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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 日知錄
  • 顧炎武
  • 2976字
  • 2015-12-26 15:58:17

“強御多懟”,即上章所云強御之臣也。其心多所懟疾,而獨窺人主之情,深居禁中而好聞外事,則假流言以中傷之,若二叔之流言以間周公是也。夫不根之言,何地蔑有?以斛律光之舊將而有百升明月之謠;以裴度之元勛而有坦腹小兒之誦。所謂流言以對者也如此,則寇賊生乎內(nèi)而怨詛興乎下矣。鄐宛之難,進胙者莫不謗令尹,所謂“侯作侯祝”者也。孔氏疏《采苓》曰:“讒言之起,由君數(shù)問小事于小人也。”可不慎哉!

申伯

申伯,宣王之元舅也。立功于周,而吉甫作《崧高》之誦。其孫女為幽王后,無罪見黜,申侯乃與犬戎攻殺幽王乃未幾而為楚所病,戍申之詩作焉。當(dāng)宣王之世,周興而申以強;當(dāng)平王之世,周衰而申以弱;至莊王之世,而申為楚縣矣。二舅之于周,功罪不同,而其所以自取如此。宋左師之告華亥曰:“女喪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讀二詩者,豈徒論二王之得失哉!

德輶如毛

“德輶如毛”,言易舉也。故曰:“一日克己復(fù)禮,天下歸仁焉。”又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

韓城

《水經(jīng)注》:“圣水徑方城縣故城北,又東南徑韓城東。《詩》:‘溥彼韓城,燕師所完。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王肅曰:‘今汲郡方城縣有韓侯城,世謂寒號。’”非也。按《史記·燕世家》:“易水東分為梁門。”今順天府固安縣有方城村,即漢之方城縣也。《水經(jīng)注》亦云:“顯水徑良鄉(xiāng)縣這北界,歷梁山南,高梁水出焉。”是所謂“奕奕梁山”者矣。舊說以韓國在同州韓城縣。曹氏曰:“武王子初封于韓,其時召襄公封于北燕,實為司空,王命以燕眾城之。”竊疑同州去燕二千余里,即令召公為司空,掌邦土,量地遠(yuǎn)近,興事任力,亦當(dāng)發(fā)民于近甸而已,豈有役二千里外之人而為筑城者哉。召伯營申,亦曰“因是謝人”;齊桓城邢,不過宋、曹二國;而《召誥》“庶殷攻位”,蔡氏以為此遷洛之民,無役紂都之理。此皆經(jīng)中明證。況“其追其貊”乃東北之夷,而蹶父之靡國不到,亦似謂韓土在北陲之遠(yuǎn)也。又考王符《潛夫論》曰:“昔周宣王時,有韓侯,其國近燕。故《詩》云:‘普彼韓城,燕師所完。’其后韓西亦姓韓,為衛(wèi)滿所伐,遷居海中。”漢時去古未遠(yuǎn),當(dāng)有傳授,今以《水經(jīng)注》為定。

按毛傳梁山、韓城皆不言其地,鄭氏箋乃云:“梁山,今左馮翊夏陽西北。韓,姬姓之國也,后為晉所滅,故大夫韓氏以為邑名焉。”至“溥彼韓城,燕師所完”,則鄭已自知其說之不通,故訓(xùn)燕為安,而曰:“大矣,彼韓國之城。乃古平安時眾民之所筑完。”惟王肅以梁山為汲郡方城縣之山,而以燕為燕國。今于梁山則用鄭說,于燕則用王說,二者不可兼通,而又巧立召公為司空之說,可謂甚難而實非矣。雙“其追其貊”,鄭以經(jīng)傳說貊多是東夷,故職方掌四夷九貉,鄭志答趙商云:“九貉即九夷也。”又《秋官》“貉隸”注云:“征東北夷所獲。”而漢時所謂濊貊者,皆在東北。因于箋末添二語云:“其后追也貊也,為嚴(yán)狁所逼,稍稍東遷。”此又可見康成之不自安而遷就其說也。

如山之苞如川之流

“如山之苞”,營法也;“如川之流”,陳法也。古之善用師者,能為營而后能為陳。故曰“師出以律”,又曰“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代,乃止齊焉”。管子霸國之謀,且猶作內(nèi)政,以寄軍令,使之耳目素習(xí),心志素定,如山之不可動搖,然后出而用之,若決水于千仞之溪矣。

不吊不祥

威儀之不類,賢人之喪亡,婦寺之專橫,皆國之不祥。而日月之眚,山川之變,鳥獸草木之妖,其小者也。傳曰:“人無釁焉,妖不自作。”故孔子對哀公,以老者不教、幼者不學(xué)為俗之不祥。荀子曰:“人有三不祥,幼而不肯事長,賤而不肯事貴,不肖而不肯事賢,是人之三不祥也。”而武王勝殷,得二俘而問焉,曰:“若國有妖乎?”一俘對曰:“吾國有妖,晝見星而天雨血。”一俘對曰:“此則妖也,非其大者也。吾國之妖,子不聽父,弟不聽兄,君令不行,此妖之大者也。”武王避席再拜之。自余所逮見五六十年國俗民情舉如此矣,不教不學(xué)之徒滿于天下,而一二稍有才知者皆少正卯、鄧析之流,是豈待三川竭而悲周,岷山崩而憂漢哉。《書》曰:“習(xí)與性成。”《詩》云:“如彼泉流,無淪胥以敗。”識時之士所以引領(lǐng)于哲王,系心于聇德也。

魯僖公儉以足用,寬以愛民,務(wù)農(nóng)重谷,而有坰牧之盛。衛(wèi)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務(wù)材訓(xùn)農(nóng),通商惠工,敬教勸學(xué),授方任能,而有騫牝三千之多。然則古之馬政皆本于田功也。吾未見廄有肥馬、野有饑莩而能國者也。

實始翦商

太王當(dāng)武丁、祖甲之世,殷道未衰,何從有翦商之事。僖公之世距太王巳六百余年,作詩這人特本其王跡所基,而侈言之爾。猶《泰誓》之言:“命我文考,肅將天威”也,猶《康誥》之言:“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也,亦后人追言之也。張子曰:“一日之間,天命未絕,猶是君臣。”

玄鳥

讀經(jīng)傳之文,終商之世,無言祥瑞者。而大戊之祥桑,高宗之雊雉,惕于天之見妖而修德者有二焉,則知監(jiān)于夏王之矯誣上天而慄慄危懼,蓋湯之家法也。簡狄吞卵而生契,不亦矯誣之甚乎?毛氏傳曰:“玄鳥,鳥乚鳥也。春分玄鳥降。湯之先祖有氏女簡狄,配高辛氏帝,帝率與之祈于郊禼而生契,故本其為天所命,以玄鳥至而生焉。”可以破史遷之謬矣。

敷奏其勇

“敷奏其勇,不震不動,不難不竦。”茍非大受之人,驟而當(dāng)天下之重任,鮮不恐懼而失其守者,此公孫丑所以有動心之問也。升陑伐夏,創(chuàng)未有之事而不疑,可謂天錫之勇矣。何以能之?其“上帝臨女,無貳爾心”之謂乎?

湯武身之也,學(xué)湯之勇者宜何如?”震驚百里,不喪匕鬯”,近之矣。

魯頌商頌

《詩》之次序,猶《春秋》之年月,夫子因其舊文,述而不作也。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告宗廟。魯之頌,頌其君而已,而列之周頌之后者,魯人謂之頌也。世儒謂夫子尊魯,而進之為頌,是不然。魯人謂之頌,夫子安得不謂之頌乎?為下不倍也。《春秋》書公、書郊秂亦同此義。孟子曰:“其文則史。”不獨《春秋》也,雖《六經(jīng)》皆然。今人以為圣人作書,必有驚世絕俗之見,此是以私心待圣人。世人讀書如王介甫,才入貢院,而一院之事皆欲紛更。此最學(xué)者之大病也。

列國之風(fēng)何以無魯?大師陳之,固曰魯詩,不謂之頌矣。孔子,魯人也,從魯而謂之頌,此如魯史之書“公”也,然《泮水》之文則固曰“魯侯”也。

商何以在魯之后?曰草廬吳氏嘗言之矣:“大師所職者,當(dāng)代之詩也。商則先代之詩,故次之周、魯之后。”

詩序

《詩》之世次必不可信,今《詩》亦未必皆孔子所正。且如褒姒滅之,幽王之詩也,而次于前;召伯營之,宣王之詩也,而次于后。序者不得其說,遂并《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瞻彼洛矣》、《裳裳者華》、《桑扈》、《鴛鴦》、《魚藻》、《采菽》十詩,皆為刺幽王之作,恐不然也。又如《碩人》,莊姜初歸事也,而次于后;《綠衣》、《日月》、《終風(fēng)》,莊姜失位而作,《燕燕》,送歸妾作,《擊鼓》,國人怨州吁而作也,而次于前。《渭陽》,秦康公為太子時作也,而閃于后;《黃鳥》,穆公薨后事也,而次于前。此皆經(jīng)有明文可據(jù),故鄭氏謂《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昮》、《小宛》,皆刺厲王之詩。漢興之初,師移其第耳。而《左氏傳》楚莊王之言曰:“武王作《武》,其卒章曰‘耆定爾功’,其三曰‘敷時繹思,我徂維求定’,其六曰:‘綏萬邦,屢豐年’。”今詩但以“耆定爾功”一章為《武》,而其三為《賚》,其六為《桓》,章次復(fù)相隔越。《儀禮》歌召南三篇,越《草蟲》而取《采蘋》,正義以為《采蘋》舊在《草蟲》之前。知今日之詩已失古人之次,非夫子所謂雅頌各得其所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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