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欣頓時冷笑一聲:“不會趁人之危?沒有打算為難我們?那你從京師對我們姐弟兩人一路窮追不舍是游山玩水的嗎?”父親和弟弟都是慘死在東廠和錦衣衛這幫人的手中,高劍鋒竟然說沒有打算為難她,這簡直就是笑話。
“我相信他!”戊寒江卻出人意料的說道,“欣兒,你們姐弟一路被錦衣衛、東廠和望江樓的殺手追殺,卻每次都能夠化險為夷,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于欣有些不明所以,“戊伯伯您是說每次都是因為他幫忙、我們才能夠逃脫的嗎?”這個答案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戊寒江點頭說道:“雖然你一時間很難接受這種可能,但這卻是最好的解釋!”
高劍鋒也沒有想到戊寒江竟然真的相信他的話,頓時對著戊寒江長揖到地,動容道:“聽‘劍圣’一語,劍鋒縱然被全天下人誤解也無遺憾了!”
于欣仔細的回想這一路上遭受的大小十數次埋伏和攻擊,高劍鋒幾乎每次都會出現,而偏偏正是他沒有出現的那次,弟弟于冕恰好就被對方重傷,難道真的如他所言、是他一路上明里追殺、暗里保護自己的嗎?
“可是,他不是東廠的人嗎?”于欣難以置信的問道,“他怎么可能會幫我們?”
戊寒江對于這一點也有很大的疑惑,高劍鋒十年前就已經是名動江湖的青年才俊,一把無鋒劍不知道敗過多少劍道高手,而且其人古道熱腸、急公好義,愛打抱天下不平之事,怎么會突然進了東廠、甘當曹吉祥的爪牙呢?
“這個問題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夠回答了吧?”戊寒江看著高劍鋒,似是自言自語的感嘆道。
果然高劍鋒的眉眼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像是在痛苦的回憶一些不愿提及的往事,過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他才長嘆一聲,有些無奈的坐到船頭的木板之上。
“二十年前,高某還只是秦川怒劍門中一個功夫平平的旁支弟子,”高劍鋒幽幽說道,“每天練最普通的劍術,卻要做最大量的粗活,還時不時被同門的師兄弟們欺負,幾年如一日。”
戊寒江聽高劍鋒說到二十年前,心中頓時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隱約覺得高劍鋒下面的話很有可能和他有關。
果然高劍鋒嘆息完之后,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怒容道:“有一天我又被門內幾名直系弟子欺負,實在忍無可忍的我和他們大打出手,無奈技不如人、再加上寡不敵眾被他們打傷,然而掌門卻以尋釁滋事為由將我痛罵一頓,并罰我在五天之內砍一千斤的柴回來。”
“啊?哪里有這樣當師長的啊,這也太狠了吧!”于欣忍不住說道。五天砍一千斤的柴,平均下來一天就是二百斤,而且秦川多山地,路途最是難走,莫說高劍鋒那時候功夫平平,就算現在對他來說也不啻于一種折磨啊!
高劍鋒點頭道:“如果真是我犯了錯,莫說是上山砍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無所謂,但是掌門明知道錯不在我卻執意處罰,實在讓人心寒!”
這時候戊寒江卻突然插話道:“二十年前,秦川怒劍門的掌門應該是‘一劍縱橫’高橫吧?據我所知高橫為人還算正直,他如此處罰你恐怕是另有隱情吧?”
“不錯,掌門如此刁難于我,其實是要我在馨妹的事情上自覺退出!”高劍鋒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溫柔之色,“馨妹是掌門的女兒,年方二八就已經出落的美若天仙,是門內年輕弟子們的夢中情人,但是她卻一直對大家冷眼相待,唯有對我另眼相看!”
“那時候我雖然在門內備受欺凌,但是只要能夠和馨妹在一起,多大的苦難都不是苦難了!”高劍鋒就像是一個深陷愛河的人,娓娓的吐訴著年少時的往事。
戊寒江二十年前曾經游歷秦川,倒是聽說過怒劍門上任掌門高橫有一個叫做高語馨的女兒,不過據他所指高語馨后來是嫁給了怒劍門現任掌門“劍破長空”高長空,而且在六年前就病逝了。
這時候戊寒江突然想起來高劍鋒也正好是在六年前從江湖上憑空消失的,一年前再次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是令江湖官場都聞風喪膽的東廠的掌刑千戶了,莫非這兩者之間有什么必然的聯系不成?
高劍鋒繼續開口說道:“我被掌門責罰,馨妹竟然也被他關了起來不許和我見面,后來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切竟然是早有預謀!”
“無可奈何之下我忍辱負重登上華山,沒想到門內的那幾個弟子竟然早已經埋伏在樹林之中,竟然趁著我砍柴的時候下手偷襲,把我打落懸崖之下,還好我命不該絕、跌落的懸崖并不太深,而且當時天降大霧,我這才逃過一劫。”
“當時我并不知道這件事情竟然是有人指使,還以為是那幾個弟子攜私報復,我害怕他們下懸崖尋我,當時也不敢再待在半山腰,只能咬著牙從懸崖下面爬上來,咬著牙一路往山頂爬,沒想到竟然爬上了論劍峰。”
說到這里,高劍鋒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激越之色,道:“當時論劍峰上山風呼嘯、云霧繚繞,更讓我驚奇的是竟然看到兩個絕世高手端坐崖前,我還以為是見到了山神仙人,當下大氣也不敢出,只能龜縮在一塊石頭后面一聽究竟。”
戊寒江聽到這里,就已經確定高劍鋒口中的“兩個人”正是他和陸九洲,卻沒想到高劍鋒竟然就是當年那個偷窺他們兩人談論劍道、印證劍道的砍柴少年,當下不動聲色的問道:“那后來呢?”
高劍鋒直了直身子,目光向遠處的山峰望去,口中說道:“當時兩人好像是在印證什么,說的話我也是似懂非懂,再后來兩人就在懸崖邊上切磋了起來,我這一看才大吃一驚,他們所使用的竟然都是精妙無比的劍招!”
高劍鋒在怒劍門雖然沒有學到什么高深的劍法,但是幾年如一日的練習,練劍的基礎卻打得十分牢靠,而且戊寒江和陸九洲兩人的劍法并不花哨,而是化簡就繁,從平平無奇中變幻出令人驚嘆的招式,所以高劍鋒看起來反而并沒有多么困難。
“我一看他們所用的招式比本門的鎮派秘籍《怒火劍法》還要厲害,一時間也沒有想那么多,就隨手跟著比劃了起來,這一比劃就是三天三夜,到最后我又冷又餓便昏了過去。”
高劍鋒說到這里,有些歉意的看了戊寒江一眼,這才繼續說道:“后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兩人早已經不知所蹤,而這時候距離我上山已經過去四天有余。”
于欣聽到這里,忍不住問道:“你就這樣浪費了四天的時間,肯定完不成砍柴的任務了,那你們掌門會放過你嗎?”
“放過我?”高劍鋒冷笑一聲,話鋒一轉道:“也許對有的人來說是浪費了四天的時間,但是對于我高劍鋒來說,這四天卻是我這一輩子收獲最大的四天!”
“難道說你竟然把那兩人的劍法練成了?”于欣訝然道。雖然她只會一些防身的功夫,但是每天耳濡目染弟弟于冕練功,卻也知道很多人即便是有名師指導,沒有個十年八年也練不出來什么高深的武功,更何況高劍鋒只看了一遍呢。
戊寒江突然說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正是如此!”高劍鋒脫口而出,“怒劍門我是回不去了,索性就待在這華山之巔仔細研習看到的這兩套劍法,餓了就在山上打些野味,渴了便就著山泉喝上一點,就這樣過了半年,沒想到竟然小有所成!”當時怒劍門的一眾弟子里面,高劍鋒的資質絕對算得上乘,而且他還有一個過目不忘的本領,只是因為屬于旁支,無法接觸到上乘劍法。
戊寒江看到高劍鋒說話時候一臉的欣喜,便呵呵一笑問道:“想必這半年之間,你的武功便已經突飛猛進了吧?”
高劍鋒的臉上卻突然閃現出一抹痛苦之色道:“我本以為劍法小有所成之后,掌門會認可我的能力,并讓我繼續和馨妹交往,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回到門里的當天,迎接我的竟然是本門鎮派之陣‘怒劍奇陣’!”
“眼見同門師兄弟們將我圍在陣中,出手就是奪命的殺招,絲毫不顧及同門之誼,當時我悲憤萬分,便使出在華山之巔參悟出來的劍法,一番苦戰之后,竟然破陣而出!”
戊寒江聽到這里,忍不住捻須含笑道:“怒火劍法性屬火,劍意正好被我這寒雨連江劍和陸賢弟那風雨紫煙劍克制,你能夠破陣而出原無甚稀奇之處,不過你能夠在短短半年的時間把寒雨連江劍法和風雨紫煙劍法糅合到一起,并悟出無鋒劍意,也不枉‘秦川怒劍門第一奇才’之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