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鼎鐫國朝名公神斷詳刑公案
- 寧靜子
- 3386字
- 2015-11-24 17:26:20
縣主饒繼春準訖,即行相驗。見尸喉管血蔭,口中血流,陰戶流精。令仆將棺乘之,帶春香、茂七一干人犯,赴縣鞫問。縣主問呈二曰:“你主母被強奸致死,你妻子與張茂七通奸同謀。你豈不知情弊?”呈二曰:“小的數日往莊收割,昨回見此大變,詢問鄰族,吳育十四、吳兆十說:‘你妻子與張茂七通奸同謀,強奸主母。主母發喊,扣死絕命。’小的即告爺臺。小的不知情由,望爺法問小的妻子,才見明白。”縣主問春香曰:“你與張茂七同謀強奸,致殺主母,好好從直招來。”春香曰:“小婦人與茂七通奸的事真,若同謀強奸主母,并沒有。”官曰:“你主母因何死了?”春香曰:“不知。”官令挾起,春香當不過刑法,道:“爺爺,同謀委實沒有,只張茂七曾說你主母青年貌美,教小婦人去做腳。小婦人道:‘我主母平日正大,此事畢竟難做。想來必定張茂七私自去行,也未見得。”縣主將張茂七挾起,問曰:“你好好招來,免受刑法。”茂七道沒有。縣主又曰:“你既是有心,叫春香做腳,怎的說沒有此事?”時育十四、兆十曰:“爺爺是青天,既一事真,百事也是真的。”茂七曰:“這是反奸計。爺爺,分明是他兩個強奸,他改借小的與春香事情,坐陷小的。”縣主將二人亦加刑法,各自爭辯。縣主復問春香曰:“你既未同謀,你主母死時,你在何處?”春香曰:“小婦人在廚房,照顧做工人,只見秋桂來說小官在啼,我叫主母又不應,推門又不開,小婦人終是提燈去看。只見主母已死,小婦人方是喊叫鄰族來看。育十四、兆十就把小婦人鎖了。小婦人想曰:畢竟是他二人強奸,扣死出去,故意來看,加陷小婦人。”縣主令俱各收監,待明日審問秋桂決斷。次日拿秋桂到后堂,縣主以好言誘之曰:“你家主母是怎么死了?”秋桂道:“我也不曉得。只是傍晚叫我打水做洗,我打水在外房,他去做洗,叫我看小官。他進去把前后門閂了,后只聽得腳聲亂移,口將言又相似說不出。過半時無聲息,小官才啼,我去叫不應,門又閉了。我去叫春香姊姊,拿燈來看,只見做洗未穿衣服死了。”縣主又曰:“育十四、兆十常在你家來么?”秋香曰:“自不曾來。”又問:“茂七來否?”秋桂道:“常在我家來,與春香姊姊笑。”縣主審得詳細,取出一干犯人至堂曰:“吳、呂二人事已明白,與他無干。茂七,我知道當初你叫春香做腳不遂,后來你在他家稔塾,曉得陳氏每日傍曉在外房做洗,你先從中間藏在里房,俟陳氏進來,你掩口強奸的事真。你奸完,陳氏必然喊叫,你恐人來,將咽喉扣住致死了。不然,他家又無雜人來往,那個這等稔熟?后來春香見事難出脫喊叫,此乃掩耳盜鈴之意也。你二人死罪定了。”遂令呈二將棺埋訖,開豁族鄰等眾,乃落審語云:
審得張茂七浪蕩棍徒,市邑兇漢。既犯法史氏之婢,復萌心潘濟之房。闖知陳氏洗浴,潛入強奸,畏喊扣喉絕命。色膽如天,隱然借春香為弭陳氏之計也,罪不容于死。春香操戈入室,復浹愛同謀奸主,雖非己持厲手,然致禍根由,皆由勾,合應大辟,以警不軌。育十四、兆十事系無辜不究。其仆呈二不能塞萌禍首,亦合杖警。
即將行文申明上司繳訖。呈二依然忠心看顧小主不提。越至三年,適山東大巡趙思圣出巡阜縣。趙公一生廉明,人人呼為趙青天。及至,茂七、學六具狀進告:
訴狀人張學六,系曲阜縣崇峰里,為電劈飛冤事。梟惡呈二,主母身故,飄架貧男茂七奸殺,告縣。慘鞫屈招,冤沉黑海。切奸無捉獲,疑貳難分,身死不明,衣物無。況平地又無交孚,則真偽難膺重劈。懇天鏡照飛霜,詳情不雨。盆下銜恩,哀哀上訴。
大巡準狀收訖。次日夜閱各犯罪案,至強奸殺命事。及當相單,遂精神疲倦,臥睡。忽夢見一女子似有訴冤之狀,大巡曰:“你有冤只管訴來。”其婦不言其所以然,口念數句詩而去。詩云:一史立口卩人士,八厶通夸一了居。舌尖留口含幽怨,蜘蛛橫死方消恨。大巡醒來,得一夢,甚是疑惑。又見一大蜘蛛,口開舌斷,死于卷上。大巡展轉尋思,莫得其解,復自尋曰:“陳氏之冤,非姓史者,即姓朱者。”次日審問各罪案明白,審到此事,乃問曰:“我看起秋桂口詞,他家又無亂人往來,況你在他家稔熟,你又預托春香去謀,奸意盡露矣!到于今還訴甚么冤?”茂七曰:“小的實沒有此事,只是當初縣官做殺了,小的有口難分。若有此事,于今罪問三年,料想難脫,怎么不吐一句真情在父親處?故此冤不得伸,父親終來訴狀。幸喜青天爺爺到此,望爺爺斬斷冤根。”大巡復問春香,亦云:“并無此事。”只云:“主母既死,小婦人分該死了。”大巡乃設法,帶春香出外聽候。單問茂七曰:“你當初知陳氏洗浴,藏在房中。你將房中物件,一一報來。”茂七曰:“小的無此事,怎么報得來?”大巡曰:“你死又定,何不報來?”茂思前世冤債,只得妄報幾件:“他房中綿被、紗帳、箱籠,俱放床頭。”大巡令帶春香進來,問曰:“你主母房中使用物件,逐一報來。”春香不知其意,報曰:“主母家雖富足,出自宦門,平生只愛淡薄。福生賬、布被、箱籠俱在樓上,里房別無他物。”大巡見二人各報不同,奸殺必非茂七。復問春香曰:“你家親眷,并你主人朋友,有姓朱姓史的沒有?”春香道:“我主人在家日,有個朱吏部尚書公子相交,自相公被擄,并不曾來。只當年與黃國材相公,在附近讀書。”大巡發付收監訖。次日觀風,取弘史作批首,取黃國材第二。是夜閱其卷,復又夢前詩,遂自思悟曰:“‘一史立口卩人士,’一史乃是吏字,立口卩是部字,人士助語詞也。八厶乃公字,一了是子字,此分明是吏部公子。‘舌尖留口含幽怨’,這句不會其意。‘癡蛛橫死恨方除’,此公子姓朱,分明是蜘蛛也。他學名弘史,又與此橫死聲同律,恨方除必定要問他填命,方能泄其婦之恨也。”次日朱弘史來謝考,大巡說:“賢契好文字。”弘史語話不明,舌不調律。大巡疑惑辭去。黃國材并四名五名來謝,大巡問黃生曰:“列位賢契好文字。”眾稱曰:“不敢,皆老大人網羅量所優耳。”因問曰:“朱友相貌魁昂,文才逸拔,只舌不協律,吾為此友惜之。不知此還是幼年生成,還是長成疾致?”國材曰:“此友與門生四年,在崇峰里讀書,忽六月初八日夜去其舌尖,故此對答不便耳。”諸生辭去。大巡思曰:“我看案狀,是六月初八日告強奸殺命事,此生亦是此日去舌,年月已同。兼相單載口中血出,此必是弘史近境,探知稔熟,兼向年同慶新房,知門去向,故預藏在里房,俟其洗浴已完,強奸肆欲,將舌入其口,以防發喊。春色已酥,陳氏烈性,身已被污,恐脫身逃去,將口咬其舌。弘史不得脫身,扣咽絕命逃去。試思此生去舌之日,與陳氏奸殺之日同符,此正應‘舌尖留口含幽怨’也。強奸致命,更無疑矣!”于是發人去請弘史。及至,重刑鞫問明白。一一招成填命,遂落審語云:
審得朱弘史宦門辱子,黌序禽徒,當年與如芳相善,因慶新房,包藏淫欲。凡夫被擄,于四年六月初八日夜,藏入臥房,探聽陳氏洗浴,恣意強奸。畏喊剪咽絕命,冤死陳魂,禍移張茂七。生死銜怨,恨積飛天。致使含舌訴冤于夢昧,飛霜落怨于臺前。年月既侔,招辭亦合,合擬大辟之誅,難逃斷劍之戮。其茂七、春香填命,雖冒無辜,然托謀容策,立心終成禍胎矣!亦合發遣問流,以振風化。
大巡斷畢,人人稱贊包公復生,然終慮尚書權勢尊大,遂上本劾朱,以見縱子奸淫殺命。朝遷例旨,罷職為民。于是名播京師,聲傳曲阜。趙公之名,沒世不朽矣!后來呈二看顧小主,不啻程嬰。其子亦聯登高弟,亦可見毓仁忠厚之報也。故陳氏得著烈名于世云。
予按:此斷,天道好還,無往不復;人心稍惡,雖細必彰。茂七恣欲,終羅其殃;弘史欺奸,卒至滅身。毓仁積德,終留忠仆守其家,而成其后;陳氏烈貞,故始雖蒙不潔,而終至流芳。信乎室家之好,不可示以淫朋;結納之先,當預察其心曲。不然夫有如芳失朋之誚,妻有月英奸殺之冤也!交友者其慎之,縱欲者其鑒之。
周縣尹斷翁奸媳死
泰原府壽陽縣余國禎,為人淫蕩,敗俗傷倫,不顧廉恥。長子春曦,娶妻汪氏。才歸半載,時遇暑天干旱,春曦夜往田間,看水未回,汪氏在房洗浴。國禎知之,沖門而入,汪氏初謂夫回,及近才曉是翁,一時穿衣躲避不及。國禎向前抱住,汪氏難以推托,遂而從焉。自后常相往來,終常礙子。國禎乃設一計,次年將銀五兩,令子出外做些小可生意。春曦領銀而去,三月未回,翁媳每夜同寢。春曦甚是獲利,遂不農田。往販棺木發賣,亦頗獲利。過三載,為次子春旭娶妻黃氏。已歸兩月,一晚見伯不在家,入姆房同績,偶遇翁與汪氏云雨,即欲走避。國禎遂舍長媳而并擒黃氏,黃氏不從,汪氏助之解衣,不得已而從焉。自后兩媳皆有,二子不在,常同飲同睡。提防甚是縝密,二子皆未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