂浮海入艋舺口,至臺郡,與之坐而問焉,述兄彌留時言語甚詳。兄飲酒無量,每日惟餐,每餐自變量大觥(約三斤余),焦米飯一大碗(即鍋巴也)。家事盡委之子婦,惟以蒔花、飼鳥為娛老計。失偶獨處將三十年,泊然一無所好。己酉春赴通城,步云問帶銀若干,并請至姑蘇多游幾日,有應預籌者,請留意。蓋為百年后之事,知老人必欲自為之,而不敢明言。兄悟其意,曰無過慮。及庚戌秋起行,召步云語之曰:旅貲須多備。至通祭掃禮畢,自購冠靴布帛,自里衣至外服悉備。又得美木一,且攜之歸,諏吉制衣、造棺,躬親監視。棺成,內外以朱墨髹漆完好,襡而藏之。辛亥元日,以新衣冠拜神祖后,什襲以付子婦。清明節前,令步云回里曰:余尚健,爾當歸,與族人同祭。步云尚無子,令納妾,辭之,拂然曰:從吾為孝。六月初,交下澣時,對花而泣,人以為不祥。平日每食淆品,必問所欲。至歿之上半日,尚命以豬腰為羹,酣飲大嚼如平時,惟覺神氣倦怠而已。醫來,且迎送之。午后,命步云書遺囑,內外大小悉及之,并語以在外節飲,以三杯為止,且多置燈籠,勿書店號。不解所謂,申之曰:上海浮雜之地,人情叵測,夜行借燈者或酗酒生事,將以燈字為據,而株累之。花鳥勿與人,聽其自生自死可也。后不及數日,花萎而鳥亦死。是日酉刻,令子婦以衣冠來。自穿戴畢,以金環二,脫與媳曰:舟在河干,須備行糧無誤。又曰:早正邱首;吾通州人,速與吾婦合穴。蓋嫂故,已卜宅于通之南門外新阡矣。

湯文峰,比鄰良友,安貧勤學,書法敻絕一時。攜其子讀書文峰塔下,故自以名。聞其子獲鄉薦,前在里門見其力疾修譜,皆手書,人珍藏之。

臺郡有漳人蒲玉田,善繪事。屬畫臺地花果六幅,又為乘風破浪圖一、登岸圖一、斐亭課子圖一。嘗擬畫冊十二幀,曰重譯宣綸(歸化生番)、靜參定讞(登臺打座)、斐亭草疏、榕壇選文(海東書院)、鶴堂校書(署有馴鶴堂)、鹿場習射、北郊試馬、西港造舟、禳風釃酒(祭海)、喜雨品茶、瓜圃學農(有句云:曰晴而晴、曰雨而雨,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竹軒聽讀(斐亭前荷池,其旁有廊,新題君子軒)。

前在山左濟州,產有瑞禾,一莖三、四穗;又產瑞麥,雙岐。同人繪圖勒石,并另為畫卷,征齊魯諸名人題詠滿幅。近蒲玉田以己酉年彰化、鳳山出有瑞榖雙岐,亦仿為圖,而征閩人之詩。撫閩后,閩縣、侯官等縣亦產瑞榖。

偶得句云:隨地看花無運甓,入林聽鳥勿棲籠。又,細竹漏新月,孤松哦晚風。

臺地產錦雞如雉,而尾尤長,羽毛更艷麗;或云雞與雉交而生。海鵝似鶴,而足短如鳧,喙長二尺余,吞大魚如猿之啖果。竹雞馴則善鳴,其聲激越,能令蟻化為水,或不盡然。

或問食字旁加令字何字?為之茫然。既而思之,則節字也。

丁述安明府贈海兒楷字孝經一冊,郭蘭若(尚先)所書。世傳多草書,此真珍秘也。授讀畢,以見行公孝經正解刊本易之,而藏于笥。

南路參戎安定邦,善草書,為龍蛇體;大幅飛舞,勃勃有異氣,且不易識。據云:臨西蜀拓本。參戎,蜀人也。又書神字作一筆書,直筆或長至丈余如干霄之竹,可與松相國虎字并為墨寶。

壬子六月二十六日,得京報抄本會試全錄,仲弟中進士三十三名。然未接家信,心為懸懸。每日早起,鵲噪于庭。臺地向無鵲,皆附船桅而來。或有人攜一雙至臺而哺育之,不常見。見則必有喜音,或鄉人至。癸丑正月二十日,奉上諭,賞花翎;數日前亦然。

朱丹園司馬同年云:曩年湖北闈前,請乩問題,先寫「難說」二字。再問之,又寫一「說」字。三問之,寫「不說」二字。眾皆不解。是科題為「君子易事而難說也」三句。又一科,寫自行束修以上;士子爭預構之;是科題為「志于道」一章。丹園,即此科鄉榜也。

有友人同席,或以鼻煙贈之。答云:自少至五十,未聞煙。余曰: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有言過海遇險,幸船柁有魚網纏系,不至沉失。余曰:罔之生也幸而免。同人為之大噱。嘗吊于喪者之家,方雨后,以炭屑鋪地板,行之軋軋焉。或云:如聞嘆息之聲。此善戲謔而不為虐也。

戲擬臺灣月令云:仲冬之月,主瓜實、石榴華、促織鳴壁,蚊雷發聲,紙鳶上于天。

壬子十二月望日,謁廟歸,拜神祖畢,在內堂少坐。顧姬待早飧,呼海兒不見。旋見其自房出,挾書往塾,而馬姬似覺身后有人推引者。甫入房,見火炎上屋矣。兒于窗外以廢字紙焚于茶爐,見延燒及簾幙,不敢言而出走矣。余倉皇攫印出,姬戀戀于房中物,與仆婦鄭氏仍在房檢拾,強之乃出。窗內為紙篷,篷上皆枯草,鳥雀自戶牖銜入者;火在上而不下,頃刻自滅。丁壯復以水倒撲之,得無害。茶爐在窗外小院,咫尺地耳。兒如不出,豈但損墻屋而已哉!數月前,友人朱南陔善卜課,云十一月有驚恐之事。余方以地方為慮,而應此小驚亦良幸矣。

裕子厚太守言:受傷出血,有咒語可止之云:日出東方一點油,手持金鞭倒騎牛。一口喝斷長江水,止住金鎗血不流。吾奉太上云云。默誦以紙接口而貼于傷處,血即止。又蝎蟄傷,咒云:日里雞鳳吃血。以手捏患處,摔之即愈。

有迭樹根為假山,飾以花木、綴以樓閣,四圍加土種小草,并為小池蓄鯤鮞。其中為小舟二。山頂以絨紙為鳳、為鶴,以蠟為猿、為鹿,黑紙、白紙為二碑。一云:一勺水、一撮土,擴而充之,其利乃溥。一云:郁郁澗底松,青青河畔草;野渡河無人,風波不可蹈。為平安橋,為皇華驛館,為壽星亭,為授經臺,立大小塔,建占風旗。又為營汛,樹其纛曰山高水清,一曰綏靖海疆。題崖字,曰釣璜、曰臥龍岡、曰盤石、曰霖雨蒼生、曰崇朝雨天下、曰一覽眾山小、曰壺天、曰錦屏。有耕夫、有牧童、有樵、有漁、有子女,皆范土為之,象形惟肖。海兒書一聯曰:高崗宜有鳳,清水豈無魚?

海上無人不供奉天后,靈應如響。戊申年,曾以明神護佑眾生,歷膺封號。請援照泰山圣母碧霞元君每歲四月十八月神誕,先期由京差官赍供器、幢幡、藏香到省,由省委員赍送泰山,派司道大員焚獻之例,天后三月二十三日誕辰一體照行,至湄州供獻,分藏香若干炷,附便員敬赍至臺鎮道行禮;未準行。奏請御書匾額,奉旨頒發「靖洋錫祉」,敬謹摹制,懸于天后宮正殿。海外士庶,皆得瞻仰天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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