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悠悠,不如山丘。青松蔽日,碧澗常秋。山云當幕,夜月為鉤。臥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慮,更復何憂。
水月無形,我常只寧。萬法皆爾,本自無生。兀然無事坐,春來草自青。【高士奇《江村銷夏錄》卷二黃庭堅書梵志詩卷○董其昌題云:「黃文節公書,世多摹本,又多雁貝本。生平所見,以此卷為灼然無疑。梵志詩較寒山更自奇崛,書亦近之?!埂?
缺名一
五言白話詩
【原缺卷首。劉復云:「抄出者共四十六首。」現選錄二十六首】
村頭語戶主,鄉頭無處得。在縣用紙多,從吾相便貸。我命自貧窮,獨辨不可得。合村看我面,此度必須得。后衙空手去,定是搦你勒。
人生一代間,貧富不覺老。王役逼驅驅,走多換行少。他家馬上坐,我身步擎草。種得果報緣,不須自煩惱。受報人中生,本為前身罪。今身不修福,癡愚膿血袋。病困臥著床,慳心由不改。臨死命欲終,囗財不懺悔。身死妻后嫁,總將陪新婿。
世間何物貴?只有我身是。不見好出生,衣食谷米費。廣貪長命財,纏繩短命鬼。放頑鄰里行,元來不怕死。
世間慵懶人,五分向有二。例著一草衫,兩膊成山字。出語觜頭高,詐作達官子。草舍元無床,無氈復無被。他家人定臥,日西展腳睡。諸人五更走,日高未肯起。朝庭數千人,平章共博戲。菜粥吃一(木灰),街頭闊立地。逢人若共語,荒說天下事。喚女作家生,將兒作奴使。妻即赤體行,尋常饑欲死。一群病賴賊,卻搦父母恥。日月甚寬恩,不照五逆鬼。
家中漸漸貧,良由慵懶婦。長頭愛床坐,飽吃沒娑肚。頻年懃生兒,不肯收家具。飲酒五夫敵,不解縫衫(被去皮改夸)。事當好衣裳,得便走出去。不要男為伴,心里恒攀慕。東家能涅舌,西家好合。兩家既不和,角眼相蛆姡。別覓好時對,趁卻莫交住。
用錢索新婦,當家有新故。兒替阿耶來,新婦替家母。替人既倒來,條錄相分付。新婦知家事,兒郎永門戶。好衣我須著,好食入我肚。我老妻亦老,替代不得住。語你夫妻道,我死還到汝。
孝是前身緣,不由相放習。兒行不憶母,母恒行坐泣。兒行母亦征,項膇連腦急。聞道賊出來,母愁空有骨。兒回見母面,顏色肥沒忽。
聞道須鬼兵,逢頭即須搦。欲似園中果,未熟亦須摘。老少總皆去,共同眾死厄。長命得八十,恰同寄住客。蹔在主人家,不久自分擘。喻若行路人,前后踏光陌。
自生還自死,煞活非關我。續續生出來,世間無處坐。若不急抽卻,眼看塞天破。
天下惡官職,不過是府兵。四面有賊動,當日即須行。有緣重相見,業薄即隔生。逢賊被打煞,五品無人諍。生住無常界,攘攘滿街行。只擬人間死,不肯佛邊生。
從頭捉將去,頑骨不心擎。雖然畜兩眼,終是一雙盲。向前黑如漆,直掇入深坑。沉淪苦海里,何日更逢明?
本是達官兒,名作郎君子。從小好讀書,更須多識字。長大人中官,當衙判曹事。高馬衣輕裘,伴涉諸王子。官高漸入朝,供奉親天子??v得公王侯,終歸不免死。
秋長夜甚明,長夜照眾生。死者歸長路,生者蹔時行。夜眠由鬼界,天曉即營生。兩兩相劫奪,分毫努眼凈。賢愚不相識。壤壤信緣行。
工匠莫學巧,巧即他人使。身是自來奴,妻亦官人婢。夫婿蹔時無,曳將仍被恥。未作道與錢,作了擘眼你。
奴人賜酒食,恩言出義氣。無賴不與錢,蛆心打脊使。貧窮實可憐,饑寒肚露地。戶役一(上既下木)差,不辦棒下死。寧可出頭坐,誰肯被鞭恥。何為拋宅走,良由不得止。
狼多羊數少,莫畜惡兒子。年是無限年,你身甚急速。有意造罪根,無心念諸佛。你從何處來,膿血相和出。身如水上泡,暫時還卻沒?;昶怯慰仗?,盲人入闇窟。生死如江河,波浪(蟲弗)啾唧。
世間日月明,皎皎照眾生。貴者乘車馬,賤者膊擔行。富者前身種,貧者慳貪生。貧富有殊別,業報自相迎。聞強造功德,吃著自身榮。智者天上去,愚者入深坑。
身如大店家,命如一宿客。忽起向前去,本不是吾宅。吾宅在丘荒,園林出松柏。鄰接千年冢,故路來長陌。
身臥空堂內,獨坐令人怕。我今避頭去,拋卻空閑舍。你道生時樂,吾道死時好。死即長夜眠,生即緣長道。生時愁衣食,死鬼無釜灶。愿作掣撥鬼,入家偷吃飽。
身如破皮袋,盛膿兼裹骨。將板作皮裘,埋入深坑窟。一入恒沙劫,無由更得出。除非寒食節,子孫冢傍泣。
世間何物平?不過死一色。老小終須去,信前業道力。縱使公王侯,用錢遮不得。各身改頭皮,相逢定不識。
身如內架堂,命似堂中燭。風急吹燭滅,即是空堂屋。家貧無好衣,造得一襖子。中心禳破氈,還將布作里。清貧常使樂,不用濁富貴。白日串項行,夜眠還作被。
人生一代間,有錢須吃著。四海并交游,風光亦須覓。錢財只恨無,有時實不惜。聞身強健時,多施還須吃。
生坐四合舍。死入土角(角弱)。窅窅黑闇眠,永別明燈燭。死鬼憶四時,八節生人哭。
虛沾一百年,八十最是老。逢頭捉將去,無老亦無小。須臾得暫時,恰同霜下草。橫遭狂風吹,總即連根倒。悠悠度今日,今夜誰能保。語你愚癡人,急修未來道。
暫出門前觀,川原足故冢。富者造山門,貧者如破甕。年年并舍多,歲歲成街巷。前死后人埋,鬼補悲聲送。縱得百年活,還入土孔籠。【以上《燉煌掇瑣》三一引伯希和卷三二一一】
缺名二
五言詩
【原為長篇連續不斷。劉復云:「卷殘,抄出者共五十二首。」現選錄十首。】
審看世上人,有賤亦有貴。賤者由慳貪,囗財不布施。貴賤既有殊,業報前生值。有錢但吃著,實莫留樻囗。一日厥摩師,他用不由你。妻嫁親后夫,子心隨母意。我物我不用,我自無意智。未有千年身,從作千年事。
吾死不須哭,徒勞枉卻聲。祇用四片板,四角八枚丁。急手涂埋卻,臭穢不中亭。墓內不須食,麥酒三五瓶。時時獨飲樂,飲盡更須傾。只愿長頭醉,作伴喚劉伶。你道生勝死,我道死勝生。生即苦戰死,死即無人征。十六作夫役,二十充府兵。磧里向前走,衣鉀困須擎。白日趁食地,每也悉知更。鐵砵淹甘飯,同火共分諍。長頭饑欲旺。肚似砍窮坑。遺兒我受苦,慈母不須生。相將歸去來,間不浮可亭。婦人因重役,男子從征行。帶刀擬開煞,逢陣即相刑。將軍馬上死,兵滅地君營。血流遍荒野,白骨在邊庭。去馬游殘跡,空留紙上名。關山千萬里,影絕故鄉城。生受刀光苦,意里極皇皇。
夫婦生五男,并有一雙女。兒大須娶妻,女大須嫁處。戶役差耕來,棄拋我夫婦。妻即無裙袚,夫體無裈(被去皮改夸)。父母俱八十,兒年五十五。當頭憂妻兒,不勤養父母。渾家少糧食,尋??震I肚。男女一處生,卻似餓狼虎。粗飯眾廚餐,美味當房佉。努眼看尊親,只覓乳食處。少年生平又,老頭自受苦。
一歲已百年,中間不怕死。長命得八十,漸漸無意智。悉能造罪根,不解生慚愧。廣貪長命財,身當短命死。興生向前走,惟求多出利。析心即心枉,惶惶煩惱起。錢逸即獨富,吾貧長省事。奴富欺郎君,婢富遠娘子。烏饑緣食亡,人能為財死。錢是害人物,智者常遠離。
富饒田舍兒,論請實好事。度種如生田,宅舍青煙起。槽上飼肥馬,仍更賣奴婢。牛羊共成群,滿圈養生子。窖內多埋谷,尋常愿米貴。里政追役來,坐著南廳里。廣設好飲食,多須勸遣醉。追車即與車,須馬即與馬。須錢便與錢,和市亦不避。索面驢駝送,續后更有雉。官人應須物,當家皆具備??h官與恩宅,曹司一家事。縱有重差科,有錢不怕你。貧窮田舍漢,庵子(木烝)孤棲。兩共前生種,今世作夫妻。婦即客舂搗,夫即客扶犁。黃昏到家里,無米復無柴。男女空餓肚,狀似一食齋。里政追庸調,村頭共相催。(囗莫)頭巾子路,衫破肚皮開。體上無裈(被去皮改夸),足下復無鞋。丑婦來惡罵,啾唧搦頭灰。里政被腳蹴,村頭被拳搓。驅將見朋友。打脊趁回來。租調無處出,還須里政倍。門前見債主,入戶見貧妻。舍漏兒啼哭,重重逢苦哉。如此更窮漢,村村一兩(木釜鳥)。
當官自慵懶,不勤判文案。尋常打酒醉,每日出逐伴。衙日唱稽逋,佐史打脊爛。更兼受取錢,差科放卻半。狂棒百姓死,荒忙怕麥散。賦斂既不均,曹司即潦亂。啾唧被人言,御史秉正斷。除名仍解官,告身奪入案。宅舍不許坐,錢財即分散。路人見心酸,傍看罪過漢。一則恥妻兒,二則羞同伴。無面還本鄉,諸州且游觀。
天下浮游人,商多買一半。南北擲蹤橫,誰他蹔歸貫。游游自覓活,不愁雁戶役。無心念二親,有意隨惡伴。強處出頭來,不須曹主喚。聞苦即深藏,尋常擬于算。欲似鳥作群,驚即當頭散。心毒無忠孝,不過浮游漢。此是五逆賊,打殺何須案。
男女有亦好,無時亦最精。兒在愁他役,又恐點著征。一則無租調,二則絕兵名。閉門無呼喚,耳里挃星星。
生兒擬替公,兒大須公死。天配作次第,合去不由你。父子總長命,地下無人使。閻老忽嗔遲,即棒伺命使。火急須領兵,走來且取你。不及別妻兒,向前任料理。
蹔得一代人,風光亦須覓。金玉不成寶,(戈工八)身實可惜。白發隨年生,美貌別今夕。貧富光常空,恣意多著吃。活時(怕去白改在)不用,塞墓慎何益?【以上《燉煌掇瑣》三○引伯希和卷三四一八。詩中別體不明之處,暫未校正】
寒山
雜詩
無嗔即是戒,心凈即出家。我性與汝合,一切法無差?!尽度f首唐人絕句補》十】
弘忍
蘄州黃梅縣人,周氏子。隋文帝仁壽二年壬戌歲十二月二十三日生。成童,禮四祖為師。唐太宗貞觀八年,受信大師衣法,為第五祖。闡化于破額山及黃梅縣之東禪寺。以便養母濯港廢齋,后名佛母堂,今東禪寺南隅有佛母墓。咸亨三年入縣之東北三十里馮茂山結庵,上元三年乙亥歲二月十六日安坐而逝,壽七十四。建塔于東山即馮茂山。唐代宗謚大滿禪師,塔曰法雨。
五祖自詠【時復生再來】
垂垂白發下青山,七歲歸來改舊顏。人卻少年松卻老,是非從此落人間?!尽逗胫吸S州府志》五《人物仙釋》、同上七《藝文黃梅縣》】
神秀
神秀,開封尉氏李氏子。師黃梅弘忍【(謚大滿)】禪師,奉楞伽為心要,為北宗之祖,亦稱六祖。住荊州玉泉寺。武后召至都,命于當陽山置度門寺以旌異之。神龍二年卒,年百余歲。謚大通禪師。
偈
【五祖弘忍一日會眾傳法弟子,神秀呈偈出于壁間?!?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尽都螒c廣東通志》三二八《釋老傳》引《指月錄》】
慧能【「慧」一作「惠」】
慧能,父盧氏,名行(王舀),本貫范陽,左降流于嶺南,作新州【(南海新興)】百姓。母李氏,貞觀十二年二月生慧能。與神秀同師禪宗五祖弘忍,受其法要。慧能為南宗,神秀為北宗,世稱南能北秀。住韶州曹溪山寶林寺【(一作廣果寺)】,為禪宗第六祖。弟子甚多,但說法要,嘗謂:「心不著法,道即通流,心若著法,乃成自縛。」先天二年八月卒,年七十六。謚大鑒禪師。
偈
【慧能不識字,聞人誦神秀偈,乃為偈請人書其側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同上。今按:禪宗六祖南北二家之偈,實為明白如話的哲理詩,最有代表性,故特補錄】
慧凈【浸】
自皋亭至吳門吊二大護法
病耳蚊過似走雷,杖行猶怯步難回。一舠白水牽愁斷,兩束黃香拭淚開。了悟世緣容直往,徘徊夢影或雙來。遠公自看蓮花漏,無復宗雷過講臺?!尽豆沤駡D書集成神異典》二一一《居士部》】
全唐詩續補遺卷三 盛唐
李隆基【玄宗 明皇】
丹霄驛詩刻
驛前南面架危橋,久欲登臨畏路遙。今日偶然尋得到,直從平地上丹霄?!尽遁浀丶o勝》一○七《昭州》】
幸蜀回居南內夢中見妃子于蓬山太真院作詩遺之使焚于馬嵬山下
風急云驚雨不成,覺來仙夢甚分明。當時苦恨銀屏影,遮隔仙姬秪聽聲。
又作妃子所遺羅襪銘
羅襪羅襪,香塵生不絕。細細圓圓,地下得瓊鉤;窄窄弓弓,手中弄新月。又如脫履露纖圓,恰似同衾見時節。方知清夢事非虛,暗引相思幾時歇?【以上《詩話總龜》三三《紀夢門》】
盧象
馬跑神泉
將軍稱賀魯,遺廟俯靈淵。漦噴蛟龍穴,波跳赤鯉泉。路回芹澗水,村近石林煙。野馬含暄氣,農夫出故廛。土膏興耒耜,尸祝傍山巔。閱世無銘石,茲游匪慕天。頃來規下宇,必葺慕先賢。悅使成能事,掄材出俸錢。伉香推干蠱,班匠擇精專。黝堊何其麗,欒櫨本自然。松青離石道,云白介山田。適嘆飛翚速,仍憂黃雀穿。梨花寒食后,桂籍酒樽前。饑麝尋香柏,流鶯助晚弦。吳歈催玉斝,趙舞落金鈿。上巳無過酒,春衣欲試湔。故園思鞏洛,禊飲客汾川。寄語西河老,鄉心朝暮懸。【《古今圖書集成職方典》三四一《汾州府部》】
梁陟
龜茲聞鶯【《全唐詩》七八二誤作呂敞詩 《文苑英華》三二八《禽獸》】
王昌齡
送李邕之秦
【《文鏡秘府論》地《十七勢》,《全唐詩》作《送李十五》?!段溺R秘府》首句「怨別」作「別怨」,三句「杳」作「夢」,四句「影」作「映」?!?
元德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