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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書答六

復士龍悲二母吟

楊氏族孫乃近從兄議繼嗣楊虛游先生之子之后非繼嗣李翰峰先生之后也非翰峯之后安得住翰峯之宅繼楊姓而住李宅非其義矣楊氏族孫又是近議立為虛游先生之子之后亦非是立為李翰峯先生守節之妹之后也非翰峯之妹之后又安得朝夕李氏之宅而以服事翰峯先生守節之妹為辭也繼楊虛游先生之子之后而使服事翰峯先生守節之妹于李氏之門尤非義矣雖欲不窺窬強取節妹衣食之余不可得矣交構是非誣加翰峯先生嗣孫以不孝罪逆惡名又其勢之所必至矣是使之爭也我輩之罪也亦非楊氏族孫之罪也幸公虛心以聽務以翰峯先生為念翰峯在日與公第一相愛如仆旁人耳仆知公必念之極矣念翰峯則必念及其守節之妻顧氏念及其守節之妹李氏又念及其嗣孫無疑矣夫翰峯合族無一人可承繼者僅有安人顧氏生一女爾翰峯先生沒而后招壻姓張者入贅其家生兩兒長養成全皆安人顧氏與其妹李氏鞠育提抱之力也見今娶妻生子改姓李以奉翰峯先生香火矣而壻與女又皆不幸蚤世故兩節婦咸以此孫朝夕奉養為安而此孫亦藉以成立弱侯與公等所處如此葢不過為翰峯先生念故弱侯又以其女所生女妻之也近聞此孫不愛讀書稍失色養于二大母此則雙節平日姑息太過以致公之不說而二太母實未嘗不說之也仆以公果念翰峯舊雅只宜擇師教之時時勤加考省乃為正當若遽為此兒孫病而別有區處皆不是真能念翰峯矣夫翰峯之妹一嫁即寡仍歸李家翰峯在日使與其嫂顧氏同居南北兩京相隨不離翰峯沒后顧氏亦寡以故仍與寡嫂同居計二老母前后同居已四十余年李氏妹又 旌表著節翕然稱聲于白門之下矣近耿中丞又以雙節懸其廬三母相安為日已久當不以此孫失孝敬而遂欲從楊氏族孫以去也此言大為李節婦誣矣稍有知者決不肯信而況于公大抵楊氏族孫貧甚或同居或時來往未免垂涎李節婦衣簪之余不知此皆李翰峯先生家物楊家安得有也且節婦尚在尚不可缺乎若皆為此族孫取去李節婦一日在世又復靠誰乎種種誣謗盡從此生惟楊歸楊李歸李絕不相干乃為妥當

復晉川翁書

往來經過者頌聲不輟焦弱侯葢屢談之矣天下無不可為之時以翁當其任自然大為士民倚重世道恃賴但貴如常處之勿作些見識也果有大力量自然默默干旋人受其賜而不知若未可動未可言決須忍耐以須時易之蠱曰干母之蠱不可貞言雖干蠱而不可用正道用正道必致相忤雖欲干辦母事而不可得也又曰干父用譽而夫子傳之曰干父用譽承以德也言父所為皆破家亡身之事而子欲干之反穪譽其父反以父為有德如所云母氏圣善我無令人者如是則父親喜悅自然入其子孝敬之中變蠱成治無難矣倘其父終不肯變亦只得隨順其間相幾而動夫臣子之于君親一理也天下之財皆其財多用些亦不妨天下民皆其民多虐用些亦只得忍受但有大賢在其間必有調停之術不至已甚足矣只可調停于下斷不可拂逆于上叔臺相見一誦疏稿大快人大快人只此足矣再不可多事也陽明先生與楊邃庵書極可玩幸置座右

書晉川翁壽卷后

此予丙申中坪上筆也今又四載矣復見此于白下覽物思仁壽意與之為無窮公今暫出至淮上淮上何足煩公邪然非公亦竟不可夫世固未嘗無才也然亦不多才惟不多才故見才尤宜愛惜而可令公臥理淮上邪在公雖視中外如一但居中制外選賢擇才使布列有位以輔主安民則居中為便吾見公之入矣入郎持此卷以請教當道今天下多事如此將何以輔佐圣主擇才圖治當事者皆公信友吾知公決不難于一言也是又余之所以為公壽也余以昨戊戍初夏至今又一載矣時事如棋轉眼不同公當系念

會期小啟

會期之不可改猶號令之不可反軍令之不可二也故重會期是重道也是重友也重友以故重會重會以故重會期仆所以屢推辭而不欲會者正謂其無重道重友之人耳若重道則何事更重于道會也邪故有事則請假不往可也不可因一人而遂廢眾會也況可遽改會期乎若欲會照舊是十六莫曰眾人皆未必以會為重雖改以就我亦無妨噫此何事也眾人皆然我獨不敢亦望庶幾有以友朋為重以會為重者今我亦如此何以望眾人之重道乎我實不敢以為然故以請教

與友人書

古圣之言今人多錯會是以不能以人治人非恕也非絜矩也試舉一二言之夫堯明知朱之嚚訟也故不傳以位而心實痛之故又未嘗不封之以國夫子明知鯉之癡頑也故不傳以道而心實痛之故又未嘗不教以禮與詩又明知詩禮之言終不可入然終不以不入而遽已亦終不以不入而遽強以此知圣人之真能愛子矣乃孟氏謂舜之喜象非偽喜則仆實未敢以為然夫舜明知象之欲已殺也然非真心喜象則不可解象之毒縱象之毒終不可解然舍喜象無別解法矣故其喜象是偽也其主意必欲喜象以得象之喜是真也非偽也若如軻言則是舜不知象之殺已是不智也知其欲殺已而喜之是喜殺也是不誠也是堯不知朱之嚚訟孔不知鯉之癡頑也不明甚矣故仆謂舜為偽喜非過也以其情其勢雖欲不偽喜而不可得也以中者養不中才者養不才其道當如是也養者養其體膚飲食衣服宮室之而已也如堯之于朱舜之于象孔之于伯魚但使之得所養而已也此圣人所以為真能愛子與悌弟也此其一也又觀古之狂者孟氏以為是其為人志大言大而已解者以為志大故動以古人自期言大故行與言或不相掩如此則狂者當無比數于天下矣有何足貴而故思念之甚乎葢狂者下視古人高視一身以為古人雖高其跡往矣何必踐彼跡為也是謂志大以故放言高論凡其身之所不能為與其所不敢為者亦率意妄言之是謂大言固宜其行之不掩耳何也其情其勢自不能以相掩故也夫人生在天地間既與人同生又安能與人獨異是以往往徒能言之以自快耳大言之以貢高耳亂言之以憤世耳渠見世之桎梏已甚卑鄙可厭益以肆其狂言觀者見其狂遂指以為猛虎毒蛇相率而遠去之渠見其狂言之得行也則益以自幸而惟恐其言之不狂矣惟圣人視之若無有也故彼以其狂言嚇人而吾聽之若不聞則其狂將自歇故惟圣人能醫狂病觀其可子桑友原壤雖臨喪而歌非但言之且行之而自不掩圣人絕不以為異也是千古能醫狂病者莫圣人若也故不見其狂則狂病自息又愛其狂思其狂稱之為善人望之以中行則其狂可以成章可以入室仆之所謂夫子之愛狂者此也葢惟世間一等狂漢乃能不揜于行不揜者不遮揜以自葢也非行不揜其言之謂也若夫不中不才子弟只可養不可棄只可順不可逆逆則相反順則相成是為千古要言今人皆未知圣人之心者是以不可齊家治國平天下以成栽培傾覆之常理

復顧沖庵翁書

某非負心人也況公葢世人豪四海之內凡有目能視有足能行有手能供奉無不愿奔走追陪藉一顧以為重歸依以終老也況于不肖某哉公于此可以信其心矣自隱天中山以來再卜龍湖絕類逃虗近二十載豈所愿哉求師訪友未嘗置懷而第一念實在通海但老人出門大難詎謂公猶惓惓念之邪適病暑侵侵宴寂一接頓起矣

又書

昔趙景真年十四不遠數千里佯狂出走訪叔夜于山陽而其家竟不知去向天下至今傳以為奇某自幼讀之絕不以為奇也以為四海求友男兒常事何奇之有乃今視之雖欲不謂之奇不得矣向在龍湖尚有長江一帶為我限隔今居白下只隔江耳往來十余月矣而竟不能至或一日而三四度發心或一月而六七度欲發可知發心容易親到實難山陽之事未易當也豈凡百盡然不特此邪抑少時或可勉強乃至壯或不如少老又決不如壯邪抑景真若至今在亦竟不能也計不出春三月矣先此報言決不敢食

又書使通州詩后

某奉別公近二十年矣別后不復一致書問而公念某猶昔也推食解衣至今猶然然則某為小人公為君子已可知矣方某之居哀牢也盡棄交游獨身萬里戚戚無歡誰是諒我者其并時諸上官又誰是不惡我者非公則某為滇中人終不復出矣夫公提我于萬里之外而自忘其身之為上故某亦因以獲事公于青云之上而自忘其身之為下也則豈偶然之故哉嗟嗟公天人也而世莫知公大人也而世亦莫知夫公為天人而世莫知猶未害也公為一世大人而世人不知世人又將何賴邪目今倭奴屯結釡山自謂十年生聚十年訓練可以安坐而制朝鮮矣今者援之中邊皆空海陸并運八年未已公獨鰲釣通海視等鄉鄰不一引手投足又何其忍邪非公能忍世人固已忍舍公也非仇公亦非仇國未知公之為大人耳誠知公之為大人也即欲舍公其又奚肯既已為詩四章遂并述其語于此亦以見某與公原非偶者

附顧沖老送行序

顧沖老贈姚安府溫陵李先生致仕去滇序云溫陵李先生為姚安府且三年大治懇乞致其仕去初先生以南京刑部尚書郎來守姚安難萬里不欲攜其家其室人強從之葢先生居常游每適意輒留不肯歸故其室人患之而強與偕行至姚安無何即欲去不得遂乃強留然先生為姚安一切持簡易任自然務以德化人不賈世俗能聲其為人汪洋停蓄深博無涯涘人莫得其端倪而其見先生也不言而意自消自僚屬士民胥隸夷酋無不化先生者而先生無有也此所謂無事而事事無為而無不為者邪謙之備員洱海也先生守姚安已年余每與先生談輒夜分不忍別去而自是先生不復言去矣萬歷八年庚辰之春謙以入賀當行是時先生歷官且三年滿矣少需之得上其績且加恩或上遷而侍御劉公方按楚雄先生一日謝簿書封府庫攜其家去姚安而來楚雄乞侍御公一言以去侍御公曰姚安守賢者也賢者而去之吾不忍非所以為國不可以為風吾不敢以為言即欲去不兩月所為上其績而以榮名終也不其無恨于李君乎先生曰非其任而居之是曠官也贄不敢也需滿以幸恩是貪榮也贄不為也名聲聞于朝矣而去之是釣名也贄不能也去即去耳何能顧其它而兩臺皆勿許于是先生還其家姚安而走大理之雞足雞足者滇西名山也兩臺知其意已決不可留乃為請于朝得致其仕命下之日謙方出都門還趨滇恐不及一晤先生而別也乃至楚之常武而程程物色之至貴竹而知先生尚留滇中遨游山水間未言歸歸當以明年春則甚喜或謂謙曰李姚安始求去時惟恐不一日去今又何遲遲也何謂哉謙曰李先生之去去其官耳去其官矣何地而非家又何迫迫于溫陵者為且溫陵又無先生之家及至滇而先生果欲便家滇中則以其室人晝夜涕泣請將歸楚之黃安葢先生女若壻皆在黃安依耿先生以居故其室人第愿得歸黃安云先生別號曰卓吾居士卓吾居士別有傳不具述述其所以去滇者如此先生之行取道西蜀將穿三峽覽瞿塘滟滪之勝而時時過訪其相知故人則愿先生無復留攜其家人一意達黃安使其母子得相共終初念而后東西南北惟吾所適不亦可乎先生曰諾遂行

復澹然大士

易經未三絕今史方伊始非三冬二夏未易就緒計必至明夏四五月乃可過暑毒即回龍湖矣回湖惟有主張凈土督課西方公案更不作小學生鉆故紙事也參禪事大量非根器淺弱者所能擔今時人最高者惟有好名無真實為生死苦惱怕欲求出脫也日過一日壯者老少者壯而老皆又欲死矣出來不覺就是四年祗是怕死在方上侍者不敢棄我尸必欲裝棺材赴土中埋爾今幸未死然病苦亦漸多當知去死亦不遠但得回湖上葬于塔屋即是幸事不須勸我我自然來也來湖上化則湖上即我歸成之地子子孫孫道場是依未可謂龍湖蕞爾之地非西之極樂凈土矣

復李漸老書

數千里外山澤無告之老翁皆得而時時衣食之則翁之祿豈但仁九族惠親友已哉感德多矣報施未也可如何承諭煩惱心山野雖孤獨亦時時有之即此衣食之賜既深以為喜則缺衣少食之煩惱不言可知已身猶其易者等而上之有國則煩惱一國有家則煩惱一家無家則煩惱一身所任愈輕則煩惱愈減然則煩惱之增減惟隨所任之重輕耳世固未聞有少煩惱之人也惟無身乃可免矣老子云若吾無身更有何患無身則自無患無患則自無惱吁安得聞出世之旨以免此后有之身哉翁幸有以教之此又山澤癯老晚年之第一煩惱處也

與管登之書

承遠教甚感細讀佳刻字字句句皆從神識中模寫雄徤博達真足以超今絕古其人品之高心術之正才力之杰信足以自樂信足以過人矣雖數十年相別宛然面對令人慶快無量也如弟者何足置齒牙間煩千里枉問哉愧感愧感第有所欲言者幸兄勿談及問學之事說學問反埋卻種種可喜可樂之趣人生亦自有雄世之具何必添此一種也如空同先生與陽明先生同世同生一為道德一為文章千萬世后兩先生精光具在何必更兼談道德耶人之敬服空同先生者豈減于陽明先生哉愿兄已之待十萬劫之后復與兄相見再看何如始與兄談笑笑

觀音問

答澹然師

昨來書謂觀世音大士發大弘愿我亦欲如是發愿愿得如大士圓通無障礙聞庵僧欲塑大士像我愿為之以致皈依秪望卓公為我作記也余時作筆走答云觀音大士發大弘愿似矣但大士之愿慈悲為主以救苦救難為悲以接引念佛眾生皈依西方佛為慈彼一切圓通無障礙則佛佛皆然不獨觀音大士也彼塑像直布施功德耳何必問余或可或否我不敢與予時作答之語如此然尚未明成佛發愿事故復言之蓋言成佛者佛本自成若言成佛已是不中理之談矣況欲發愿以成之哉成佛者成無佛可成之佛此千佛萬佛之所同也發愿者發佛佛各所欲為之愿此千佛萬佛之所不能同也故有佛而后有愿佛同而愿各異是謂同中有異也發愿盡出于佛故愿異而佛本同是謂異中有同也然則謂愿由于佛可也而謂欲發愿以成佛可乎是豈中理之談哉雖然此亦未易言也大乘圣人尚欲留惑潤生發愿度人況新發意菩薩哉然大乘菩薩實不及新發意菩薩大愿眾生實不及大心眾生觀之龍女善財可見矣故單言菩薩則雖上乘猶不免借愿力以為重何者見諦未圓而信心未化也唯有佛菩薩如觀音大勢至文殊普賢等始為諸佛發愿矣故有釋迦佛則必有文殊普賢釋迦為佛而文殊普賢為愿也有阿彌陀佛則必有觀音勢至彌陀是佛而觀音勢至是愿也此為佛愿我愿澹師似之

佛之心法盡載之經經中一字透不得即是自家生死透不得唯不識字者無可奈何耳若謂經不必讀則是經亦不必留佛亦不用有經矣昔人謂讀經有三益有起發之益有開悟之益又有印證之益其益如此曷可不讀也世人忙忙不暇讀愚人懵懵不能讀今幸生此間身得為世間讀經之人而不肯讀比前二輩反在其后矣快刻期定志立限讀之務俾此身真實可以死乃得

世人貪生怕死營營狗狗無所不至若見此僧端坐烈焰之中無一毫恐怖或遂頓生念佛念法之想未可知也其有益于塵世之人甚大若欲湖僧為之津送則不可蓋凡津送亡僧者皆緣亡者神試飛揚莫知去向故藉平時持戒僧眾誦念經兄以助之今此火化之僧必是了然自知去向者又何用湖僧為之津送邪且湖上僧雖能守戒行然其貪生怕死遠出亡僧之下有何力量可以資送此僧若我則又貪生怕死之尤者雖死后猶怕焚化故特地為塔屋于龍湖之上敢以未死之身自入于紅爐乎其不如此僧又已甚遠自信明因向往俱切皆因爾澹師倡導火力甚大故眾菩薩不覺不知自努力向前也此其火力比今火化之僧又大矣何也火化之僧只能化得自已若澹師則無所不化火化僧縱能化人亦只化得眾人念佛而已若澹師則可以化人立地成佛故其火力自然不同

學道人大抵要跟腳真耳若始初以怕死為跟腳則必以得脫生死離苦海免恐怕為究竟雖遲速不同決無有不證湼盤到彼岸者若始初只以好名為跟腳則終其身只成就得一個虛名而已虛名于我何與也此事在各人自查考別人無能為也今人縱十分學道亦多不是怕死夫佛以生死為苦海而今學者反以生死為極樂是北轅而南其轍去彼岸愈遠矣世間功名富貴之人以生為樂也不待言也欲學出世之法而唯在于好名名只在于一生而已是亦以生為樂也非以生為苦海也苦海有八生其一也即今上亦不得下又不得學亦不得不學亦不得便可以見有生之苦矣佛為此故大生恐怖試看我輩今日何曾以此生身為苦為患而決求以出離之也尋常亦會說得此身是苦其實亦只是一句說話耳非真真見得此身在陷阱坑坎之中不能一朝居者也試驗之自見

聞師又得了道道豈時時可得邪然真正學者亦自然如此楊慈湖先生謂大悟一十八遍小悟不記其數故慈湖于宋儒中獨為第一了手好漢以屢疑而屢悟也學人不疑是謂大病唯其疑而屢破故破疑即是悟自信菩薩于此事信得及否彼以談詩談佛為二事不知談詩即是談佛若悟談詩即是談佛人則雖終日談詩何妨我所引白雪陽春之語不過自謙之辭欲以激厲彼俾知非佛不能談詩也而談詩之外亦別無佛可談自信失予之意反以談詩為不美豈不悞哉歷觀傳燈諸祖其作詩說偈超逸絕塵不可當亦可以談詩病之乎唯本不能詩而強作則不必若真實能詩則因談佛而其詩益工者又何多也何必以談詩為病也

與澄然(一首)

認不得字勝似認得字何必認得字也只要成佛莫問認得字與否認得字亦是一尊佛認不得字亦是一尊佛當初無認字佛亦無不認得字佛無認字佛何必認字無不認字佛何必不認字也大要只要自家生死切耳我昨與丘坦之壽詩有云劬勞雖謝父母恩扶持自出世中尊今人但見得父母生我身不知日夜承世尊恩力葢千生萬劫以來作忘恩背義之人久矣今幸世尊開我愚頑頓能發起一念無上菩提之心欲求見初生爺娘本面是為萬幸當生大慚大愧乃可故古人親證親聞者對法師前高叫大哭非漫然也千萬劫相失爺娘一旦得之雖欲不慟哭不可得矣慎莫草草作語言戲論反成大罪過也世間戲論甚多惟此事是戲論不得者

答自信(五首)

既自信如何又說放不下既放不下如何又說自信也試問自信者是信個甚么放不下者又是放不下個甚么于此最好參取信者自也不信者亦自也放得下者自也放不得下者亦自也放不下是生放下是死信不及是死信得及是生信不信放下不放下緫屬生死緫屬生死則緫屬自也非人能使之不信放不下又信又放下也于此著實參取便自得之然自得亦是自來來去去生生死死皆是自可信也矣來書原無生死四字雖是諸佛現成語然真實是第一等要緊語也既說原無生死則亦原無自信亦原無不自信也原無放下亦原無不放下也原無二字甚不可不理會既說原無則非人能使之無可知矣亦非今日方始無又可知矣若待今日方始無則亦不得謂之原無矣若人能使之無則亦不得謂之原無矣原無二字緫說不通也故知原無生者則雖千生緫不妨也何者雖千生終不能生此原無生也使原無生而可生則亦不得謂之原無生矣故知原無死者則雖萬死緫無礙也何者雖萬死終不能死此原無死也使原無死而可死則亦不得謂之原無死矣故原無生死四字不可只恁么草草讀過急著精彩便見四字下落

一動一靜原不是我莫錯認好父母已生后即父母未生前無別有未生前消息也見得未生前則佛道外道邪道魔道緫無有何必怕落外道乎緫無死何必怕死乎然此不怕死緫自十分怕死中來世人惟不怕死故貪此血肉之身卒至流浪生死而不歇圣人惟萬分怕死故窮究生死之因直證無生而后已無生則無死無死則不怕非有死而強說不怕也自古惟佛圣人怕死為甚故曰子之所慎齋戰疾又曰臨事而懼若死而無悔者吾不與其怕死何如也但記者不知圣人怕死之大耳怕死之大者必朝聞而后可免于夕死之怕也故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曰可者言可以死而不怕也再不復死亦再不復怕也我老矣涷手涷筆作字甚難慎勿草草須時時與明因確實理會我于詩學無分秪緣孤苦無朋用之以發呌號少泄胸中之氣無白雪陽春事也舉世無真學道者今幸有爾列位真心向道我喜何如若悠悠然惟借之以過日子又何必乎

若無山河大地不成清凈本原矣故謂山河大地即清凈本原可也若無山河大地則清凈本原為頑空無用之物為斷滅空不能生化之物非萬物之母矣可值半文錢乎然則無時無處無不是山河大地之生者豈可以山河大地為作障礙而欲去之也清凈本原即所謂本地風光也視不見聽不聞欲聞無聲欲嗅無臭此所謂龜毛兔角原無有也原無有是以謂之清凈也清凈者本原清凈是以謂之清凈本原也豈待人清凈之而后清凈耶是以謂之鹽味在水惟食者自知不食則終身不得知也又謂之色里膠青葢謂之曰膠青則又是色謂之曰色則又是膠青膠青與色合而為一不可取也是猶欲取清凈本原于山河大地之中而清凈本原已合于山河大地不可得而取矣欲舍山河大地于清凈本原之外而山河大地已合成清凈本原又不可得而舍矣故曰取不得舍不得雖欲不放下不可得也龜毛兔用我所說與佛不同佛所說以證斷滅空耳

念佛是便宜一條路昨火化僧只是念佛得力人人能念佛人人得往西方不但此僧為然亦不必似此火化乃見念佛功効也古今念佛而承佛接引者俱以無疾而化為妙故或坐脫或立亡或吉祥而逝故佛上稱十號只曰善逝而已善逝者如今人所言好死是也此僧火化雖非正法但其所言得念佛力實是正言不可因其不是正法而遂不信其為正言也但人不必學之耳念佛須以見佛為愿火化非所愿也

無相無形無國土與有相有形有國土成佛之人當自知之已證湼盤之人亦自知之豈勞問人也今但有念佛一路最端的念佛者念阿彌陀佛也當時釋迦金口稱贊有阿彌陀佛在西方極樂國土專一接引念佛眾生以此觀之是為有國土乎無國土乎若無國土則阿彌陀佛為假名蓮華為假相接引為假說互相欺誑佛當受彌天大罪如今之衙門口光棍當實時敗露即受誅夷矣安能引萬億劫聰明豪杰同登金蓮勝會乎何以問我有無形相國土為也且夫佛有三身一者清凈法身即今問佛問法與問有無形相國土者也是無形而不可見無相而不可知者也是一身也二者千百億化身即今問佛問法問有無形相國土又欲參禪又欲念佛又不敢自信如此者一日十二時有千百億化現故謂之化身是又一身也即法身之動念起意變化施為可得而見可得而知可得而狀者也三者圓滿報身即今念佛之人滿即報以極樂參禪之人滿即報以凈土修善之人滿即報以天堂作孽之人滿即報以地獄慳貪者報以饋鬼毒害者報以虎狼分厘不差毫發不爽是報身也報身即應身報其所應得之身也是又一身也今但念佛莫愁不到西方如人但讀書莫愁不取富貴一理耳但有因即有果但得本莫愁末不相當但成佛莫愁佛不解語不有相不有形不有國土也又須知我所說三身與佛不同佛說三身一時具足如大慧引儒書云天命之謂性清凈法身也率性之謂道圓滿報身也修道之謂教千百億化身也最答得三身之義明白然果能知三身即一身則知三世即一時我與佛說緫無二矣

答明因(六首)

昨有客在未及裁答記得爾言若是自已又何須要認我謂此是套語未可便說不要認也急寫要認數字去夫自已親生爺娘認不得如何是好如何過得日子如何便放得下自不容不認得去也天下豈有親生爺娘認不得而肯我手不去認乎決無此理亦決無此等人故我作壽丘坦之詩有云劬勞雖謝父母恩扶持自出世中尊尊莫尊于爺娘而人卻認不得者無始以來認他人作父母而不自知其非我親生父母也一旦從佛世尊指示認得我本生至親父母豈不暢快又豈不痛恨昔者之不見而自哀鳴與流涕也邪故臨濟以之筑大愚非筑大愚也喜之極也夫既認得自已爺娘則天來大事當時成辦當時結絕矣葢此爺娘是真爺娘非一向假爺娘可比也假爺娘怕事真爺娘不怕事入火便入火燒之不得入水便入水溺之不得故惟親爺娘為至尊無與對惟親爺娘能入于生死而不可以生死惟親爺娘能生生而實無生能死死而實無死有此好爺娘可不早親識認之乎然認得時爺娘自在也認不得時爺娘亦自在也惟此爺娘情性大好不肯強人耳因復走筆潦倒如此甚不當

無明實性即佛性二句亦未易會夫既說實性便不可說空身既說空身便不宜說實性矣參參但得本莫愁末我道但有本可得即便有末可愁難說莫愁末也自利利他亦然若有他可利便是未能自利的矣既說父母未生前則我身尚無有我身既無有則我心亦無有我心尚無有如何又說有佛茍有佛即便有魔即便有生有死矣又安得謂之父母未生前乎然則所謂真爺娘者亦是假立名字耳莫太認真也真爺娘不會說話乃謂能度阿難有是理乎佛未嘗度阿難而阿難自迷謂必待佛以度之故愈迷愈遠直至迦葉時方得度為第二祖當迦葉時迦葉力擯阿難不與話語故大眾每見阿難便即星散視之如讎人然故阿難慌忙無措及至無可奈何之極然后舍卻從前悟解不留半點見聞于藏識之中一如父母未生阿難之前然迦葉方乃印可傳法為第二祖也設使阿難猶有一毫聰明可倚尚貪著不肯放下至極干凈迦葉亦必不傳之矣葢因阿難是極聰明者故難舍也然則凡看經看教者只要舍我所不能舍方是善看經教之人方是真聰明大善知識之人莫說看經看教為不可只要看得瞥脫乃可

明因曰諸相原非相只因種種差別自落諸相中不見一相能轉諸相

諸相原非相是也然怎見得原非相乎世間凡可得而見者皆相也今若見得非相則見在而相不在去相存見是又生一相也何也見即是相耳今且勿論經云若見諸相非相即是如來既見了如來諸相又向何處去乎抑諸相宛爾在前而我心自不見之耶抑我眼不見之也眼可見而強以為不見心可見而謬以為不見是又平地生波無風起浪去了見后存不見豈不大錯

明因曰豁達空是落斷滅見著空棄有是著無見都是有造作見得真爺娘自無此等見識然即此見識便是真空妙智

棄有著空則成頑空矣即所謂斷滅空也即今人所共見太虗空是也此太虗空不能生萬有既不能生萬有安得不謂之斷滅空安得不謂之頑空頑者言其頑然如一物然也然則今人所共見之空亦物也與萬物同矣安足貴乎六祖當時特借之以喻不礙耳其實我之真空豈若是耶惟豁達空須細加理會學道到此已大段好了愿更加火候疾證此大湼盤之樂

明因曰名為豁達空者是誰怕落豁達空者是誰能參取豁達空者是誰我之真空能生萬法自無莾蕩曾有偈云三界與萬法匪歸何有鄉若只便恁么此事大乖張此是空病今人有執著諸祖一語修行者不知諸祖教人多是因病下藥如達磨見二祖種種說心說性故教他外息諸緣心如墻壁若執此一語即成斷滅空

真空既能生萬法則真空亦自能生罪福矣罪福非萬法中之一法乎須是真曉得自無罪福乃可不可只恁么說去也二祖當時說心說性亦只為不曾認得本心本性耳認得本心本性者又肯說心說性乎故凡說心說性者皆是不知心性者也何以故心性本來空也本來空又安得有心更有性乎又安得有心更有性可說乎故二祖直至會得本來空乃得心如墻壁去耳既如墻壁則種種說心說性諸緣不求息而自息矣諸緣既自息則外緣自不入內心自不喘此真空實際之境界也大湼盤之極樂也大寂滅之藏海也諸佛諸祖之所以相續慧命于不斷者也可以輕易而錯下注腳乎參參

明因曰那火化僧說話亦通只疑他臨化時呌人誦彌陀經又說凡見過他的都是他的徒弟

臨化念彌陀經此僧家常儀也見過即是徒弟何疑乎能做人徒弟方是真佛我一生做人徒弟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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