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劍鋒聽到戊寒江一語道破其中玄機，連忙把手中無鋒劍往船上一放，歉意拱手道：“劍鋒實在慚愧，今日才敢面對‘劍圣’慧眼，還望勿怪！”

戊寒江擺擺手，哈哈大笑道：“當初你雖窺得寒雨連江劍法和風雨紫煙劍法奧妙，但是若非你天資奇佳、用心鉆研，又能融會貫通，絕對不會有今日這般劍法，能夠在江湖上闖出‘百里秦川怒劍門、無鋒劍出鬼斷魂’的名號，實是你本人功勞，又何言慚愧呢？”

高劍鋒聞言聳然動容，這才繼續道：“我破陣而出之后，原本打算去尋到馨妹遠走高飛、浪跡天涯，沒想到掌門卻突然告訴我，馨妹于月前從家中逃出前往華山尋我，途中被秦川十八寨的大寨主‘黑云槍’徐鐵鷹所擒，押往祁連山天祝峰老巢了！”

“這‘黑云槍’徐鐵鷹是秦川十八寨山匪的頭目，本人又極其好色，我聽聞消息之后唯恐馨妹有所閃失，也來不及細思其中細節，便單槍匹馬上了祁連山，經過一番血戰，盡數殺退大小十八寨的寨主，最后才從徐鐵鷹的口中得知，他已經有近半年的時間沒有踏足過長安境地，更遑論抓獲馨妹了！”

“我這時候才知道自己上當，連忙下山趕回長安，不料又在長安城外遇到了臭名昭著的‘湘西五鬼’，又是一番惡戰，終于斬殺勾魂鬼列石、索命鬼列土兩兄弟，并重傷吊死鬼刁三和嗜血鬼常彪，卻也中了無常鬼賀天鵬的黑白奪命針，勉強回到長安城內。”

江湖中人皆知高劍鋒成名之戰便是這力破怒劍奇陣、單挑秦川十八寨和力斃湘西五鬼這三戰，卻少有人知道這其中緣由卻是因為一個女人，戊寒江不禁暗嘆，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人。

高劍鋒繼續道：“我當時身受重傷，還沒有回到怒劍門便已不支，沒想到也正是因為我沒有回到門內才逃過一劫，真是天大的笑話！”

“難道說還有人想要害你不成？”于欣聽著高劍鋒講述他的經歷，再聯想到自己從京師到洛陽這一路上所經歷的事情，頓時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忍不住有些同情高劍鋒起來。

高劍鋒苦笑一聲道：“不是還有人想要害我，而是當時的怒劍門已經不能容我了！”

“難道就是因為你喜歡自己的同門師妹嗎？”于欣問道。

戊寒江接話道：“欣兒你不知道，秦川怒劍門的掌門向來都是從高姓弟子能力最強的人中挑選，而因為直系弟子所獲得的資源和關注往往遠多于旁系弟子，所以怒劍門百年來的掌門都是從直系弟子中產生！劍鋒頗具悟性，功夫早已遠超同輩子弟，甚至直逼當時的掌門高橫，如果他再娶到高橫的女兒的話，這掌門之位恐怕就要落到他的身上了！”

“難道這不好嗎？”于欣忍不住問道，“高大哥武藝高強，他當掌門的話肯定能夠發揚光大怒劍門的！”

戊寒江忍不住嘆息一聲道：“如果事情有這么簡單的話，那江湖上也不會有那么多同門反目成仇的事情了！”

于欣不滿的問道：“難道就是因為高大哥是高家的旁支而不是直系子弟嗎？”

高劍鋒點頭說道：“沒錯，掌門雖然為人還算正直，但是幾個師叔的心里卻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而劍鋒的所作所為也讓他們十分忌憚，生怕劍鋒一旦真的當上掌門之后便會威脅到他們在門里的地位，所以便千方百計的阻撓，甚至不惜痛下殺手，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劍鋒要的只是馨妹，什么掌門之位全然不放在眼里！”

戊寒江呵呵笑道：“你看不上眼的掌門之位，在別人眼中未必就不是香餑餑，爭破了頭也要拿到手！”

“這也是后來我才知道的事情，”高劍鋒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之色，“就在我重傷不支的時候，羅桐賢弟突然出現，一問情況他才知道我剛和湘西五鬼交過手，便急忙把我安排到附近的客棧里住下，他則出城捉拿湘西五鬼中的吊死鬼刁三、嗜血鬼常彪和無常鬼賀天鵬，并將三人一一斬殺。”

“羅桐賢弟當時是跟著曹吉祥前來長安公干，路上恰好碰到作惡多端、為害一方的湘西五鬼，便決定趁著湘西五鬼遠離老巢的機會替天行道，沒想到反倒先被我碰上了！”

高劍鋒皺著眉頭，好像有什么問題一直沒有想明白：“不知道什么原因，怒劍門的人竟然打聽到了我落腳的客棧，并且派人前來暗殺，還好羅桐賢弟臨走時候在房間內布下機關，我這才逃過一劫。”

“在羅桐賢弟的幫助下，我悄悄離開長安養傷，然而等我傷好之后，得到的卻是掌門高橫病逝、高長空接任掌門并且迎娶了馨妹的消息！高長空當上掌門之后，便在江湖上廣發英雄帖，說是我殺了掌門，并把我逐出怒劍門！”

“我又氣又怒，連夜闖入怒劍門大鬧了一番，之后便憤然遠遁塞北，六年前聽說馨妹病逝，我這才從塞外返回，沒想到剛入關內就遭到了怒劍門的追殺，被逼無奈之下，曹督主通過羅桐賢弟找到我，說東廠愿意庇護，在羅桐賢弟的勸說之下，我便加入了東廠！”

“原來是這個樣子！”戊寒江這才明白，敢情曹吉祥是以許諾庇護高劍鋒為條件，讓高劍鋒替東廠辦事，原來這便是高劍鋒的難言之隱。

高劍鋒看到戊寒江和于欣兩人露出恍然的神色，這才嘆息一聲說道：“高某六年前身入東廠，原本也是抱著為國盡力的想法，無奈后來發生的事情，讓高某不敢茍同東廠的做法，卻因為有諾在先而不得不繼續委身于此，但是高某敢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沒有做過任何有違江湖道義和良心的事情！”

戊寒江神色凝重的點頭說道：“廠衛構陷忠肅公時，劍鋒你能夠和‘千機百刑’羅桐雙雙置身事外，已經足以證明你們兩人的清白了，只是一旦如此，想必你在東廠里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高劍鋒苦笑著搖搖頭說道：“劍鋒一生多經坎坷，這點為難還算不上什么，只是這次追殺，實非劍鋒本意，劍鋒也是身不由己！”最近曹吉祥對他的信任大打折扣，不但讓義子曹冠雪分去了他的大部分全力，還經常派人監視高劍鋒的一舉一動，“星雨劍”花千樹就是曹冠雪安排在高劍鋒身邊的人。

“這樣倒也全非壞事，”戊寒江說道，“若非曹吉祥派你和錦衣衛、望江樓的殺手一起追殺欣兒姐弟的話，恐怕欣兒也早已經遭遇毒手了！”

高劍鋒突然站了起來，迎風傲立船尾，臉上閃現出一抹悲戚之色，慨然道：“劍鋒久慕忠肅公高義，得知忠肅公遭陷被殺，心中十分痛惜，當盡全力護衛于家血脈周全！”

于欣也不禁被高劍鋒說感動，輕聲道：“高大哥，是我錯怪你了！”

高劍鋒搖搖頭，整了整衣服向遠處的山峰望去，過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說道：“戊大俠，于小姐，劍鋒也該走了，久去未歸恐怕會引起懷疑，只是此地距離龍門山重水隔，前路艱難多險，二位應加倍小心才是。”

戊寒江豪情萬丈，哈哈一笑說道：“望江樓四大掌座已傷其二，除非那位裝神弄鬼的樓主親臨，否則即便三千樓卒盡出，有能奈我何？至于錦衣衛那邊，難道萬焰烈會親自截殺我不成？不過即便萬焰烈真的來了，這茫茫洛水之上，他也得給我乖乖滾蛋！”

高劍鋒一想也是，望江樓中和自己功夫不相上下的大掌座琉璃都不是戊寒江十招之敵，放眼整個江湖恐怕也只有萬焰烈和望江樓主這樣的人物聯合起來才是“劍圣”的對手了！

想到這里高劍鋒點點頭說道：“話雖如此，不過從這洛水到黃河沿途，恐怕早已經布下重重埋伏，戊大俠雖然不懼，但是終究有些煩人，以劍鋒所見，倒不如棄船登岸走陸路，這樣行程也會快上許多！”

戊寒江滿不在乎的擺擺手說道：“這個不勞劍鋒掛懷，戊某自有安排，你還是速速返回吧，以免引人懷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高劍鋒將無鋒劍收起，道：“既然如此，那劍鋒便先行離去，望‘劍圣’和于小姐一路保重！”話音方落，高劍鋒輕喝一聲，整個人便如同肋生雙翅一般凌空而起躍出數丈之遙，眼見余勢將盡的時候，只見他腳尖在水中薄冰之上輕輕一點，便又凌空飛起，如此三次之后便已經落在岸上，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層巒之中。

眼看著高劍鋒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于欣便轉向戊寒江道：“戊伯伯，那我們現在是走陸路還是繼續走水路呢？”

戊寒江聞言這才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忍不住牢騷道：“當然是走陸路了，這大冷天的難道讓我這老頭子去撐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