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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 爝火錄
  • 李天根
  • 4886字
  • 2015-12-19 14:57:49

乙酉(一六四五)三月甲申朔

皇太子至自金華。北都失守,太子為逆闖所得,挾之往永平;及與吳三桂戰而敗,太子遂不知下落。相傳:太監高起潛奔西山,太子自詣之,遂同至天津,浮海而南。八月,依淮上。起潛知江南無善意,欲加害;其族南京鴻臚寺序班高夢箕云:『不可』。挾之渡江,輾轉蘇、杭間;不堪羈旅,暫露貴倨之色,于元夕觀燈浩嘆,為路人所竊指。夢箕懼禍及己,遂密啟于馬士英以聞;命東宮舊奄李繼周、楊進朝奉御禮迎之。二奄抱足大哭,見衣薄,各解衣衣之。歸報,帝色不善,遂掠二奄死。最后太監盧九德見之,倨;太子呼名呵之。九德不覺叩首曰:『奴無禮』。太子曰:『汝隔幾時,何肥也』!九德復叩首曰:『請保重』!至是,從石城門入,送至興善禪寺。都人初聞太子來京,踴躍請謁,文武官投職名者絡繹。尋傳旨:『文武官不許私謁』。夜,移入大內。

太子同高起潛而南。或云:鴻臚寺少卿浚縣高夢箕舍人穆虎、高成道經山東,值少年求附行;同途久之,云『我東宮也』。入南京夢箕邸中,夢箕未之信;少年曰:『我往始冠,君不贊禮乎』?蓋夢箕先為北寺序班也;遂伏地哭。留浹月,懼;移杭州。又久之,潛往浙東,將匿之閩、粵。以不自晦,上書明其事。五月,高相國弘圖宿西湖凈慈寺,有舊奄蘇某出金陵語之云:『東宮其真;其足骭骨左右各雙,誰能偽者?特懾于積威,無敢相剖耳』。

阮大鋮請罷撫按糾薦;令納金于官,糾者免、薦者予。

蜀地大亂,詔命不至;逮馬干之騎未達,干視事如故。乃傳檄遠近,協力討賊。賊將劉廷舉求救于張獻忠,獻忠命劉文秀攻重慶,賊兵數萬水陸并進;干率眾固守。副將曾英與參將劉麟長自遵義至,與部將于大海、李占春、張天相等夾擊破賊,賊始解去。

給事中林有本疏劾御史彭遇颽并及陳潛夫。馬士英以遇颽己私人,置不問;獨令議潛夫罪。

初二日(乙酉)

僧大悲伏誅。

御史袁弘勛疏請起用罪廢諸臣;有旨:『史〈范上土下〉、陳啟新、張文郁不準起用』。

御史徐復陽希要人指,劾夏允彝、文德翼居喪授職為非制;以兩人皆東林也。兩人實未嘗赴官,無可罪,吏部尚書張遽議貶秩調用;時論為不平。

禮部請恤甲申殉難諸臣;有旨:『閣部大僚謀國無能,致此顛覆;雖殉節堪憐,而贈恤已渥。先帝斬焉不永,諸臣累世加恩,臣誼何安?通著另議。修撰劉理順、郎中成德,準各蔭一子入監』。

初四日(丁亥)

福王召勛臣朱國弼等、閣臣馬士英等、詞臣劉正宗等入見武英殿,面諭同府部九卿科道辨驗北來太子真偽。日午,群臣奏:『系故駙馬都尉王內侄孫王之明,曾侍衛東宮;家破南奔,鴻臚寺少卿高夢箕家丁穆虎教之詐稱太子』。乃下之獄(明中城兵馬司)。

初三夜更余,肩輿送太子入獄。時已醉,獄中有大圈椅,坐其上,即睡去。黎明,副兵馬侍側,太子問何人;以官對。太子曰:『汝去,我睡未足』!良久問兵馬曰:『汝何以不去』?兵馬應曰:『應在此伺候』。又問:『此何地』?曰:『公所』。又問:『紛紛去來何人』?曰:『道路』。又問:『何故皆藍縷』?兵馬未及答;太子曰:『我知之』。兵馬以錢一串置幾上曰:『恐爺要用』!太子頷之,令撩之壁間;曰:『爾自去』!頃之,校尉四人入曰:『服事爺的』。太子指壁間錢曰:『持去買香燭,余錢可四人分之』。香燭(?),叩問南北向再拜,大呼「太祖高皇帝、皇考皇帝」;復再叩首,號呼聲徹于外,拭淚就坐。滿獄為之凄然。

楊維垣揚言于眾曰:『駙馬王昺侄孫王之明貌類太子』。給事中戴英即襲其語入奏,言之明假冒太子,請敕多官會審。帝以召中允劉正宗、李景濂入武英殿,諭曰:『太子若真,將何以處朕?卿等舊講官,宜細認的確』!正宗曰:『恐太子未能來此;臣當以事窮之,使無遁詞』。帝悅。百官先后至大明門讞所,太子東向踞坐,俱不敢以囚待之。一官置禁城圖于前,問之;曰:『此北京宮殿也』。指承華宮曰:『此我所居』;指坤寧宮曰:『此我娘娘所居』。一官前問:『公主今在何處』?曰:『不知;想已死矣』。一官問:『公主同宮女早叩周國舅門』?太子曰:『同宮女叩國舅門者,我也』。劉正宗曰:『我是講官,汝識之否』?太子不應。問以講所;曰:『文華殿』。問書仿字句;曰:『詩句』。正宗更多其辭以折之;太子微笑曰:『汝以為偽,即偽可耳』。諸臣無可如何,仍以肩輿送入城中獄。正宗遂奏:面目全不相似,所言講書、仿字悉誤。戴英疏言:『王之明偽假太子,質以先帝曾攜之中左而不答,問以嘉定伯姓名而不答;其偽可知。然稚年何能辦此,必有大奸挾為奇貨,務須根究到底;宜敕法司嚴鞫』。

「明季遺聞」云:戴英問:『先帝親鞫吳昌〔時〕于廷,東宮立何地』?曰:『誰吳昌時』?英乃直詰之曰:『汝是詐冒。以實告,當救汝』!即跪請救命。授以紙筆,供稱:『高陽人王之明,系駙馬都尉王昺侄孫。家破南奔,遇高夢箕家人穆虎,教以詐冒東宮』。王鐸等回奏,帝流涕曰:『朕未有子;東宮若真,即東宮矣』。

按王之明,自供高陽人王之明,穆虎教以詐冒東宮;英疏即當直參穆虎。英何云「必有大奸居奇,務須根究」?至午門再審,議論紛紜不已耶?

無錫有楊瑞甫者為校尉,監視太子于獄中。太子語之云:『昔賊破北京,予趨出欲南走。賊恐上南行,俱發兵堵截,無些于隙處;東、北兩面亦然。獨西方為賊巢窟、賊之來處,兵眾稍疏;予遂西走。終日不得食,晚宿野舍開混堂人家,及明復走。自此七日不得食,轉而南,得止于高夢箕家』。

馬士英疏言:『臣病在寓,皇上令監臣以密疏示臣;臣細閱之,其言雖似而疑處甚多。既為東宮,幸脫虎口,不即到官說明,卻走紹興;可疑一也。東宮厚質凝重,此人機警百出;可疑二也。公主現養周奎家,而云已死;可疑三也。左懋第在北,亦有假太子事;懋第密書貽蔡奕琛,奕琛抄謄進覽。是太子不死于賊,即死于北矣。原舊講官方拱干在南,容密諭之至公堂辨之。如其假冒,即付法司與臣民共見而棄之;如真東宮,祈取入深宮,留養別院,不可分封于外,以啟奸人之心』。

時北都亦有稱太子者。左懋第使北,留太醫院,而太子亦止太醫院旁。懋第使人詢守門滿卒;滿卒云:『此崇禎太子;言伯父在南京,欲往南去,故加防御』。懋第因作書二通啟攝政王,一言當歸使臣、一言放皇太子至南辨驗。投院,不報。故馬士英疏言,懋第有密書貽蔡奕琛也。

命王永吉帶撫淮安,衛允文兼撫徐、揚。

復溫體仁謚蔭。

吏部尚書張捷覆奏:『故輔溫體仁清執忠謹,當復「文忠」之謚;文震孟宜改謚』。蔡奕琛票旨:『溫體仁準復原謚,文震孟免議』。

初六日(己丑)

大清兵取郾城,又取西平。

福王下鴻臚寺少卿高夢箕于錦衣獄。時刑部嚴鞫穆虎,五毒備至,終不肯承;夢箕上疏自明,并逮治之。

李自成逼承天,左良玉遣使告急;福王命督臣何騰蛟等御之。

史可法疏言:『泗州鎮將李世春廉而有威,一病遽亡;其弟遇春隊伍精嚴,地方相安,奉旨用代矣,黃得功堅拒浦口。部議改其將張天福于泗州,高營各將以泗州為其分地,天福若來,恐其難相安。比伊兄張天祿遷家屬至,總兵卜從善扼之于泊所,奪其馬騾;家眷驚惶,致墮水中。乞敕部仍用遇春,天祿別用』。從之。

總督倉場戶部尚書賀世壽告病去。

阮大鋮疏薦馬士英子錫有文武才;特授總兵官,仍蒞京營。

皮匠詹有道聞室中有聲曰:『汝可至宮中尋子』!忽若為物所憑;遂直叩東華門,冒稱恭皇帝。立杖殺之。

初八日(辛卯)

大清兵取上蔡。

福王贈高杰太子太保,以其子元爵襲興平伯。

太監高起潛請餉;有旨:『著于浙、閩增派二十萬,內令孫元德催解十萬兩赴軍前』。

張承志襲封惠安伯。

阮大鋮欲殺姜垓;垓時奉母流寓蘇州,乃變姓名之寧波,及國亡乃獲解。又欲殺沈壽民;壽民變姓名避之金華山,國變后歸(垓,采之弟,字如須,崇禎十三年進士,官行人。見署中題名碑崔呈秀、阮大鋮與魏大中并列,立拜疏請去二人名;故大鋮銜之刺骨。壽民,字眉生,宣城人。劾疏楊嗣昌有「大鋮妄陳條畫,鼓扇豐芑」語。大鋮必欲殺之)。

升吳希哲吏科都給事中。

張亮疏請立監稅局于皖城;不許。

中書陳麃自陳擁戴有勞,愿預考選;不許。

贈朱之臣兵部左侍郎。

升劉迎賓通政司。

初九日(壬申)

命百官會審王之明、高夢箕、穆虎于午門外。

是日,張捷坐刑部尚書高倬家,以名帖邀方拱干于獄。方至,捷曰:『先生恭喜。此番不惟釋罪,且可以不次超擢;王明之真假,全在先生一言耳』。方唯唯。既詣午門,百官齊集。各喝太子跪,太子仍前面西踞坐。眾簇擁拱干至前,太子一見,即曰:『方先生尚在』?拱干不敢應,退在人后,亦不言真偽。最后,王鐸前曰:『千假萬假,總是一假。是我一人承認,不必再審』!叱送還獄。次日,劉正宗、李景濂合疏:太子的系假冒,乞敕法司、閣部再加質問,使之供吐姓名。疏具,邀拱干同奏,拱干辭不預。

諭刑部:『穆虎若非奸人,豈敢挾王之明冒認東宮!二月二日,所成何局?往浙往閩,所干何事?豈高夢箕一人所辦!主使附逆,實繁有徒。著法司窮治』。

按馬、阮方欲傾姜、黃輩,令法司究主使,附逆同文之獄行將興矣;以諸督鎮疏爭,止。

靖南侯黃得功疏言:『東宮未必假冒,各官逢迎,不知的系何人指為奸偽。先帝子即皇上子,未有了未證明混然雷同者,將人臣之義謂何?恐在廷諸臣,諂諛者多、抗顏者少。即明白識認,亦不敢抗辭取禍耳』!時太子真偽莫敢決,而得功忠憤不阿,首先抗疏。有旨:『王之明假冒來歷,系親口供吐,有何逢迎!不必懸揣過慮』。

下河南婦人童氏錦衣衛獄。童氏在河南自稱福王藩邸元妃,廣昌伯劉良佐具禮送之。巡按御史陳潛夫至壽州,見車駕騶從傳呼「王后來」,亦稱臣朝謁,具儀從送至京。王怒,以為假冒,下之錦衣衛獄;責潛夫私謁妖婦,逮下法司并訊之。

初,帝為郡王時,娶妃黃氏早卒;既為世子,繼妃李氏,洛陽之變又亡。童氏或云妃、或云司寢,曾與生一子,不育。及棄藩南奔,太妃與氏各依人自活。太妃南來,巡按陳潛夫奏妃故在;弗召。氏自詣越其杰所,劉良佐以聞,即奉旨著令驅逐;而氏必欲至京,帝怒,下之獄。都督馮可宗言其病,命善視之。童氏在獄具疏云:『中宮臣童氏謹奏:為臣義原不可逃、臣情百有可憐,事屬彝倫、計關宗社;密控從前掖庭始末,譯訴臨歧天語叮嚀,瀝血再陳,仰懇慈鑒事。臣具有「別離情由事」一疏,奉圣旨:「童氏系假冒,著該撫驅逐。其主使奸臣,一并嚴究。欽此」,臣拜捧之余,心魂交碎,血淚成枯。其來歷始末,已細細述之廣昌伯矣,不敢復為瀆聽。其家人骨肉之言細微瑣屑,人所難知、人所難言;臣不詳切再陳,誰為臣代吁乎!臣聞「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臣自福藩侍中宮,比民間士庶,猶之糟糠妻也。今值龍飛九五,普天之下皆沾恩澤,而臣猶遭棄捐;故舊不遺,想非仁慈之主忍棄置者。獨記辛巳二月,賊寇臨城,亡在旦夕;于十三日三更時分,皇上親語分付。彼時東、西兩宮俱是花言巧語,惟臣質實可保;命臣逼死東、西兩宮。如賊進城,可藏民間;俟便逃出,期十日可遇:此十三日三更時分叮嚀天語也。緩延一日,至十五日,河南府城為賊陷沒;臣奶子苗氏懷抱金哥住煤山,三日后而遇賊:此臣致陷之緣,并皇上臨歧叮嚀可記憶者。猶記皇上出城時,止攜金三兩,別無他物;身穿青布小襖、醬色主腰,戴黑絨帽,上加一頂烏綾首帕。臨行,尚穿白布襪、紬腳帶,匆忙中始易白布腳帶,是臣親為裁折;皇上寧失記否?此皇上臨歧衣冠形容,歷歷可記者。倉猝分散,天語諄切;口血未干,言猶在耳。且太子為社稷之本。宗嗣之續,臣身收認關系猶小,而太子關系宗廟社稷、天下人民瞻仰者大。為臣母子被陷賊中,不便直認。從來國難蒙塵,散而復聚、離而復合,代不乏種;豈以患難流離,而夫婦恩義遂至斷絕?或謂臣當日在宮中性過梗直,不合于眾;今日艱苦備嘗,豈復有不體人情、故性復萌者。與其留臣〈面貴〉面偷生,令臣民知國母明知皇上忍心謂之假冒,留一不明不白之疑、成一若是若非之混局;何如容臣直叩御前,面為剖質。皇上若忍棄置,身甘斧躓;猶得望見君門,死而無悔。臣賴祖宗之福、皇上之恩,誕生一子,厥名金哥;掌上之珠,咬痕在腋。患難攜持,手口卒瘏,萬死一生不忍棄,無非為皇上三十無子;而現在皇子混處民間,終同草木枯朽:臣得罪于祖宗不淺矣。此時不敢望皇上收認,止金哥原系皇上骨血,祈念父子至情,遣官察取;臣即髡發自盡,亦所甘心』。求可宗達之帝,并言失身之婦,何敢復生非望,上偶圣躬;但得一睹天顏,訴述情事,歸死掖庭無憾。可宗將疏呈進,帝棄去弗視;可宗深悉其冤辭,不敢再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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