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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花間集新注
  • 佚名
  • 4991字
  • 2015-12-20 16:01:14

至于花間詞人的風格,影響則更為深遠了。歷來評論家評詞,都標舉婉約、豪放兩大派別,婉約派詞的源頭就在花間詞,這也是大家公認的。雖然近二三十年來,我們有重豪放、輕婉約的傾向,但婉約的風格,總是以其特有的藝術魅力,吸引了不同時代、不同階層的人們。從歷史上看,婉約派的隊伍,也總是隨著時代的發展而日益壯大,后繼者綿綿不絕。北宋時代,除蘇軾外,全是婉約派的,其實,蘇軾也寫了一些婉約的詞作;南宋詞壇,婉約派也還是主流。錢鴻瑛先生的《婉約詞散論》一文,對此作了詳備的論述,這里就不贅述了

總之,《花間集》以它特有的思想內容,從生活的某些側面,給人們以真摯、善良而美好的藝術享受;以它獨具的藝術風格,如潺潺不盡的溪流,灌溉著神州千年詞苑;以它豐富多采的表現形式,給祖國詩壇點綴了斑斕絢麗的花飾。就是在海外,它也有一定的影響。今天,在我們中華民族的琳瑯滿目的文藝主庫里,古人留下的遺產總不會那么純潔、完美,需要我們去清查、整理,只要我們堅持“批判繼承”的正確方針,歷史地、審慎地去對待它們,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那么,《花間集》也必然同其他優秀的文學遺產一樣,乃是很值得閱讀和研究的

沈祥源 傅生文序胡國瑞《花間集》是我國第一部詞的總集,它的出現,標志著詞作為一種文體的正式成立。即從表面看來,其收集作家之眾多,作品之豐富,調式之紛繁,至足蔚為大觀,使人目光眩亂,感嘆新奇;而其對后代這一文體的影響之重大深遠,則是不可估量的。過去許多詞論家認為《花間集》為“倚聲填詞之祖”①,或云“長短句之宗”②,并一致概略地道出了它在詞的發展史上的地位及作用

從詞的發展方面看來,除了作為“花間”總的傾向的、表達男女悲歡之情的婉約艷麗的詞風外,其他各種題材和風格的詞,也在這里萌發出它們的幼苗或嫩芽,呈現出特異的姿貌。以雄肆的辭氣直抒人生實感,一般追源于李煜,而鹿虔扆的《臨江仙》,比起李煜的那些悲痛亡國之作,大約要早半個世紀。試看這首作品:金鎖重門荒苑靜,綺窗愁對秋空。翠華一去寂無蹤。玉樓歌吹,聲斷已隨風。煙月不知人事改,夜闌還照深宮。藕花相向野塘中。暗傷亡國,清露泣香紅。本詞當是哀痛前蜀而作。詞中以大片荒涼的故宮景象的描寫,抒發其亡國之痛,形象較之“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大為豐富,情意更為深沉。與這種情調相近的,如薛昭蘊的一首《浣溪沙》:傾國傾城恨有馀,幾多紅淚泣姑蘇,倚風凝睇雪肌膚

吳主山阿空落日,越王宮殿半平蕪,藕花菱蔓滿重湖

其情辭之深婉而易于感人,直可與李白、劉禹錫的蘇臺及金陵懷古之作相當

所不同的,它蒙上濃厚的“花間”氣習,不是詩人的感慨,而是美人的悲傷

另外還有歐陽炯的《江城子》“晚日金陵岸草平”,早已是王安石《桂枝香》“金陵懷古”的先聲了

邊塞戰爭生活,是唐代詩人普遍歌詠的主題,也不可能不被納入詞中

這在敦煌民間詞中可以見到,而韋應物、戴叔倫的兩首《調笑令》“胡馬胡馬”及“邊草邊草”,便是詞的早期這類主題的高唱。在《花間集》中,毛文錫一首《甘州遍》,頗能展示出一幅塞上風云的圖景:秋風緊,平磧雁行低,陣云齊。蕭蕭颯颯,邊聲四起,愁聞戍角與征鼙

青冢北,黑山西。沙飛聚散無定,往往路人迷。鐵衣冷,戰馬血沾蹄

破蕃溪,鳳皇詔下,步步躡丹梯

另外還有牛嶠的《定西蕃》:紫塞月明千里,金甲冷,戍樓寒,夢長安。鄉思望中天闊,漏殘星亦殘

畫角數聲嗚咽,雪漫漫

①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② 陳善:《捫虱新話》邊塞的氣象,征人的歸思,譜出一派悲凄壯闊情調,直與李益的《從軍北征》、《夜上受降城聞笛》等七絕異曲同工。由此想到,被稱為“窮塞主”的范仲淹的《漁家傲》,仍是其前人這類詞作的嗣響。不過范從深厚學養及實地生活發出,使之成為這類主題歌詠的勝場。而毛文錫及牛嶠這兩首詞的出現,可喜地具備了詞的這個方面的主題

與邊塞主題相關的,也是唐代詩人筆下極常見的,乃是出征家人的閨思

如牛嶠的《更漏子》三首,及毛文錫的《醉花間》,其中有云:“何處輪臺聲怨”(《更漏子》),“偏憶戍樓人,久絕邊庭信”(《醉花間》),抒情的性質至為顯然,不過因描寫閨闈的辭藻過于濃密,把念遠的情思掩蓋得輕微了些。而溫庭筠的一首《蕃女怨》寫得較為明切:磧南沙上驚雁起,飛雪千里。玉連環,金簇箭,年年征戰。畫樓離恨錦屏空,杏花紅

詞的絕大部分寫邊庭景象,只在最后兩句落到恩婦所在的境地,點明題意,于是前面邊地一切,俱成思婦意想中之事,把兩地時節景物相對展示出來,則思婦系念征人的情意之深可以想見

唐代詩人集中可常見到的“宮怨”在“花間”詞人筆下出現也是很自然的。如韋莊的《小重山》:一閉昭陽春又春,夜寒宮漏永,夢君恩。臥思陳事暗銷魂。羅衣濕,紅袂有啼痕。 歌吹隔重閽,繞庭芳草綠,倚長門。萬般惆悵向誰論。颙情立,宮殿欲黃昏

詞的首句點明主人公的身份,以下接著寫她的處境及感情活動,以至在環境刺激下,無可奈何以至絕望的情態,于是一位愁腸萬轉的宮廷婦女形象,婉轉低回紙上,似可呼之出來。此外還有薛昭蘊的《小重山》二首,同樣是歌詠“長門”情事的

在“花間”詞中,還有一種令人感到新鮮的內容,乃是對于及第放榜盛況的描寫,韋莊有二首,薛昭蘊有三首,調名俱為《喜遷鶯》,即取“出自幽谷,遷于喬木”①之意,也恰合苦寒士人一旦致身青云的喜悅心情。下錄他們的各一首:街鼓動,禁城開,天上探人回。鳳銜金榜出門來,平地一聲雷

鶯己遷,龍已化,一夜滿城車馬。家家樓上簇神仙,爭看鶴沖天

韋莊:《喜遷鶯》第二首金門曉,玉京春,駿馬驟輕塵。樺煙深處白衫新,認得化龍身

九陌喧,千戶啟,滿袖桂香風細。杏園雙宴曲江濱,自此占芳辰

① 《詩經?小雅?伐木》薛昭蘊:《喜遷鶯》第三首二詞俱盡致地描繪出京城放榜時的一片喧騰的社會氣氛,及登第青春風得意的情態。五首詞中對于情節氣氛的描寫渲染,近似小說家的口吻手法,不嫌詳盡率露,乃是詞自身具有通俗性的本色

《花間集》中,還有部分作品,使人感到一種特異的新鮮氣息和清美光輝的,是李珣的《漁歌子》四首,以及他和歐陽炯的《南鄉子》共十八首

《漁歌子》四首是繼張志和《漁父》五首之后,描寫那種放縱于大自然中的漁人生活情趣。詞的語言清淡,情思曠遠,在《花間集》中呈現出一種迥異的風貌。其中有云:“不見人間榮辱”,“名利不將心掛”,又云:“書滿架”,“鼓清琴”,可見詞中所寫,不是一般漁人,而是不求榮利隱于漁釣的作者的自己影像。后來寫出一組《好事近》,抒寫這類生活情調的朱敦儒,已遠在二百年后了。李珣和歐陽炯的《南鄉子》十八首,共同形成一幅長卷的南國風情畫。展開這幅畫卷,使人儼如陶醉在迷人的南國鄉土里,到處是一片紅翠欲滴的卉木,忘機自適的珍禽異獸,天真活潑的粵鄉少女,釀發出濃郁的南國風土情味。下面各選錄一二首,略當一臠:乘彩肪,過蓮塘,棹歌驚起睡鴛鴦。帶香游女隈伴笑,爭窈窕,競折團荷遮晚照

李珣:《南鄉子》十首之四相見處,晚晴天,刺桐花下越臺前。暗里回眸深屬意,遺雙翠,騎象背人先過水

李珣:《南鄉子》第十首路入南中,桄榔葉暗寥花紅。兩岸人家微雨后,收紅豆,樹底纖纖出素手

歐陽炯:《南鄉子》八首之六上舉《花間》詞中展示的內容和風格的許多方面,雖然在整體中為數尚微,但它們給后代詞家的啟示總是可貴的。而從“花間”樹立起來的作為詞的總的傾向的婉約詞風,一直是風靡北宋詞壇的,盡管東坡以其才學氣度,別啟詞境,獨開宗風,并未能轉移當時的詞風。溫飛卿的嚴妝和韋端己的淡妝(周濟語意),乃是“花間”并崎雙峰,而北宋詞人大致斟酌溫、韋之間,其詞麗而不密,疏而不淡,張子野、秦少游足為代表。試舉張先的兩首:蘋滿溪,柳繞堤,相送行人溪水西,回時隴月低。煙霏霏,風凄凄,重倚朱門聽馬嘶,寒鷗相對飛

《相思令》春欲盡,日遲遲,牡丹時。羅幌掩,繡簾垂。彩箋書,紅粉淚,兩心知

人不見,燕空歸,負佳期。香燼冷,枕閑欹。月方明,花淡薄,惹相思

《三字令》這類作品,辭藻清麗,情思深婉,置之《花間集》中,為是上乘。在《張子野詞》中還可看到很多,不僅一二首而已。再看秦觀的小令:落紅鋪徑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杏園憔悴杜鵑啼,無奈春歸

柳外畫樓獨上,憑闌手捻花枝。放花無語對斜暉,此恨誰知

《畫堂春》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

《浣溪沙》設色布境,俱極清麗,而一種輕淡的哀怨之情,虛極無聊之感,俱似輕煙般從景物中縷縷散出,非常耐人尋味,這乃是“花間”詞人的藝術高境。秦觀的許多著名長調如《滿庭芳》之“小抹微云”及“晚色云開”,《望海潮》之“梅英疏淡”,以及《八六子》等,情辭婉麗,俱源于“花間”,不過衍小令為長調,故氣勢疏朗,如花之苞蕊綻開,更覺豐神鮮華清美。陳廷焯曾說:“秦少游? .遠祖溫、韋,取其神不襲其貌,詞至是乃一變焉。”①中肯地道出了秦詞與花間的源流演變關系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轉述陸游之言說:“詩至晚唐五季,氣格卑陋,千人一律,而長短句獨精巧高麗,后世莫及,此事之不可曉者。”說《花間集》的“長短句獨精巧高麗,后世莫及”,確符實際,但這一事理仍是“可曉”的。詞當初本出自民間,人民絕少禮教束縛,即賦予詞以自由活潑的性格。及文人從事此體創作,亦無所依傍,自可充分發揮其創造性,加以晚唐文學崇尚辭藻,酒邊花下,發為歌唱,尤覺諧適,故使人感到“精采絕艷,難與并能”。陸游的《花間集跋》說:“詞者,本欲酒間易曉,頗擺落故態,適與六朝跌宕意氣差近”,已經約略地道出了其中的消息。雖“花間”詞的內容,大致不外男女悲歡離合之情,而其表現方法及所呈現姿貌之繁宮,乃使讀者玩索不盡。如溫庭筠的《菩薩蠻》十四章,儼如十四幅“閨思”圖畫,從不同的境地、時間、氣象、景物寫來,各自構成極為生動、新鮮而蓄意深曲的人物情貌,令人“直如身履其地,眼見其人”。②十四章中,絕無重復之象,其運思用筆之精巧,俱堪稱絕詣,啟后代詞人無限藝術法門。而在辭采鮮麗的物象描繪中,卻蘊含無限人的情思,自然溢于言外,親切可感。如云:“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由前之“懶起”、“梳洗遲”寫來,則觸目驚心,物雙人單之情,不言可喻。又云:“鸞鏡與花枝,此情誰得知”,一種自憐自惜,美人遲暮之懼,溢于言表。又云:“花落月明殘,錦衾知曉寒”,① 《白雨齋詞話》卷一② 江尚質:《古今詞話》增輯其人好景良宵傷心不眠之情,可以想見。又云:“玉樓明月長相憶,柳絲裊娜春無力”,宛然如見其人長夜相思困慵之情狀。這類作品,語言之外,蘊蓄的情意無限豐腴深厚,耐人尋味,前人曾有稱道“花間”為“高古”或“簡古”,正是指的這種藝術造詣,也是后代詞人所極意追求的。其他如造境設色之美,寫照傳神之妙,均為后代詞人提供了繽紛炫爛的范本,在后代許多著名作家的作品中,可以明顯看出“花間”的影響

《花間集》無論從詞的發展史上或藝術創造方面言,都有其值得重視的價值,確是祖國文學遺產中一串光華燦爛明珠,值得整理研究。《花間集》的注釋工作,前此曾先后有人作過一些,但還可繼續致力,互相補充,使這部最早的詞的總集,更多地為讀者所理解欣賞。沈祥源、傅生文二同志,系武漢大學畢業的七八屆研究生,沈君研究中國古代漢語,傅君研究唐代詩歌,他們利用業余時間,各以所長,共相切磋,合力注釋《花間集》,正可相得益彰,為讀者作出良好的貢獻。我衷心為他們辛勤努力取得這一成果而感到高興,并祝愿他們繼續獻出新的優美果實

囗花間集卷一溫庭筠 五十首溫庭筠(約公元818 年—約公元870 年),本名岐,一名庭云,字飛卿,太原(今山西陽曲附近)人。才思敏捷,每試押官韻作賦,凡八叉手而成,時人號為“溫八叉”。由于他傲視權貴而失意場屋,以致屢試不第。只做過隋縣尉、方城尉和國子助教,所以《花間集》稱他是“溫助教”

在文學史上,溫庭筠是活動在詩衰詞興的交替時期。他的詩與李商隱齊名,時稱“溫李”;他的詞則與韋莊并列,號為“溫韋”。在詞的發展史上,溫庭筠可說是詞壇上的一位開山大師。現存詞具在《花間集》、《金奩集》和《全唐詩》中

溫庭筠的詞,內容多寫閨情,辭藻濃艷,結構綿密,詞旨隱曲,前人對他的詞有許多評價,如胡仔在《苕溪漁隱叢話》中說溫庭筠“工于造語,極為綺靡”;張惠言在《詞選序》中也說“其言深美閎約”;李冰若在《栩莊漫記》中則說其所作“有以麗密勝者,有以清雅勝者”

菩薩蠻其一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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