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江陰之變,吾族城居者,闔門俱死;獨曾祖考奉山府君(諱國綱)、祖考爵一府君(諱世卿)、叔祖德一公(諱世芳)作客荊、湘,不與其難。曾叔祖張四公(諱國維)躬耕南門外十里之南閘,幸存,曾祖妣羅孺人母家一門七十余口,俱被害;止遺孺人弟一人。事平,奉三府君以故園荒蕪不可居,因遷于錫;羅孺人弟年六十無子,亦來相依,終老余家。先君子兄弟十人,每當時祀,必設賓位,請羅公主與祖考、祖妣合祭;詔余小子曰:『羅公,吾祖母舅;終吾之世,奉祀至爾輩已四世矣。其除之』!余小子謹受教。憶余年十七、八時,歸江陰省墳墓,詢諸故老傳聞,為指某丘駐師、某水立寨、某門火攻、某某街巷戰;一望荒煙蔓草、狐嘯猿啼。五十年前事,歷歷在目;彷佛隱身墻隙,窺見刀戟交加,殺人如草也。先君子又謂余言:『江陰有黃子薪者名晞,曾主余家;毓祺之子也。間談及江陰城守事,輒嗚咽流涕。聆其所說,與史書記載無不吻合』。噫!斯時也,正當殺運慘烈之際,率土如焚;豈止江陰受禍、吾族不幸也哉!
大清兵至萬安,李永茂奔贛州。
叛將白之裔入萬安;江西巡撫曠昭被執,知縣梁于涘死之。
于涘被執,不屈;死南昌獄中。南昌知縣王宗熙開縣署中門,鼓樂導其尸出;觀者無不流涕(于涘,字飲光。有絕命詞云:『但知生富貴,誰識死功名!到頭成個是,方見古人情』。又自記云:『平生學佛得力,到此撤手懸崖』)。
邑人朱大夏死之。
唐王以周定仍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廣信;以兵部主事胡奇偉為湖東副使、詹兆恒為兵部左待郎,協守廣信。
二十五日(甲辰)
大清金聲桓忌王體忠兵強,乃與其掌旗牌官王得勝(一作得仁)深相結,并陰結其帳下諸健兒謀殺之,未有以發。會剃發令至,赍文者為聲桓叔;令下三日,無有應者。聲桓曰:『此王兵為梗也』!明日,請體忠計事,即其揖時而殺之。尸出,王兵大嘩,燒德勝門及章江門,與諸金斗格三日,殺傷相當。聲桓且戰且招,以王兵屬王得仁(得仁,亦闖賊部將,原籍遼東,驍勇敢戰;善談論,多謀略。發鬢五色,軍中稱「王雜毛」)。
二十七日(丙午)
唐王擢羅萬藻為兵部主事。
江、楚迎王疏相繼至,王決意出汀入贛,與湖南為聲援。
江西督師萬元吉疏請駕幸贛,云『贛居上游,豫不能仰面而攻;且左為楚,右為閩、浙,背為東粵,足以控制三面:宜駐蹕』。帝是其言。
廷臣日請出關,王屢戒征期,鄭芝龍輒以餉絀為辭。當是時,軍府草創,魁柄橫操;王雖英敏,芒刃無所剸割。
時議者謂南都、江、楚仰望王師,急如拯溺;遲出關一日,則人心一日瓦解。國家之失在此著,芝龍之罪可勝誅哉!
常熟既破,故游擊將軍何鳳翔猶駐福山,聯絡海上軍。大清土國寶檄參將蕭世忠直搗其營,鳳翔大敗,遁入崇明。國寶按臨福山,出榜安民,禁止兵丁打糧擅殺,常熟始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