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奸兄為嫡妹牽馬
- 綠牡丹
- 二如亭主人
- 2658字
- 2015-12-17 15:46:14
話說王倫求計于賀世賴,賀世賴沉吟一會,說道:“有了。明日到彼飲酒,莫要盡飲,必須行一令。門下素知任正千不通文墨,卻不知駱宏勛肚內如何,門下與大爺先約下兩個字令,或一字分兩字,或兩字合一字,內有古人名字,上下合韻。倘駱宏勛肚內通文,大爺再改。門下與大爺約定抬頭、低頭、睜眼、合眼為暗號,雖駱宏勛精細談吐,難逃算者,連飲三大杯,不過三回五轉,打發他醉了。挨到更余時候,大爺就無飲酒,也要假醉,伏案而臥,門下就有計生了。”王倫大喜,二人將字令傳妥,熟練謹記。又將猜拳演熟,各人回房安歇。
到明日早晨,連忙速速起來梳洗,吃些點心;又將昨晚之令重習一遍,分毫不錯。王倫換了一身新衣帽,同了賀世賴起身。王倫坐了一乘大轎,賀世賴坐了一乘小轎,赴任正千家而來。轉彎抹角,不多一時,來到任正千門首。門上人連忙通報。
原來任正千同駱宏勛因昨日過飲,今日起來的晏些。梳洗將畢,早湯點心放在桌上,尚未食用。聞報王倫來了,任正千道:“真信人也!”同駱宏勛連忙整衣出迎,迎出二門。王倫同賀世賴早已進去了,任、駱相迎至廳,禮畢分坐。任正千道:“因昨日在府過飲,今日起身遲些。方才梳洗,聞得賢弟駕至,連忙迎出門,大駕已來,有失遠迎之罪。”王倫道:“既稱弟兄,那里還拘這些禮數。大哥,以后這些套話都不必說了。”任正千大喜道:“賢弟真爽快人也!遵命,遵命!”駱宏勛亦向王倫道:“多謝昨日之宴。”任正千吩咐獻茶、擺點心。
王倫道:“只拿茶來罷,稍停再領早席。”任正千見王倫事事爽快,以為相契之友,心中甚悅,說道:“既如此,拿茶來。”于是家人獻茶。茶罷,談談閑話。王倫道:“煩價通稟一聲,駱老伯母臺前、大嫂妝次,小弟進謁。”駱宏勛道:“家母年邁,尚未起床。蒙兄長言及,領情了。”王倫又道大嫂,任正千道:“賤內不幸昨染微疾,亦尚未起床。你我既是弟兄,豈肯躲避,候他疾好,賢弟再來,愚兄命他拜見賢弟便了。”王倫道:“既駱伯母未起,賢嫂有恙,弟也不驚動了,煩任大哥同駱賢弟代我稟知罷。”任、駱應道:“多謝,多謝!”賀世賴說道:“王二哥、駱賢弟,恕我不陪,我到里邊與舍妹談談就來。”王倫道:“當得,請便。”賀世賴拱了一拱手,往內去了。
走到賀氏住房,兄妹見過禮坐下。賀氏道:“一別二年,未聞哥哥真信,使妹子日夜耽心。
昨晚聞你妹夫說,你在王家作門客,妹子心才稍放。但不知哥哥近日可好么?想是發財的了。”賀世賴道:“自離家之后,流落不堪。幸蒙吏部尚書的公子王大爺收留,今已二載,亦不過是有飯吃,那里尋個錢鈔。每欲來看望妹子,又恐正千性格不好,不敢前來。我前日在桃花塢,看見妹子在那對過亭子上坐的,只是不敢過去。”賀世賴說過,賀氏道:“我前日也望見哥哥在對過亭子上吃酒,不知你同的那位是誰?”賀世賴道:“那就是公子王倫大爺了,如今現在前廳。”賀氏道:“那就是吏部尚書的公子么?做妹妹的看他生得好個相貌,不是個鄙吝之人。你可生個別法,哄他幾個錢,尋個親事,就成個人家了。不然,一時出了王倫的門,又是無歸無著,成個甚么樣子。”賀世賴聞妹子說前日在桃花塢已經看見王倫,說他好個相貌,就知妹子有幾分愛慕之心,連忙答應道:“承蒙妹子之言倒好哩。王大爺倒是個灑銀的公子,怎奈沒個機會誆他的銀子。目下倒有一股財氣,只是不好對妹子講。”
賀氏道:“你我乃一母所生嫡親兄妹,有甚么話不好講?”賀世賴即說:“王倫在桃花塢看
見你,即神魂飄蕩,諄諄懇我通知妹子能與他一會,情愿謝我一千金。愚兄因無門可入,昨日撮他們拜弟兄,好彼此走動。愚兄特地前來通知妹子,萬望賢妹看爹娘之面,念愚兄無室無家,俯就一二。愚兄就得這塊大財,終久不忘妹子大恩也。”賀氏聞得此言,不覺粉面微紅,用袖掩嘴,帶笑而言道:“哥哥休要胡說,這事可不是玩的。你是知道那黑夫的厲害,倘若聞知,有性命之憂。”賀世賴見賀氏的光景,有八分愿意,說道:“愚兄久已安排妥當。”就將同王倫所約的酒令,并等更深做醉扶桌而臥的話又說了一遍。賀氏也不應允,也不推辭,口里說道:“這件事比不得別的事,使不得。”賀世賴見房內無人,雙膝跪下道:“外邊事全在我。內里只要妹子臨晚時,將丫鬟早些設法使開了,愚兄自有擺布。”賀氏說:“你說那一日行事?”賀世賴道:“事不宜遲,久則生變,就是今日。”賀氏道:“你起來,被人看見倒不穩便。你也進來了半日,也該也去了,若遲被人犯疑,那事卻難成了。”賀世賴見妹子如此言語,知是允的了,即爬起來,笑嘻嘻的往前去了。
及到廳上,說道:“少陪,少陪!”仍舊坐下,使個眼色與王倫。王倫會意,心中大喜。任正千道:“閑坐空談,無甚趣味,還是拿酒來慢慢飲著談話。”眾人說聲:“使得。”家人擺上酒席,眾人入坐。今日是王倫的首坐,任正千的主席。二坐本該賀世賴,因其與任正千有“郎舅之親,親不僭友”之說,故而駱宏勛坐了二席,賀世賴是三坐。早酒都不久飲,飲到吃飯之時,大家用過早飯,起身一散,你與我下棋,我與你觀畫。閑散一會,日已將暮,客廳上早已擺設酒席。家人稟道:“諸位爺入席。”于是重又入席,仍照早間序坐飲酒。
酒過三巡以后,王倫道:“弟有個賤脾氣,逢飲酒時,或猜拳,或行令,分外多吃幾杯;若吃啞酒,吃幾杯就醉了。”任正千道:“甚好,甚好!就請一個令行行何妨?”王倫道:“既如此,請大哥出一令,弟等遵行。”任正千道:“雖有一日之長,但今日在于舍下,我如何作的臺官發令?”王倫道:“大哥不做,今日駱賢弟乃是貴客,請駱賢弟作令臺。”駱宏勛道:“‘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既任大哥不作令臺,依次請王二哥便了。”賀世賴道:“駱賢弟之言甚是有理,王二哥不必過謙了。”王倫道:“如此說來,有僭了!”吩咐拿三個大杯來,先醉無私,預先自已斟了。然后又說道:“多斟少飲,其令不公。先自斟起來,回來一飲而干才妙。我今將一個字分為兩個字,要順口說四句俗語,卻又要上下合韻。若說不出者,飲此三大杯。”眾人齊道:“請令臺先行。”王倫說道:“一個‘出’字兩個山,一色二樣錫共鉛。不知那個山里出錫,那個山里出鉛?”賀世賴道:“一個‘朋’字兩個月,一色二樣霜共雪。不知那個月里下霜,那個月里下雪?”駱宏勛道:“一個‘呂’字兩個口,一色二樣茶共酒。不知那個口里吃茶,那個口里吃酒?”及到任正千面前,任正千說道:“愚兄不知文墨,情愿算輸。”即將先斟之酒,一氣一杯。飲過之后,三人齊道:“此令已過,請令臺出令。”王倫道:“我令必要兩字合一字,內要說出三個古人名來,順口四句俗言,末句要合在這個字上。若不合韻,仍飲三大杯。”說畢,又將大杯斟滿了酒,擺在桌上。不知王倫又出何令,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