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往西安縣,行過一小廟,廟神迎告曰:“此有蛟害民,知仙君來,逃往鄂渚矣。”真君至鄂渚,路逢二老人指曰:“蛟伏前橋下。”真君至橋,仗劍叱之,妖蛟驚奔入大江,匿于深淵;乃敕吏兵驅出,遂誅之。時海昏之上繚有巨蛇,據山為穴,吐氣成云,亙四十里;人畜在其氣中者,俱為吞吸,大為民害。真君聞之,乃集弟子逐前至蛇所,仗劍布氣。蛇懼,入穴;乃飛符召海昏社伯驅之,蛇始出穴。舉首高十余丈,目若火炬,吐毒沖天。真君嘯命風雷,呼指神兵,以懾服之,使不得動,乃飛步踏其首,以劍辟其顙。弟子施岑、甘戟等,引兵揮之。蛇腹裂,有小蛇自腹中出,長數丈。甘君欲斬之,真君曰:“彼未為害,不可妄誅;一千二百五十余年后,為民害,吾當復出誅之。以吾壇前植柏為驗,其枝拂壇掃地,是其時也。”
又預讖云:“吾仙去后,一千二百四十年間,豫章之境,五陵之內,當出地仙八百人。此時小蛇若為害,彼八百人自當誅之。”
蛇子遂得入江。真君曰:“大蛇雖滅,蛟精未誅,恐其俟隙潰郡城。吾歸郡乎!”乃與甘、施二君歸郡,周覽城邑。遇一少年通謁,自稱姓慎,禮貌勤恪,應對敏給。遽告去。真君謂弟子曰:“適來者非人,即老蛟,故來見試也。”跡其所之,乃在郡城江滸,化為黃牛,臥沙磧之上。真君剪紙化黑牛,往斗之。令施岑潛持劍往,俟其斗酣,即揮之。施君一揮,中其左股。牛奔入城南,直至長沙,化為人,入賈玉使君家。
先是蛟精嘗慕玉之女美,化為一少年謁之;玉愛其才,乃妻以女。居數載,生二子。常以春夏之交,孑然而出;至秋,則乘巨艦重載而歸。蓋乘春夏大水覆舟所獲也。是秋空還,語玉云:“財貨為盜所劫,且傷左股。”玉求醫療之,真君即為醫士謁玉。玉喜,召婿出;蛟精覺,懼不敢出。真君隨至其堂,厲聲叱曰:“江湖蛟精,害物不淺;吾尋蹤至此,豈容復藏?
速出!“蛟精計窮,遂見本形,蜿蜒堂下,為吏兵所誅。真君以法水巽其二子,亦皆為小蛟,并誅之。真君謂玉曰:”蛟精所居,其下深不逾尺,皆洪波也。可速徙居!“玉乃遷高原,其地果陷為淵。真君復還豫章,而蛟之余黨甚盛,慮真君誅之,皆化為人,詭言曰:”仆家長安,積世崇善;遠聞賢師許君有神劍,愿聞其功。“弟子語之曰:”吾師神劍,指天天裂,指地地折,萬邪不敢擋。神圣之寶也!“蛟黨曰:”亦有其不能傷者乎?“弟于戲之曰:”惟不能傷冬瓜葫蘆耳。“蛟黨以為誠然,盡化為葫蘆冬瓜,浮泛滿江。真君知為蛟黨所化,以劍授施岑,履水斬之,無噍類。由是水妖屏跡,城邑無虞。明帝太寧二年,大將軍王敦舉兵內向,次慈湖。真君與吳君同往謁敦,冀說止之。時郭璞在幕府,因璞與俱見,敦喜延之飲而問曰:”予夢一木破天,君等以為何如?“真君曰:”非佳兆也。“
吳君曰:“木上破天,未字也;君宜未可妄動。”敦色變,令璞筮之。璞曰:“無成。”敦怒,令武土擒璞,軌之。真君乃舉杯擲地,化為白鵠,飛繞梁棟。敦一舉目,已失二君所在。
后二君還至金陵,欲買舟至豫章,而舟人告以乏刺舟者。真君曰:“爾但瞑目安坐,切勿覘視,吾自為汝駕之。”默召二龍挾舟而行,舟漸凌空。俄過廬山頂,至紫霄峰金闕洞,舟人拜求濟度;真君教以服餌靈草,遂得辟谷不死,隱于此山。二君各乘一龍,以歸舊隱。數十年間,不復以時事關意,惟精修至道。孝武帝寧康二年,真君一百三十六歲。
八月朔旦,有二仙自天而下,云奉玉皇命,授真人以九州都仙太史、高明大使之職,并告以沖舉之日,遂乘云車而去。
是月望日,遙聞天樂之音。祥云冉冉,羽蓋龍車;從官兵衛,仙童玉女,前后導從,乃揖真君升龍車。真君與其父族侍從旰烈、與其母部侍從仙眷四十二口,同時白日拔宅升天,雞犬亦隨。百里之內,異香芳馥,經月不散。
劉晨劉晨,剡縣人。漢永平中,與阮肇入天臺采藥,路迷不得返。經十三日,飲渴甚。望山上有桃實,共取食之。下山,取澗水飲,見一杯流出,中有胡麻飯焉。二人喜曰:“此近人家矣。”遂度山,出一大溪。溪邊有二女,色甚美,顧曰:“劉、阮二郎捉杯來耶!”劉、阮異之。二女歡然如舊,曰:“來何晚耶?”即邀歸家。南壁東壁,各有羅幃絳帳。命侍女具饌,有胡麻飯、山羊脯,甚甘美。食畢,行酒。俄有群女持酒,繼弄絲弦笙簫,歌舞作樂。夜半,各就一帳宿,歡洽如膠。住久,日求還,苦留半年。氣候草木常春,花艷無凋零,歸思更切。
二女曰:“罪根未滅,使君等至此。”遂指示還路。及歸,鄉邑零落,已七世矣。再往女家,尋覓不獲。晉太康八年,失二人所在。
趙飛燕趙后飛燕,父馮萬金,祖大力,工理樂器,事江都王協律舍人。萬金不肯傳家業,編習樂聲,亡章曲任,為繁手哀聲,自號凡靡之樂,聞者心動焉。江都王孫女姑蘇主,嫁江都中尉趙曼。曼幸萬金,食不同器不飽。萬金得通趙主,主有娠。曼性暴妒,且早有私病,不近婦人。主恐,稱疾居王宮;一產二女,歸之萬金。長曰宜主,次曰合德,然皆冒姓趙。宜主幼聰悟,家有彭祖分脈之書,善行氣術;長而纖便輕細,舉止翩然,人謂之飛燕。合德膏滑,出浴不濡;善音辭,輕緩可聽。二人皆出世色。萬金死,馮氏家敗;飛燕妹弟,流轉至長安。于時人稱趙主子,或云曼之他子,與陽阿主家令趙臨共里巷,托附臨。屢為組文刺繡獻臨,臨愧受之。居臨家稱臨女。臨嘗有女事宮省,被病歸死,飛燕或稱死者。飛燕妹弟事陽阿主家,為舍直。常竊效歌舞,積思精切,聽至終日,不得食。待直資服疏,苦財,且顓事膏沐澡粉,其費亡所愛,其直者指為愚人。
飛燕通鄰羽林射鳥者。
飛燕貧,與合德共被。夜雪,期射鳥者于舍旁。飛燕露立,閉息順氣,體溫舒,亡疹粟。射鳥者異之,以為神仙。飛燕緣主家大人得入宮,召幸。其姑妹樊女慝為丞光司亦巾者,故識飛燕與射鳥兒事,為之寒心。及幸,飛燕瞑目牢握,涕交頤下,戰栗不迎帝。帝擁飛燕,三夕不能接,略無譴意。宮中素幸者,從容問帝,帝曰:“豐若有余,柔若無骨;遷延謙畏,若遠若近,禮義人也。寧與女曹婢脅肩者比耶?”既幸,流丹浹藉。
女慝私語飛燕曰:“射鳥者不近女邪?”飛燕曰:“吾內視三日,肉肌盈實矣。帝體洪壯,創我甚焉。”飛燕自此持幸后宮,號趙皇后。帝居鴛鴦殿便房,省帝簿。女慝上簿,女慝因進言飛燕有女弟合德,美容體,性醇粹可信,不與飛燕比。帝即令舍人呂延福,以百寶鳳毛步輦迎合德。合德謝曰:“非貴人姊召,不敢行,愿斬首以報宮中。”延福還奏,女慝為帝取后五采組文手藉為符,以召合德。合德新沐,膏九曲沈水香。為卷發,號新髻,為薄眉,號遠山黛;施小朱,號慵來妝。衣故短,繡裙小袖,李文襪。帝御云光殿帳,使樊女慝進合德。合德謝曰:“貴人姊虐妒,不難滅恩;受恥不愛死,非姊教,愿以身易恥,不望旋踵!”音詞舒閑清切,左右嗟賞之嘖嘖。帝乃歸合德。
宣帝時披香博士淖方成,白發教授宮中,號淖夫人,在帝后唾曰:“此禍水也,滅火必矣。”帝用樊女慝計,為后別開遠條館,賜紫茸云氣帳,文玉幾,赤金九層博山緣合。女慝諷后曰:“上久亡子,宮中不思千萬歲計邪?何不時進上,求有子?”后德女慝計,是夜進合德。帝大悅,以輔屬體,無所不靡,謂為溫柔鄉。謂女慝曰:“吾老是鄉矣,不能效武皇帝求白云鄉也。”女慝呼萬歲,賀曰:“陛下真得仙者。”上立賜女慝鮫文萬金錦二十四匹。合德尤幸,號為趙婕妤。婕妤事后,常為兒拜。后與婕妤坐,后誤唾婕妤袖,婕妤曰:“姊唾染人紺袖,正似石上華。
假令尚方為之,未必能若此衣之華。“以為石華廣袖。
后在遠條館,多通侍郎宮奴多子者。婕妤傾心翊護,常謂帝曰:“姊性剛,或為人構陷,則趙氏無種矣。”每泣下?惻。
以故白后奸狀者,帝輒殺之。侍郎宮奴,鮮绔蘊香,姿縱棲息遠條館,無敢言者。后終無子。后浴五蘊七香湯,踞通香沉水坐,潦降神百蘊香。婕妤浴豆蔻湯,傅露華百英粉。帝嘗私語樊女慝曰:“后雖有異香,不若婕妤體自香也。”江都易王故姬李陽華,其姑為馮大力妻,陽華老歸馮氏,后姊弟母事陽華。
陽華善赍飾,常教后九回沉水香澤,雄麝臍內息肌丸。婕妤亦內息肌丸,常試若為婦者,月事益保他日,后言于承光司劑者上官嫵,嫵膺曰:“若如是,安能有子乎?”教后煮羊花滌之,終不能驗。真臘夷獻萬年蛤、不夜光珠,彩皆若月照,人亡妍丑,皆美艷。帝以蛤賜后,以珠賜婕妤。后以蛤妝五成金霞帳,帳中常若滿月。久之,帝謂婕妤曰:“吾晝視后,不若夜視之美,每旦令人忽忽如失。”婕妤聞之,即以珠號為枕前不夜珠,為后壽,終不為后道帝言。始加大號,婕妤奏書于后曰:“天地交暢,貴人姊及此令吉,光登正位。為先人休,不勘喜豫。謹奏上二十六物以賀:金屑組文茵一鋪,沉水香蓮心碗一面,五色同心大結一盤,鴛鴦萬金錦一匹,琉璃屏風一張,枕前不夜珠一枚,含香綠毛貍藉一鋪,通香虎皮檀象一座,龍香握魚二首,獨搖寶蓮一鋪,七出菱花鏡一奩,精金彄環四指,若亡絳綃單衣一襲,香文羅手藉三幅,七面光雄肪發澤一盎,紫金被褥香爐三枚,文犀辟毒箸二雙,碧玉膏奩一合。”使侍兒郭語瓊拜上。后報以云錦五色帳,沉水香玉壺。婕妤泣怨帝曰:“非姊賜我,死不知此器。”帝謝之,詔益州留三年輸,為婕妤作七成錦帳,以沉水香飾。婕妤接帝于太液池,作千人舟,號合宮之舟。池中起為瀛洲榭,高四十尺。帝御流波文鄃無縫衫,后衣南越所貢云英紫裙,碧瓊輕綃。廣榭上,后歌舞“歸風送遠”之曲,帝以文犀簪擊玉甌,令后所愛侍郎馮無方吹笙,以倚后歌。中流歌酣,風大起;后順風揚音,無方長嘯細裊,與相屬。后裙髀,曰:“顧我顧我!”后揚袖,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寧忘懷乎?”帝曰:“無方為我持后”。無方舍吹持后履。久之,風霽。后泣曰:“帝恩我,使我仙去不得。”悵然曼嘯,泣數行下。帝益愧愛后,賜無方千萬,入后房闥。他日宮姝幸者,或襞裙為絲,號曰留仙裙。婕妤益貴幸,號昭儀。求近遠條館。帝作少嬪館,為露華殿,含風殿,傳昌殿,求安殿,皆為前殿后殿。又為溫室,凝缸室,浴蘭室。曲房連檻,飾黃金白玉,以璧為表里;千變萬狀,連遠條館,號通仙門。后貴寵,益思放蕩:使人博求術士,求匪安卻老之方。
時西南北波夷致貢,其使者舉菇一飲,晝夜不臥偃。典屬國上其狀,屢有光怪。后聞之,問:“如何術?”夷人曰:“吾術天地平,生死齊;出入有無,變化萬象,而卒不化。”
后令樊女慝,弟子不周遺千金。夷人曰:“學吾術者,要不淫與謾言。”后遂不報。他日樊女慝侍后浴,語甚歡。后為樊女慝道夷言,女慝抵掌笑曰:“憶在江都時,陽華李姑,畜斗鴨水池上。苦獺嚙鴨,時下朱里芮姥者,求捕獺貍獻。姥謂姑曰:”是貍不他食,當飯以鴨。‘姑怒,絞其貍。今夷術真似此也。“
后大笑曰:“臭夷何足汗吾絞乎?”后所通宮奴燕赤鳳者,雄捷能超觀閣,兼通昭儀。赤風始出少嬪館,后適來幸。時十月五日,宮中故事,上靈安廟;是日吹塤擊鼓,連臂踏地,歌赤鳳來曲。后謂昭儀曰:“赤鳳為誰來?”昭儀曰:“赤鳳自為姊來,寧為他人乎?”后怒,以杯抵昭儀裙曰:“鼠子能嚙人乎!”昭儀曰:“穿其衣,見其私,足矣。安在嚙人乎?”昭儀素卑事后,不虞見答之暴,熟視不復言。樊女慝脫簪,叩頭出血,扶昭儀為拜后;昭儀拜,乃泣曰:“姊寧忘共被夜長,苦寒不成寐,使合德雍姊背邪?今日垂得貴,皆勝人,且無外搏。
我姊弟其忍內相搏乎?“后亦泣,持昭儀手,抽紫玉九芻鳥釵為昭儀簪髻,乃罷。帝微聞其事,畏后不敢問,以問昭儀。昭儀曰:”后妒我爾!以漢家火德,故以帝為赤龍鳳。“帝信之,大悅。帝嘗早獵,觸雪得疾。陰緩弱不能壯發,每持昭儀足,不勝至欲,輒暴起。昭儀常轉側,帝不能長持其足。樊女慝謂昭儀曰:”上餌方士大丹,求盛大不能得,得貴人足一持,暢動。
此天與貴妃大福,寧轉側俾帝就邪。“昭儀曰:”幸轉側不就,尚能留帝欲,亦如姊教帝持,則厭去矣,安能復動乎?“后驕逸,體微病輒不自飲食,須帝持匕箸,藥有苦口者,非帝為含吐不下咽。昭儀夜入浴蘭室,膚體光發占燈燭,帝從幃中竊望之;侍兒以白昭儀,昭儀攬巾使撤燭。他日帝約賜侍兒黃金,使無得言。私婢不豫約,中出幃值帝,即入白昭儀,昭儀遽隱避。自是帝從蘭室幃中窺昭儀,多袖金,逢侍兒私婢,輒牽止賜之。侍兒貪帝金,一出一入不絕,帝使夜從帑益至百余金。
帝病緩弱,大醫萬方不能救。求奇藥,嘗得慎恤膠,遺昭儀。
昭儀輒進帝,一丸一幸。一夕,昭儀醉,進七丸;帝昏夜擁昭儀,居九成帳,笑吃吃不絕。抵明,帝起御衣,陰精流輸不禁,有頃,絕倒。裛衣視帝,余精出涌,沾污被內。須臾,帝崩。
宮人以白太后,太后使理昭儀。
昭儀曰:“吾持人主如嬰兒,寵傾天下。安能斂手掖庭令,爭帷帳之事乎?”乃拊膺呼曰:“帝何往乎?”遂嘔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