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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 日知錄
  • 顧炎武
  • 4834字
  • 2015-12-26 15:58:17

主員額數

生員猶曰官員,有定額謂之員。《唐書·儒學傳》“國學始置生七十二員,取三品以上子弟若孫為之;大學百四十員,取五品以上;四門學百三十員,取七品以上。郡縣三等,上郡學置生六十員,中下以十為差;上縣學置生四十員,中下亦以十為差,”此生員之名所始,而明制亦略仿之。

明初,諸生無不凜食于學。《會典》言:“洪武初,令在京府學六十人,在外府學四十人,州學三十人,縣學二十人,日給廩膳,聽于民間選補,仍免其差搖二丁。”

其后以多才之地,許令增廣,亦不過三人、五人而已。踵而漸多,于是宣德元年,定為之額如廩生之數。其后又有軍民子弟俊秀待補增廣之名。久之,乃號日附學,無常額,而學校自此濫矣。異時每學生員不過數十人,故考試易精,程課易密。而洪武二十四年七月庚子,詔歲貢生員不中,其廩食五年者罰為吏,不及五年者遣還讀書。次年復不中者,雖未及五年,亦罰為吏。二十七年十月庚辰,詔生員食廩十年,學無成效者,罰為吏。成化初,禮部奏準,革去附學生員。己而不果行。而教官、提調官亦各有罰。取之如彼其少,課之如此其嚴,豈有如后日之濫且情者乎。個人于取進士用三場,動言遵祖制,而于此獨不肯申明祖制,舉一世而為姑息之政、僥幸之人,是可嘆也。

宣德三年三月戊戌,行在禮部尚書胡濙奉旨,令各處巡按御史同布政司、按察司并提調官、教官,將生員公同考試,食廩膳七年以上,學無成效者,發充吏。六年以下,追還所給凜米,黜為民。其時即已病生員之濫,而尚未有提學官之設,是以煩特旨而會多官也。

正統元年五月壬辰,始設提調學校官,每處添按察司官一員,南北御史各一員。修周洪謨請裁革各處提學官。天順五年十一月庚申,復設提督學校官。其條例曰:“生員食凜六年以上,不語文理者,悉發充吏。增廣生入學六年以上,不諸文理者,罷黜為民當差,”又曰:“生員有闕,即于本處官員軍民之家選考端重俊秀子弟補充。”今充吏之法不行,而新進附生乃有六年未滿免黜之例,蓋由此而推之也。

李吉甫在中唐之世,疾吏員太廣,謂由漢至隋,未有多于今者。天下常以勞苦之人三,奉坐待衣食之人七,而今則遐陬下邑亦有生員百人,即未至擾官害民,而已為游手之徒,足稱五蠢之一矣,有國者茍知俊士之效賒,而游手之患切,其有不亟為之所乎。

其中之劣惡者,一為諸生,即思把持上官,唚噬百姓,聚黨成群;投牒呼噪。至崇禎之末,開門迎賊者生員,縛官投偽者生員,凡于魏博之牙軍、成都之突將矣。故十六年殿試策問,有曰“秀、孝間污演池”。嗚呼,養士而不精,其效乃至于此。

景泰四年四月己酉,右少監武艮、禮部右侍郎兼左春坊左庶子鄒斡等奏:“臨清縣學生員伍銘等,愿納米八百石,乞入監讀書。今山東等處正缺糧儲,宜允其請。”從之。并詔各布政司及直隸府州縣學,生員能出米八百石于臨清、東昌、徐州三處賑濟,愿入監讀書者聽。此一時之秕政,遵循之二百年。

五月庚申,令生員納米入監者,比前例減三百石。

河南開封府儒學教授黃鑾奏:“納粟拜官,皆衰世之政乃有之,未聞以納粟為貢士者,臣恐書之史冊,將取后世作涌之譏。”部議倉廩稍實,即力停罷。

八月癸已,禮部奏:“邇因濟寧、徐州饑,權宜拯濟,令生員輸米五百石,入監讀書。雖云權宜,實壞士習,請弛其令,庶生徒以學行相勵。”從之。

正統以后,京官多為其子陳情乞恩送監讀書者,此大學之始壞。

天順五年十月,令生員納馬廿匹,補監生。

《唐書》載:尚書左丞賈至議曰:“夫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生焉。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漸者何?謂忠信之陵頹,恥尚之失所,未學之馳騁,儒道之不舉,四者皆取士之失也。近代趨仕,靡然向風。致使祿山一呼,而四海震蕩;思明再亂,而十年不復。向使禮讓之教弘,仁義之道著,則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節不得而萌,人心不得而搖矣。觀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故能風化淳一,運祚長遠。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漢興,雜三代之政,弘四科之舉,西京始振經術之學,東都終持名節之行。至有近戚竊位,強臣擅權,弱主外立,母后專政,而社稷不隕,終彼四百,豈非興學行道,扇化于鄉里哉。厥后文章道弊,尚于浮侈,取士異術,茍濟一時。自魏至隋四百余載,三光分景,九州阻域,竊號僣位,德義不修,是以子孫速顛,享國咸促。國家革魏、晉、梁、隋之弊,承夏、殷、周、漢之業,四喚既宅,九州攸同,覆燾亭育,合德天地。安有舍皇王舉士之道,縱亂代取人之術,此公卿大夫之辱也。”是則科舉之弊必至于躁競,而躁競之歸馴至于亂賊。自唐迄今,同斯一轍。有天下者,誠思風俗為人才之本,而以教化為先,庶乎德行修而賢才出矣。

明初,有以儒士而入科場者,謂之儒士科舉。景泰間,陳循奏:“臣原籍吉安府,自生員之外,儒士報科舉者往往一縣至有二三百人。”

先生《生負論》略曰:國家之所以設生員者何哉?蓋以收天下之才俊子弟,養之于庫序之中,使之成德達材,明先王之道,通當世之務,出為公卿大夫與?天子分獻共治者也,必選夫《五經》兼通者而役充之,又課之以《二十一史》與當世之務而后升之。仍分為秀才、明經二科。而養之于學者,不得過二十人之數,無則闕之,為之師者,州縣以禮聘焉,勿令部選。如此而國有實用之人,邑有通經之士,其人材必盛于今日也。又曰:國家之所以取生員,而考之以經義、論策、表判者,欲其明《六經》之旨,通當世之務也。今以書坊所刻之義謂之時文。舍圣人之經典、先儒之注疏與前代之吏不讀,而讀其所謂時文。時文之出,每科一變,五尺童子能誦數十篇,而小變其文,即可以取功名;而鈍者至白首而不得遇。老成之士既以有用之歲月,銷磨于場屋之中;而少年捷得之者又易視天下國家之事,以為人生之所以為功名者惟此而已。故敗壞天下之人才,而至于士不成士,官不成官,兵不成兵,將不成將。夫然役寇賤奸宄得而乘之,敵國外侮得而勝之。茍以時文之功,用之于經史及當世之務,則必有聰明俊杰通達治體之士起于其間矣。故曰:廢天下之生凡而用世之材出也。問曰:廢天下之生員則何以取士?曰:吾所謂廢生員者,非廢生員也,廢今日之生負也。請用辟舉之法,而并存生負之制,天下之人無問其生員與否,皆得舉而薦之于朝廷,則我之所收者既已博矣。而其廩之學者為之限額,略防唐人郡縣之等:小郡十人,等而上之,大郡四十人而止;小縣三人,等而上之,大縣二十人而上,約其戶口之多寡,人材之高下,而差次之,有闕則補,而罷歲貢舉人之二法。其為諸生者,選其通雋,皆得就試子禮部。而成進士者,不過授以簿尉親民之職,而無使之驟進,以平其貪躁之情。其設之教官,必聘其鄉之賢者以為師,而無隸于仕籍。罷提學之官而領其事于郡守。此諸生中,有薦舉而入仕者,有考試而成進士者,亦或有不率而至于斥退者,有不幸而死及衰病不能肆業愿給衣中以老者,闕至二三人,然后合其屬之童生,取其通經能文者以樸之。然則天下之生員少矣,少則人重之,而其人亦知自重。為之師者,不煩于教。而向所謂聚徒合黨以橫行于國中者,將不禁而自止。若夫溫故知新,中年考校,以蘄王于成村,則當參酌乎古今之法,而茲不具論也。或曰:天下之才日生而無窮也,使之皆壅于童生,則奈何?吾固曰:天下之人,無問其生負與否,皆得舉而薦之于朝廷,則取士之方不特諸生一途而已,夫取士以佐人主理國家,而僅出于一涂,未有不弊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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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論科舉,多以廣額為盛,不知前代乃以減數為美談,著之于史。《舊唐書·王丘傳》“開元初,遷考功員外郎。先是,考功舉人請托大行,取士頗濫,每年至數百人。丘一切核其實材,登科者僅滿百人。議者以為自則天己后,凡數十年,無如丘者。”《嚴挺之傳》“開元中,為考功員外郎,典舉二年,人稱平允。登科者頓減二分之一。”《陸贄傳》“知貢舉,一歲選士才十四五。此進士登第之數。數年之內,居臺省清近者十余人。”此皆因減而精,昔人之所稱善。今人為此,不但獲刻薄之名,而又坐失門生百數十人,雖至愚者不為矣。

《高錯傳》“為禮部侍郎,凡掌貢部三年,每歲登第者四十人。開成三年,敕曰:‘進士每歲四十人,其數過多,則乖精選,官途填委,要窒其源,宜改每歲限放三十人。如不登其數,亦聽。’”文宗之識豈不優于宋大宗乎?

齊王融為武帝作《策秀才文》,曰:“今農戰不修,文儒是競。”宋自太宗太平興國二年賜進士諸科五百人,速令釋褐,而二年進士至萬二百六十人。淳化二年至萬七千三百人。于是一代風流無不趨于科第。葉適作《制科論》,謂士人猥多,無甚于今世。此雖足以弘文教之盛,而士習之偷亦自此始矣。魯哀公用莊子之言,號于國中曰:“無其道而為其服者,其罪死。”五日而魯國無敢儒服者。獨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門,公召而問以國事,千轉萬變而不窮。莊子曰:“以魯國而儒者一人耳,可謂多乎?”《記》曰:“垂縷五寸,情游之士也。今將求儒者之人,而適得情游之士。”此其說在乎楚葉公之好畫龍,而不好真龍也。

永樂十年二月,會試天下舉人。上諭考官楊士奇、金幼孜曰:“數科取士頗多,不免玉石雜進,今取毋過百人。”

正統五年十二月,始增會試中式額為百五十人,應天府鄉試百人,他處皆量增之。

天順七年,有監察御史朱賢上言,欲多收進士,以備任使。上惡其干譽,下錦衣衙獄,降四川忠州花林水驛驛丞。

通場下第

《冊府元龜》:“唐天寶十載九月辛卯,上御勤政樓,試懷才抱器舉人。丙申、敕曰:‘朕只膺寶歷,殷鑒遠圖,慮草澤之遺賢,降弓旌于屢辟。是以三紀于茲,群材輻湊,或一言可紀,必適輪轅;一善可經,每加獎進。庶六合之內靡然同風,四科之門咸能一貫。何茲意之緬邈,而增修之寂寥。今者舉人深乖宿望。朕之所問,必正經史;卿等所答,咸皆少通。朕以獨鑒未周,必資僉議,愛命朝賢三事,精加詳擇;咸以為闕于聚學,莫可登科。其懷材抱器舉人,并放更習學。其有不對策羅嘉茂,既是白丁,宜于劍南效力。全不答所問崔慎感、劉灣等,勒為本郡充學生之數,勿許東西。其所舉官各量貶殿,以示懲誡。”是通場皆下第也。然玄宗不因是而廢此科,且黜落之舉人猶稱為“卿等”,既無峻切之文,亦不為姑息之政,斯得之矣。

御試黜落

《宋史·仁宗紀》:“嘉祐二年三月,賜禮部奏名進士諸科及第出身八百七十七人。”親試舉人免黜落始此。《治謀錄》曰:“舊制,殿試皆有黜落,臨時取旨,或三人取一,或二人取一,或三人取二,故有累經省試取中而擯棄于殿試者,自張元以積忿降元昊,為中國患,朝廷始囚其家屬,未幾復縱之。于是群臣建議,歸咎于殿試。嘉祐二年,詔進士與殿試者皆不黜落。是一畔逆之士子,為天下后世士子無窮之利也。阮漢聞言,以張元而罷殿試之黜落,則懲黃巢之亂,將天下士子無一不登第而后可。”

殿舉

宋初,約周顯德之制,定貢舉條法及殿罰之式。進士文理紕繆,殿五舉。諸科初場十否,殿五舉。第二、第三場十否,殿三舉。第一場至第三場九否,并殿一舉。殿舉之數,朱書于試卷,送中書門下。今之科場有去取而無勸懲,故不才之人得以旅進。而言此者,世必以為刻薄矣。

《英宗實錄》:“宣德十年九月,今天下歲貢生員從行在翰林院考試中式者,送南北國子監讀書;不中者,發原籍住廩肄業,以待復試;再不中者,發充吏。提調教官如例責狀。”今歲貢廷試亦無黜落,設科取士,大抵為恩澤之涂矣。

進士得人

《唐書·選舉志》“眾科之目,進士尤為貴,其得人亦最為盛焉。文宗好學嗜古,鄭覃以經術位宰相,深嫉進士浮薄,屢請罷之。武宗即位,宰相李德裕尤惡進士,謂朝廷選官,須公卿子弟為之。何者?少習其業,自熟朝廷事,臺閣之儀,不教而自成。寒士縱有出人之才,固不能閑習也。德裕之論偏異蓋如此。然進士科當唐之晚節尤為浮薄,世所共患也。

《金史》言:“取士之法,其來不一。至于唐宋,進士盛焉,當時士君子之進不由是涂,則自以為慊。此由時君之好尚,故人心之趨向然也。”

宋馬永卿言:“本朝取士之路多矣,得人之盛無如進士,至有一榜得宰相數人者,其間名臣不可勝數,此進士得人之明效也。或曰不然,以本朝崇尚進士,故天下英才皆人此科。若云非此科不得人,則失之矣,唐開元以前,未嘗尚進士科,故天下名士雜出他涂,開元以后,始尊崇之,故當時名士中此科者十常七八,以此卜之,可以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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