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_集部
- 永瑢
- 4911字
- 2015-12-26 16:11:54
明胡松編。松有《滁州志》,已著錄,《明史》松本傳稱,松幼嗜學,嘗輯古名臣章奏,今未見其本。是編,乃松督學山西時,選為士子程式之書。雖所錄皆各集所有,無奇秘未睹之篇,而去取極為不茍。前有《自序》曰:“是學也,昉於漢、魏六朝,盛於隋、唐,而極於宋,其體不能盡同,然其意同於宣上德而達下情,明己志而述物則,其后相沿日下,競趨新巧,爭尚衍博,往往貪用事而晦其意,務屬詞而滅其質,蓋四六之本意失之遠矣。”其言頗為明切。自明代二場用表,而表遂變為時文,久而偽體雜出,或參以長聯。如王世貞所作一聯,多至十馀句,如“四書”文之二小比。或參以五七言詩句,以為源出徐、庾及王、駱;不知徐、庾、王、駱用之於賦。賦為古詩之流,其體相近,若以詩入文,豈復成格?至於全用成句,每生硬而杈椏,間雜俗語,多鄙俚而率易。冠冕堂皇之調,剽襲者陳膚,饾飣割裂之詞,小才者纖巧,其弊尤不勝言。松選此編,挽頹波而歸之雅,亦可謂有功於駢體者矣。
《文氏五家詩》十四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長洲文氏三世五人之詩也。文洪,字功大,成化乙酉舉人,官氵來水教諭,著《括囊稿詩》一卷,文一卷。其孫徵明,著《甫田集》詩四卷。徵明長子彭,字壽承,官南京國子監博士,著《博士詩》二卷。次子嘉,字休承,官和州學正,著《和州詩》一卷。彭之子肇祉,字基圣,官上林苑錄事,亦著詩五卷。中惟徵明名最盛,其家學之淵源,則自洪始。如《靜志居詩話》所稱:“野猿窺落果,林蝶戀殘花;自得翻書趣,渾忘對客言”諸句,饒有恬澹之致,徵明詩格不高,而意境自能拔俗,至彭、嘉、肇祉,亦能於耳濡目染之馀,力承先緒。所謂謝家子弟,雖復不端正者亦奕奕有一種風氣也。徵明《甫田集》,已著錄。然卷帙相連,無容割裂。且除此一集,與五家之目亦不合,尤無容改其舊名以五為四。故仍并錄之,而附著其互見之故焉。
《宋藝圃集》二十二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李蓘編。蓘有《黃谷瑣談》,已著錄。是集,選錄宋人之詩,殫力蒐羅,凡十三載,至隆慶丁卯而后成,所列凡二百三十有六人,而核其名氏,實二百三十有七人,蓋編目時誤數一人。末卷附釋衲三十三人,宮閨六人,靈怪三則,妓流五人,不知名四人,通上當為二百八十八人,而注曰共二百八十四人,則除不知姓名四人不數耳。王士禎《香祖筆記》稱,所選凡二百八十人,亦誤數也。書中編次后先,最為顛倒,如以蘇軾、蘇轍列張詠、余靖、范仲淹、司馬光前;陳與義、呂本中、曾幾列蔡襄、歐陽修、黃庭堅、陳師道前;秦觀列趙抃、蘇頌前;楊萬里列楊蟠、米芾、王令、唐庚前;葉采、嚴粲列蔡京、章惇前;林景熙、謝翱列陸游前者,指不勝屈。其最誕者,莫若以徽宗皇帝與邢居實、張栻、劉子翚合為一卷,夫《漢書藝文志》以文帝列劉敬、賈山之間;武帝列蔡甲、倪寬之間;《玉臺新詠》以梁武帝及太子諸王,列吳均等九人之后、蕭子顯等二十一人之前。以時代相次,猶為有說。至邢居實為邢恕之子,年十八早夭,在徽宗以前。劉子翚為劉韐之子,張栻為張浚之子,皆南宋高、孝時人,在徽宗以后。
乃君臣淆列,尤屬不倫。殆由選錄時,隨手雜抄,未遑銓次歟。至於廖融、江為、沈彬、孟賓于之屬,則上涉南唐;馬定國,周昂、李純甫、趙沨、龐鑄、史肅、劉迎之屬,則旁及金朝。衡以斷限,更屬未安。王士禎之所糾,亦未嘗不中其失也。然《香祖筆記》又曰:隆慶初元,海內尊尚李、王之派,諱言宋詩。而于田獨闡幽抉異,撰為此書,其學識有過人者,則士禎亦甚取其書矣。
《元藝圃集》四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李蓘編。此集續“宋詩”而選,所錄凡一百九人,詩六百二十五首。
《自序》稱地僻少書籍,無以盡括一代之所長。今觀所錄,有虞集、范梈、揭傒斯,而無楊載,即一代名人號為四家者,已闕其一。是漏略誠所不免。又劉辰翁乃宋人;王庭筠、高克恭、元好問乃金人;僧來復乃明人;一例載入,頗失斷限。其編次則倪瓚、宋元、余闕等皆元末人,而名在最前;戴表元、白珽等皆元初人,而名在最后。其他亦多先后顛倒,頗無倫序。似亦隨見隨抄,未經勘定之本。與《宋藝圃集》相同,殆慵於排纂,遂用唐無名氏《搜玉小集》,不拘時代之例歟。然其《自序》謂:“宋詩痼於理,元詩鄰於詞。”則深中兩代作者之弊。
故其去取之間,頗為不茍,以云備一代之詩,誠為不足。以云鑒別,則較之泛濫旁收,務盈卷帙者,精審多矣。
《唐宋八大家文鈔》一百六十四卷(通行本)
明茅坤編。坤有《徐海本末》,已著錄。《明史文苑傳》稱:坤善古文,最心折唐順之。順之所著《文編》,唐、宋人自韓、柳、歐、三蘇、曾、王八家外無所取。故坤選八大家文鈔。考明初朱右已采錄韓、柳、歐陽、曾、王、三蘇之作,為《八先生文集》,實遠在坤前。然右書今不傳,惟坤此集為世所傳習。
凡韓愈文十六卷,柳宗元文十二卷,歐陽修文三十二卷,附《五代史抄》二十卷,王安石文十六卷,曾鞏文十卷,蘇洵文十卷,蘇軾文二十八卷,蘇轍文二十卷,每家各為之引。說者謂其書本出唐順之,坤據其稿本,刊版以行,攘為己作,如郭象之於向秀。然坤所作《序例》,明言以順之及王慎中評語標入,實未諱所自來,則稱為盜襲者,誣矣。其書初刊於杭州,歲久漫漶,萬歷中,坤之孫著,復為訂正而重刊之,始以坤所批《五代史》附入歐文之后。今所行者,皆著重訂本也。自李夢陽《空同集》出,以字句摹秦、漢,而秦、漢為窠臼;自坤《白華樓稿》出,以機調摹唐、宋,而唐、宋又為窠臼。故坤嘗以書與唐順之論文,順之復書有“尚以眉發相山川,而未以精神相山川”之語。又謂繩墨布置,奇正轉摺,雖有專門師法,至於中間一段精神命脈,則非具今古只眼者,不足與此云云。蓋頗不以能為古文許之。今觀是集,大抵亦為舉業而設。其所評語,疏舛尤不可枚舉。黃宗羲《南雷文定》有《答張自烈書》,謂其韓文內《孔司勛志》,不曉句讀;《貞曜先生志》所云來吊韓氏,謂不知何人;柳文內《與顧十郎書》,誤疑“十郎”為“宗元座主”;歐文內薛簡肅舉進士第一讓王嚴,疑其何以得讓;又以《張谷墓表》遷員外郎知陽武縣,為當時特重令職;又《孫之翰志》學究出身、進士及第,為再舉進士,皆不明宋制,而妄為之說。又謂其圈點批抹,亦多不得要領,而詆為小小結果。皆切中其病。然八家全集浩博,學者遍讀為難,書肆選本,又漏略過甚,坤所選錄,尚得煩簡之中。集中評語,雖所見未深,而亦足為初學之門徑。一二百年以來,家弦戶誦,固亦有由矣。
《吳都文粹續集》五十六卷、《補遺》一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錢穀編。穀字叔寶,長洲人,《明史文苑傳》附見《文徵明傳》中。但稱其能畫。朱彝尊《靜志居詩話》則稱穀貧無典籍,游文徵仲之門,日取插架書讀之,手抄異書最多,至老不倦。仿鄭虎臣《吳都文粹》,輯成續編,間有三百卷。其子功甫繼之,吳中文獻,藉以不墜云云。功甫,錢與治之字也,所稱卷數與此本不符,疑合與治續編言之。或穀初所蒐羅,原有此數,后復加刪汰,以成今本。彝尊乃據其舊稿言之歟?此本第五十三卷、五十四卷俱逸,第五十卷亦殘闕,檢勘他本并同,蓋流傳既久,不免脫遺,已非完本。其中所標二十一門,分類亦多未確,蓋能博而未能精者。然自說部、類家、詩編、文稿,以至遺碑、斷碣,無不甄錄,其采輯之富,視鄭書幾增至十倍。吳中文獻,多藉是以有徵,亦未可以蕪雜棄矣。
《石倉歷代詩選》五百六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曹學佺編。學佺有《易經通論》,已著錄。是編,所選歷代之詩,上起古初,下迄於明,凡古詩十三卷,唐詩一百卷,拾遺十卷,宋詩一百七卷,金、元詩五十卷,明詩初集八十六卷、次集一百四十卷。舊一名《十二代詩選》,然漢、魏、晉、宋、南齊、梁、陳、魏、北齊、周、隋,實十一代,既錄古逸,乃綴於八代之末,又并五代於唐、并金於元,於體例名目,皆乖剌不合。故從其版心所題,稱歷代詩選,於義為諧。所選雖卷帙浩博,不免傷於糅雜,然上下二千年間,作者皆略存梗概,又學佺本自工詩,故所去取,亦大都不乖風雅之旨,固猶勝貪多務得,細大不捐者。惟金代僅錄元好問一人,頗為疏漏。意其時毛晉所刊《中州集》、《河汾諸老詩》,猶未盛行,故學佺未見歟。其冠於元詩之首,亦以一代只一人,不能成集故也。據《千頃堂書目》,學佺所錄《明詩》尚有三集一百卷,四集一百三十二卷,五集五十二卷,六集一百卷,今皆未見,殆已散佚。然自萬歷以后,繁音側調,愈變愈遠於古,論者等諸自鄶無譏。是本止於嘉、隆,正明詩之極盛,其三集以下之不存,正亦不足惜矣。
《四六法海》十二卷(內府藏本)
明王志堅編。志堅有《讀史商語》,已著錄。秦、漢以來,自李斯《諫逐客書》始點綴華詞,自鄒陽《獄中上梁王書》始疊陳故事,是駢體之漸萌也。符命之作則《封禪書》、《典引》,問對之文,則《答賓戲》、《客難》,骎骎乎,偶句漸多。沿及晉、宋,格律遂成,流迨齊、梁,體裁大判,由質實而趨麗藻,莫知其然而然。然實皆源出古文,承流遞變。猶四言之詩至漢而為五言,至“六朝”而有對句,至唐而遂為近體。面目各別,神理不殊,其原本風雅則一也,厥后輾轉相沿,逐其末而忘其本。故周武帝病其浮靡,隋李諤論其佻巧,唐韓愈亦龂龂有古文、時文之辨。降而愈壞,一濫於宋人之啟劄,再濫於明人之表判,剿襲皮毛,轉相販鬻;或涂飾而掩情,或堆砌而傷氣;或雕鏤纖巧而傷雅。四六遂為作者所詬厲。宋姚鉉撰《唐文粹》,至盡黜儷偶,宋祁修《新唐書》,至全刪詔令;而明之季年,豫章之攻云間者,亦以沿溯六朝相詆,豈非作四六者,不知與古體同源、愈趨愈下,有以啟議者之口乎!志堅此編所錄,下迄於元,而能上溯於魏、晉,如敕則托始宋武帝,冊文則托始宋公《九錫文》,表則托始陸機、桓溫、謝靈運,書則托始於魏文帝、應玚、應璩、陸景、薛綜、阮籍、呂安、陸云、習鑿齒,序則托始陸機,論則托始謝靈運。大抵皆變體之初,儷語散文相兼而用,其齊、梁以至唐人,亦多取不甚拘對偶者。俾讀者知四六之文,運意遣詞,與古文不異,於茲體深為有功。至於每篇之末,或箋注其本事,或考證其異同,或臚列其始末,亦皆元元本本,語有實徵,非明代選本所可及。據其凡例,雖為舉業而作,實則四六之源流正變,具於是編矣,未可以書肆刊本忽之也。
《古樂苑》五十二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梅鼎祚撰。鼎祚有《才鬼記》,已著錄。是編,因郭茂倩《樂府詩集》而增輯之。郭本止於唐末,此本止於“南、北朝”,則用左克明《古樂府》例也。
其所補者,如琴曲歌詞《龐德公之於忽操》,見《宋文鑒》中,乃王令擬作,非真龐所自作也;雜歌曲詞之《劉勛妻》,其詩《藝文類聚》稱魏文帝作,《玉臺新詠》稱王宋自作,邢凱《坦齋通編》稱曹植作;然總為五言詩,不云樂府;亦不以“劉勛妻”三字為樂府題也。左思《嬌女詩》自詠其二女嬉戲之事,亦不云樂府也;至梁昭明太子、沈約、王錫、王規、王纘、殷鈞之《大言》、《細言》,不過偶然游戲,實宋玉《大言賦》之流。既非古調,亦未被新聲,強名之曰“樂府”,則《世說新語》所謂“矛頭淅米劍頭炊,百歲老翁攀枯枝,井上轆轤臥嬰兒”“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者,何又不入乎?溫子昇之《搗衣》本詠閨情,亦強名曰“樂府”,柳惲、謝惠運、曹毗所作亦同此題,何又見遺乎?梁簡文帝之《名士悅傾城》本題為《和湘東王》,亦偶拈成句,未必調名;沈約之《六憶詩》、隋煬帝之《雜憶詩》且明標詩字,以及閨思、閨怨、春思、秋思之類,無不闌入,則又何詩,不可入樂乎?《婉轉歌》見吳均《續齊諧記》及《晉書》。
劉妙容,鬼也;王敬伯,人也。劉妙容歌,列“琴曲歌詞”中;王敬伯歌,自應列於其后。即兩本字句小異,不過注一作某耳。乃以敬伯補入末卷《鬼歌》中,顛倒錯亂,殊不可解。又開卷為古歌詞,以《斷竹之歌》為首,迄於秦始皇《祀洛水歌》,已不及郭本之托始郊廟為得體;而雜歌謠詞中,又出“古歌”一門,始於《擊壤歌》,迄於《甘泉歌》,不知其以何為別。他如隋煬帝之《望江南》,采摭偽撰之小說,絕不考唐段安節《樂府雜錄》,至李德裕時,始有此調,則益糅雜矣。然其捃拾遺佚,頗足補郭氏之闕。其解題亦頗有所增益。雖有絲麻,無棄菅蒯,存之亦可資考證也。其《衍錄》四卷,記作者爵里及諸家評論,蓋剽剟馮惟訥《詩紀別集》而稍為附益,多采楊慎等之說,今亦并錄之,備參訂焉。
《皇霸文紀》十三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梅鼎祚編。鼎祚輯陳、隋以前之文,編為《文紀》,以配馮惟訥《詩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