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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深井1(2)

像壞了的水龍。

刀子在周保強皮膚下轉動,周保強張開了嘴,喉嚨里卻開始有血冒出來。大動脈切斷后,大概連邊上的氣管也割斷了,血從破口處流進來,周保強的肺就像一個被擠壓的橡皮球,空氣正拼命擠出來,使得他嘴里也都是血,切口處也不時冒出氣泡。周保強渾身都在顫動,像是觸電一樣,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跳著,可是卻沒有一絲聲音。

刀子轉過了一圈,現在周保強的頭已經完全被割斷了,只有脊柱相連。他的嘴還在抽動,可能仍然有思維,胸部也還在一起一伏,但由于氣管已經被割斷,肺部的運動只是讓傷口的血流出來,也許也有血灌進了肺里。如果是正常的,那他一定會咳嗽,可現在周保強只能像一個壞了的木偶一樣。他脖子上的肌肉也已經被割斷,頭部已不能直立,如果不是靠在沙發上,那由于頭顱本身的重量,脊柱就會折斷的。

他把刀子在周保強身上擦了擦,又看了一眼那張熟悉的臉。這張從小就看熟的臉,本來還稱得上英俊,現在如果不是臉上的肌肉還不時有一絲抽動,那就完全像一個蠟制的模型了。頭和身體相連的地方也已經脫開,也許是脖子上的肌肉和經絡都割斷后,隨著脊柱被拉長才會出現的現象。身體和頭脫開成兩個不相連的部分后,居然每一部分還能動,這讓他有種突如其來的厭惡。他伸手抓住周保強的頭,腳猛地一踩身體,周保強的身體被踩進彈性很好的沙發里,深深地嵌在里面,隨著輕輕的“喀嚓”一聲,脊住也折斷了。

頭與身體分離后,從腔子里最后流出了一些血。這些粘稠發黑的血液帶著股腥臭,更像是陰溝里的水。他捧著周保強的頭,微笑道:“你還好吧?”

這個頭顱也許還殘存著聽力,臉上忽然浮起一絲笑意,嘴角也抽動了一下,似乎要說出話來。只是這個頭已經沒有聲帶了,自然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他突然有種惡作劇的想法,把周保權的頭也放到茶幾上。

周保強脖子的切口還有許多血,切口又較為平整,一貼到光滑的玻璃臺面上,像是一個吸盤一樣,馬上吸住了。他把她的頭移了一下,對著周保強,低聲道:“現在,你看清了?”

周保強的眼慢慢閉合了。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從周保強眼里流出了兩行淚水。

也許因為淚腺是長在頭上,由腦子直接控制的吧,現在周保強的腦尚未死亡,但沒有血液提供氧氣,恐怕用不了一分鐘,腦部也馬上會死亡的。他慢慢地脫下外套,扔到沙發上。沙發上,血積了一灘,但由于沙發是真皮的,血也只能積在上面,慢慢凝結。他的外套上雖然也沾了不少血,但比沙發上要少很多,蓋上去后,倒是顯得干凈一些。

該如何處理這一堆肉?當割下周保強的頭顱時,他心中只有快意,事情一了卻覺得一陣空虛。難道真要像對周保強說的那樣,讓他們團聚么?他一陣惱怒,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周保強的頭被他踢中后,像一個足球一樣飛出去,重重地撞在墻上。即使這頭是長在脖子上的,這么重的撞擊也足以讓頭骨破裂,現在周保強也肯定死得干凈了。他拿起她的頭放在眼前,低聲道:“看到了?現在該如你的意了吧。”

她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半閉著眼,眼珠也像死魚一樣向上翻起。

“我愛你。”

他低低地說著,捧著她的頭,輕輕地吻上她的唇。她的唇仍然柔軟,卻冷得像冰。在他耳中,好像又突然聽到了那一陣細雨,灑在傘上,細細密密地。在雨聲中,他依稀仿佛聽到她怯怯地說:“我也愛你。”

不,不能讓她和周保強這具骯臟的身體放在一起。他抱著她,看了看周圍。

玻璃門外,一枝樹影被月光投進來。在玻璃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影子后,又映在地上,不住搖動。他推開門,走到了院子里。一到院子里,門馬上隔開了屋里血腥氣,他抬起頭看著月亮。

月亮是半圓的,已經很大了,過幾天大概就會變成滾圓的一個。他這時才發現,現在的月亮果然是黃色的,黃得那么圓潤,像用勺子挖出的一塊油脂,好像隨時都會融化。院子里,那些竹枝和樹葉正隨風搖擺,發出“沙沙”的碎響。

他抱著她的頭,向那一叢樹走去。

這院子里有一口枯井。他記得小時候來周保強家里,每當要靠近這口井時,周保強的母親,一個頭上梳著發髻的肥胖女人就會大聲道:“阿強,不要到那里去。”

那時那口井的井圈還是好好的。因為經常停水,這口井起了不小的作用。現在,這口井應該還在吧?可是他拂開樹枝時,卻不由一怔。

記憶中該有一口井的地方,現在只是一片雜草。

也許,那井已經淹沒了?

他有點狐疑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撥開草叢。草長得很高,已經沒到了他的膝蓋,他還記得那口井其實很窄,如果是周保強的母親,只怕只能掉進一條腿去。

也許真的已經填掉了吧?

當掃視了一周仍然沒看到什么時,他不禁有些失望。

也許,該掘兩個坑了。

他正想著,突然覺得腋下那個頭顱突然像是睜開了眼。

這并不是看到的,但這種感覺如此真切,讓他心頭一陣駭然,手也不禁一松,那個人頭登時脫離了他的掌握直滾出去。他一驚,伸手去接,但指尖只觸到她那一頭柔順的長發,她已翻進草叢里了。

他踏上一步,正要去草叢里摸索一下,突然間眼前一黑,一腳踏了個空,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耳邊只聽得一陣亂響,地面卻在急速升高。他還沒有省得是怎么一回事,幾莖草便掃過他眼前,像鞭子一樣,讓他眼睛也一陣生疼,接著,便是“嘩”的一陣水響,而眼前卻是一陣暗。

當他被一陣男女交媾的聲音驚醒時,第一個念頭便是自己是在噩夢中。也只有噩夢才會讓人有這種動彈不得的感覺。周圍暗得什么都看不見,在黑暗中,那種聲音清晰而真切,卻更顯得不真實。然而意識漸漸回到身上時,他才明白過來,那只是他懷里那臺單放機在響。

這臺單放機是可以自動換帶的,所以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不過聽聲音,依然很清晰,那么他失去知覺也不會太久。只是眼前太黑了,黑得什么也沒有,而他的身體就像一只被捕鼠夾打中的老鼠一樣,動彈不得分毫,兩只手伸在頭頂,胸口像壓著千鈞重物,讓他呼吸都產生困難,腳下,卻是濕漉漉的,象是站在一盆水里一樣。

是掉在那口井里了。他咂了一下嘴,只覺嘴里也干得要命。記得以前讀書時則讀到一則軼事,說舊時日本官員審案時,讓做證詞的人含一口米,如果吐出來仍是干的,那就說明他說的是假話,因為人在驚惶失措時不會分泌唾液。現在,他正像一個被抓住的案犯一樣驚惶失措了。

這井有些像喇叭一樣,越往下越小。井口已經不算大了,而他現在掉到了井底——其實還不算井底,他把腳尖豎起來才能到達井底,那么其實離井底大約還有十厘米。也正是因為這十厘米,使得他呼吸不暢。狹窄的井壁壓迫著他的胸腔,使得肺都無法充分擴張,而井底,本身由于空氣不流通,帶著潮濕和腐臭。這口井其實早已枯了,他所踩著的,也僅僅是因為下雨而存著的積水,大約剛到他膝蓋處。

如果這口井沒有這么小,要爬出去雖然困難,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現在這樣子,該怎么出去?

雖然像是陷入了絕境,可是奇怪的是,他一點也沒有驚慌,反倒有幾分好笑。在這樣的環境里,從耳機里傳出的那種肉體摩擦聲也突然變得特別清晰,特別不可思議。他努力動一動,馬上發現,他的身體卡得太緊了,現在他周身上下,腳還能動,兩只手也能動一動,但肩頭到臀部之間,卻像用膠水牢牢粘著一樣,根本無法移動一分一毫。

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當眼睛適應了黑暗后,他可以看到頭頂的一方天空。圓圓而小小的天空被井壁長出的草割得支離破碎,不成樣子,從下面看上去,幾乎像是從一根空心的鋼管里看到的天空一樣。堅實的井壁也確實像是根鋼管,由于體重的原因,他卡在里面嚴絲合縫,大概腰上的皮肉也因為卡著而有些變形,只是沒什么感覺。

前額還有些疼痛,但是他知道那并不是因為撞擊而產生的疼痛,而是因為麻醉劑的效力過去后產生的后遺癥。那杯西瓜汁,不僅僅是周保強的那杯才有麻醉劑吧……想到這一點時他也并沒有對周保強產生額外的痛恨,反而有種理解。至少,他一直很想知道那盤錄音帶里周保強和她在床上時所說的對付他的方法,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十之八九。說不定,周保強打算的,正是和他如出一轍。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周保強雖然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可他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這倒可以為宿命論張目。

因為他幾乎是懸著卡在井壁里,這時當麻木過去,知覺漸漸回到身上時,他才覺前胸后背的酸痛。他的腳動了動,想讓踮著的腳能踏到一個高一點的地方。在腳擺動時,積水發出了一些聲響,因為他嚴嚴實實地塞住了井口,這聲音只怕只有他才聽得到。

鞋里灌滿了水,腳尖卻突然間碰到了一個圓圓的東西。一開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以為是個很久以前掉進來的皮球之類。但是這個圓球卻頗為堅硬,上面又有些凹凸不平。他用腳尖把這圓球撥過來踏在腳下,讓自己稍稍能升高一些。猛然間,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圓球是什么東西。

那是她的頭。

現在她的頭就在他腳下。這讓他覺得有種可笑,也有點悲哀。“踩在腳下”,那多半是句比喻,現在他卻是真正地將她踩在了腳下。只是現在連他自己也陷入了這個可笑的困境中,誰上誰下也都是一回事。

皮鞋里灌滿水后,有種極為難受的不適感。而她的頭也并不大,踩在她這個頭顱上后,雖然呼吸稍稍有些順暢,人卻依然動彈不得分毫。他的手伸在上面摸了摸,觸手之處,一片冰冷,是一些潮濕的苔蘚和一些橫生的細草,根本沒有著力的地方,而肩頭也被井壁擠著,使得手根本用不上勁。

有水的話,就算沒有食物,一個人大約可以堅持二十多天。二十多天里,總會有人來的。有人幫忙的話,要出去自然不困難。只是現在,他已經是一個手上有兩條人命的殺人犯,出去后,只怕一樣會被判處死刑的。這時他才有些憂郁地想到了自己的處境。

井口離他的頭頂大約有五米。這并不是個太夸張的距離,但這五米卻象一道天塹般不可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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