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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豐鎬考信錄(5)

  • 考信錄
  • 崔述
  • 4810字
  • 2015-12-24 16:30:54

《大戴記》云:“文王十二而生伯邑考,十五而生武王。”(語本《尚書正義》及《儀禮疏》。今所傳《大戴記》無此語。據孔檢討《補注》,考各家注疏所引《大戴記》文,今本往往無之,知今本較唐時舊本不無遺漏)《小戴記》云:“文王九十七而終;武王九十三而終。”據是,則文王崩時,武王當年八十三;至九十三而崩,則在位僅十年。(《漢書律歷志》作“十一年”)而《泰誓序》云:“十有一年,武王伐殷。”《洪范篇》云:“十有三祀,王訪於箕子。”其數不符。說者不得已,乃曲為之解,謂武王之年繼文王受命九年而數之。(說詳《漢書律歷志》及《泰誓篇序正義》)宋歐陽永叔曰:“古者人君即位,則稱元年以計其在位之久近,常事也。自秦惠文始改十四年為‘後元年’,漢文帝亦改十七年為‘後元年’,自後說《春秋》者因以改元為重事。果重事與?西伯即位已改元年,中間不宜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宜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并其居喪,稱十一年;及其滅商而得天下,其事大於聽訟遠矣,而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謂文王受命改元,武王冒文王之元年者,妄也!”余按:永叔之論當矣,然其誤之所由則猶未之及也,古者男子三十而娶,雖未盡然,然要必近二十乃可成婚。況圣人人倫之至,其行事必可為後世法,若文王十二而生子,則當以十一成婚,安得如是之早;太姒之年當更幼於文王,或僅相若,又安得有生子事乎!《書》云:“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五十年。”《孟子》書公孫丑亦稱“文王百年而崩”,是文王百年有征也,即九十七亦可云百年。若武王之年,則不見於經傳。況人之修短,命也,父不可以與子,兄不可以與弟,而《記》乃述文王言云:“我百;爾九十,吾與爾三焉。”其不經甚矣!就令可與;何不多與之,而斤斤於區區之三年也?由是言之,《戴記》之文本不足信明矣。雖然,二篇固屬附會,要但各記所聞,原不期於相合;後人務欲合之,使之并行不悖,是以理窮勢屈,不得不割文王之年益武王之數耳。嗟乎,既為古人所愚,至於兩妨,又欲巧為之說以曲全之,安得而不誤哉!故今一概不取。說并見《周公相成王篇武王既喪條》下。

【補】“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論語泰伯篇》)

辨商容觀周軍之說

《帝王世紀》云:“商容及殷民觀周軍之入,見畢公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太公及周公至皆然。武王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然。’(云云。)余按:商容,殷之賢臣,當此時非去則隱耳,必不率百姓而觀其國之亡也。且周之君臣輿衛各別,豈容屢誤!此乃後人形容之詞,非其事實。故不錄。

【附論】“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同上)

“亂臣十人”不可指實

按:馬氏稱“十人”,謂周、召、太公、畢公、榮公及散宜生等四人與文母也。朱子謂子無臣母之義,而以邑姜當之,是已。然武王之臣見於經傳者,尚有蘇忿生、史佚,而畢、榮皆不甚顯;畢公雖見於《逸周書》,而與衛叔、毛叔同舉,何所見十人之必為畢、榮而無他人者?既無明文,不如缺之為是。

【附錄】“周公若曰:‘太史,司寇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長王國。茲式有慎,以列用中罰。’”(《書立政》)

【補】“有攸不為臣,東征。綏厥士女,匪厥玄黃,紹我周王見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孟子》)

“東征”非伐紂

按:此文云“有攸不為臣”,則非伐紂之事明矣;紂安能為周之臣哉!《偽武成篇》采此文於武王伐紂之時而又患其不合,乃刪其首句及末句“臣”字以求合於其事。若然,則《孟子》何故增此數字,使其文理不通乎?至引《泰誓》之文,特以證“取殘”之意,原不必即為此事;況《泰誓》既亡,安知當日之非追述往事邪?自武王即位至伐紂凡十一年,其間豈能絕無征伐,故《史記》有觀兵之文,而金仁山以戡黎為武王之事。此或即《書》之“戡黎”,或即《史》之“觀兵”,均未可知;要之當在伐紂之前。故次之於此。

【備覽】“九年,武王上祭於畢,東觀兵,至於盟津。”(《史記周本紀》)

【備覽】“諸侯不期而會盟津者八百,皆曰‘紂可伐矣!’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乃還師歸。”(同上)

此與“東征”未知為一事,為兩事;姑附次於此。

觀兵與伐紂之年

《偽孔傳》以伐紂為十三年,而《序》之“十有一年,武王伐殷”為觀兵於孟津。《蔡傳》駁之云:“十一年者,十三年之誤也,《序》本依仿《經》文,無所發明;偶‘三’誤而為‘一’,漢孔氏遂以為十一年觀兵,十三年伐紂。武王觀兵,是以臣脅君也。張子曰:‘此事間不容發:一日而命未絕,則是君臣;當日而命絕,則為獨夫。’豈有觀兵二年而後始伐之哉!司馬遷作《周本紀》,因亦謂十一年觀兵,十三年伐紂。訛謬相承,展轉左驗,遂使武王蒙數千百年脅君之惡。一字之誤,其流害乃至於此哉!”余按:《偽孔傳》以一事而誤分兩年,故以《序》之十一年伐殷為觀兵。《蔡傳》駁之,當矣;然謂武王未嘗觀兵,謂《史記》承孔氏之訛謬亦謂十一年觀兵,十三年伐紂,則猶未免於考之未詳而論之未審也。《史記》云:“九年,武王上祭于畢,東觀兵,至於盟津。”是觀兵自在九年,不在十一年,非以伐殷而觀兵也。《史記》云:“居二年,聞紂昏亂暴虐滋甚,乃東伐紂。”是伐殷元在十一年,不在十三年,非以《序》之十一年伐殷為觀兵也。以伐紂為在十三年者,乃《漢志》所載劉歆《三統歷》之說;撰《偽泰誓經傳》者因之,故以《序》之“十有一年,武王伐殷”為觀兵,其說與《史記》正相悖。蔡氏不詳閱《史記》本文,乃謂《史記》亦言十一年觀兵,十三年伐紂,疏矣!不知《偽泰誓》之十三年乃襲《三統》之誤,而反謂《史記》之觀兵為襲《偽孔傳》之誤,抑又慎矣!孟子曰:“有攸不為臣,東征。”而說者亦或謂戡黎為武王事。然則武王未伐紂前十年之中不無用兵之事,或河、洛間有諸侯無道者,武王伐之,因而會於孟津,此固理之所有;不得遂以觀兵為伐紂也,不得因武王之先二年未嘗伐紂遂謂武王先二年亦不應觀兵也。猶是商與周也,猶是紂與武王也,茍先二年觀兵即為脅君,則後二年伐紂安在遂得為無過乎!況《史記》言“諸侯皆曰‘紂可伐’,武王曰‘未可’”,則是此舉乃武王不伐紂之明證,正得圣人之心,而何謬之有哉!故今刪節其文而仍存之,以見武王不忍伐商之至德。十一年之非誤,《三統》謂在十三年之謬,說并見後《伐殷訪范條》下。當日命絕之非是,詳見後《甲子條》下。

辨白魚赤烏之說

《尚書大傳》云:“太子發升于舟;中流,白魚入于舟中;跪取,出以燎。群公咸曰:‘休哉!休哉!’有火流於王屋,化為赤烏三足。武王喜,諸大夫皆喜。周公曰:‘茂哉!茂哉!’”《史記周本紀》云:“為文王木主,載以車,中軍;武王自稱‘太子發’,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專。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土復于下,至於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云。”余按:孟津,河津,河南河北皆可謂之孟津(今孟津縣在河南岸);武王既自孟津還師,必不渡河而北,復渡河而南也。白魚赤烏,其事荒誕不經,君子之所不道。蓋漢人尚讖緯,是以其言如是;《大傳》、《本紀》不知其謬而誤采之耳。且伐商之役,武王即位久矣,孔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武王安得變而稱“太子發”也哉!果稱“太子”,《牧誓篇》中何以又稱為“王曰”也?故今并不錄。

【附論】“孔子曰:‘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論語泰伯篇》)

“至德”不專屬文王

《注》采范氏言云:“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德,且與泰伯皆以‘至德’稱之,其旨微矣。”余按:孔子但言“周之德”,未嘗言文王之德也。“周”也者,文、武之統稱,何由而知其專屬文王?況上文所記者武王之言,則以為論武而兼文也可;若以為論文而刪武,則上下之文不相屬矣。范氏之意,但以武王嘗伐商,故改而屬之文王,以曲入武王之罪耳。不知武王牧野以前,其不忍伐商而服事之心初與文王不異;而孔子之言亦非謂紂之終不可伐也,但謂其勢足以代商而不革命,必待紂惡既盈,萬不得已,然後伐之為“至德”耳。奈何反以伐商罪周也哉!嗟夫,孔子斥臧文仲不仁不知,而宋儒曰“數其事而責之,其所善者多也”;孔子稱子產有君子之道,而宋儒曰“數其事而稱之,猶有所未至也”;孔子稱周德至,而宋儒曰“以至德稱周者,以伐商罪周也”;凡孔于之所褒務貶之,所貶務褒之,以此為尊信圣人,吾不信也!故今以“服事”之文系之文王伐崇作豐以後,“至德”之論系之武王觀兵還師之時,以見自作豐至此,無時非不忍伐商之心,庶不至歧文、武而兩視之也。說并詳後《甲子條》下。

“三分”以下不可斷為一章

朱子《集注》此章末云:“或曰,宜斷‘三分’以下,別以‘孔子曰’起之,而自為一章。”余按:此章本通論周事:上節論周之才,此節論周之德,皆兼文、武言之。《書》云:“武王維茲四人,尚迪有祿。”則武王之臣大半皆文王所遺,十人至武王時始備耳。其章首記武王言者,但為後文“九人而已”張本;因有“唐、虞之際”一語,故并記舜五臣;正如《左傳》記宋攻蕩氏事,先稱“二華,戴族;司城,莊族;六官,桓族”,不過為後魚府“是無桓氏”一語張本耳。其實孔子自專論周事,非泛論古今人才,故曰“於斯為盛”,不曰“於周為盛”;不得因章首記舜武王之臣,遂割上節屬之,而此又別為一章也,亦不得謂上節自論武王而此自論文王也。

【補】“惟一月壬辰,旁死霸,若翌日癸巳,武王乃朝步自周,于征伐紂。”(《逸書武成》)

辨使人候殷之說

《呂氏春秋》云:“武王使人候殷;反報岐周曰:‘殷其亂矣!’武王曰:‘焉至?’對曰:‘讒慝勝良。’武王曰:‘尚未也。’又復往;反報曰:‘賢者出走矣!’武王曰:‘尚未也。’又往;反報曰:‘百姓不敢誹怨矣!’武王曰:‘嘻!’遽告太公,選車三百,虎賁三千,朝要甲子之期,而紂為禽。”余按:圣人之心無私如天地,光明如日月,當行當止惟義所在,初無利天下之心也。藉令紂惡未甚,可以不伐,武王之所樂也;烏有志在取商而按兵觀釁,冀紂之不道以蘄得志者哉!此與湯阻貢職一事,皆戰國之人習於權謀術數之俗而妄意圣人之亦如是,遂從而造為此言耳。後世文學之士好博覽而不知所擇,乃以雜家小說之言與經傳齊觀,遂以為圣人果如是,於是非湯、武者接踵而起;其所關於世道人心非小也。故今并不錄而仍為之辨。說并見《商錄成湯篇》中。

【備覽】“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周語》)

伐殷歲在鶉火

按:春秋之末上距周初未遠,此言當有所據。武王以十一年伐殷,歲在鶉火,則武王之元年歲當在壽星也。其謂十三年伐殷者,亦謂歲在鶉火,但武王之即位先二年耳(元年,歲亦在鶉火);其謂冒文王之九年者,亦謂伐殷歲在鶉火,但武王之即位遲數年耳(元年,歲在大梁),其伐殷之年無異也。故采此文以表其年。至《漢志》所推,雖未必盡符,要得其大略,故列之存參,說并見後《革車三百》及前《觀兵條》下。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紂。”(《書序》,見《漢書律歷志》)

【存參】“師初發,以殷十一月戊子,日在析木箕七度;是夕也,月在房五度。後三日,得周正月辛卯朔,合辰在斗前一度。明日壬辰,晨星始見。癸巳,武王始發。”(《漢書律歷志》)

辨迎太歲及折天雨之說

《荀子》云:武王之誅紂也,行之日,以兵忌,東面而迎太歲。”《韓詩外傳》云:“武王伐紂,折為三,天雨三日不休。太公曰:‘折為三者,軍當分為三也。天雨三日不休,欲灑吾兵也。’”余按:圣人舉事,惟義所在;異端術數之學,世俗忌諱之說,不但君子之所不道,而周以前亦無此等言也。況武王奉天罰罪,會朝清明,當致休祥,安得反致災異!《國語》記武王伐紂事,亦無此等一語。則此皆戰國人之所附會無疑也。《說苑》亦述此事而文稍異,要之皆不足信。故并不采;但載《漢志》之文以為參考之助云爾。

【補】“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孟子》)

【備覽】“居二年,聞紂昏亂暴虐滋甚,殺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師疵、少師強抱其樂器而奔周,於是武王遍告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以不畢伐!’遂率戎車三百乘,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東伐紂。”(《史記周本紀》)

伐紂在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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