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舊輔何吾騶、蔣德璟、黃景昉(吾騶,香山人,萬歷四十七年進士;崇禎中,官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德璟,字申葆,天啟二年進士;景昉,字太稚,天啟五年進士:俱晉江人。崇禎十六年,同日拜東閣大學士)。
諭吏、兵二部:起蔣德璟于泉州;旨曰:『今中興伊始,朕志切親征;密勿必得匡贊之臣,始可分任從行、居守之重。舊輔蔣德璟,簡在先帝,久欽其經綸;況學博古今,度具忠亮。著以原官起用、佐理。著新任行人司張廷榜敦聘,即來行在與朕分勞』!
又起朱繼祚、林欲楫、熊開元等相繼入閣(繼祚,莆田人,萬歷四十七年進士;崇禎時,官禮部尚書。福王時,起官未赴而南京陷)。
又以黃鳴俊、林增志、李先春、陳洪謐等為大學士。
帝敷求耆碩,自蔣璟德、黃景昉而下共三十余人,皆起為大學士;然或至、或不至。其遠不能至者,僅列其名遙授而已。
是時閣員甚多,俱優閑無事,不令票旨;凡有批答,帝親自為之。
以張肯堂為吏部尚書、黃錦為禮部尚書、曹學佺為禮部右侍郎兼蘭臺館學士、周應期為刑部尚書、鄭瑄為工部尚書:皆民望也。
按肯堂本傳:拜太子少保、吏部尚書;學佺本傳:遷禮部右侍郎兼侍講學士。
以吳春枝為兵部尚書、馬司理為通政司、鄭廣英為錦衣衛都督。
召郭維經為吏部右侍郎。
進蘇觀生為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
以按察司為芝龍第、都司為錦衣衛、鹽運司為通政司、巡撫署為吏部、海道署為戶部、提學署為都察院、稅課司為南察院,其余各官僦民房受事。
以天、建、延、興四府為上游,汀、邵、漳、泉四府為下游;各設巡撫,縣升府、府升道、道轉內卿。一命以上,咸予寵錫。
召故禮部右侍郎陳子壯。子壯以前議宗室事有宿憾,辭不赴。
升嚴起恒為戶部右侍郎,總督湖廣錢法(起恒,浙江山陰人,崇禎四年進士;歷官衡永兵備副使)。
擢朱天麟為少詹事,署國子監事(天麟,字湤初,昆山人;崇禎元年進士,官翰林院編修)。
改天興府學為國子監。先是,颶風壞學宮,郡紳馬司理與諸生鄭澤等重修之;因命鄭澤等準貢入監,思理升級。
以張家玉為侍講。
進堵允錫右副都御史,實授湖北巡撫;傅上瑞右僉都御史,實授偏沅巡撫。
唐王御制自敘文曰:『朕始祖唐定王,高皇帝二十三子;母李貴妃出。洪武二十四年受封,永樂六年之國。傳子靖王,早逝無嗣;二弟浙陽王亦絕,三弟文城恭靖王長子入繼為敬王,追封恭靖為唐恭王。王繼統三十余年,壽七十有一。子順王,順王子端王;端王子追封裕王。裕王萬歷二十二年立為庶(世?)子,長子即朕也。家庭多難,端不悅裕,囚在內官宅。母毛娘娘,生朕于萬歷三十年四月初五日申時;先有靈神擁送之兆,后有遍身鱗錦之祥。祖不悅,而曾祖母魏悅之。八歲延師,僅辨句讀。曾祖母薨,祖即將朕與父同禁。篝佛燈,日夜苦讀。禁十六年,朕二十八歲,尚未報生焉。崇禎二年二月,父為叔鴆;朕誓報仇。賴有司持公,天啟祖考念,請于烈廟,奉敕準封。本年十二月十二日,祖考亦薨,朕乃奉藩。五年六月初三日,受封。九年六月初一日,請覲;七月初一日,報仇。二十日,請勤王;八月初一日,起行。十一日,見部咨寇梗,同國。十一月二十一日,奉降遷之命,責朕以越關擅弊。十年三月二十二日,到鳳陽高墻。五月大病,中宮割股。十二年,朱大典請宥;十四年,韓贊周請宥;十六年,路振飛請宥更切。十七年二月十三日,奉旨:『該部即與議復』;而有三月十九之事,不及全受先帝恩矣,痛哉!今朕四十四歲,共分四節:一節二十八歲,為家難;二節自二十八歲至三十五歲為治國,九月十一年奉譴;三十六歲至四十三歲八月,皆高墻囚禁;八年事為第三節,四節則上年至今年也』。
禮科給事中龔善選進「大勢攸歸疏」;有曰:『楚留囗州,蜀留遵義,江留贛州、南安,浙留金華、溫州,信天意之有歸、人心之有待者乎』!王然之。
二十九日(己酉)
唐王諭江西巡撫曠昭敕云:『念卿在鳳撫綏多士,甘藟之蔭施于喬木;握手道故,何日能忘!比以留都不靖、孝陵重扃,朕已征兵閩、粵可十數萬,劍及于皇、履及于門,而諸豪杰以六師一動必須萬全,欲先合江右之軍、次收兩浙之士;棲遲顧慮,又將一月!朕獨居,深念枕籍之處,常有淚痕;想卿聞之,亦為痛心張目乎!彼惡已稔,人心思奮;溫、臺以西,衢、處而下,刎頸之士亦數萬人。欲發錢塘與大將軍相遇;卿能率贛州之師,決鄱陽、下蕪湖,指顧金陵,濯足龍江,番君之義不足高也!萬元吉、揭重熙能與之俱來乎?云臺麟閣,何常之有!屈指故人,望卿如歲;毋懷金玉而有遐心。欽哉!特諭』。昭得之,感激泣下。
殺大清使人馬德敞。
唐王命揭重熙以故官聯絡建昌兵。
江西永豐縣原任大理卿詹兆恒、上饒縣原任南寧知府楊聞中上賀表推戴,帝溫旨答之。
諭提督各路總兵掛討逆將軍印恢剿豫楚等處兼管土司中軍都督府左都督金聲桓敕曰:『昔者帝舜三苗之格、周宣六月之師,雖天行不廢五兵,惟人和可勝九伐。蠢茲狡賊,敢肆披猖;廟社受其震驚,神人為之怒憤。邇者誓師親討,直驅熊虎于幽燕;伐罪吊民,先集貔琳于彭蠡。爾聲桓正氣摩天,忠肝貫日。樓舡鎮遠,先朝之召虎生風;討鹵征西,趙宋之范韓攸賴。邗水朕識大將之面,芝山爾騰無敵之稱。茲加爾文銜一品太保、「豫楚」改為「南京」;爾其效順竭忠,力圖恢復!造廬推轂,早已結念于舊時;礪山帶河,即以相期于異日。大度,朕之天性;善后,臣之良規。汝其懋哉勖哉,朕不食言!特諭』。
按金聲桓降于大清,愿收江南自效;屯兵潯陽,逼曠昭矣。而猶降是敕,王故不自重其綸綍若此。嗣后來者,無分賢、不肖,動輒獎其忠義、賞其才能;有都俞而無吁咈,其意蓋欲激發人心。而不知煌煌圣諭,等諸讆言浮說;嗚呼!甚可惜焉。
曾纓至,鄭芝龍薦為工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崇禎時,紅夷寇興、泉,櫻官福寧道;請于巡撫鄒維璉,用芝龍為軍鋒,果奏捷。及劉香寇廣東,總督熊文燦欲得芝龍為援;維璉疑香與芝龍有舊,不遣。櫻以百口保芝龍,遂討滅香;芝龍感櫻甚。后東廠獲一男子,言為櫻行賄,謀遷按察司;命撫按械櫻赴京。御史葉初春先為櫻屬吏,知其廉;疏微白之,有詔詰問。因具言櫻賢,然不知賄所從至。詔至閩,巡撫沈猶龍、巡按張肯堂閱廠檄,有奸人黃四臣名。芝龍前白曰:『四臣我所遣,我感櫻恩,恐遷去,令從都下訊之;四臣乃妄言,致有此事』。猶龍、肯堂入告,力訟櫻冤;芝龍亦具疏請罪。士民以櫻貧,為醵金辦裝;耆老數千人隨至闕下,擊登聞鼓訟冤。帝命毋入獄,俟命京邸;削芝龍都督銜,而令櫻以故官巡視海道,歷遷南京工部右侍郎(櫻,字仲含,峽江人;萬歷四十四年進士)。
命丁魁楚以原官協理戎政。
召太仆少卿王瑞旃仍故官。
吳鍾巒抵南雄,聞南都失,轉赴福建,痛陳國計。
魯王罷大學士宋之普(之普在位止十六日)。
馬士英請入朝,魯王諸臣力拒之。張國維劾其十大罪。士英逡巡浙東,聞魯王監國,率所部至赤城,欲入朝;張國維劾其誤國十大罪,士英懼,遂不敢入。
唐王授艾南英兵部主事。南英字千子,東鄉人;天啟四年舉人。入閩,王召見,陳「十可憂疏」。
特授四川舉人徐永周為翰林院檢討;尋改禮部主事。帝于翰林一席獨重資格,時有「重翰林、輕宰相」之說。永周以詩文見賞,特授檢討。有言其不由進士起家者;帝笑曰:『朕覽其詩文,意其為進士耳』!尋改主事。
召陳奇瑜為東閣大學士;道遠未聞命,卒于家。奇瑜,字玉鉉,保德州人,萬歷四十四年進士;崇禎七年總督陜西、山西、河南、湖廣、四川軍務。九年,戍邊。初,奇瑜官南陽,聿鍵賴其力得為世孫;故有是召。
武進諸生張龍文起兵攻郡城,敗死。
魯王進右都督張鵬翼太子少師。鵬翼,字羽辰,諸暨人;世壟武蔭。弘光朝,官都督。至是,率師入衛。
唐王授浦城訓導王兆熊翰林院待詔,專理御覽書籍事務。兆熊,字念葛,福寧人,歲貢;任蒲城訓導。王入關,即為扈從;后出使溫、臺。王稱其「真忠如金石、真清如冰玉」,特授是官。
特旌錢塘知縣顧咸建。
諭司經局正字薛瑞泰:『搜訪遺書,不論新舊,朱藍批點(一作閱)。至十六朝「實錄」,尤為要典;著爾留心,朕不負此忠款』!
巡五城巡視御史及兵馬司。
加朱大典東閣大學士,督師浙江。
大典擁重兵于金華,與方國安勢不相下;唐王敕其協心和氣,共濟時艱。至是,賷扣本至,加大典閣銜。大典疏辭;降敕曰:『卿忠勤干濟,勞苦功高,朕衷實切眷倚!宜祗承明命,以慰朕遠懷』。大典因薦使臣兵科給事中劉中藻「思苦慮深,學純力定」;王召對,稱旨。
左兵既敗,其將馬進忠、王允成無所歸,突至岳州;偏沅巡撫傅上瑞大懼。章曠曰:『此無主之兵,可撫也』!入其營,與進忠握手,指白水為誓;進忠等皆從之(進忠,即賊中渠魁混十萬也)。
如皋布衣許德溥,字符傅;許直族子也。始聞賊陷京師,慟哭數日;繼聞南都覆,亦如之。每獨居輒哭,食必以「崇禎錢」一置幾上,祭而后食;食已復哭。刺四字于胸,曰「不愧本朝」;又刺八字于臂,曰「生為明人,死為明鬼」。有發其事者,執見縣令,不跪;呵之曰:『若布衣,未嘗食祿,刺此何為』?答曰:『不忍忘故國耳』!執送巡江御史,亦不跪。御史命逮其父,乃跪;曰:『吾為父屈爾』!御史義之,免其父,以德溥聞。臨刑,慨然曰:『今日得見先帝,吾事畢矣』!
魯王鑄「大明通寶錢」。
唐王授金聲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總督諸道軍。聲通表于王,故授。
設儲賢館,分十二科取士,招四方士;令蘇觀生領之。觀生矢清操,稍有文學,而時望不屬。王以故人,恩眷出廷臣右。
改庶吉士為庶萃士,命觀生領之。蓋觀生不由科目起家,故令領其職以寵之也。然人望不屬,所招致者皆妄男子;稍知自好者不肯預。
大清常州知府宗灝清兵助剿江陰(?),敵騎日數千至;城中窺其半渡,發炮沖突。敵用開扇蔽體,卒不獲全;敵騎凡為火箭中者,悉被焚死。獨一騎將既拔己所傷箭,復下馬拔馬腹中箭;又嚙馬股肉去火毒,上馬加鞭而去。
初,崇德呂宣忠戰敗,走匿洞庭山中。土人執之以獻,慷慨罵敵;而敵捶碎其膝,不跪。系獄,整襟危坐,意氣怡然。臨刑過市,大呼曰:『今日,大明義士報國之秋也,請諸君觀之』(宣忠,字亮工)!
無錫許學,字習之;崇禎十六年進士。遘國變,入密室投繯;其母老矣,趨救之,謂曰:『許氏數世,惟汝一人。汝死,吾安倚』?學乃屏居養母,黃冠野服,終不剃發。以違功令,執詣大吏;被發覆面而入。大吏遙望見,即呵左右曰;『此病狂人,何事拘以來』!命扶出,遂得免。養母二十余年;母死,未數月亦死。
有言故臨安知縣唐自彩受魯王敕,陰步署為變者。自彩遂被捕獲,麾從子階豫走;不從,兩人竟同死。
自彩遣人赍疏魯王,約為內應。王加自彩監軍守備副使,仍理縣務。自彩乃發朱票,諭臨安胥吏取庫銀三千兩以為募兵之需。時大清所置令已蒞任,急追捕之。
自彩冠帶南面立,被詰不屈;顧地上有石,取擊令不中,中案,案上物皆碎。左右大驚,縛而支解之。子二歲、從子十歲,同日遇害。又從子階豫向依自彩匿山谷間,騎至,不肯去;曰:『我不忍背我叔父也』!至中途,騎憐階豫無與,釋之;階豫堅不肯去,亦從死。
大清兵作招降書射入江陰城中,縣令許壁同眾議答,侃侃無屈詞。時各鄉叛奴乘釁索券弒主、焚掠,煙光烽火閉天,大家救死不暇。泗善港人葛輔弼父子率鄉兵拒敵,戰于三官殿受傷,折五百人。
唐王欽天監奏進新歷,敕下禮部速刻頒行。
中山裔孫徐青君,魏國介弟也。性豪侈,廣蓄姬妾。筑園大功坊側,不啻平泉、金谷;選妓邀賓酣歌哄飲,夜以繼日。弘光朝,加中府都督,榮顯愈盛。鼎革以后,田產籍沒,群姬雨散;孑然一身,與傭丐為伍,乃至為人代杖。其居第,改為兵道衙門。一日,與當刑人約定杖數,計償錢若干。受杖時,其數過倍;乃大呼曰:『我徐青君也』!兵憲林某駭問,左右對曰:『此魏國公子徐青君也;窮因為人代杖。此堂即其家廳事,不覺傷心,故呼號耳』。林憐而釋之,慰藉甚至;且曰:『君尚有非欽產可清還者,吾當為查給,以終余生』。青君跪謝曰:『花園是某自造,非欽產也』。林唯唯,厚贈遣之,查還其園;賣花石、貨柱礎以自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