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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唐虞考信錄(10)

  • 考信錄
  • 崔述
  • 4484字
  • 2015-12-24 16:30:54

朱子云:“有欲以揚州之‘三江’即為荊州之‘中江’、‘北江’,(文在《導水章》,荊州字疑誤)而猶病其闕一,乃顧彭蠡(謂鄱陽;鄱陽實非彭蠡,說見《夏禹篇》、《導江漢條》下)之馀波未有號,則姑使之僭冒‘南江’之名以足之。然自湖口而下,江本無二,安得有三!且於下文之‘震澤’又懸隔遼而不相屬也。問諸吳人,震澤下流實有三江以入于海。彼既以目驗之,恐其說之必可信也。”《蔡傳》云:“庾仲初《吳都賦注》,‘松江下七十里分流,東北入海者為婁江,東南產流者為東江;并松江為三江。’”其地今亦名三江口,《吳越春秋》所謂‘范蠡乘舟出三江之口’者是也。蘇氏謂岷山之江為中江,れ冢之江為北江,豫章之江為南江。然江、漢會於漢陽,合流數百里至湖口而後與豫章江會,又合流千馀里而後入海,不復可指為三。蘇氏知其說不通,遂有味別之說。禹之治水本為民去害,豈如陸羽輩辨味烹茶為口腹計邪!余按:《導漢章》云,“東匯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于海。”《導江章》云:“北會于匯,東為中江,入于海。”夫江有北有中,其有南可知也。有北有南,則為三江無疑矣。而朱子之言,乃若其強增一南江以求合於此文之“三江”者:不知有中江、北江可謂之無南江乎!有中江、北江、南江可謂之非三江乎!禹自言之,禹自注之,朱子與蔡氏乃不之信而反信庾氏《吳都賦注》,豈禹所自言者反自不知而庾氏反代禹知之耶!凡水之敵者,雖合流,《經》必并書之。故泗、沂合流入淮,而導淮曰“東會于泗、沂”;漆、沮合流入渭,而導渭曰“東過漆、沮”,敵故不可以偏舉也。江、漢之水所受皆數十百川,勢均力敵,相持而東,不容舉漢而略江,亦不容據江而遺漢。故導江云“入于海”,導漢亦云“入于海”,明二水之不相下,二名之不可以偏廢也。伊、澗皆小於洛,《導水章》文皆統(tǒng)之於洛,然《豫州章》猶云“伊洛、澗既入于河”;況江、漢同為大川,《導水章》固已不相統(tǒng),安見入海這不可以并舉也哉!濟之入于河也,《經》曰“溢為滎”,何以知溢者之為濟而非河?其伏于滎也,《經》曰“東出于陶丘北,”何以知出者之仍為濟而非他水?然則禹固有以別之矣。圣人之於水也,固不蘄于其味,然亦未嘗不辨其性。禹能別濟於河,豈獨不能別漢於江;禹能於滎與陶之相隔數百里者而知其為一,豈獨不能於江、漢之合流者而知其為二!謂必辨味烹茶為口腹計而後江、漢可分,則禹之別濟於河,系陶於滎,又何說焉?惟以豫章江(即鄱陽)為南江,則未有以見其必然。何者?此水既與江、漢并列,不應《經》無一語及之(彭蠡非鄱陽,說見《導江漢條》下;且既為北江,亦不得復為南江)。見於《經》者,惟九江為大。《荊州章》云:“江、漢朝宗于海,九江孔殷”。《揚州章》云:“三江既入”。其文亦似相首尾者。恐所謂南江者當以九江為是。然《經》既無明文,揣度而言之不如不知而闕之也。且江之稱為三,猶其稱為九也。朱子、蔡氏之於九江既皆主胡氏洞庭之說矣,洞庭之水未嘗不合流也:彼合流則可以云九,此合流則不可以云三,何其事同而論異乎!蓋南方之水多呼為江,故“三江”之名楚、蜀、黔、粵之間往往有之,不但震澤下流然也。即水之入海者,大江以南亦無慮數十,豈得以其“實有三江”即當必為此文之三江邪!古者河東、河內、河南謂之三河;而今順天府亦有三河縣,潼關西又有三河口。周世宗取三關,在今高陽、雄霸之間;而山西之雁門、寧武、偏頭,直隸之居庸、紫荊、倒馬,亦稱三關。由是言之,即《吳都賦》之三江果如庾氏所注,亦不得遂指為《禹貢》之三江也。至於“既入”之文,記已然之事耳,不連下為義也。《雍州》章云:“弱水既西;涇屬渭。”弱水去涇數千里,其懸隔遼,豈但如大江、震澤而已哉!其他若“九江既道”,“滎、波既豬”,“漆、沮從”者甚眾,皆自為文義。而冀州“恒衛(wèi)既從;大陸既作”之下,乃次以“島夷皮服”。由是言之,“三江既入”之文與震澤之“定”毫不相蒙,不得以下文有震澤遂牽帥三江而屬之松江也。歷觀說三江者,大抵四方之士多主《禹貢》,惟東南吳、越之間率主庾注。(自朱子、蔡氏以後,若明歸氏有光、夏氏允彝等皆然)無他,但據其所見聞而不求之於經傳也。故舜之歷山、河濱、雷澤,晉人以為在晉,齊人以為在齊,浙人則又以為在浙。余鄉(xiāng)臨古淇水(漢以後呼為白溝;隋以來稱為御河),近世輿夫舟子往往以衛(wèi)呼之,(泉水俗呼為衛(wèi)河,駕舟者皆由泉水入淇,或遂并淇亦呼為衛(wèi);幕友書吏不能辨也,故文移書啟中皆稱為衛(wèi)河:詳見《大名縣水道考》中)而修縣志者遂誤以為《禹貢》“恒、衛(wèi)既從”之衛(wèi),修府志者遂謂淇水不知所在。此豈非由目驗而得之者,而舛誤乃如是!故論地理於今,當驗之以目;論地理於古,仍當斷之以《經》:若信目而疑《經》,非余所敢出也。朱子、蔡氏以中江、北江之文為誤,詳見《夏禹篇導江漢條》下。

“荊及衡陽惟荊州:江、漢朝宗于海;九江孔殷。沱、潛既道;云土夢作。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中。厥賦上下。厥貢羽毛齒革,惟金三品,屯栝柏,礪砥丹,惟苦,三邦貢厥名,包匭菁茅。厥篚玄璣組。九江納錫大龜。浮于江、沱、潛、漢,逾于洛,至于南河。”(《書禹貢》)

【備考】“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遂伐楚,曰:‘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寡人是征!’”(《左傳》僖公四年)

“荊河惟豫州:伊、洛、、澗既入于河;滎、波既豬。導菏澤,被孟豬。厥土惟壤,下土墳壚。厥田惟中上。厥賦錯上中。厥貢漆。厥篚纖纊。錫貢磬錯。浮于洛,達于河。”(《書禹貢》)

【存參】“滎,今塞為平地;滎陽民猶謂其處為滎澤。”(《書正義》引鄭云)

“華陽、黑水惟梁州:岷、れ既藝;沱、潛既道。蔡、蒙旅平;和夷績。厥土青黎。厥田惟下上。厥賦下中三錯。厥貢ギ鐵銀鏤磬,熊羆狐貍織皮。西傾因桓是來,浮于潛,逾于沔,入于渭,亂于河。”(《書禹貢》)

“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氵屬渭、。漆、沮既從,灃水攸同。荊、岐既旅,終南、物,至于鳥鼠。原隰績,至于豬野。三危既宅,三苗丕敘。厥土惟黃壤。厥田惟上上。厥賦中下。厥貢惟球琳瑯織皮。昆侖、析支、渠搜;西戎即敘。浮于積石,至于龍門、西河,會于渭、。”(同上)

“豐水東注,維禹之績。”(《詩大雅》)

“信彼南山,維禹甸之。”(《詩小雅》)

《禹貢》作于舜治定功成之後

唐宋學者承《偽孔傳》之說,皆謂禹別九州之後,舜復改為十有二州。而稽之《經傳》,夏稱“九牧”,商詠“九圍”、“九有”,其數皆不符;則又曲為之解,以為禹即位後復改之為九州。《綱目前編》因之,遂以堯之八十載為禹治水告成,定九州貢賦之年;八十一載為舜“肇十有二州,封山,川”之歲;舜之三十三載,禹既攝政,乃復九州。余按:禹之治水,大事也,唐、虞之政未有大於此者,果在“肇十二州”之前,史臣不應不書;九州既平無事矣,明年肇十有二州乃忽書曰“川”,然則其所者何川邪?呂氏知其不合,乃以“水平復安不忘危”之言曲為之解。夫既平之與未平之孰為輕重:何為於其輕者反記之而於其重者反略之乎?圣人立一代之制未有茍然者:既定為九州矣,舜無故分之為十二,未數十年,禹又合之為九,是茍然而已。合為是,則舜不當分;分為是,則禹不當合。圣人立法不如是之輕易也。且田賦之制,九等之差,竭十數年之經營始成此畫一之法,謂宜萬世由之而不改也;行之甫逾年而即取而易置之以為十二,其紛更孰甚焉!蓋凡論唐、虞之事者,皆誤以禹之治水為在堯世,是以其說顛倒舛謬而不能合。今但以《經》為據,則禹之平水土自舜即位後事,舜攝政之初固無有所謂州者,自舜肇設之。而是時洪水方橫流,疆宇分裂,道路不通,故舜因其地勢之宜分之以為十二,──故《漢書》云:“堯遭洪水,懷山襄陵,天下分絕為十二州。”及水患既平,則向之澤藪或為平陸,向之險阻或為坦涂,故舜復并其三而為九,──故《漢書》云:“水土既平,更制九州,列五服,任土作貢。”唐、虞之事,先後之次,本自了然分明;但唐人拘於功令,咸遵《偽孔傳》之說以為取科第計,而不求之經,不求之史,自宋以後遂相沿為固然,以致圣人經世之苦心大略盡為其所掩耳。至於《禹貢》之作,尤在最後:不但不在堯世,亦并非水土初平時書也。何以言之?《兗州章》云:“作十有三載乃同。”則是九州成賦之後又歷十三年以外乃著此書矣。《雍州章》云:“三危既宅,三苗丕敘。”則是三苗分北之後又數年或十數年乃著此書矣。況三壤之則,九等之賦,必歷數年而後高下可較;珠玉金貝貢篚之屬亦非巢窟甫離之急務也。然則此書乃舜治定功成之後所作。故其末章云:“東漸於海,西被於流沙,朔南暨,聲教訖於四海。”蓋舜之命禹雖重於平水土,實兼夫宅百揆,故禹於水土即平之日,遂相舜以定貢賦,布聲教;待夫經制大定,治化大行,而後可以告成功也。故今於“九州”、“五服”之文悉載之“熙績”、“分苗”以後。說并見前《肇十二州》及《舜命禹》條下。

“九州攸同,四奧既宅,九山刊旅,九川滌源,九澤既陂,四海會同。”(《書禹貢》)

此結上九州平水土及導山導水之文。

“六府孔修,庶土交正,慎財賦,咸則三壤,成賦中邦。”(《書禹貢》)

此結上九州土田賦之文。

“錫土,姓。‘臺德先,不距朕行。’”(《書禹貢》)

此結上九州貢篚包之文,以起下分五服之意。

“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國是疆,幅隕既長,有方將,帝立子生商。”(《詩商頌》)

“誕後稷之穡,有相之道。厥豐草,種之黃茂:實方實苞,實種實α,實發(fā)實秀,實堅實好,實穎實栗。即有邰家室。”(《詩大雅》)

錫土姓之一例

按:封商、封邰,所謂“錫土”也。立子,所謂“錫姓”也。蓋姬姓始於黃帝,故於稷不言賜姓;子姓則始於契,故獨言之也。唐、虞錫土姓之事蓋亦多矣,顧經傳缺略,不可詳考;惟此二事因商、周而傳。故錄之。一隅可以反三,一斑可以窺全也。

“象至不仁,封之有庳。”(《孟子》)“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同上)“不及貢,以政接於有庳”(同上)

封象亦錫土之事,故附錄於此。

有庳非鼻亭

說者謂今道州、鼻亭為古之有庳國。按:孟子謂“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道州在九州之極南,北去帝都三四千里,安得源源而來!然則有庳當去帝畿不遠;好事者因鼻與庳同音故附會之耳。今不取。

“五百里甸服:百里賦納總,二百里納钅至,三百里納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書禹貢》)

【備考】“邦畿千里。”(《詩商頌》)“天子之地一圻。”(《左傳》襄公二十五年)

【附論】“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孟子》)

“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諸侯。五百里綏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奮武衛(wèi)。”(《書禹貢》)

【備考】“越在外服,侯甸男衛(wèi)邦伯。”(《書酒誥》)“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書君》)“周公乃朝用書,命庶殷侯甸男邦伯。”(《書召誥》)“侯甸男邦采衛(wèi),百工播民和,見士于周。”(《書大誥》後錯簡)“庶邦侯甸男衛(wèi)。”(《書康王之誥》)“曹為伯甸。”(《左傳》定公四年)“卑而貢重者,甸服也。”(《左傳》昭公十三年)

“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蠻,二百里流。”(《書禹貢》)

【備考】“先王居杌于四夷,以御魑魅。”(《左傳》昭公九年)

五服里數以絕長補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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