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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嶺海焚余
  • 金堡
  • 4891字
  • 2015-12-16 15:58:16

時政八失疏

為中興之根本在朝廷、經國之規模惟法度,謹論時政八失,仰祈圣斷,亟行厘正事。

臣聞天下有道,以理馭勢;天下無道,以法徇人。謀國者類以國家之變亂,聽其凌夷,而不知以綱紀之凌夷,釀成變亂。爾者殷憂啟圣,薄海向風。臣職不獻諛,未敢為中興稱賀也。祖法不守、人心不正、國是不定、主權不爭,雖使宋得偏安、漢規一統,恐有不能終日之勢;而況丑虜尚驕,內變不弭乎?夫知藥病即藥,以弦易韋,非有甚難之事也。臣請不避斧鉞,以時政八失,一為陛下陳之。

一曰朝政不宜獨專也。臣謹按祖宗設官,特尚嚴密,雖閣臣不攝部務;其攝部務者,變也。至于文武之職,截然不紊。文安侯馬吉翔護陛下于險阻之中,積有功勤;賞以通侯,誰曰不可!前者閣銜之加,吉翔陳誼力辭,可謂有體。然辭閣銜而不辭閣權,得毋避名而居實乎!勛臣有事則掛印專征,無事則理京師戎務。其不侵文臣之官者,制之也;其并不掌衛臣之事者,尊之也。吉翔督理京營仍管錦衣衛,則已自褻矣。復參預機務,是內閣也;主會推大僚,是六部、都察院也;章奏進止悉在其門,是通政使、六科也;誥敕經其看詳酌定,是翰林院也;出入內廷、口傳天語,是司禮監也。舉天下人之分理而一人任之,三百年無此法,三百年亦未嘗有此人。權震世者,主危;威震主者,身危:度亦非所以愛吉翔也。

一曰勛封不宜無等也。思恩侯陳邦傅攘反正之伐,遂晉上公,已為江、粵諸勛所笑;一旦世守,顓恣罔行。臣察潯州奉旨,則居守耳。以居守之旨,行世守之敕可乎?有此敕是交通干亂政之禁,無此敕則矯詔犯不道之誅。且朝廷頒賞,自有常經,功不一人漸,何可長使;封疆可以割裂,則天子將為寄生。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一曰罪鎮不宜久縱也。闖賊郝永忠本我寇讎,暫歸絳索,未嘗與虜一戰;而震驚乘輿、戕賊內地,頃且殘靖州,逐勛鎮矣。陳友龍反正之后,有力恢寶、武之功;而永忠遍布流言,謂勛輔騰蛟令其報仇,欲以離義士之心、敗督師之望。永忠殺虜不可、事主無能,勢且白頭作賊;而敕旨呴濡,如奉驕子,使得借朝廷之刀殺朝廷之人,跋扈神飛,忠貞體解。陛下一詔削其官、聲其罪,使天下知其為國法所不赦。即奔逃斧鉞,亦必有斬木揭竿,為萬姓雪憤者;永忠特獻忠之續耳,陛下何憚而不為也。

一曰中旨不宜頻傳也。臣聞輔臣票擬不當上心,駁改再三,竟傳中旨。不知所謂中旨者,果出自陛下之意乎?祖宗朝軍國萬幾,上每日御文華或在暖閣召諸大臣面決可否,即廟算確有稟成,而票旨仍歸閣下,所以防在旁之奸、絕叢神之借也。今外廷之臣,脂韋多而骨鯁少;大之不能引燭焚詔,小之不能叩閽力爭。如果出陛下之意,何不以一切庶務聽各衙門率由舊章;而重大機宜,會輔臣上前公議,取自圣裁,務求至當。陛下既有憂勤之實,且得以長料事之智,益知人之明;奈何使天下之人,一疑其斜封墨敕、一疑其口敕處分也。夫用人而傳中旨,雖君子亦謂之進自他途;行政而傳中旨,雖良法亦等之出于私意也。

一曰貪墨之風不宜自內廷始也。納餉得官,殃民蠹政,陛下既不能禁之于外矣,亦宜謹之于內。乃一朱議囗〈氵充〉也,明旨業云撫按交參,贓私狼藉;而聽其輸餉,令都察院嚴追進解。未幾,命以監司推用矣;未幾,復補平樂知府矣。使囗〈氵充〉議而賢者,則無贓可追;議囗〈氵充〉而不肖,僅有罪可贖。語云:子之不欲,雖賞不竊。今遂賞其竊矣,然則輸餉有異于分贓乎?都察院非追贓之官,平樂府非賞贓之地;是一舉而三失也。朝廷不以正率,安能中飭群工;即日下哀痛之詔,何益于民生吏治耶!

一曰調停之術不宜自言路終也。言官者,是非可否所從出也。天子曰是,言官曰非;大臣曰可,言官曰否:天子但有一是一非,必無兩可兩否。言官固未嘗無功罪也,潘世奇之與呂爾玙,一旨而得兩非;吳其雷之與謝昌,三疏而未嘗存一是。此亦一是非,彼亦一可否;顯示以不明不白之狀,而隱示以一輕一重之權,則陰陽消息之禍,必有不可勝言者矣。夫使言路可以調停,則天下復有何事可容分別?此固巧于立仗馬寒蟬之榜樣者。臣不愿為陛下聽之。

一曰義兵不宜概行摧折也。天下之以起義冒官而行私者多矣,然在朝廷,自有機權以鼓舞開其先、以察核謹其后耳。秦皇四海既一,且以銷兵生草野之心;今強虜未殄,每見歸農之令,將無早計乎?道路爭傳揭示通衢謂「破家起義,全發隱山」八字,見之欲嘔。以臣虛公之論,行己各有經權,彼此不容偏廢。凡為國家矢報,智以濟忠者上也,愚以成忠者次也。其中破家起義,亦有有用之才;全發隱山,不過無用之士。然揆之名教,未為得罪,亦何至于欲嘔哉!夫出于一己者,僅天理之存亡;傳之四海者,即人心之向背:不可不慎也。

一曰奉使不宜濫及非人也。聲教既阻,文告為先;荊棘少通,使命特重。或以一人規一路,或以一路規四方:朝望既輕,首尾皆斷。今負販之夫,茍且得官,皇華載道。頃聞恭慰山陵,令江右赍奏通判吳之俊加以部曹,附便前往;此何等大事乎?南都可往,自有親臣、大臣;如不可往,復安用此!謂陛下輕天下可也,倘謂陛下輕祖宗可乎?周鼎瀚以小人之尤,不容于朝,姑為晝錦之計;而明旨令以原銜頒敕,辱朝廷而羞當世之士。夫四方以二祖、列宗之歌思,望翠華于兩粵如在天上,未嘗敢有輕陛下者;奈何用匪類以自輕也。

以上八失,更仆難終。臣姑舉一二,以概其余,亦不能為諸大臣解矣。夫經營雖當草昧,而僥幸不可中興。且今日之朝廷,非有余力能致天下之死命也。所恃而存者,一代之祖功宗德、千秋之圣教王章耳。使祖法不守,例皆不守;人心不正,言皆不正;國是不定,事皆不定;主權不尊,名皆不尊。先事不圖、當事不執、過事不挽,一任其勢之所至,而奉身以聽之而已矣。此于私甚便,于國家之存亡,臣不知其何如也!愿陛下赫然干斷,下臣疏公議;如臣言不當,則治臣之罪,以謝諸臣。倘謂杞人之憂,可佐薪膽于萬一,改弦而張之,朝政一新,觀聽皆動;既往之病,即見在之方。區區樸忠,稍可自盡;死職蒙禍,素不敢辭。惟陛下垂察。臣無任激切待命之至。

辭署印疏

為微臣未信而諫,方候處分;不可則止,義難就列。懇辭印署并請褫斥,以安愚分事。

本月本日準太常寺少卿管吏科都給事中事丁時魁咨移:為印務事。該本寺科題前事,奉圣旨:李用楫以原官署掌禮科印務、金堡以原官署掌兵科印務,該衙門知道。欽此。臣小臣也,例不當辭;然臣諫官也,前月二十七日具有「中興之根本在朝廷等事」一疏,迄今十二日矣,未奉圣旨。夫使臣言而當,則朝上而夕報可,陛下之德也;臣言而不當,則朝上而夕議罪,亦陛下之威也。今遲之又久,徘徊而不下,豈陛下未能徑行其意耶?抑將漫無可否,仍出于調停,欲臣自食其言也。陛下未能徑行其意,而臣立于朝危矣;臣自食其言,而又立于朝恥矣。然則臣方將求去之不暇,而暇于署印乎哉!除臣將移來兵科印信并紅本八封移咨吏科別題外,謹具奏懇恩辭免,并請旨褫斥。臣無任戰悚待命之至。

中興四議疏

為八閩之事權當一、三吳之聲氣宜通,江楚以合而為功、秦豫以分而握勝;請弘廟略,自執中權事。

,竊惟天下之勢,奮于西北,而苓于東南。今乘輿越在端水,尾不可以起脊;雖運會日新,譬之散錢,未見能貫。夫耳目不限一隅,而精神周于六合;使英雄競起,咸仰圣天子明見萬里之威,然后可以一大統。陛下不以臣不肖,俾承乏兵垣。其籌畫固與中樞相表里,則在兵言兵,不敢以芻蕘自慝也。

古之有天下者,橫戈躍馬以爭中原,則八閩、兩粵,無暇顧盼;乃者警蹕所在,即八閩得為兩粵之輕重。勛臣李成棟以全力下虔,期會章門;而偏師駐于潮、惠,則欲使海波不驚,亦宜有將伯之助。臣昔事思文皇帝矣,鄭芝龍欲以私憾殺臣,而臣獨知其子賜姓成功樸忠勇敢,氣志過人;頃聞血戰三年,不視芝龍一字。蓋匪躬之忠、干蠱之孝,未有若是兼至者也。臣察閩中,兵非寡弱,直以兵不一將、將不一心,彼此相顧,無由獨發。陛下何不下特詔,一以其事責之成功,使得合將士之渙散、戢宗藩之覬覦,陸以通入浙之關,水以斷窺粵之路;即自溫、寧以抵東萊,悉有奇兵并搗之用。此當議者一也。

三吳為財賦奧區,賢士大夫之所聚;倡義之烈,及今未散。陛下慎選大臣勛德才望足以服人心而操大柄者,命之督師,南京未復,則可以宣布威靈,奮揚旗鼓;已復,則可肅清宮禁,只謁園陵,經理征輸,疏通師旅。然后開府維揚,合山東而恢河北。此當議者二也。

湖南諸勛曹志建、趙應選等既至衡陽,宜以一往之銳,竟出茶陵,與豫章合勢;湖北諸勛馬進忠、張廣翠等直走武昌,三路建瓴,不期可會。然后督輔騰蛟居中節制,仍于武昌謹備行宮,以待駐蹕。此當議者三也。

制輔胤錫已合夔門之兵矣,臣竊意李赤心十一部出河南,而譚文等分兵助川督出陜西,易地則無功也。夫吳三桂之據長安也,必得一當,以報我矣;起而與李赤心為仇,則勢不可以速下。胤錫之調度,故已得宜;然后鎮襄陽,以結三川、秦、豫之局。此當議者四也。

夫如是囊括四海之概,陛下已運之掌上矣。陛下整肅禁旅,朝夕組練,親御甲胄,由楚以規西北。此大圣人之所為,一統之全局也。由江以奠東南,此中材之所為,偏安之半局也。陛下緬思二祖、列宗之鴻功,知必不以中材自畫矣。愿與大臣議之。煥大勇于天章,授神謨于薄海,使閫外文武如奉進止于御前;異日報功闕下,若曰臣等稟朝廷部署,不敢踰越尺寸以得致此耳,天下其中興乎!伏惟陛下裁察。

獎恤義將疏

題為闡明義將生死忠功,敕部改正,分別獎恤事。

臣辦事垣中,接到紅本內兵部右侍郎攝禮部事臣曹燁題覆「監軍御史米琦行間諸臣勞瘁已極等事」一疏,奉圣旨:是。副參游擊都司張宗友等各員名,準原銜實授,給以部札。姚啟虞著授副總兵都督簽事,給與欽札。該部知道。欽此。其張宗友等系米琦標將,臣不與知;至姚啟虞兄弟倡義本末,臣見在辰溪,知之最詳,不敢不據實入告也。今年三月六日,協鎮辰常署正總兵都督同知姚啟虞與其弟啟唐起兵浦市。至閏三月下旬,啟唐赴四都調援;而辰虜盡銳來攻,啟虞力戰,為炮所傷,輿歸即死。啟唐自外至,以三十人搏虜敗之,遂以副總兵代領其眾,大小二十余戰,殺虜數千;其與諸將絕指誓天,感有風雹之變。臣曾以鐃歌十首勉勵之;其一曰:截指盟心質上皇,此心不變變陰陽;黑風五月如拳雹,稍答將軍氣似霜。蓋庶幾白虹貫日之遺矣。臣自八月出山,遂與啟唐不相聞問;然每飯未嘗忘也。頃接督臣鄭逢元一揭,極口南寧侯張先壁之功。然以臣所知,五寨司偽虜不滿五百,誘其降而殺之,而動稱鏖戰;真滿鎮臣林得勝扎龍門溪一月,不戰而返沅城。今捷功累累,而兄弟血戰之姚啟虞等,絕不掛齒牙。閫外之臣既無公論,則朝廷安得盡知;而君門萬里之謗,乃歸于天子。臣竊痛之。惟御史米琦獨為表章;然遠在常、武,第知啟虞之起兵,不知其戰死、亦不知啟唐之能繼兄之志若此也。伏乞陛下敕部改正,啟虞宜特加優恤;啟唐宜特賜敕書獎勞,并給與協鎮關防,使得奉皇仁而率將士。臣敢以罪坐舉主之例,保此虎臣。

劾徐心箴、呂爾玙疏

題為樞屬敗行有素,臺班非類當鋤;據實糾參,以肅官方事。

臣與兵部車駕司郎中協理職方臣徐心箴,曩在延平,曾識一面。丙戌十一月,臣至衡陽,則聞有兵部大堂徐心箴在焉;臣竊駭之。間與衡人言,此司官耳。衡人不信,以為彼見有堂印給札為市,日日鼓吹送人;臣益駭之。意豈思文皇帝當倉猝之際,別有殊擢;抑心箴于倉猝之際,攫堂印而來也。以十行向心箴請札,得而觀之,則車駕司印而用紫粉以愚人者;臣不覺失笑。夫士君子即當窮途,可為乞丐耳,何至為游棍耶!今者臣赴行在,有語臣:心箴每為舊文選張佐辰過付者,有謂其在職方勒索多端者。臣且唯唯,不敢否否。夫心箴不難以假印為市,則其得真印而用之伎倆可知矣;心箴不難與文選相通,則其操職方之權而自為之伎倆又可知矣。四方多事,樞屬為行間之望,非精心敏手、廉潔無私者,不足勝任;心箴不宜久溷此坐也。自弘光以來,有職方如狗之誚;皆人累官,非官能累人。近且有薄職方而不為者;監軍輒加臺銜;即系勛輔督鎮所題在外者,猶當特加澄汰。若十三道御史,豈可亂廁匪人耶?呂爾玙錦衣書辦,臣姑不為已甚之求;然其假冒舉人,經憲臣袁彭年所駁,則昭然耳目。乃不自引去,豸冠就列;臣不知其何以得,又不知其何以無失也。臣忝署兵垣,則兵部之不肖者,臣不能容。至御史雖為總憲屬官,而互糾載在憲綱;且同居言路,則其不肖者,臣又不能容矣。用敢據實入告,伏候干斷施行。

論票擬黨庇疏

為黨庇成風,糾彈無補;再疏參駁,特請威斷,以申國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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