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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唐虞考信錄(7)

  • 考信錄
  • 崔述
  • 4765字
  • 2015-12-24 16:30:54

曰:然則“百揆”非官名乎?《周官》云:“內有百揆四岳”。朱子以百揆為朝廷之長,四岳為十二牧之長,何也?曰:《經》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於百揆,百揆時敘;賓於四門,四門穆穆。”五典四門皆非官名,百揆安得獨為官名!《傳》曰:“百揆時敘,無廢事也。”然則百揆者猶言“百事”耳,豈得以為官名也哉!堯之用鯀也咨於岳,舉舜也咨於岳,舜之命禹命伯夷也皆咨於岳,而百揆無聞焉:堯、舜之用朝臣何以反謀之外之長而不謀之內之長乎?蓋《偽書》與《偽傳》本出一人,彼於《堯典》既以百揆為官名矣,故於《周官》遂撰是語:是亦因誤而誤耳,豈得以《偽書》證《偽傳》乎!且朱子與蔡氏既以四岳為一人,則《偽傳》之誤解無庸復遵矣,乃亦以百揆為官名,治水為往事:是《偽傳》因《堯典》而誤《周官》,宋儒反因《周官》而誤《堯典》也。故今取《經》文正其誤,而以孟子所稱禹治水事列於其後。說并見後《命皋陶》與《分北》《三苗條》下及《舜體國經野篇》中。

《孟子》言禹績有誤

按:禹治水事又見於《有為神農章》;然誤以汝、淮、泗為入江,與《禹貢》水道皆不合。朱子以為記者之誤,是也,故舍彼而錄此。

卷三

舜命官考績下

“帝曰:‘棄:黎民阻饑,汝後稷,播時百!’”(《書堯典》)

“後稷教民稼穡,樹藝五;五熟而民人育。”(《孟子》)

命稷

水土平,然後耕耨可興,故命稷次之。是以孟子之敘教稼穡亦在禹治水之後。

稷非嚳子,說見前《堯建極篇》中。履跡之誣,說見《商周稷契篇》中。

“帝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書堯典》)

“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圣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孟子》)

命契

衣食足,然後禮義可教,故命契次之。是以孟子之敘教人倫亦在稷教稼之後。

契非嚳子,說見前《堯建極篇》中。吞卵之誣,說見《商周稷契篇》中。

“帝曰:‘皋陶:蠻夷猾夏,寇賊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書堯典》)

“舜以不得禹、皋陶為己憂。”(《孟子》)

“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論語顏淵篇》)

命皋陶

不教而殺謂之虐,教之不從然後齊之以刑,故命皋陶次之。此四官皆救民之急務,正民之要術,故舜先之。

皋陶似非庭堅,說見《夏皋陶篇》中。

命禹與稷、契等不同之故

命稷、契、皋陶何以不咨也?因禹之讓,帝已知其才也。命詞何以詳於禹也?因咨而命者,事略具於所咨,故從省也;因讓而命者,事專見於所命,故從詳也。

稷、契、皋陶均非申命

《偽孔傳》以禹、垂、益、伯夷、夔、龍六人為新命,以稷、契、皋陶為美其前功以勉之。《蔡傳》因之云:“此因禹之讓而申命之,使仍舊職以終其事也。”余按:《經》之命官凡九,於棄曰“汝後稷”,於契曰“汝作司徒”,於皋陶曰“汝作士”,於垂曰“汝共工”,於益曰“汝作朕虞”,於伯夷曰“汝作秩宗”,於夔曰“命汝典樂”,於龍曰“命汝作納言”,八人之命詞如一:稷、契、皋陶為申命,何所見垂、益等五人之獨為新命?垂、益等五人既為新命,則稷、契、皋陶之亦非申命可知矣。稷、契、皋陶因禹之讓而命之者也,夔、龍因伯夷之讓而命之者也:茍因讓而命之者即為申命,則夔、龍何得獨不為申命乎?禹之為司空,自堯時者也,則其命必別白言之:先云“伯禹作司空”以見其官之非新命,後云“咨禹,汝平水土”以見其功之尚未畢,不云“汝作司空”也。若稷、契、皋陶亦舊為此官,則亦當著之於命詞之上,必不云“汝為稷、司徒、士”也。四岳、十二牧,皆舊職也,然所謂“四門”、“食哉惟時”云者,皆新命,非美其前功;稷、契、皋陶即使果仍舊職,亦豈得獨為美其前功乎?且三人之功果在堯時,堯未崩以前何以不書?舜即位後紀新政之不暇,乃於此時敘舜之追美其前功,有如是顛倒舛謬之史官邪?孔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論語》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子夏曰:“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然則茲數人者,任官效職皆在舜時明甚。或初仕於堯世,要之必未為後稷、司徒、士,──故《史紀》云:“自堯時皆舉用,未有分職。”──不得以舜為申命也。蓋《偽傳》之失在誤以四岳為四人,是以與下“二十二人”之文不符,乃不得已而曲為之解,謂稷、契、皋陶之命皆美其前功而不得與二十二人之數;由是凡舜時事皆以為堯時事,顛倒錯亂,而二帝治天下之大法不彰。至《蔡傳》出,始以四岳為一人,然則稷、契、皋陶無庸謂為申命矣,乃亦沿《偽傳》舊說而不改,豈非習聞其說遂不覺其非邪!故今補其未備而詳辨之。說并見前《命禹條》下。

“帝曰:‘疇若予工?’僉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讓于殳、┥暨伯與。帝曰:‘俞,往哉,汝諧!’”(《書堯典》)

【附錄】“垂之竹矢。”(《書顧命》)“垂之和鐘。”(《明堂位》)“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讓于朱、虎、熊、羆。帝曰:‘俞,往哉,汝諧!’”(《書堯典》)

【存參】“垂、益、夔、龍,其後不知所封。”(《史記陳杞世家》)

命垂、益

本務舉而後末務可圖,人性盡而後物性可遂,故命垂命益次之。

命垂、益何以不咨於岳而咨於眾也?以其職少輕,故泛言之也。何以但命以官而不戒以職也?以其職少輕,故略言之也。

“諧”為偕義

《蔡傳》云:“《史記》曰:‘朱、虎、熊、羆為伯益(《史記》稱益未有加以“伯”者,《傳》誤)之佐’,則殳、┥、伯與當亦為垂之佐也。”余按:禹之讓稷、契、皋陶也,帝曰“汝往哉”,伯之讓夔、龍也,帝曰“往欽哉”,獨於垂、益之讓則曰“往哉,汝諧。”“諧”,猶偕也,謂偕垂、益而同治一官也。“往哉”者,允不垂、益之讓;“汝諧”者,允垂、益之薦而用之也。稷、契、皋陶、夔、龍皆別命之,殳、┥、伯與、朱、虎、熊、羆皆不別命:既俞其薦,安有置之不用之理,其為垂、益之佐明甚。古之人固多以所能名(本《蔡傳》文),亦多以所職名:垂共工而所讓者曰殳、┥,益作虞而所讓者曰熊、羆,則所讓之人後即為二人之佐可知也。細核前後文義,諧之當為偕義顯然。《偽孔傳》乃釋為“諧和此官”;《蔡傳》因之,而引《史記》之文以見其為二人之佐:不知《史記》即因“汝諧”之文知之,故云:“舜曰:‘往矣,汝諧。’遂以朱、虎、熊、羆為佐。”於垂不言之者,蓋《史記》引《尚書》文至“垂為共工”而止,無讓殳、┥、伯與之語:此或司馬氏誤脫《尚書》文,或後人傳寫誤脫《史記》文,均不可知,非《史記》別有所據,《書》但有朱、虎、熊、羆佐益之事而無殳、┥、伯與佐垂之文也。因《傳》說未明,故今詳釋之。

垂、益之佐之人數

“殳┥伯與”,《偽孔傳》以為二人,《蔡傳》以為三人。今以上“讓於稷、契暨皋陶”之文推之,《蔡傳》說是。“朱虎熊羆”,《偽孔傳》亦以為二人,《蔡傳》以為四人。疑亦《蔡傳》得之。

伯翳非益

《鄭語》云:“嬴,伯翳之後也。”《史記秦本紀》云:“大費與禹平水土,佐舜調馴鳥獸,是為柏翳;舜賜姓嬴氏。”是秦之祖乃伯翳也。《陳杞世家》云:“伯翳之後,至周平王時封於秦;項羽滅之。垂、益、夔、龍,其後不知所封。”是伯翳自伯翳,益自益也。乃《漢書地理志》云:“秦之先曰柏益,出自帝顓頊;堯時助禹治水,為舜朕虞,養育草木鳥獸;賜姓嬴氏。”顏氏注云:“柏益號伯翳,蓋翳、益聲相近故也。”是謂伯翳即益,而益為伯益矣。自是學者相沿,皆信之而不疑。雖朱子注《論語》亦稱之為伯益。(《舜有臣章》注云:“禹、稷、契、皋陶、伯益”)葉大慶《考古質疑》云:“伯益、柏翳,一人也;《史記》於《陳杞世家》則以為二人”。本注云:“益、翳乃一人;聲轉,故字異耳。”余按:“益”“翳”聲相近而致誤,理誠有之;然非《史記》因聲之轉而誤分為兩人,乃《漢書》因聲相近而誤合為一人耳。《書堯典》云:“僉曰‘益哉!’帝曰:‘俞,咨益。’”《皋陶謨》云:“暨益奏庶鮮食。”孟子曰:“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禹薦益於天”,“益避禹之子於陽城(剛案:“陽城”當作“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啟。”皆稱以益,未有冠以“伯”者;而《國語》稱“伯翳”,《史記》作“柏翳”,亦未有徒稱“翳”者。如果益、翳通用,何以遇益則概不稱“伯”,遇翳則必加以“伯”與“柏”也?《春秋傳》於列國最好溯其先世:於齊、許稱炎帝、大岳;於陳稱顓頊、幕、舜;於杞鄶稱夏,稱後相;於宋稱商,稱相土;於薛稱奚仲、仲虺;於六蓼稱皋陶、庭堅;於郯稱少;於任宿、須句、顓臾稱大:凡古帝王名臣之裔未有不及其先世者。乃至周初封建之國,晉、楚、魯、衛之倫,亦往往及之。獨於益之膚功,秦之大國,絕無一語。班氏生於漢代,何所見而知伯翳之必為益也?將謂二人之功相類邪,則禹之佐固非一人,即虞之職亦不止於調馴鳥獸。且《秦本紀》之文采之秦史,秦人自稱其祖亦未必不涉於附會:鳥身人言,信邪,否邪?如之何其可以據此文而遂以柏翳為益,以益為伯益也!黍稷之稷,漢以來謂之粟,今北方農人謂之(南方人或呼為小);祭(稷去聲)乃黍屬之不粘者:經傳之文甚明,《說文》之訓尤顯,迥然兩物也(語詳《稷祭辨中》)。而今北方往往讀入為去,或遂有讀稷與祭同音者。作《本草群芒譜》者不考之古,遂誤以稷為祭。班氏之誤,與此正同:不得據《班書》而疑遷《史》也。且“朕”者舜之自稱,“虞”者官名,而《漢志》云“為舜朕虞”,其誤會《經》文如是:若必謂班氏不應有誤,將“朕虞”亦果焉官名乎!嗟乎,《漢書》合之,誤也,而反信之;《史記》分之,是也,而反譏之:是者必以為非,非者必以為是,吾真不解其何故矣!師古、大慶皆精於考核者,然猶如此,甚矣考古之難言也!大抵古人文字異者,非有顯然之證,寧可從古而分之,不可妄意而合之。幕之與思,合之而祖孫易位矣。羲、和之與重、黎,合之而族姓紊亂矣。伊尹之與阿衡,合之而名臣湮沒矣。羲、農之與太、炎帝,合之而世代顛倒矣。南容之與南宮敬叔,合之而賢哲受誣矣。故不必分而從古而分之,其失小,不當合而妄意而合之,其失大。故今於益之命不載《國語》伯翳之文,《史記》大費之事。

益非皋陶子

孔氏《尚書正義》稱益為皋陶之子。張氏《史記正義》云:“《列女傳》云:‘陶子生五歲而佐禹。’《注》云:‘陶子者,皋陶之子伯益也。’按此,即知大業是皋陶。”(大業乃伯翳父,張氏以益為柏翳,故云然。)近世有人據此立說,遂謂朱子《論語集注》,蔡氏《書傳》之有缺略。且云,“舜五臣,禹讓稷、契、皋陶而不及益者,實因益為皋陶子也。”(此說太陋,故不欲舉其名,見其書者自知之耳。)余按:鯀用於堯世,禹用於舜世,前後不相及也;而益與皋陶同時登用,比肩授職,絕不類為父子者然。禹為鯀之子,《尚書》言之,《春秋傳》言之,《大戴記》、《史記》皆言之;益果皋陶之子,何以傳記絕無言及者乎?劉向之書,誣者多矣,而《列女傳》尤為紕繆:藥酒之覆,馀光之分,皆以策士喻言記為實事,唐劉知幾譏之詳矣;而五歲佐禹亦必無之事。藉令向果明言益為皋陶之子,猶不可信,況向但言“陶子”,何以見其當為皋陶之子?而禹之佐亦不一人,又何所見言佐禹者之必為益也?此特注家屈曲猜度之言,豈得遂以為實!朱子、蔡氏蓋已深知其妄,故不之采;而今反用此為譏議,人之無識何至於此!至以《論語》“五臣”為證,其說亦謬。謂五臣有益者《集注》文耳。或以為四岳,或以為伯夷,義皆可通,安知其決為益?且舜賢臣多矣,禹安得人人而讓之;《經》言五人則以為四人者皆當讓,如《經》言十人則以為九人者皆當讓乎!此論尤為無理;恐後人為其所惑,故亦附辨之。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讓于夔、龍。帝曰:‘俞,往欽哉!’”(《書堯典》)

【存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書呂刑》)

《呂刑》言伯夷“折民惟刑”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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