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魯清等眾人,向老者打聽好了道路店口,眾人這才進(jìn)了村子。來到中間,路北有一座招商店,上有橫匾,是義聚店。魯清喊道:“店家。”當(dāng)時從里面出來一個夥計(jì),說道:“您幾位住店嗎?”魯清說:“不錯,正想住店,可有上房?”夥計(jì)說:“有。”說著他一看眾人,全有軍刃,也有拿著的,也有身上佩帶的,又有穿長衣的,也有穿短衣的,老少丑俊不等。他心中一動,連忙改嘴道:“客官,我們這里沒有閑房。”魯清說:“你千萬別拿我們當(dāng)匪人,我們?nèi)俏迓繁gS達(dá)官。我們大家不是行俠,就是作義,專好打個路見不平。”夥計(jì)說:“眾位大太爺,您這里從那里來呀?”魯清說:“我們大家是從何家口來。”夥計(jì)說:“您要是從何家口,無論老少的達(dá)官,我得認(rèn)得一兩位的。”謝斌說:“夥計(jì),是何家口的,你就能認(rèn)識嗎?”夥計(jì)說:“我到是認(rèn)得一位兩位的。”謝斌說:“你認(rèn)得誰呢?”夥計(jì)說:“何家口的二員外爺我認(rèn)識。”魯清一回頭看沒有何凱,夥計(jì)說:“您貴姓呀?”魯清說:“我姓魯名清。”夥計(jì)說:“你的名姓,我聽著到是耳熟。不過有一樣,咱們二位沒會過。”魯清說:“你問的根根切切的,莫不成有甚么懼怕之處嗎?”夥計(jì)說:“魯大達(dá)官,您把話可聽明白啦,我在柜上吃工錢,就得與人消災(zāi),不能把房子租與匪人。”石俊章說:“夥計(jì),這個倒不要緊,我弟兄三人是何家口的少達(dá)官。”劉榮說:“你姓甚么呀?”夥計(jì)說:“我姓趙。”劉榮說:“趙夥計(jì),你們要是有閑房,就可以說一聲,我姓劉名榮,外號人稱閃電腿。”夥計(jì)說:“您諸位全是一塊的?”劉榮說:“對啦,全是一塊兒的。”夥計(jì)說:“那么您諸位往里請吧。”當(dāng)下眾人來到里面。佟豹說:“夥計(jì),你們寫出一個紙條去,此店不賣外客。”夥計(jì)答應(yīng),將眾人讓到北上房,出來將驢拉過,他一看原來是一頭瞎驢。先將褥套拿進(jìn)屋中,然后將驢拉到槽上去喂,與眾人打來臉?biāo)杷t斍宓缺娙藘裘娉圆琛t斍鍐柕溃骸扳酚?jì),從你們這里往西,還有村子沒有啦?”夥計(jì)說:“有。您諸位是上那里呀?”魯清說:“我們?nèi)匣瘕堄^去。”夥計(jì)一聽,連忙跪下啦。魯清說:“你起來,有甚么話直說。”夥計(jì)說:“您諸位跟火龍觀有來往嗎?”魯清說:“夥計(jì)你認(rèn)識這個姓夏的嗎?”夥計(jì)說:“這個老道時常到個村子來。我們老東家有個孫子,讓他給領(lǐng)了走啦。施舍也得施舍,不施舍也得施舍,并且還時常上我們這村中來,化糧米,化金銀。”魯清說:“火龍觀離這里有多遠(yuǎn)?”夥計(jì)說:“不足三里地。”魯清說道:“這個老道是好老道,還是惡老道呢?”夥計(jì)說:“列位達(dá)官,小人我可不敢說這個老道,他發(fā)賣五路薰香,在這方近左右,河南河北的住戶人家,吃他虧的可太多啦。”魯清說:“夥計(jì),你既然說了出來,我告訴你吧,我們眾人是上那里去報仇去。你快給預(yù)備飯吧。”眾人吃完之后,朱杰電龍便將那匹驢拉了出來,爺三個出了店。
來到了西村口,電龍說:“你們爺倆個先走著,待我前去。”說著向前飛跑,來到了火龍觀,先繞了一個彎兒,看好地勢,原來這廟四面是松林。他便來到了東面松林之內(nèi),耗到初鼓,忙將白日衣服脫下,換好夜行衣靠,在松林內(nèi)一站,就見朱杰拉著這頭驢,杜林在上面騎著,直奔那座浮橋而來。將到松林里頭,電龍抖丹田一聲喊道:“行路的站住!此廟是我開,廟前松林是我栽,行路之人從此過,留下金銀買路財(cái)。牙崩半個說不字,追去小命不管埋。”拉驢的二爺撒手了驢,抹頭就跑。電龍上前一掄刀,噗的一聲,驢頭就砍下去啦,死驢一倒,將杜林壓倒在地上。他改了聲喊嚷:“可了不得啦,這里有了劫道的啦!把我趕驢的也宰啦!是和尚老道,姑子,快來救人吧!”連三并四的足喊一氣,電龍便隱到別處去了。
正在此時,那邊林中有人口念“無量佛。”原來夏得貴正在佛堂喝茶,他聽見廟外有人喊聲站住,又一念口詞,他就不喝茶啦,連忙甩了大衣,摘下青霜劍來,出來到了東界墻,一縱身上了墻頭,這才口念:“無量佛,膽大的狂徒,竟敢來到你家祖師爺?shù)膹R前,斷道劫人,與你家祖師爺來栽贓。”說完他下了界墻,來到松林之外,還聽小孩不住的喊嚷,他才來到切近,說道:“小孩,你不必?fù)?dān)驚害怕。現(xiàn)有你家祖師爺前來搭救於你。”此時杜林是裹著音說道:“老爺您救命吧!老爺您救命吧!”老道聽不出來,到了切近一看,原來驢腦袋沒啦,忙說道:“小孩呀,你先住口。甚么人在這里做買賣來啦?”杜林說:“你們管劫道的就叫做買賣呀?”老道說:“這是我得罪了毛賊草寇,上這里來給我栽贓來,小孩我跟你有緣呀。你這里從那里來?上那里去呢?就是你一個人嗎?”杜林說:“我有一個趕驢的跑啦。”老道說:“不要緊有我啦。”杜林說:“有你那就沒有我啦。”老道說:“劫道的這個人,你看見怎么個長像啦嗎?”杜林說:“我看見他啦,一個鼻子,兩個大眼睛,嘴橫著啦。”老道說:“小孩,你說的話,我聽著全別拗,誰的嘴不橫著?”杜林說:“老道的嘴豎著。”老道說:“你胡說。”杜林說:“你要豎著呢?”老道說:“你別費(fèi)話啦。”說完老道轉(zhuǎn)身要走。杜林說:“道爺別走哇,那個殺驢的要是回來,他把我要砍了呢?銀子也被他劫去啦。”老道說:“劫道的往那里去啦?”杜林說:“往那么走啦。”老道一看,是往北去啦,趕緊來到浮橋,把東邊的水手,叫上一名來,來背著小孩,把他背到廟門口等候。老道圍著廟繞了一個彎,找一找那個劫道的,不見有人。這才從東界墻進(jìn)了廟,先把山門拉開,說道:“你把小孩背到后面鶴軒,回頭你再把他褥套給拿來。”杜林說:“這位道爺,我那褥套里有銀子,回頭他拿我銀子。”老道說:“不要緊,你有多少銀子,他不敢拿。”當(dāng)下這個水手把他背到后邊鶴軒東里間,放在床榻之上。杜林翻臉一瞧這個水手滿臉匪氣,心里就明白了七八成。書中暗表,這些水手全是老道的幫兇,專門給老道勾人。東邊這三個人走河北岸,西邊那三個人走河南岸,要遇見行路的呢,他們好往廟中勾人。勾了一個落宿的,無論客人有銀子沒有,老道總給十兩銀子。日久天長,這個廟里,可就害人害多啦。老道可是江湖綠林人,無論是誰,若是知道他脾胃的,銀錢東西,全能拿的了走。不知道的,半文錢你也拿不了走,是江湖人全是夜晚來。不知老道秉性的,到此一叫門,無論你有多大情事,他有多大交情,求財(cái)問喜,是一概不成。夜晚你飛身上墻,來到鶴軒,廊子底下一答話,你要借一百,一分錢都不能給你。要提買東西啦,少一分錢全不成。因?yàn)檫@是講的買賣來啦,并不是講交情的地方。他說這個,不是我上我?guī)煾改抢锶ツ盟帲彩侨绱搜健D俏徽f:怎么提此事呢?這不過是個墊筆。
話說當(dāng)時,那水手把褥套取了回來,把山門緊閉,來到后邊鶴軒,將褥套交與老道,口中說道:“觀主爺,這是小孩的褥套。”老道夏得貴,自從松竹松月一死,自己心中悶的慌。在這方近左右都找遍啦,并沒有小孩,要把老道悶死。今天他一見杜林,就很投緣。如今坐在鶴軒,他一看更好啦,他越看越好,遂說:“小孩,你姓甚么?”杜林心中所思,身為男子,行不埋名,坐不改姓。我要叫他們聽見我改了姓啦,拿著當(dāng)話把說,那倒沒有意思啦。到那時候,我杜林就算栽啦。老道問他好幾句,他也不言語,卻假作出驚慌的樣子來。夏得貴說:“小孩,你不必?fù)?dān)驚,全有我啦。家住在那里?姓字名誰,你這是上那里去?說明白了,我可以送你回去。”杜林說:“我住家在這北邊杜家村,我姓杜,我叫小杜梨。我上我姥姥家去,他們住在河南邊趙家溝。”老道說:“這個趕驢的,你認(rèn)得不認(rèn)得呀?”杜林說:“這個趕驢的是我們隔壁的街坊。”老道說:“小杜梨,你今年十幾啦?”杜林說:“我今年十三啦。”老道說:“你家中都有甚么人呀?”杜林說:“我家中我叔父,有我爹爹,有我娘,有我嬸。我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老道說:“你吃了飯啦沒有?”杜林說:“我到是吃了飯啦,可是早晨的。”老道說:“你從家中甚么時候動的身?”杜林說:“我們從一清早就出來啦,走在半道上我們打的尖。那個村名,我還記得呢。”老道說:“叫甚么名字?你餓不餓呢?你要餓可說話。”
這個老道,正在屋中與小杜林說話,聽外面天交二鼓,已過二更啦,老道說:“小杜梨,你明天回去,向你父母去商量,將你施舍廟中。”杜林說:“老道,那可不成。”老道說:“你別說盡在我這呀。”他們正在屋中說話,聽外邊有人說道:“道兄啊,你不是說您的徒弟不是死了嗎?”老道說:“外邊是那位貴友?”外邊人答言說:“兄長,您連我的語聲,全聽不出啦?”老道一聽,外邊那人又說:“兄長,我姓丁名春芳,千里獨(dú)行的便是。”外邊一報名姓,杜林一聽,好嗎,這個賊比老道還利害,他是山東東昌府,章邱縣東門外聚泉山,綠林三猴那里的。大寨主叫通臂猿猴邵永清,二寨主叫鐵臂猿猴邵永海,三寨主叫多臂猿猴邵永志。這個丁春芳乃是末尾的寨主,可又是山賊中的福星。他有一個拜弟在聚泉山的北邊,小地名兒叫姚家洼,他外號名粉面童子。這小子到十分利害,那時俊章,交五路保鏢的達(dá)官。可是在綠林之中,大家全知道他。聚泉山相離不遠(yuǎn),一來不劫人,二來不交官長。與他們起名為綠林三紅。結(jié)交五路保鏢達(dá)官,與章邱縣知縣,平起平坐。可這哥幾個跟蓮花黨的人也結(jié)交。他們到一處,便做了些傷天害理之事,五路薰香使完啦。邵永清便問道:“姚賢弟這薰香使完啦,可以上那里去買呢?”姚俊章說:“兄長,那倒不費(fèi)吹灰之力。只要有金銀,到哪里都有。在咱們山東省,就有一個地方,官廳所不知,除去蓮花門的人知道,外人不知。您可以派我那兄弟丁春芳,到一趟火龍觀,就可以買來。”邵永清說:“春芳,你可曾認(rèn)識那個廟?”丁春芳說:“我認(rèn)識,不但認(rèn)識火龍觀的觀主,我與他神前結(jié)拜,我與巧手將軍白起來到山寨,因?yàn)橐娔@山上情形,沒敢說出蓮花門之事。不過我們兩個人記在心中啦。”邵永清說:“你怎么會不說出來呢?”丁春芳說:“皆因您所交的多一半是行俠作義的人,又是官府人家,所以我沒敢說。這些人與蓮花黨的人,是冰炭不同爐。那時我才將我姚仁兄引到山中。”永清說:“那沒別的可說,今天你多受風(fēng)霜之苦,給辛苦一趟吧。”春芳說:“那倒沒有甚么的,兄長啊,您可以備下銀錢,多買點(diǎn)來,以備應(yīng)用。那雞鳴五鼓返魂香二十塊,斷魂香十塊,子母陰陽拍花藥五包,解藥五包,四兩一句,多拿黃金,多拿白銀。”姚俊章說:“丁賢弟,你可知道道兄的脾氣?”丁春芳說:“我略知一二。”姚俊章說:“你可趕快去,趕快回來。一路之上,逢州府縣,村莊鎮(zhèn)店多要注意留神,仔細(xì)的注目。少婦長女,芙蓉粉面,美色出眾,窄窄的金蓮,門庭認(rèn)好,打下蓮花板的暗記,把薰香拍花藥,通同買來,回到山中,咱們哥五個下山。你們弟兄五人,一同前往云雨之情。”丁春芳點(diǎn)頭應(yīng)允。姚俊章當(dāng)著邵氏弟兄,將丁春芳的百寶囊摘了下來,將那東西物件,一齊點(diǎn)齊,又將薰香兜拿出來。讓大家驗(yàn)看完啦,又把他薰香兜子拿下,以防備他在半道上看見少婦長女,有采花之情。他沒有薰香兜子,自然費(fèi)一點(diǎn)手段。遇見節(jié)烈的,難免刀傷人命的,或者他不敢前去,那就減很多的麻煩。古事今說,今事古比。在大街之上,有甚么樣的喧嘩,有甚么熱鬧之事,女子不能出去觀瞧。外面的人是甚么樣的人全有,恐怕有異外之情,本身的名譽(yù)不好聽。女子應(yīng)當(dāng)守住了家規(guī),名姓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