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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學術二儒行(3)

堯舜禹湯。史臣記言而已。至文王拘囚。始立文字。演周易。周孔代興。六經炳著。斯道備矣。秦漢以來。孟子與莊荀并稱。至唐韓氏獨尊異之。而宋之賢者。以為可躋之尼山之次。崇其書以配論語。后之論者。莫之能易也。茲以圖于三圣人后云。

左氏傳經多述二周典制。而好稱引奇誕。文字爛然。浮于質矣。太史公稱莊子之書。皆寓言。吾觀子長所為史記。寓言亦十之六七。班氏閎識孤懷。不逮子長遠甚。然經世之典。六藝之旨。文字之源流。幽明之情狀。燦然大備。豈與夫斗筲者爭。得失于一先生之前。姝姝而自說者哉。

諸葛公當擾攘之世。被服儒者。從容中道。陸敬輿事多疑之主。馭難馴之將。燭之以至明。將之以至誠。譬若馭駑馬。登峻。縱橫險阻而不失其馳。何其神也。范希文司馬君實。遭時差隆。然堅卓誠信。各有孤詣。以道自持。蔚成風俗。意量亦甚遠矣。昔劉向稱董仲舒王佐之才。伊呂無以加。管晏之屬殆不能及。而劉歆以為董子師友所漸。曾不能幾乎游夏。以余觀四賢者。雖未逮乎伊呂。固將賢于董子。今以類圖之。惜乎不得如劉向父子而論定耳。

自朱子表章周子二程子張子。以為上接孔孟之傳。后世君相師儒。篤守其說。莫之或易。乾隆中閎儒輩起。訓詁博辨。度越昔賢。別立徽志。號曰漢學。擯有宋五子之術。以謂不得獨尊。而篤信五子者。亦屏棄漢學。以為破碎害道。龂龂焉而未有已。吾觀五子立言其大者。多合于洙泗。何可議也。其訓釋諸經。小有不當。固當取近世經說以輔翼之。又可屏棄言以自隘乎。斯二者亦俱譏焉。

西漢文章。如相如子云之雄偉。此天地遒勁之氣。得于陽與剛之美者也。此天地之義氣也。劉向匡衡之淵懿。此天地溫厚之氣。得于陰與柔之義者也。此天地之仁氣也。東漢以還。淹雅無慚于古。而風骨少隤矣。韓柳有作。盡取揚馬之雄奇萬變。而納之于薄物細故之中。豈不詭哉。歐陽氏曾氏皆法韓公。而體質于匡劉為近。文章之變莫可窮詰。要之不出于二途。雖百世可知也。

余抄古今詩。自魏晉至 國朝。得十九家。詩之為道廣矣。嗜好趨向。各視其性之所近。猶庶羞百味。羅列鼎俎。但取適吾口者。嚌之得飽而已。必窮盡天下之佳肴辯嘗而后供一饌。是大惑也。必強天下之舌盡向吾之所嗜。是大愚也。莊子有言。大惑者。終身不解。大愚者終身不靈。余于十九家中。又篤守夫四人者焉。唐之李杜。宋之蘇黃。好之者十而七八。非之者亦且二三。余懼蹈莊子不解不靈之譏。則取足于是終身焉已耳。

司馬子長。網羅舊聞。貫申千古。而八書頗病其略。班氏志較詳矣。而斷代為書。無以觀其會通。欲周覽經世之大法。必自杜氏通曲始矣。馬端臨通考。杜氏伯仲之間。鄭志非其倫也。百年以來。學者講求形聲訓詁。專治說文。多宗許鄭。少談杜馬。吾以許鄭考先王制作之源。杜馬辨后世因革之要。其于實事求是一也。故并圖焉。

先王之道。所為修己治人。經緯萬匯者。何歸乎。亦曰禮而已矣。秦焚書籍。漢代諸儒之所掇拾。鄭康成之所以卓絕。皆以禮也。杜君卿通典言。禮者十居其六。其識已跨越八代矣。有宋張子朱子之所討論。馬貴與王伯厚之所纂輯。莫不以禮為兢兢。我 朝學者。以顧亭林氏為宗。 國史儒林傳。裒然冠首。吾讀其書言及禮俗教化。則毅然有守先待后。舍我其誰之志。何其壯也。厥后張嵩庵作中庸論。及江慎修戴東原輩。尤以禮為先務。而秦尚書蕙田遂纂五禮通考。舉天下古今幽明萬事。而一經之以禮。可謂體大而思情矣。吾圖畫 國朝先正遺像。首顧先生。次秦文恭公。亦豈無征指哉。桐城姚鼐姬傳。高郵王念孫懷祖。其學皆不純于禮。然姚先生持論宏通。國藩之粗解文字。由姚先生啟之也。王氏父子集小學訓詁之大成。敻乎不可幾已。故以殿焉。

姚先生言學問之道有三。曰義理。曰詞章。曰考據。戴東原氏亦言。如文周孔孟之圣。左莊馬班之才。誠不可以一方體論矣。至若葛陸范馬。在圣門則以德行而兼政事也。周程張朱。在圣門則德行之科也。皆義理也。韓柳歐曾李杜蘇黃。在圣門則言語之科也。所謂詞章也。許鄭杜馬顧秦姚王。在圣門則文學之科也。顧秦于杜馬為近。姚王于鄭許為近。皆考據也。此三十三子者。師其一人。讀其一書。終身用之而不能盡。若又有陋于此。而求益于外。譬若掘井。九仞而不及泉。則以一井為隘。而必廣掘數十百井。身老力疲。而卒無見泉之一日。其庸有當乎。

自浮屠氏言因果禍福。而為善獲報之說。深中于人心。牢固而不可破。士方其占畢唔。則期報于科第祿仕。或少讀古書。窺著作之林。則責報于遐邇之譽。后世之名。纂述未及終編。冀得一二有力之口。騰播入人之耳。以償吾勞也。朝耕而暮獲。一施而十報。譬若沽酒市脯。喧聒以責之。貸者又取倍稱之息焉。祿利之不遂。則徼幸于后世不可知之名。甚者至謂孔子生不得位。沒而俎豆之報。隆于堯舜。郁郁者以相證慰。何其陋歟。今夫三家之市。利析錙銖。或百錢逋負。怨及子孫。若通阛貿易。壞貨山積。動逾千金。則百錢之有無。有不暇計較者矣。富商大賈。黃金百萬。公私流衍。則數十百之費。有不暇計較者矣。均是人也。所操者大。猶不暇計其小者。天之所操尤大。而于世人。毫末之善。口耳分寸之學。而一一謀所以報之。不亦勞哉。商之貨殖。同時同地。而或贏或絀。射策者之所業同。而或中或罷。為學著書之深淺同。而或傳或否。或名或不名。亦皆有命焉。非可強而幾也。古之君子。無日不憂。無日不樂。道之不明。己之不免為鄉人。一息之或懈。憂也。居易以俟命。下學而上達。仰不愧而俯不怍。樂也。自文王周孔三圣人以下。至于王氏。莫不憂以終身。樂以終身。無所為祈。無所為報。己則自晦。何有于名。惟莊周司馬遷柳宗元三人者。傷懷不遇。怨悱形于簡冊。其于圣賢自得之樂。稍違異矣。然彼自惜不世之才。非夫無實而汲汲時名者比也。然汲汲于名。則去三十三子也遠甚。將適燕晉而南其轅。其于術不亦哉。

文周孔孟班馬左莊葛陸范馬周程朱張韓柳歐曾李杜蘇黃許鄭杜馬顧秦姚王三十三人。豆馨香。臨之在上。質之在旁。

原才

曾國藩

風俗之厚薄奚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賢且智者。則眾人君之而受命焉。而智者所君尤眾焉。此一二人者之心向義。則眾人與之赴義。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則眾人與之赴利。眾之所趨。勢之所歸。雖有大力。莫之敢逆。故曰撓萬物者莫疾乎風。風俗之于人之心。始乎微。而終乎不可御者也。先王之治天下。使賢者皆當路。其風民皆以義。故道一而風俗同。世教既衰。所謂一二人者。不盡在位。彼其心之所向。勢不能不騰為口說。而播為聲氣。而眾人者勢不能不聽命。而蒸為習尚。于是徒黨蔚起。而一時之人才出焉。有以仁義倡者。其徒黨亦死仁義而不顧。有以功利倡者。其徒黨亦死功利而不返。水流濕。火就燥。無言不。所從來久矣。今之君子之在勢者。輒曰天下無才。彼自尸于高明之地。不先以己之所向轉移習俗。而陶鑄一世之人。而翻謝曰無才。謂之不誣可乎。否也。十室之邑。有好義之士。其智足移十人者。必能拔十人中之尤者而材之。其智足移百人者。必能拔百人中之尤者而材之。然則轉移習俗。而陶鑄一世之人。非特處高明之地者然也。凡一命以上。皆有責焉者也。有國家者。得吾說而存之。則將慎擇與共天位之人。士大夫得吾說而存之。則將惴惴乎。謹其心之所向。恐一不當而壞風俗。賊人才。循是為之。數十年之后。萬一有收其效者乎。非所逆睹已。

五箴

曾國藩

少不自立。荏苒遂汨今茲。蓋古人學成之年。而吾碌碌尚如斯也。不其戚矣。繼是以往。人事日紛。德慧日損。下流之赴。抑又可知。夫疢疾所以益智。逸豫所以亡身。仆以中才而履安順。將欲刻苦而自振拔。諒哉其難之歟。作五箴以自創云。

立志

煌煌先哲。彼不猶人。藐焉小子。亦父母之身。聰明福祿。予我者厚哉。棄天而佚。是及兇災。積悔累千。其終也已。往者不可追。請從今始。荷道以躬。輿之以言。一息尚存。永矢弗諼。

居敬

天地定位。二五胚胎。鼎焉作配。實曰三才。儼恪齋明。以凝女命。女之不莊。伐生戕性。誰人可慢。何事可弛。弛事者無成。慢人者反爾。縱彼不反。亦長吾驕。人則下女。天罰昭昭。

立靜

齋宿曰觀。天雞一鳴。萬籟俱息。但聞鐘聲。后有毒蛇。前有猛虎。神定不懾。誰敢予侮。豈伊避人。日對三軍。我慮則一。彼紛不紛。馳騖半生。曾不自主。今其老矣。殆擾擾以終古。

謹言

巧語悅人。自擾其身。閑言送日。亦攪女神。解人不夸。夸者不解。道聽涂說。智笑愚駭。駭者終明。謂女賈欺。笑者鄙女。雖矢猶疑。尤悔既叢。銘以自攻。銘而復蹈。嗟女既耄。

有恒

自吾識字。百歷及茲。二十有八載。則無一知。曩者所忻。閱時而鄙。故者既拋。新者旋徙。德業之不常。日為物遷。爾之再食。曾未聞或愆。黍黍之增。久[乃]盈斗。天君司命。敢告馬走。

勸學篇示直隸士子

曾國藩

人才隨土風為轉移。信乎。曰是不盡然。然大較莫能外也。前史稱燕趙慷慨悲歌。敢于急人之難。有豪俠之風。余觀直隸先正。若楊忠愍。趙忠毅。鹿忠節。孫征君諸賢。其后所詣各殊。其初皆于豪俠為近。即今日士林。亦多剛而不搖。質而好義。猶有豪俠之遺才。質本于土風。殆不誣與。豪俠之質。可與入圣人之道者。約有數端。俠者薄視財利。棄萬金而不。而圣賢則富貴不處。貧賤不去。痛惡夫墦問之食。龍斷之登。雖精粗不同。而輕財好義之。則略近矣。俠者忘己濟物。不惜苦志脫人于厄。而圣賢以博濟為懷。鄒魯之汲汲皇皇。與夫禹之猶己溺。稷之猶己饑。伊尹之猶己推之溝中。曾無少異。彼其能力救窮交者。即其可以進援天下者也。俠者輕死重義。圣賢罕言及此。然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堅確不移之操。亦未嘗不與之相類。昔人譏太史公好稱任俠。以余觀此數者。乃不悖于圣賢之道。然則豪俠之徒。未可深貶。而直隸之士。其為學當較易于他省。烏可以不致力乎哉。致力如何。為學之術有四。曰義理。曰考據。曰辭章。曰經濟。義理者。在孔門為德行之科。今世目為宋學者也。考據者。在孔門為文學之科。今世目為漢學者也。辭章者。在孔門為言語之科。從古藝文及今世制義詩賦皆是也。經濟者。在孔門為政事之科。前代典禮政書。及當世掌故皆是也。人之才智。上哲少而中下多。有生又不過數十寒暑。勢不能求此四術。觀而盡取之。是以君子貴慎其所擇。而先其所急擇。其切于吾身心不可造次離者。則莫急于義理之學。凡人身所自具者。有耳目口體心思。日接于吾前者。有父子兄弟夫婦。稍遠者有君臣。有朋友。為義理之學者。將使耳目口體心思各敬其職。而五倫各盡其分。又將推以及物。使凡民皆有以善其身。而無憾于倫紀。夫使舉世皆無憾于倫紀。雖唐虞之盛。有不能逮。茍通義理之學。而經濟該乎其中矣。程朱諸子。遺書具在。曷嘗舍末而言本。遺新民而專事明德。觀其雅言推闡。反復而不厭者。大抵不外立志以植基。居敬以養德。窮理以致知。克己以力行。成物以致用。義理與經濟。初無兩術之可分。特其施功之序。詳于體而略于用耳。今與直隸多士。約以義理之學為先。以立志為本。取鄉先達楊趙鹿孫數君子者為之表。彼能艱苦困餓堅忍以成業。而吾何為不能。彼能置窮通榮辱禍福死生于度外。而吾何為不能。彼能以功績稱當時。教澤牖后世。而吾何為不能。洗除舊日晻昧卑污之見。矯然直趨廣大光明之域。視人世之浮榮微利。若蠅蚋之觸于目而不留。不憂所如不耦。而憂節概之少貶。不恥凍餒在室。而恥德不被于生民。志之所向。金石為開。誰能御之。志既定矣。然后取程朱所謂居敬窮理力行成物云者。精研而實體之。然后求先儒所謂考據者。使吾之所見。證諸古制而不謬。然后求所謂辭章者。使吾之所獲。達諸筆札而不差。擇一術以堅持。而他術固未敢竟廢也。其或多士之中。質性所近。師友所漸。有偏于考據之學。有偏于辭章之學。亦不必遽易前轍。即二途皆可入圣人之道。其文經史百家。其業學問思辨。其事始于修身。終于濟世。百川異派。何必同哉。同達于海而已矣。若夫風氣無常。隨人事而變通。有一二人好學。則數輩皆思力迨先哲。有一二人好仁。則數輩皆思康濟斯民。倡者啟其緒。和者衍其波。倡者可傳諸同志。和者又可嬗諸無窮。倡者如有本之泉。放乎川瀆。和者如支河溝澮。交匯旁流。先覺后覺。互相勸誘。譬之大水小水。互相灌注。以直隸之士風。誠得有志者導夫先路。不過數年。必有體用兼備之才。彬蔚而四出。泉涌而云興。余忝官斯土。自媿學無本原。不足儀型多士。嘉此邦有剛方質實之資。鄉賢多堅苦卓絕之行。粗述舊聞。以勖士。亦冀通才碩彥。告我昌言。上下交相勸勉。仰希古昔與人為善。取人為善之軌。于化民成俗之道。或不無小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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