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鼠婦(連載二)(2)
- 北方回憶(No.020懸疑世界)
- 蔡駿主編
- 4183字
- 2015-12-02 15:30:11
“看了,阿姨還是躺著床上,插著輸液管。”小鳳傻乎乎地說,“我覺得昨晚可能真是睡迷糊了吧。”
千秋可沒她這么天真,嘴上卻說:“就是,怎么會有你說的那種怪事嘛。不過小鳳,這幾天還是各方面多留意一些,有什么發現就立刻告訴我。”
“我知道,掛了啊。”
小鳳收起手機,打開衛生間的門,看到覃叔正站在衛生間門口,盯視著自己。
小鳳心里猛抖了一下,她完全不懂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十分不自然地說:“覃叔,你……干嘛?”
“沒什么,我也想上廁所呀。”覃銘說,他瞥了一眼小鳳手里握著的手機,“跟誰打電話呢?”
“沒誰,就是一個親戚。”小鳳趕緊從衛生間出來,想趕快離開,卻被覃叔叫住了。“小鳳,你忘沖廁所了吧?”
“啊……啊?”
“我剛才沒聽到沖水的聲音。”
“哦,可能是吧。下次不會再忘了。”小鳳尷尬地笑了笑,到客廳去了。
覃銘凝視著她的背影,似有所思。
之后,小鳳又跟千秋通了幾次電話,但沒有再提到植物人夜里走動的事。千秋無法判斷,是后面沒再發生怪事,還是小鳳沒有察覺。她曾提出讓小鳳夜里專門到隔壁房間去看看,但小鳳打死都不敢。千秋也不好勉強,只能作罷。這樣又過去了四天。
千秋這天下午去醫院做了產檢,她懷孕已經16周了,肚子漸漸開始顯懷。醫生說這段時間是安胎的關鍵時期,要她多休息,適量運動,增加營養。千秋告訴了老公和婆婆,婆婆連忙燉了土雞湯,還做了千秋愛吃的酸菜水煮魚。這段時間,婆婆對千秋真是悉心照顧,不管是為了兒媳還是大胖孫子,千秋都充滿感激。
然而就在這天夜里,千秋的手機再次響起了。不知為什么,鈴聲還是以前那首曲子,千秋卻從中聽出了幾分焦灼。她趕緊接通電話,小鳳聲音中蘊含的驚駭是上回的數倍,她聲帶顫抖,因恐懼而啜泣著:“表嫂,天哪……我不知道怎么會這樣,我怕,我好害怕……”
田沅和千秋一起坐起來,兩個人的心都抓緊了,小鳳的聲音此刻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栗,千秋急切問道:“怎么了,小鳳?”
“植物人阿姨……不見了!她沒在房間里了,我聽到有什么聲音,然后……”
她說得語無倫次,千秋趕緊打斷她,說道:“別緊張,別害怕,慢慢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鳳竭盡全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說:“我剛才想起床上廁所,剛下床,卻聽到隔壁房間發出了一些聲響,我很害怕,便不敢去廁所。聲響持續了一會兒,停止了。我實在憋不住了,只有走出房間。”
“為了壯膽,我打開了客廳的燈,并快步走向衛生間。解完手后,我路過阿姨的房間,實在忍不住,就朝里面望了一眼……發現病床上沒人了!”
“我嚇壞了,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想趕快把這件事告訴覃叔。于是,我走到二樓,敲覃叔的房門,里面卻沒有反應。我更害怕了,只能回自己的房間。這時,我從樓梯上走下來,才發現……”
說到這里,小鳳害怕地嗚嗚哭了起來。千秋心急如焚,問道:“你發現什么了,快說呀。”
“嗚……我發現,地下室的蓋板打開了,一股怪味從里面飄出來。我怕極了,趕緊跑回房間,把門鎖好,裹在被子里,跟你打電話。表嫂,這里太恐怖了,我不敢再待在這里了,我想回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千秋實在無法勉強表妹再繼續留在那里工作了。她對表妹說:“好的,你現在把門鎖好,待在房間里,明天一早就回來。”
“我現在就想回來,我一分鐘都不想在這里呆了,嗚……”
千秋思量了一下,怕小鳳現在出來,會打草驚蛇,反而更加危險。她說:“不,小鳳,你現在待在房間里,不要讓覃叔發現你知道了他的秘密。明天一早,你就隨便找個借口出門,然后趕快回來!”
“嗯,知道了……”
“如果再發生什么意外情況,你就立刻跟我打電話,或者直接打110。”
“110?”
“對,就是報警電話。你直接撥這三個數字就行了。”
“好的。”
千秋放下手機,緊張的心緒卻久久不能平復。田沅既焦急又詫異:“見鬼了!這件事居然真的按你構思的恐怖小說那樣發展下去了!”
千秋也感到事情真是詭異到了極點,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不用再由她來對對面的房子進行秘密調查了,僅憑半夜消失的植物人這一點,就足以讓警方介入調查。想到這里,千秋對田沅說:“要不,我們現在就報警吧。”
田沅想了想,又看了下手表,說:“還有三個多小時天就亮了,等到小鳳離開那棟房子再說吧。”他走到客廳,倒了一杯溫水給千秋,“現在先別想這么多了,你是孕婦,別影響休息。”
千秋略略點頭,接過杯子喝了半杯水,忐忑不安地躺了下。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強迫自己閉眼睡覺。
十
第二天早上,千秋八點鐘起床,一直等到九點,小鳳也沒有回來。今天田沅沒去公司上班。到了九點半,倆人都有點急了。千秋撥打小鳳的手機,系統提示對方已關機。她感覺不妙,對田沅說:“我過去看看!”
田沅阻止不了,趕緊披上外套:“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急匆匆來到對面的別墅,千秋深吸了口氣,上前敲門,好幾分鐘都無人應答。
直覺告訴她,小鳳可能出事了,千秋不敢遲疑,摸出手機準備撥打報警電話。
然而,田沅按住她的手:“別報警。”
“為什么?”千秋不解地問。
田沅埋著頭沉吟幾秒,抬起眼簾笑道:“好了,事情發展到這里,該讓你知道真相了。要是你真的報了警,這事就玩大了。”
千秋錯愕地望著田沅:“真相,什么真相?”
田沅雙手按在千秋的肩膀上:“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和小鳳合演的一出戲。根本就沒有什么植物人,也沒有鎖住的神秘地下室,更沒有后面那些驚悚的劇情。小鳳跟你說的這些事,包括她半夜打開電話,全是我教她做的。”
千秋驚愕地嘴都合不攏了:“你說什么?這是你……為什么?”
“我也是出于無奈。”田沅嘆了口氣,“千秋,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構思了一部小說,又沒能想出精彩的后續和結尾,你就會不斷地去想這個故事,有時甚至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就像你自己說的,這是種強迫癥。實際上,這個故事你不就很久都沒能想出結尾嗎?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不希望你在懷孕期間一直陷入恐怖故事的創作。所以,我想到一個激發你靈感的方法。”
“你知道嗎,小鳳去對面工作的第一天,就見到了這家的女主人,好端端的,根本不是什么植物人。她打電話告訴了我這件事,我本想立刻告訴你,卻突然意識到,也許可以借小鳳之口編造一些情節,啟發你構思故事。那幾天我正好看了一部電視劇,里面有植物人的情節。于是,我教小鳳說了她打電話告訴你的那些話。”
“小鳳同意跟你配合,說謊話騙我?”千秋問。
“她理解我是為了幫你,當然她也覺得好玩,樂在其中。你看她后面演得多投入,完全進入角色了。”田沅聳了下肩膀。
千秋望著田沅:“你既然想到了能啟發我完成故事的情節,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需要跟小鳳配合演這出戲嗎?”
田沅:“你曾告訴過我,靈感的迸發有時需要一些外部刺激,比如你以前在漆黑的地下室里創作,不就是為了尋找這種刺激嗎。如果我很直白地把想法告訴你,可能就達不到這個效果了。”
千秋張著口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天哪,原來是這樣。那小鳳呢?她在哪里?”
“小鳳早就回老家了。她在覃銘家干了幾天,因為實在缺乏城市生活的經驗,很多事都做不好,就被辭退了。我給了她一些錢,讓她現在老家的縣城多鍛煉一下。她同意了。”
“這么說,后面她打給我這些電話,全是她在老家打的?”
“應該是。”田沅說,“千秋,正如你所說,現實生活哪有小說那么戲劇化?沒錯,正是這樣。這次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個誤會,根本沒有你想象中那些可怕的事。不過,你倒是通過這件事構思出了一個好故事,也算是頗有收獲吧。”
千秋捶了田沅的胸口一下,嬌嗔地說:“討厭,你們居然串通起來騙了我這么久。不過——謝謝你為我做了這么多。”
田沅微笑著摟住千秋:“走吧,回家。我一會兒就去中介那里把租的這套房子退了。咱們明天就搬回我的公寓住。現在你可以安心養胎了吧?”
“嗯。”
田沅挽著千秋往回走:“對了,這事就不要告訴媽了,她從始至終都不知道。小鳳回老家的事,我這兩天也會告訴她的。”
兩人回到家中,老太太買菜去了,千秋昨晚沒睡好,上床補覺。田沅去中介那里辦理退房手續。他吻了千秋的額頭一下,讓她在家好好休息。
田沅出門之后,千秋從床上起來,她拿出高倍望遠鏡,觀察到田沅開車離開了。她立刻更衣換鞋,走出家門。
千秋來到對面別墅,自己曾經的家。她在這里住了一年多,非常熟悉其結構。她繞到后門,左右四顧,觀察到周圍沒有人,她撿起附近水池里的一塊鵝卵石,用它敲碎了窗戶玻璃,再小心地伸手進去,打開房門。
進入室內,千秋十分緊張。她試探著呼喊了幾聲,沒有回應,證明屋內確實沒人。她來到客廳的時候,聞到了一股腐臭味。幾乎不用判斷,她就能相信,味道是從地下室傳來的。
果然,當千秋走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前,腐臭味更濃了。她看到木頭蓋板擋住了地下室入口,并被一把鎖鎖住了。
千秋再次撿起剛才用來擊碎窗玻璃的鵝卵石,用盡力氣將鎖砸壞。她小心翼翼地揭開蓋板,謎底也隨之要被揭開了,她的心臟怦怦狂跳。
一股熏人欲吐的腐臭從地下室釋放出來,千秋趕緊用手捂住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嘔吐出來。事到如今,不管下面隱藏著多么恐怖的事物,她也必須看個究竟。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間有一盞小燈,開關在樓梯右側。千秋把燈打開,微弱的光線照進了地下室,她緊緊抓著扶手,謹慎地一步一步往下走,手心里全是汗。
不用完全走下去,站在樓梯上,已經能看到下面的情景了。當地下室那恐怖的景象映入千秋眼簾的時候,她的腦子嗡地一下炸開了,雙手緊捂住嘴,眼睛瞪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地下室的地上,躺著四具尸體,分別是覃銘、他妻子、小鳳和另一具已經腐爛得不成人形的尸骸。而更為恐怖的是,地下室里數以萬計的鼠婦,正在吞噬著他們是尸體,特別是那具腐尸,似乎是鼠婦眼中的極品美味,儼然被當做一道饕餮大宴。
這畫面太恐怖和惡心了,千秋被這巨大的驚駭嚇得渾身麻木,她呆立數秒,意識到必須立即離開,迅速報警。然而,她轉過身準備走上去的時候,駭然看到,身后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站著了一個人,正是她的丈夫田沅。
千秋驚叫了一聲,頭皮發麻,這種驚駭仿佛比看到地下室的恐怖畫面更甚。一瞬間,她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更多的是迷惘。
田沅悲哀地嘆了口氣:“千秋,我就知道,你剛才是應付我的,其實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唉,你為什么非要探索到底不可呢?”
千秋竭力克制著心中的恐懼:“你編的那些鬼話,根本就破綻百出,別說我是懸疑作家,就是一個普通人,也不可能相信。”
田沅搖頭道:“沒錯,我也意識到了,我那番臨時編造的謊言的確太過拙劣。不過在這一點上,你也不高明,居然表現得絲毫不懷疑。你演得太假了,千秋。”
千秋心中泛起一陣陣涼意:“那么,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