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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晉襄公墨缞敗秦先元帥免胄殉翟話說中軍元帥先軫,事先已探知秦國奔襲鄭國的陰謀,便來拜見襄公,說道:“秦公不理會蹇叔、百里奚的諫勸,跋涉千里突襲別人,這就是卜偃所說的:‘有鼠西來,越我垣墻。’必須立刻給以打擊,機不可失!”欒枝上前道:“秦君曾給先主很大的好處,沒有報答,反而討伐他的軍隊,怎么對得住先主呢?”先軫說:“這正是為了繼承先主的遺志呀。先主發喪,同盟各國都來吊唁撫恤,應接不暇,秦君不予哀悼,反調兵過我邊境,征討與我們同姓的國家,秦君也太無禮了!先主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是滿懷冤忿,秦君有什么德行,要我們報答呢?況且,秦、晉兩國有約在先,彼此共同征戰,圍攻鄭都的戰役,他們撇下我們撤兵,秦國與我們的交情,也可以看出來了。他們不講信用,我們還要顧忌道德嗎?”欒枝又說:“秦兵沒侵犯我們邊境,打他們不是太過分了嗎?”先軫說:“秦君在晉國扶植我先主,并不是對晉國好,為的是幫助他們自己。主公統領各國諸侯,秦君雖表面贊同,實際上心存疑懼。如今乘我國喪,調動兵馬,明明是欺負我們不能保護鄭國,假若我們不出動軍隊,那就是真的無能了!秦兵侵襲鄭國之后,勢必要侵襲晉國,諺語說:“一日縱容敵人,幾代遭受禍殃。’如果不打擊秦國,靠什么來自立呢?”趙衰說:“秦兵雖然該打,但我們主公還在睡草席為先主守喪,若興師動兵,恐怕不合居喪的禮數。先軫說:“根據禮數,人們守喪,要睡草席枕土塊,以盡孝心。但是翦除強敵,安定國家社稷與守孝相比,哪個更重要呢?如果各位卿士都說不能戰,臣請求獨自前往!”胥臣等人都贊成先軫的想法。先軫于是請求襄公披麻帶孝,行兵出征。襄公問:“元帥估計秦兵什么時候回去?走哪條路?”先軫搬著指頭算了算,說:“我想秦兵一定攻不下鄭國。走了很遠的路,又沒有后繼,其銳勢不能維持很久,總計往返日期,四個月多點兒,初夏時必然經過澠池。澠池是秦晉交界的地方,它西邊有崤山兩座,從東崤到西崤,相隔三十五里,這是秦兵回撤的必經之路。這地方樹木叢雜,山石崚,有許多地方是不能過車的,必須下馬解鞍,徒步穿行。如果在這兒埋伏人馬,出其不意,可以將秦軍的兵將全部虜獲。”襄公說:“全聽元帥的調度。”于是先軫下令,叫他的兒子先且居同屠擊一道領五千兵士,埋伏在崤山的左側;叫胥臣的兒子胥嬰,偕同狐鞫居領五千兵士,埋伏在崤山的右側;等秦兵到時,左右夾攻。又派狐偃兒子狐射姑和韓子輿,也領五千兵士,埋伏在西崤山,事先砍伐樹木,將秦兵的歸路堵塞

再使梁繇靡的兒子梁弘和萊駒領五千兵士,埋伏在東崤山,只等秦兵全部穿過以后,揮兵追擊。先軫自己和趙衰、欒枝、胥臣、陽處父、先蔑等一班宿將,跟隨襄公,在離崤山二十里的地方下寨,各分隊伍,準備四邊接應。這正是:“整頓窩弓射猛虎,安排香餌釣鰲魚。”再說秦兵在二月中旬剿滅滑國,擄奪輜重,滿載而歸。因為偷襲鄭國無功而返,指望著靠這個來贖罪。正值夏季四月初,部隊走到澠池,白乙丙對孟明說:“這里從澠池向西走,正是險峻的崤山之路,我父親諄諄叮囑要謹慎,主帥不能輕視。”孟明說:“我們驅馳千里都不畏懼,何況過了崤山,就是秦國的境內了,家鄉近在咫尺,快慢全憑自己,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西乞術說:“主帥雖然有虎威,但謹慎行事會萬無一失。恐怕晉兵有埋伏,忽然殺出,怎么抵擋得了呢?”孟明說:“將軍這樣害怕晉兵,那么我就先走,如有埋伏,我自會抵擋他們!”于是派了驍將褒蠻子,打著元帥百里的旗號在前面開路。孟明做第二隊,西乞做第三隊,白乙做第四隊,彼此相距不超過一、二里的路程。卻說褒蠻子一貫使著一柄八十斤重的方天畫戟,揮動起來輕快如飛,自稱天下無敵。他領著人馬馳車過了澠池,望西路進發

走到東崤山,突聽山凹里鼓聲大震,飛出一隊車馬,車上站著一員大將,搶先攔在路上,喝問:“你是秦將孟明嗎?我等候多時了。”褒蠻子說:“來將能否通報姓名?”那將答道:“我是晉國大將萊駒!”蠻子說:“叫你國的欒枝、魏犨來,還可以玩耍幾個回合,你這無名小卒,怎么敢阻擋我的回路?快快閃開,讓我過去。若是動作遲了,怕你挨不起我一戟!”萊駒大怒,挺起長戈劈胸刺去,蠻子輕輕撥開,就勢一戟刺來,萊駒急閃,那戟來勢太猛,刺在萊駒的車衡上。蠻子把戟一絞,衡木便折為兩段了。萊駒見他神勇無比,不覺一聲贊嘆:“好一個孟明,真是名不虛傳!”蠻子哈哈大笑說:“我是孟明元帥的部下,牙將褒蠻子!我們元帥哪肯同你這等鼠輩交鋒?你趕快躲避,我們元帥隨后領兵就到,你就沒命了!”萊駒嚇得魂不附體,暗想:“牙將尚且這樣英雄,不知孟明將是怎樣的了?”于是高聲叫道:“我放你過去,但不能傷害我的人馬!”便將車馬勒向一邊,讓褒蠻子的前隊過去。蠻子即刻差遣軍士通報孟明主帥,說:“有小股晉軍埋伏,已被我殺退了,可以趕快上前,合兵一處,過了崤山便沒事了。”孟明接到報信后大喜,就催調西乞、白乙兩隊趕上前來一同進發。且說萊駒領兵來見梁弘,大說褒蠻子的英勇。梁弘笑道:“雖有鯨魚蛟龍,但已進了鐵網,還能再施展花樣嗎?我們按兵不動,等他們全過去了,從后面追擊,可以大獲全勝。”再說孟明等三帥,領著人馬進入東崤山,大約走了數里,往后依次就要經過上天梯、墮馬崖、絕命巖、落魂澗、鬼愁窟、斷云峪,一路都是有名的險處,車馬不能通行。前哨褒蠻子,已經獨自跑遠了。孟明說:“蠻子已過去了,想來沒有埋伏。”吩咐將士,解開韁繩,脫去甲胄,有的人牽著馬走,有的人扶著車走,一步兩跌,極為艱難,隊伍七零八落,全沒了行列。有人問:“當初秦兵出發,走的也是崤山,沒發現這么多險阻,今日返回,怎么會成這樣呢?”這中間有了原因。當初秦兵出發時,乘著一股銳氣,而且沒有晉兵的阻擋,輕車快馬,從容緩行,隨意經過,感覺不到辛苦。如今往來走了上千里路,人馬都已疲勞困頓,又有擄掠來的眾多的滑國美女金帛,行裝沉重,況且遇上一次晉兵,雖然是硬闖,還是擔心前面有伏兵,心中緊張,自然倍感艱難。孟明等過了第一道險隘上天梯,正走著,隱約聽到有鼓角聲響,后隊有人來報:“晉兵從后面追來了!”孟明說:“既然我們走得艱難,他們也不會容易,怕的只是在前面阻擋,后面追趕有什么可怕的?吩咐各隊,快速前進就是了!”又叫白乙走在前面,說:“我當親自去斷后,抵御追兵。”又熬過了墜馬崖。將近絕命巖時,眾人喊了起來,軍士來報:“前面有亂木堵住去路,人馬都過不去,怎么辦?”孟明想:“這些亂木是哪兒來的?莫不是前面真有埋伏?”便親自上前來看,只見巖上有一塊碑,刻著五個字:“文王避雨處。”碑旁豎立著一面紅旗,旗桿約有三丈多長,旗上有一個“晉”字。旗下是縱橫的亂木。孟明說:“這是迷惑我們的計策。事已到此,縱是有埋伏,也只有向前了。”便傳下命令,叫軍士先把旗桿放倒,然后搬開亂木,以便再往前走。誰知這面晉字紅旗,就是晉軍出擊的記號。他們埋伏在巖谷的隱蔽處,望見旗子倒下,就知道秦兵已經到了,一齊殺出。秦軍正在搬運木頭,只聽前方鼓聲如雷,遠遠看見旌旗招展,也不知有多少人馬。白乙丙馬上叫兵士安排器械,準備沖出突圍。就見山巖高處,站著一位將軍,姓狐名射姑,字賈季,大聲叫喊:“你家先鋒褒蠻子,已被捆在這里了。來將趁早投降,免遭殺身之災!”原來褒蠻子仗著自己勇猛,往前行進,掉進陷坑里,被晉兵用撓鉤搭起,綁在了囚車上。白乙丙大驚,急忙差人通知西乞術和主將孟明,商量怎樣奪路突圍。孟明看看眼前這條路,寬只有一尺左右,一邊是危峰峻石,一邊臨著萬丈深溪,那便是落魂澗了,縱有千軍萬馬,也無處施展。忽然他心中想出一條計策,下令:“這不是交戰的地方。讓大軍退回到東崤寬闊的地方,決死一戰,再想辦法。”白乙丙奉了主將的命令,將人馬退回去,一路上金鼓的聲響不絕于耳。才退到墮馬崖,只見東邊一路的旌旗,連接不斷,卻是大將梁弘同副將萊駒,帶著五千兵勇,從后面一步步殺來。秦軍見不能通過墮馬崖,只得掉轉方向。這時就好像熱盤子上的螞蟻,東旋西轉,沒有固定的地方。孟明叫軍士從左右兩旁爬越山溪,尋找出路。只見左邊山頭上,金鼓亂響,一隊人馬在左路站定,叫道:“大將先且居在這兒,孟明趕快投降!”右邊隔著溪水,一聲炮響,山巖都是回音,又豎起了大將胥嬰的旗號。這時的孟明,如亂箭穿心,沒有一面可以擺布。秦軍兵士分頭亂竄,爬山過溪,都被晉兵虜殺了。孟明大怒,同西乞、白乙二將,又殺到墮馬崖來。那些柴木都摻有硫黃、焰硝一類的易燃物質,被韓子輿點燃,直燒得“焰騰騰煙漲迷天,紅赫赫火星撒地。”后面梁弘的兵馬已經趕到,逼得孟明等三人不住叫苦。左右前后,都布滿了晉兵。孟明對白乙丙說:“你父親真是神算呀!今天被困在絕地,我死定了!你們兩人交換服裝,各自逃生吧。萬一天幸,有一個能回秦國,奏請我們主公,興師報仇,我在九泉之下,也揚眉吐氣!”西乞術、白乙丙哭道:“我們生則同生,死則同死,縱使能夠脫逃,又有什么臉面獨自返回故國呢?……”話沒說完,看看手下兵丁,都已散盡了,丟棄的車仗兵器,堆滿了道路。孟明等三人,無計可施,會集到巖下坐著,等晉兵來綁。晉兵從四面圍上來,秦國官兵一個個束手就擒。這一仗,直殺得秦軍血染溪流,尸橫山徑,匹馬只輪,一個沒有漏網。髯翁有詩說:千里雄心一旦灰,西崤無復只輪回

休夸晉帥多奇計,蹇叔先曾墮淚來

先且居等眾將會集于東崤山下,將秦國三帥和褒蠻子押上了囚車。俘獲的將士車馬,加上滑國被掠的許多美女玉帛,全部都解送到晉襄公的大營

襄公身著喪服領受戰利品,軍中響起一片動地的歡呼。襄公問了三位正副元帥的姓名,又問:“褒蠻子是個什么人?”梁弘說:“這人雖是個牙將,卻有超人的勇猛,萊駒與之交手,曾失利過一陣,如不是落入陷井,也難制服。”襄公吃驚道:“既然這樣驍勇,留著他恐怕日后有不測的事發生!”就叫萊駒上前,說道:“你前天輸給他一仗,今天在我面前,可以砍他的頭,發泄忿恨。”萊駒領了旨意,將褒蠻子綁在庭柱上,手舉大刀,正要砍下去,那蠻子大叫起來:“你是我手下敗將,怎么敢侵害我?”這一聲,就好像半空中響起的霹靂,屋宇都被震動了。蠻子就在呼聲中,把雙臂一撐,麻繩全斷了。萊駒大吃一驚,不覺手臂發顫,刀掉到了地上。蠻子便沖來搶這把大刀

有個名叫狼瞫的小校,一旁看見,先把刀搶在手,將蠻子一刀劈倒,又再劈一刀,把蠻子的頭割下來,獻到晉侯面前。襄公大喜,說:“萊駒的勇氣,不如一個小校!”便廢黜萊駒不用,授予狼瞫車右的職位。狼瞫謝恩之后出來,只道是受了晉侯的知遇之恩,就沒有去先軫那兒拜謝。先軫心中,很不愉快

第二天,襄公偕同眾將士凱旋而歸,因先君殯葬在曲沃,暫且回到曲沃

打算返還絳邑以后,將孟明等三人獻俘于太廟,然后再施以刑罰。先到殯儀館,將打敗秦國的功績,報告已故的先君,隨后治辦墓穴。襄公披麻帶孝看護安葬,以表戰功。母夫人嬴氏,因為會葬也在曲沃,得知秦國三將被擒拿的消息后,故意問襄公:“聽說我軍勝利了,孟明等都被俘獲了,這是國家的福份。但不知道是否已將他們斬首了?”襄公答:“還沒有。”文嬴說:“秦、晉兩國世代聯姻,相偕相好,很是歡樂。孟明等貪圖功勞,挑起戰爭,妄動干戈,使兩國由恩愛變為怨怒。我估計秦君必定十分惱恨這三個人。我們殺了他們,并無多大好處,不如放他們返回秦國,叫秦君自加殺戮,來解開兩國的怨仇,不是很好嗎?”襄公說:“三位秦軍統帥,為秦君做事,抓了又放,恐怕要給晉國留下禍患。”文嬴說,“‘兵敗者死’,是國家固定刑法。楚兵一戰失利,得臣伏首就死。難道只有秦國沒有軍法嗎?何況當年晉惠公被囚執在秦國,秦君以禮相待,又使惠公歸還晉國,秦國對我們這樣有禮,區區三個敗將,還一定要我們自己殺,顯得是我們無情無義了。”襄公開始不肯同意,當聽到秦君放還惠公的事,悚然心動,即刻詔令有司,釋放三個秦軍統帥,放回秦國。孟明等三人得脫囚牢以后,也不進朝堂謝恩,像鼠竄一般抱頭就走。先軫正在家里吃飯,聽說晉侯已赦免了三個秦軍統帥,吐去口中食物,趕入朝堂,見到晉侯,怒氣沖沖地問道:“秦國的囚犯在哪兒?”襄公說:“母夫人請求放歸秦國去接受懲處,我已按她的意思辦了”先軫勃然大怒,唾了襄公一臉唾沫,說道:“唉!孺子這樣不懂事!將士們千辛萬苦,才俘獲這些囚徒,卻壞在婦人的支言片語上了?放虎歸山,他日后悔就晚啦!”襄公這才醒悟,一邊擦臉一邊說道:“這是我的過錯呀!”便問隊中的將士:“哪個敢去追趕秦國囚徒?”陽處父愿意去。先軫說:“將軍仔細用心,如果追上了,便立下了第一功。”陽處父跨上追風馬,掄起斬將刀,出了曲沃西門,追趕孟明三人。史臣有詩稱贊襄公能容納先軫,所以能繼承統領業績。詩說:婦人輕喪武夫功,先軫當時怒氣沖

拭面容言無慍意,方知嗣伯屬襄公

再說孟明等三個人,大難不死,逃跑的路上互相商議起來:“我們如果能過河,才算保住性命,不然的話,恐怕晉君會后悔,這樣可怎么辦呢?”到了河邊,沒有一條船,三個人都驚嘆開了:“老天不叫我們活了!”聲音還沒停,就瞧著一個漁翁,搖著小船從西面過來了,嘴里還唱著:囚猿離檻兮,囚鳥出籠。有人遇我兮,反敗為功

孟明聽了很吃驚,就叫道:“漁翁幫我們過河!”漁翁說:“我只運秦國人,不運晉國人!”孟明說:“我們就是秦國人,可得快點讓我們過河去!”漁翁問:“你們是崤山里被打敗的人吧?”孟明回答:“就是。”漁翁說:“我奉了公孫將軍的命令,特地駕船在這兒等候,已等了幾天了。這船小,裝不了太重的,往前走半里來路,有大船,將軍可以快去那里。”說完,那漁翁反過槳來,飛也似的向西劃去了。三個人也沿著河道向西走,不到半里,果然有好幾條大船停泊在河里,離開河岸有半箭的距離,那個漁翁已在那邊船上招呼起來。孟明、白乙丙和西乞連忙上船,船還沒撐開,東岸上早已有一位將軍乘了戰車跑來,正是晉國大將陽處父。他大聲喊叫:“秦軍將領停一下!”孟明等幾個人各自吃了一驚。只轉眼的功夫,陽處父把車停在了河岸上,瞧見孟明三人已經在船上了,就想出一條計策,解開自己車的左邊的馬,假借襄公給孟明的旨意,喊道:“我們主公擔心將軍得不到坐騎,派處父追來,將這匹好馬贈送將軍,以表敬意,請將軍收下!”陽處父實際上是想哄騙孟明上岸來相見,收馬拜謝時,乘機將他抓住。那孟明是漏網之魚,“脫卻金鉤去,回頭再不來”,心里已防著這一招,怎么肯再登上岸來。就立在船頭上,遠遠地望著陽處父,叩頭拜謝道:“承蒙你們不殺我的恩德,得到的好處已經太多了,怎么敢再收下賞賜的良馬呢?這次回去,我的主公如果不殺我們,三年以后,一定親自到貴國,感謝你們的賞賜!”陽處父還要再開口,卻見船夫水手們揮動船槳撐起船篙,船已劃入中流了。陽處父白白看著孟明等三個人走掉了,悶悶地掉轉頭來返回國都,把孟明的話,奏給襄公聽了。先軫惱怒地上前說道:“他說‘三年以后,一定親自到貴國’的話,是指要討伐晉國報仇。我們不如乘著他們剛被打敗,士氣低落的時候,搶先去征討他們,來打亂他們的陰謀。”襄公認為不錯,接著就開始討論討伐秦國的具體事宜

再說秦穆公,聽說三個將軍被晉軍俘虜了,又煩悶又惱火,寢食不安

過了幾天,又聽說三個將軍都被放回來了,喜上眉梢。左右的隨從都說:“孟明他們喪師辱國,罪該當殺。過去楚王殺了得臣來告戒三軍,主公也應該利用這個辦法。”穆公說:“我自己不聽蹇叔、百里奚的話,因此使三位將軍遭殃,罪責在我,不在他人。”于是,身穿白色的服裝到郊外去迎接孟明、白乙、西乞三人。穆公流著淚慰問他們。并且重又任用孟明、白乙、西乞統帥軍隊,比過去更加厚愛他們。百里奚嘆道:“我們父子再次相會,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于是,告老還鄉,辭職不干。穆公便用繇余,公孫枝做左右庶長,代替蹇叔、百里奚的位子

再說晉襄公正在同群臣商議討伐秦國的事情,忽聽守邊的官吏快馬來報:“現今翟主白部胡,率領軍隊侵入我邊界,已經過了箕城。請求派兵抵御敵人!”襄公大吃一驚:“翟和晉沒有隔閡,為什么要來侵擾?”先軫說:“我們先主文公,當初逃亡到翟地,翟君叫二隗嫁給我們先主和我,我們在那兒一住就是十二年,翟君給我們的待遇很好。等到先主回國,翟君又派了人來祝賀,護送二隗到晉國。先主在世時,從沒有一匹布帛贈送給翟君。翟君念我們先主的交情,自己忍下不提這事。如今他兒子白部胡即位,仗著自己勇武,因此乘著我們喪葬的時機來討伐了。”襄公說:“先主終日為天子的事奔忙,沒有閑暇報答私人的恩情。如今翟君乘我們國喪來討伐,就是我的仇人,子載替我去擊退他們。”先軫拜了兩拜,推辭說:“臣因惱怒主公放秦軍主帥走了,一時激憤,唾了主公的臉,非常無禮!臣聽說‘治軍要崇尚嚴整,只有講求禮儀才可以治理百姓。’沒有禮數的人,不能承擔元帥,希望主公罷免我的職位,另選良將!”襄公說:“你為國家發怒,是忠心激起的,我怎能不原諒呢?今天抵抗翟軍的行動,非你不可,你不要推辭!”先軫沒辦法,領命出來,嘆道:“我本打算死在秦軍手上,誰知卻要死在翟軍手上了!”聽到的人也不懂他的意思。襄公自己回絳都去了

只說先軫坐進了中軍帳棚,聚集各隊人馬,點兵點將。先軫向眾將問道:“誰肯做前部先鋒?”有一個人昂然跨出行列,說:“我愿意去。”先軫看他,就是那個新近被升為右車將軍的狼瞫。當初先軫因為他不來當面致謝,已經有了不痛快的印象。如今他又自己主動請求率先沖鋒,就更加不喜歡了

于是喝斥道:“你是個才提拔的小卒子,偶而殺了一個囚犯,就受到重用

如今大敵壓境,你卻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不是藐視我的部下沒有一個出色的將領嗎?”狼瞫說:“小將愿為國家出力氣,元帥為什么要橫加阻撓呢?”先軫說:“眼前也不缺少出力氣的人,你有什么本事,竟敢位處眾將之上?”于是喝令退下,不予任用。因為狐鞫居在崤山夾戰中有功,先軫點他代替狼瞫的位置。狼瞫垂頭喪氣,恨恨地走出來。半路上碰見他的好朋友鮮伯。鮮伯問狼瞫:“聽說元帥正在點將,準備抗擊敵人,你怎么能在這閑逛呢?”狼瞫回答:“我主動請求在前隊沖鋒,本打算為國家出力,誰知道反而觸怒了先軫那家伙。他說我有什么本事,不該在眾將之上,已經罷免了我的官職,不再任用了!”鮮伯大怒,說道:“先軫妒賢嫉能,我和你一道發動家丁,刺殺那家伙,來出出胸中不平之氣,死也落個快活!”狼瞫說:“不行,不行!大丈夫死必須有個名目。死而不義,不算是英雄。我因為受了主公的知遇之恩,得以在他的左右服侍。先軫以為我沒有勇武就罷免了我。如果現在死于不義,那么被廢黜的,就是一個不正義的人,反叫妒嫉的人得了這個借口。你暫時等著瞧吧。”鮮伯感嘆說:“你的見識,我比不了啊!”便和狼瞫一同回去了。后來有人寫詩議論先軫罷免狼瞫的錯誤。詩中說:提戈斬將勇如賁,車右超升屬主恩

效力何辜遭黜逐?從來忠勇有冤吞!再說先軫選拔兒子先且居做先鋒將,欒盾、郤缺為左右隊的統領,狐射姑、狐鞫居聯合做后應,發出軍車四百輛,出了絳都的北門,朝箕城進發

沒多久就遇著了翟軍,兩軍互相對峙,各自安營扎寨。待一切準備停當了,先軫召集眾位將領,傳達計策:“箕城有塊地方叫大谷,谷的中間寬闊平緩,正好適合車戰。兩旁樹木茂盛,可以埋伏兵將。欒盾,郤缺兩位將軍,分兵埋伏在左右兩邊。等且居和翟軍將領交戰,假裝敗退,引到大谷中間后,伏兵一齊殺出來,翟主就能被拿獲了!狐射姑、狐鞫居負責領兵接應,防止翟兵趕來救援。”諸位將領按照計策行動去了。先軫將中軍大營向后撤了十多里安扎下來

第二天一早,兩邊軍隊排開陣勢,翟主白部胡親自參戰。先且居只和他斗了幾個回合,趕著戰車就跑,白部胡領著一百多個騎兵,奮起直追。被先且居誘騙進了大谷,左右埋伏的人馬,同時殺出來。白部胡抖擻精神,左沖右突,看看手下的騎兵幾乎全被擄殺了。晉國兵將也損傷了不少。斗了許久,白部胡殺出重圍,晉軍眾多兵將,幾乎沒有能夠抵擋的。就要趕到谷口了,迎面撞見了一員晉國大將,斜刺里嗖地射過來一箭,正好擊中白部胡的面門,翟主翻身落下馬來,軍士們一擁而上,將他擒獲。射箭的,是新近被委任下軍大夫的郤缺。這一箭穿透后腦,白部胡當時就死了。郤缺認出是翟主,就割下他的腦袋回去獻功。這時先軫正在中軍的營寨中,聽說白部胡被虜獲了,仰頭連聲叫喊:“晉侯有福氣!晉侯有福氣!”就要來紙筆,寫了一道表章,放在桌案上。也不通知諸位統領,竟然和營寨中的幾位心腹,駕車飛入翟軍陣地

卻說白部胡的弟弟白暾,還不知道哥哥已死,正要領兵上前接應。忽然瞧見有一戰車只身殺來,認出是引誘他們的敵兵,白暾急忙提刀上前迎戰

先軫把戈橫擺在肩前,圓睜著眼睛大喝一聲,眼睢都漲裂了,血流到臉上

白暾大吃一驚,倒退了幾十步,見沒有追來,下令弓箭手圍住先軫放箭。先軫振作精神,來回馳騁,親手殺了翟軍三個頭目、二十幾個兵士,自己并沒有受半點傷。——原來這些弓箭手,害怕先軫的勇猛,自己先已手軟了,射出的箭也就沒力量。加上先軫身穿重甲,怎么射得進去?先軫發現箭不能射傷自己,嘆道:“我不殺敵,不能顯示我的勇武;既然已經知道我勇武了,多殺人又有什么用呢?我將準備死在這兒了!”便脫下鎧甲來迎受箭矢,剎時間,箭羽滿插在他的身上,就像刺猬一樣,人雖已死了但尸首并沒有僵倒

白暾要砍他的頭,卻瞧見他揚眉怒目,像活著一樣,心中十分害怕。軍士中有知情的,告訴白暾:“這就是晉國的中軍元帥先軫。”白暾于是率領眾人圍著先軫的尸體,行了叩拜大禮,白暾感嘆起來:“真是個神人呀!”然后向著尸首禱告說:“神人是否允許我請回翟城去供養?如同意就請倒下來!”尸首仍僵立不動,依然如故。于是改祝禱辭說:“神人是不是要返回晉國!我們一定送回去。”祝禱剛完,尸體仆倒在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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