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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李杜列傳(1)

  • 后漢書
  • 范曄
  • 3356字
  • 2015-12-20 17:33:51

李固字子堅,漢中南鄭人,司徒郺之子也。郺在《方術傳》。固貌狀有奇表,鼎角匿犀,足履龜文。少好學,常步行尋師,不遠千里。遂究覽墳籍,結交英賢。四方有志之士,多慕其風而來學。京師咸嘆曰:“是復為李公矣。”司隸、益州并命郡舉孝廉,辟司空掾,皆不就。

陽嘉二年,有地動、山崩、火災之異,公卿舉固對策,詔又特問當世之敝,為政所宜。固對曰:

臣聞王者父天母地,寶有山川。王道得則陰陽和穆,政化乖則崩震為災。斯皆關之天心,效于成事者也。夫化以職成,官由能理。古之進者,有德有命;今之進者,唯才與力。伏聞詔書務求寬博,疾惡嚴暴。而今長吏多殺伐致聲名者,必加遷賞。其存寬和無黨援者,輒見斥逐。是以淳厚之風不宣,雕薄之俗未革。雖繁刑重禁,何能有益?前孝安皇帝變亂舊典,封爵阿母,因造妖{薛女},使樊豐之徒乘權放恣,侵奪主威,改亂嫡嗣,至令圣躬狼狽,親遇其艱。既拔自困殆,龍興即位,天下喁喁,屬望風政。積敝之后,易致中興,誠當沛然思惟善道;而論者猶云,方今之事,復同于前。臣伏從山草,痛心傷臆。實以漢興以來,三百余年,賢圣相繼,十有八主。豈無阿乳之恩?豈忘貴爵之寵?然上畏天威,俯案經典,知義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雖有大功勤謹之德,但加賞賜,足以酬其勞苦;至于裂土開國,實乖舊典。聞阿母體性謙虛,必有遜讓,陛下宜許其辭國之高,使成萬安之福。

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顯,專總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至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曾不旋時。《老子》曰:“其進銳,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為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從,榮顯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黃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

又詔書所以禁侍中尚書中臣子弟不得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戚權,容請托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側,聲勢振天下,子弟祿仕,曾無限極。雖外托謙默,不干州郡,而諂偽之徒,望風進舉。今可為設常禁,同之中臣。

昔館陶公主為子求郎,明帝不許,賜錢千萬。所以輕厚賜,重薄位者,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竊聞長水司馬武宣、開陽城門候羊迪等,無他功德,初拜便真。此雖小失,而漸壞舊章。先圣法度,所宜堅守,政教一跌,百年不復。《詩》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癉。”刺周王變祖法度,故使下民將盡病也。

今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下之有北斗也。斗為天喉舌,尚書亦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氣,運平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政四海,權尊勢重,責之所歸。若不平心,災眚必至。誠宜審擇其人,以毗圣政。今與陛下共理天下者,外則公卿尚書,內則常侍黃門,譬猶一門之內,一家之事,安則共其福慶,危則通其禍敗。刺史、二千石,外統職事,內受法則。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潔,猶叩樹本,百枝皆動也。《周頌》曰:“薄言振之,莫不震疊。”此言動之于內,而應于外者也。由此言之,本朝號令,豈可蹉跌?間隙一開,則邪人動心;利競暫啟,則仁義道塞。刑罪不能復禁,化導以之浸壞。此天下之紀綱,當今之急務。陛下宜開石室,陳圖書,招會群儒,引問失得,指擿變象,以求天意。其言有中理,即時施行,顯拔其人,以表能者。則圣聽日有所聞,忠臣盡其所知。又宜罷退宦官,去其權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黃門五人,才智閑雅者,給事殿中。如此,則論者厭塞,升平可致也。臣所以敢陳愚瞽,冒昧自聞者,儻或皇天欲令微臣覺悟陛下。陛下宜熟察臣言,憐赦臣死。

順帝覽其對,多所納用,即進出阿母還弟舍,諸常侍悉叩頭謝罪,朝廷肅然。以固為議郎。而阿母宦者疾固言直,因詐飛章以陷其罪,事從中下。大司農黃尚等請之于大將軍梁商,又仆射黃瓊救明固事,久乃得拜議郎。

出為廣漢令,至白水關,解印綬,還漢中,杜門不交人事。歲中,梁商請為從事中郎。商以后父輔政,而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災異數見,下權日重。固欲令商先正風化,退辭高滿,乃奏記曰:

《春秋》褒儀父以開義路,貶無駭以閉利門,夫義路閉則利門開,利門開則義路閉也。前孝安皇帝內任伯榮、樊豐之屬,外委周廣、謝惲之徒,開門受賂,署用非次,天下紛然,怨聲滿道。朝廷初立,頗存清靜,未能數年,稍復墮損。左右黨進者,日有遷拜,守死善道者,滯洇窮路,而未有改敝立德之方。又即位以來,十有余年,圣嗣未立,群下繼望。可令中宮博簡嬪媵,兼采微賤宜子之人,進御至尊,順助天意。若有皇子,母自乳養,無委保妾醫巫,以致飛燕之禍。明將軍望尊位顯,當以天下為憂,崇尚謙省,垂則萬方。而新營祠堂,費功億計,非以昭明令德,崇示清儉。自數年以來,災怪屢見,比無雨潤,而沉陰郁泱。宮省之內,容有陰謀。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刑,愚者睹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祗畏。加近者月食既于端門之側。月者,大臣之體也。夫窮高側危,大滿則溢,月盈則缺,日中則移。凡此四者,自然之數也。天地之心,福謙忌盛,是以賢達功遂身退,全名養壽,無有怵迫之憂。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固狂夫下愚,不達大體,竊感古人一飯之報,況受顧遇而容不盡乎!

商不能用。

永和中,荊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乃以固為荊州刺史。固到,遣吏勞問境內,赦寇盜前釁,與之更始。于是賊帥夏密等斂其魁黨六百余人,自縛歸首。固皆原之,遣還,使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歲間,余類悉降,州內清平。

上奏南陽太守高賜等臧穢。賜等懼罪,遂共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令徙固為太山太守。時,太山盜賊屯聚歷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制。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余人,以恩信招誘之。未滿歲,賊皆弭散。

遷將作大匠。上疏陳事曰:

臣聞氣之清者為神,人之清者為賢。養身者以練神為寶,安國者以積賢為道。昔秦欲謀楚,王孫圉設壇西門,陳列名臣,秦使戄然,遂為寢兵。魏文侯師卜子夏,友田子方,軾段干木,故群俊競至,名過齊桓,秦人不敢窺兵于西河,斯蓋積賢人之符也。陛下撥亂龍飛,初登大位,聘南陽樊英、江夏黃瓊、廣漢楊厚、會稽賀純,策書嗟嘆,待以大夫之位。是以巖穴幽人,智術之士,彈冠振衣,樂欲為用,四海欣然,歸服圣德。厚等在職,雖無奇卓,然夕惕孽孽,志在憂國。臣前在荊州,聞厚、純等以病免歸,誠以悵然,為時惜之。一日朝會,見諸侍中并皆年少,無一宿儒大人可顧問者,誠可嘆息。宜征還厚等,以副群望。瓊久處議郎,已且十年,眾人皆怪始隆崇,今更滯也。光祿大夫周舉,才謨高正,宜在常伯,訪以言議。侍中杜喬,學深行直,當世良臣,久托疾病,可敕令起。

又薦陳留楊倫、河南尹存、東平王惲、陳國何臨、清河房植等。是日有詔征用倫、厚等,而遷瓊、舉,以固為大司農。

先是,周舉等八使案察天下,多所劾奏,其中并是宦者親屬,輒為請乞,詔遂令勿考。又舊任三府選令史,光祿試尚書郎,時皆特拜,不復選試。固乃與廷尉吳雄上疏,以為八使所糾,宜急誅罰,選舉署置,可歸有司。帝感其言,乃更下免八使所舉刺史、二千石,自是稀復特拜,切責三公,明加考察,朝廷稱善。乃復與光祿勛劉宣上言:“自頃選舉牧守,多非其人,至行無道,侵害百姓。又宜止槃游,專心庶政。”帝納其言,于是下詔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無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穢重罪,收付詔獄。

及沖帝即位,以固為太尉,與梁冀參錄尚書事。明年帝崩,梁太后以楊、徐盜賊盛強,恐驚擾致亂,使中常侍詔固等,欲須所征諸王侯到乃發喪。固對曰:“帝雖幼少,猶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動,豈有臣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亡于沙丘,胡亥、趙高隱而不發,卒害扶蘇,以至亡國。近北鄉侯薨,閻后兄弟及江京等亦共掩秘,遂有孫程手刃之事。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從之,即暮發喪。

固以清河王蒜年長有德,欲立之,謂梁冀曰:“今當立帝,宜擇長年高明有德,任親政事者,愿將軍審詳大計,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鄧、閻之利幼弱。”冀不從,乃立樂安王子纘,年八歲,是為質帝。時,沖帝將北卜山陵。固乃議曰:“今處處寇賊,軍興用費加倍,新創憲陵,賊發非一。帝尚幼小,可起陵于憲陵塋內,依康陵制度,其于役費三分減一。”乃從固議。時太后以比遭不造,委任宰輔,固所匡正,每輒從用,其黃門宦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遂平,而梁冀猜專,每相忌疾。

初,順帝時諸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余人。此等既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飛章虛誣固罪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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