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全答應(yīng),來到臺前。老臺官說:“傅老三看在我的面上,多多原諒於他。”傅榮說:“你的女兒原諒誰來啦!”霍坤說:“兒呀,你多要留神。”霍全說聲“曉得”,遂說:“傅榮,我在西川路與我爹爹保鏢,我耳輪中,早就知道有你們這個傅家寨。你們?nèi)巧徎h之人,身帶薰香,鏢喂毒藥。今天你來到臺上,要與你兄長丟臉。咱們二人是走上啦。”傅榮他一想,必須先下手為強。想到此處,往前一進步,提手一晃,撮手就來點。霍全往旁一閃,傅榮變招,分二指奔他二目,名叫二龍戲珠。霍全是用右手往外一掛,傅榮一見,借勁使勁,往回一圈手,手回到兜囊,拿出一支亮銀鏢來,往外一長腰。他躥出去,轉(zhuǎn)身抖手就是一鏢,看見快打上啦,他才說:“小輩你看鏢。”那霍全聽他一說,正面一看,鏢已到啦,再躲來不及啦,急急一閃,那鏢打在肩頭之上。便宜那鏢,沒有毒藥。傅榮料是蓮花門的人,他也惱恨鏢上有毒藥。今天霍全,他自己也覺著不大露臉,這才跳下臺去。那魯清眾人,原是上西川報仇之人,半路之上遇了此事。此地人多,大家一擠,就誰也找不著誰啦。劉榮等人,全在臺的前面。何斌說:“劉大叔,您看那個臺官,可直往咱們這個地方瞧。我看他面帶氣容。”劉榮說:“何斌,你可不準在那兒胡想。我看此人面熟,也不是在哪個地方見過一次,一時我可想不起來,他是哪路的賓朋。他要是普鐸請來的人,還能把傅家二寇踢下臺去嗎?他既然是把傅家弟兄踢下臺去,那決對不是截殺咱們大家。他們正然說話,就聽臺官大聲說道:“列位莫要喧嘩。在臺前站著的閃電腿劉榮,他的前頭站著的那個穿白帶孝之人,可以上臺來打擂。”劉榮與何斌爺倆個聽個明白。那何斌是一心惦記著西川報仇,遂說道:“劉大叔,您想他要不是普鐸請來的,為甚么指名叫我呢?我也聽我爹爹說過,打擂沒有點名叫的,這一定是仇人了。要不然他怎么不叫您呢?”劉榮說:“何斌你聽錯啦,人家沒叫你。”嘴里說著,不由心中暗想:我怎么一時想他不起呢?可是你要點名捉將,往上叫人,未免也不對。想到此處,遂說道:“何斌呀,你且站在我的身后。他如果再叫你,準你上臺打擂。”何斌說:“我要上臺打擂,還得累您一趟,回到店門將我砍刀拿來。”劉榮說:“何斌你可不要莽撞。只要叫上我的名聲來的人,可沒有蓮花黨之人。西川路上也有好人,千萬別胡想。再說他要是報仇的擂臺,那兵器架子上,不能用細鎖練纏著。你看各種軍刃,他們?nèi)小?墒悄闵吓_打拳要輸給人家,你一掛火,就許過去抄家伙。人家為防備此事,才用鎖練鎖上。”何斌道:“我站在您身后。他們要再找我,那可別說我上去了。”劉榮說:“是啦吧。”
他叔侄在此說話,那臺上的霍坤早已看見了,見那穿白之人,實在是個英雄樣子。看他們二人一直說話,相離著很遠,聽不見說些個什么。看見那個穿白的轉(zhuǎn)到劉榮身后去啦,不知是怎么回來。那何斌到了劉榮的身后,早將麻辮子解了下來,脫下孝衣來,又將孝帽子的繩緊了緊,渾身收拾緊襯俐落,竟等上臺打擂。那霍坤在臺上看見了,高聲說道:“列位諸親貴友,莫要喧嘩。那個穿白掛孝的男子,你耳背嗎?為甚么我點名叫你,你會聽不見?莫非你畏刀避劍,怕死貪生?你要是真沒聽見,你為甚么轉(zhuǎn)到劉榮身背后?難道說,真以為我沒看見嗎?”何斌一聞此言,說道:“劉叔父。這個老匹夫,是叫我啦不是?我少時上去,您可千萬的把我砍刀取了來。”劉榮說:“你先等一等吧。那蓮花黨之人,沒有一個跟我過話的。”
那霍坤在臺上,不由心中暗想:那個人決是正人君子,因為劉榮是俠義一流,壞人到不了他身旁。想到此處,這才大聲說道:“你不用往劉榮身后躲。某家早已看見了,合著你不敢上臺來?”何斌年青火壯,他哪聽這套,當時就火啦,連忙往起縱身,踩著看熱鬧的人。這個叫肩頭,那個又叫頭頂。他登著人來到臺前雙足一使勁,縱上了擂臺,底下可登趴下兩個。霍坤看此人,面帶怒容,連忙脫去大衣,緊絲鸞帶,這就要上前動手。此時臺下頭的人,紛紛言論。大家說:“打擂沒有點名往上叫的,這可是新聞。既然是往上叫,這一定是與他人有仇。”臺下傅豹扭項回頭一瞧,那何斌的大腳已到,兩只腳在臉上,眼睛也是泥,嘴里也是土,鼻子也破啦。再想用手來搬,人家早已上了臺啦。何斌說道:“好膽大的老匹夫,接招吧!”說著話過去劈面就是一掌。霍坤急忙往旁一閃說道:“來的這位壯士貴姓高名?”一連問了三聲,何斌是閉口無言,自己還是一招緊一招,手腳掛著風(fēng)。霍坤一想:這不是打擂來了,這簡直是玩命來啦。心說這人武藝還真不錯,待我多留神吧。兩個人動著手,乃是當場不讓步,出手不留情。當下何斌出招術(shù)全往南轉(zhuǎn),因為南邊站著六個女子,他是不看女的。此時霍坤一見,知道他是一個好的啦,暗想:少時劉榮一定可以前來給解圍,那時我一定可以問出他的名姓來,必將我的女兒,許配他身邊為妻。當時二人走開行門,讓開步眼,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此時霍坤與他動手,用耳音一掃他,那人并沒有喘噓之氣,不由暗中想道:如此看來工夫大了,我還真不是他的對手呢。霍坤想到此處,動著動著手,他讓了半步。那何斌可就跟上了步,來了個撩陰腿,一腳將他踢倒,跟著往起一縱身,起在空中,使了個千金墜,雙手一抱肩,往下就砸。口中說聲:“老匹夫歸陰去吧!”這下如果踢上,那霍坤可就完啦。
在此一發(fā)千鈞之際,那南面的小霞姑娘一見,心中暗想:您干甚么還讓半步啊?工夫長了還恐怕敵不住人家啦,這一來準得甘拜下風(fēng)。正這想著,那霍坤果然被人踢倒。她急忙飛身上臺,大聲說道:“那個男子,休要下毒手。你看暗器!”何斌一聞此言,雙手往上一伸,往前一探身,就躥了出去。霍坤鯉魚打挺,早就起來啦,說道:“姑娘,你可要與我報這一腿之仇。我叫他上來,為是擦拳比武,為著彩。誰知他眼睛里竟懷歹意,要施展千金墜,要把我砸死。”姑娘一正面,說道:“好膽大的狂徒,你看掌吧!”何斌冷笑道:“你一個女子,又有幾何勇戰(zhàn)?”他見姑娘一團的正氣,自己可不敢說甚么話。那霍小霞見何斌動手也是正人君子,當時一掌向他打來。何斌往旁一閃身,劈面掌迎頭打去。這二人雖然說是在擂臺上動手,男女兩個人俱是報仇的心盛,倆個人各不相讓。小霞心中暗想:此人全是為報仇而來,處處都往致命處打,一掌不讓,為甚么我父會讓他半步呢?也罷,待我看一看你,又有多大的本領(lǐng)?當下何斌走開行門,他方才與霍坤動了半天手啦,姑娘也戰(zhàn)了一半天傅虎傅豹,不過此時已然喘過氣來啦。二人打在一處,真是一個受過高人的傳授,這一個受過名人指教。他父女在西川路上不論走在哪里,若遇見有人劫道,看見他武藝好,決對不走三合。何斌此時心中也暗想:原來西川路上,也有這樣好本領(lǐng)的女賊。我何斌出世以來,沒有人能跟我走個十幾個回合,不想如今他會有如此本領(lǐng),自己怎么樣的去打,那姑娘是怎么樣的接。小霞怎么進招,何斌也怎么樣去接。此時霍坤與他妻霍門張氏,老夫妻二人,心中贊美這個男子的武藝出群。霍坤道:“夫人,我已然叫上劉賢弟的名姓來啦,誰知他竟會將我忘了。”張氏道:“如今一來,他二人戰(zhàn)長了,你我的女兒必要甘拜下風(fēng)。那時我女兒可有性命之憂。”霍坤說:“不要緊,我自有解勸之法。”男女二人在臺上比武,暫且不提。
如今且說魯清、石祿、杜林、蔣兆熊等,他們在沙崗上站著,因為腳底下是活沙子,所以直往下溜。魯清說:“杜林呀,你看兩邊看熱鬧的人,一層一層的,那邊倒比這里好的多。”杜林說:“好吧,待我去看一看。”說完他下了山坡,來到西邊一看,原來這個沙土坡,在未立擂臺之時,有黃林莊內(nèi)花寨的人,用鐵鍬鏟成一層一層的,為的是開臺之時,大家好來觀看。杜林說:“列位老鄉(xiāng),我跟您借一點地方成不成?因為我身量太矮。”那些人看他小,怯小子似的人不壓眾,貌不驚人,誰也沒看得起他。有一個人說道:“小孩你要是一個練武的,何必在這里瞧。你為甚么不上臺上看去呢?”杜林說:“我要上臺上看去還用你說。”那人說:“你不用在這里來費話。”杜林說:“你要不叫我一個人瞧,我可把我哥哥找來,全把你們哄開,我一個人瞧。”那人說:“你去叫去吧。”杜林說:“我去叫去,你可別跑。”那人說:“我要跑還不叫你叫去啦。”杜林這才分眾人回來了,見了魯清,說道:“魯大叔,人家不叫瞧,他們說啦,有能為擠下來叫瞧,擠不下來不叫瞧。”魯清說:“要講擠大伙,那咱們鼓惑石祿,叫他擠去。”遂說道:“石爺。”石祿說:“甚么事呀?”魯清說:“你看那西邊得瞧。”石祿說:“人家不讓瞧啊。”魯清說:“人家說啦,擠下去就能瞧,擠不下去就別瞧。”石祿說:“要講擠,我去擠去呀,來你們隨我來。”說著他雙臂一分,使用力分雙牛之力,說“你們快躲開我”,往兩下一分眾人,如同分棉花團兒一個樣,因為他有硬功夫在身。他在前頭開著路,那眾人便在后面跟隨。他來到西邊大聲說道:“你們大家躲開,我在這里站著。”大眾人說:“你在這里站著,你得把我們擠開,可得你一個人來擠,人多了可不算。”石祿說:“那是,我一個人擠。我要把你們大伙兒擠開,就得容我一個在此地。”大家說:“你擠吧。”石祿將雙手往人的后腰上一搭,用力一推,那頭一層的人,就全倒下去啦。他是個渾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下就亂擠。這二十多歲的人,血氣方剛,沒有人與他出主意,他還無事生非哪,這要一有人架弄他,更得意啦。石祿當時一撒歡,倒下人不少。魯清一見那些人沒有多少忠厚老實之人,是些個土包,遂說:“石爺,你可聽我的,我叫你擠,你再擠。”說著話他來到眾人面前,又一抱拳說道:“列位你們讓一讓,我們在此看看。”這些人因為看見頭層人都擠趴下啦,誰還敢不躲開呀。所以他們一到,那些人早都閃開啦。
他們在這里往臺上看,就見何斌與霍小霞比武。石祿心中不痛快,遂說:“這個臺官,他怎么不叫我上去呢?我要上去,他們臺上有多少人,我給他們?nèi)酉聛怼!倍帕终f:“你怕不成吧?你能一個一個的扔下去嗎?”石祿說:“對啦。”杜林說:“你不會叫他們往上叫你嗎?”石祿大聲喊道:“嘿!老臺官,你沒看見我走而大在這里嗎?”杜林說:“你看小何在臺上,這個麻煩。”石祿說:“這個小何是沒能耐。這不是一腿就踢爬下嗎?”說著他也一抬腿,好嗎!在他前頭看熱鬧的爬下三個人。那三個人爬了起來問道:“這位爺,你是怎么啦?犯病是怎么著?”杜林說:“列位老鄉(xiāng),你們可躲開一點。他是替打擂的使勁啦。”那三個人說道:“你不會上臺去打擂去嗎?”石祿說:“你管呢?臺官不叫我,我怎么上去呢?”不言他們在此搗亂,且說劉榮在那里不由心中納悶,看著臺官眼熟,只是想他人不起。他瞪著眼往上看著。那何斌與姑娘打個平手,他是子報父仇心勝,急快無比。那霍小霞的心中所思,這個人上臺來,全是報仇的招兒,我與這人擦拳比武,他是男子,我是一個女流之輩,工夫一大,我不是他人對手。倘若一招不到,那時恐怕我有性命之憂。常聽我爹爹說過,逢強者智取,遇弱者活擒。當下他們二人動手,也就有二十幾個回合。何斌轉(zhuǎn)到面向西,那小霞是面向東,姑娘迎面一掌,身子往上一縱,名為雞登籬芭的招數(shù),雙足一合,向他踢來。何斌一看,笑道:“丫頭,你這是圣人門前賣孝經(jīng)。”急忙往旁一閃,忙著一上步。小霞姑娘從上就下來啦。何斌他用手一擋姑娘雙腿,左手一抬,就將姑娘的脖子給托住啦,右手抓住底衣,整個將她舉了起來。姑娘是頭朝東,腳朝西,被人給舉在空中。此時臺上的人,全嚇得顏色更變。那何斌托著姑娘,往旁一轉(zhuǎn)身,打算把小霞扔下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