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廣韻五支“移”字注云：“官曹公府不相臨敬，則為移書，箋表之類也。”

〔一五〕按“造數(shù)”疑當作“遭赦”。

孔子曰：“聽訟，吾猶人也〔一〕。”從此觀之，中材以上〔二〕，皆議曲直之辨，刑法之理可〔三〕；鄉(xiāng)亭部吏〔四〕，足以斷決〔五〕，使無怨言〔六〕。然所以不者，蓋有故焉。

〔一〕并見論語。鐸按：上用論語作結(jié)。此引論語起下。言凡人但使秉心正直，則皆可斷訟也。當分別出注，語脈始明。

〔二〕史記魏豹彭越傳贊云：“中材以上，且羞其行。”

〔三〕“可”字疑當在“皆”字下；或當作“耳”，帶上讀。鐸按：前說是。”中材以上，皆可議曲直之辨，刑法之理”，與“鄉(xiāng)亭部吏，足以斷決，使無怨言”相對成文。

〔四〕漢書百官公卿表云：“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xiāng)，鄉(xiāng)有三老。有秩。嗇夫。游徼。”周禮大司徒：“凡萬民之不服教而有獄訟者，與有地治者，聽而斷之。”鄭司農(nóng)云：“與其地部界所屬吏共聽斷之。”蠟氏：“有地之官”，鄭司農(nóng)云：“有地之官，有部界之吏，今時鄉(xiāng)亭是也。”

〔五〕禮記月令云：“審斷決”。

〔六〕僖廿四年左傳云：“且出怨言。”

傳曰：“惡直丑正，實繁有徒〔一〕。”夫直者貞正而不撓志，〔二〕無恩于吏。怨家務(wù)主者〔三〕結(jié)以貨財，故鄉(xiāng)亭與之為排直家〔四〕，后反復(fù)時吏坐之〔五〕，故共枉之于庭〔六〕。以羸民與豪吏訟〔七〕，其勢不如也。是故縣與部幷，后有反復(fù)，長吏坐之〔八〕，故舉縣排之于郡。以一人與一縣訟，其勢不如也。故郡與縣幷，后有反復(fù)，太守坐之，故舉郡排之于州。以一人與一〔九〕郡訟，其〔一０〕勢不如也。故州與郡幷，而不肯治，故乃遠詣公府爾。公府不能察，而茍欲以錢刀課之〔一一〕，則貧弱少貨者終無以〔一二〕曠旬滿祈〔一三〕。豪富饒錢者〔一四〕取客使往〔一五〕，可盈千日，非徒百也。治訟若此，為務(wù)助豪猾而鎮(zhèn)貧弱也〔一六〕，何冤之能治？

〔一〕昭廿八年左傳，“繁”作“蕃”。鐸按：偽古文尚書仲虺之誥：“寔繁有徒”，周書“繁”作“蕃”，古字通用。

〔二〕晉語云：“撓志以從君。”漢書楚元王傳劉向封事云：“君子獨處守正，不撓眾枉。”按說文云：“橈，曲木。”后世“橈曲”字皆從手。鐸按：“撓志”已見遏利篇。

〔三〕“務(wù)”當作“賂”，昭十四年左傳云：“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是也。列女傳齊威虞姬傳云：“周破胡賂執(zhí)事者使竟其罪，執(zhí)事者誣其辭而上之。”“主者”即“執(zhí)事者”。周禮訝士鄭注：“如今郡國亦時遣主者吏詣廷尉議者”，史記呂不韋傳：“太后乃陰厚賜主腐者吏”，張丞相傳：“任敖擊傷主呂后吏”，外戚世家：“竇姬請其主遣宦者吏”，皆所謂“主者”。

〔四〕說文云：“排，擠也。”

〔五〕周禮鄉(xiāng)士：“旬而職聽于朝”，鄭注：“十日乃以職事治之于外朝，容其自反復(fù)。”方士：“書其刑殺之成與其聽獄訟者”，鄭注：“但書其成與治獄之吏姓名，備反復(fù)有失實者。”鐸按：“后”下當依下文例補“有”字。

〔六〕傳作“廷”，謂縣廷也。史記游俠傳“縣廷”，漢書作“庭”。王先生云：'以上下文例之，“枉”當為“排”，此“枉”字疑后人據(jù)傳改之。’

〔七〕史記曹相國世家云：“居縣為豪吏。”

〔八〕漢書百官公卿表云：“縣萬戶以上為令，減萬戶為長，皆有丞尉，是為長吏。”鐸按：縣與部幷，謂縣長吏維持鄉(xiāng)亭部吏原判也。本傳作“縣承吏言，故與之同”，是其義。

〔九〕舊脫。

〔一０〕舊脫。

〔一一〕“錢刀”傳作“日月”。按“錢刀”字非誤。漢書薛宣傳云：“宣為相，府辭訟例不滿萬錢不為移書，后皆遵用薛侯故事。”

〔一二〕“以”舊作“已”，據(jù)傳改。

〔一三〕王先生云：'“祈”疑“期”之誤。’

〔一四〕史記秦始皇紀：“二十六年，徙天下豪富于咸陽。”平準書云：“募豪富人，相假貸。”小爾雅廣詁云：“饒，多也。”

〔一五〕治要載崔實政論云：“假令無奴，當復(fù)取客，客庸一月千。”鐸按：“取客”猶今言“雇人”。

〔一六〕說文云：“鎮(zhèn)，博壓也。”漢書酷吏嚴延年傳云：“其治務(wù)在摧折豪強，扶助貧弱。”此反言之。江充傳云：“交通郡國豪猾。”

非獨鄉(xiāng)部辭訟也。武官斷獄，亦皆始見枉于小吏，終重冤于大臣。怨故未讎〔一〕，輒逢赦令，不得復(fù)治，正士懷冤結(jié)而不得信〔二〕，猾吏崇奸宄而不痛坐〔三〕。郡縣所以易侵小民，而天下所以多饑窮也。

〔一〕史記蔡澤傳云：“今君之怨已讎，而德已報。”

〔二〕“信”讀為“申”。鐸按：述赦篇：“冤結(jié)而信理。”三式篇：“細民冤結(jié)無所控告。”詞義皆可互參。

〔三〕漢書陳萬年傳云：“豪猾吏及大姓犯法，輒論輸府。”論衡商蟲篇云：“豪民猾吏。”

除上天感動，降災(zāi)傷谷，但以人功見事言之〔一〕，今自三府以下，至于縣道鄉(xiāng)亭〔二〕，及從事督郵〔三〕，有典之司，民廢農(nóng)桑而守之，辭訟告訴〔四〕，及以官事應(yīng)對吏者，一人之〔五〕，日廢十萬人，人〔六〕復(fù)下計之，一人有事，二人獲餉〔七〕，是為日三十萬人離其業(yè)也〔八〕。以中農(nóng)率之，則是歲三百萬口受其饑也〔九〕。然則盜賊何從消〔一０〕，太平何從作？

〔一〕“除”舊作“于”，據(jù)傳改。按“但”當作“且”，本書邊議篇云：“除其仁恩，且以計利言之”，后漢書竇融傳亦云：“除言天命，且以人事論之”，皆其例也。后漢書光武帝紀建武五年詔曰：“久旱傷麥，秋種未下，朕甚憂之。將殘吏未勝，獄多冤結(jié)，元元愁恨，感動天氣乎？”此文本之。漢書成帝紀鴻嘉四年詔曰：“一人有辜，舉家拘系，農(nóng)民失業(yè)，怨恨者眾，傷害和氣，水旱為災(zāi)。”亦此意也。鐸按：此言除去天災(zāi)不計，但以人事言之，其禍已有如下述者。文義甚明，“但”字似不誤。

〔二〕續(xù)漢書百官志云：“凡縣主蠻夷曰道。”

〔三〕百官志：“諸州刺史下有從事，屬國都尉下有督郵。”

〔四〕周禮小司徒云：“聽其辭訟。”說文云：“訴，告也。或從朔。心作愬。”管子任法篇云：“告愬其主。”

〔五〕“之”下有脫文。鐸按：此疑本作“一人之日廢，日廢十萬人”，字相重而脫。上“日”謂時日，下“日”即一日。

〔六〕疑衍，或當作“又”。鐸按：此“人”字涉上下文而衍。

〔七〕王先生云：'“獲”當是“護”，傳云：“二人經(jīng)營”，亦護持之意。’繼培按：護。獲形近易誤，儀禮大射儀：“授獲者退立于西方，獲者興，共而俟。”鄭注：'古文“獲”皆作“護”。’此其類也。

〔八〕尉繚子將理篇論決獄云：“農(nóng)無不離田業(yè)。”

〔九〕“三百”當作“二百”。中農(nóng)食七人，三十萬人當食二百一十萬人，云二百者，舉成數(shù)也。漢書貢禹傳云：“漢家鑄錢及諸鐵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銅鐵，一歲功十萬人以上，中農(nóng)食七人，是七十萬人常受其饑也。”此文本之。

〔一０〕漢書嚴安傳云：“盜賊銷則刑罰少。”“消”與“銷”同。

孝明皇帝嘗問：“今旦何得無上書者？”左右對曰：“反支故。〔一〕”帝曰：“民既廢農(nóng)遠來詣闕，而復(fù)使避反支，是則又奪其日而冤之也。”乃敕公車受章，無避反支〔二〕。上明圣主〔三〕為民愛日如此，而有司輕奪民時如彼〔四〕，蓋所謂有君無臣〔五〕，有主無佐〔六〕，元首聰明，股肱怠惰者也〔七〕。詩曰〔八〕：“國既卒斬，何用不監(jiān)〔九〕！”傷三公居人尊位，食人重祿，而曾不肯察民之盡瘁也〔一０〕。

〔一〕本傳注云：“凡反支日，用月朔為正，戌亥朔一日反支，申酉朔二日反支，午未朔三日反支，辰巳朔四日反支，寅卯朔五日反支，子丑朔六日反支。見陰陽書也。”

〔二〕續(xù)漢書百官志：“公車司馬令屬衛(wèi)尉，掌吏民上章。”

〔三〕當作“上圣明主”。

〔四〕孟子云：“彼奪其民時，使不得耕耨。”漢舊儀云：'郡國守丞長史上計事竟，君侯出坐庭上，親問百姓所疾苦。計室掾史一人大音者讀敕畢，遣。敕曰：“詔書數(shù)下，禁吏無苛暴。丞史歸告二千石，順民所疾苦，急去殘賊，審擇良吏，無任苛刻，治獄決訟，務(wù)得其中。明詔憂百姓困于衣食，二千石帥勸農(nóng)桑，思稱厚恩，有以賑贍之，無煩擾，奪民時。”’

〔五〕“有君無臣”，僖二年公羊傳文。

〔六〕按漢書晁錯傳錯對策云：“臣聞五帝其臣莫能及，則自親之。三王臣主俱賢，則共憂之。五伯不及其臣，則任使之。今執(zhí)事之臣，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猶五帝之佐也。”“有主無佐”蓋即本于彼。

〔七〕書皋陶謨。

〔八〕“曰”何本作“云”。

〔九〕節(jié)南山。

〔一０〕鐸按：小雅節(jié)南山之詩，本書引者凡四：此篇及賢難篇“國既卒斬”二語一也；志氏姓篇“尹氏大師”二語二也；敘錄“卒勞百姓”三也；三式篇“四牡項領(lǐng)”二語四也。其用“項領(lǐng)”之義本魯詩，則此亦魯詩說也。又“盡瘁”即“憔悴”。詩小雅北山：“或盡瘁事國”，昭七年左傳作“憔悴”。周禮小司寇：“議勤之辟”，鄭注：“謂憔悴以事國。”賈疏引詩同。經(jīng)義述聞卷六王引之云：'蓋毛詩之“盡悴”，三家詩有作“憔悴”者，故鄭。賈皆用之為說。“憔悴”二字平列，“盡瘁”二字亦平列，非謂盡其瘁也。盡瘁，雙聲也；憔悴，亦雙聲也。’此文“盡瘁”二字或后人據(jù)毛詩改之。

孔子病夫“未之得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者〔一〕。今公卿始起州郡而致宰相〔二〕，此其聰明智慮〔三〕，未必闇也，患其茍先私計而后公義爾〔四〕。詩云：“莫肯念亂，誰無父母〔五〕！”今民力不暇，谷何以生？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六〕？嗟哉，可無思乎！

〔一〕論語。“患不得之”今作“患得之”。按荀子子道篇：'孔子曰：“小人者，其未得也，則憂不得；既已得之，又恐失之。”’說苑雜言篇同，論語古本亦當有“不”字。漢書朱云傳云：'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茍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鐸按：“患得之”，宋沈作囗寓簡亦謂當作“患不得之”。雖所據(jù)者不過韓愈王承福傳，然亦足證唐人所見論語有如此作者。焦循。劉寶楠二家并申何晏“患得之，患不能得之”之注，謂古人語急，“得”猶“不得”。說殆不然。

〔二〕漢書朱博傳云：“漢家至德溥大，宇內(nèi)萬里，立置郡縣，部刺史奉使典州，督察郡國，吏民安寧。故事，居部九歲，舉為守相，其有異材功效著者，輒登擢。”又云：“故事，選郡國守相高第為中二千石，選中二千石為御史大夫，任職者為丞相。”

〔三〕韓非子難三云：“恃盡聰明勞智慮。”

〔四〕漢書鮑宣傳云：“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祿，豈有肯加惻隱于細民，助陛下流教化者耶？志但在營私家，稱賓客，為奸利而已。”說苑臣術(shù)篇云：“安官貪祿，營于私家，不務(wù)公事，懷其智，藏其能，容容乎與世沈浮上下，左右觀望。如此者，具臣也。”

〔五〕沔水。鐸按：釋難篇亦引，說詳彼。

〔六〕論語。鐸按：此論語顏淵篇有若答魯哀公語，與說苑政理篇載孔子語“未見子富而父母貧”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