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寒江看到琉璃和姬寒雨所乘之船離弦而來、倏忽而去,非但沒有覺得輕松,神情反而更加凝重起來,這是他們西出洛陽之后遇到的第一次埋伏,對方就已經派出望江樓四大殺手之二,再往后面的兇險程度可想而知。
這時候于欣也從船艙里走了出來,看到戊寒江眉頭緊鎖,便輕聲問道:“怎么了戊伯伯?”盡管剛才早有防備用棉布塞住了耳朵,但是琉璃的“傷神斷魂曲”實在太過霸道,這時候她的臉色還略顯蒼白。
戊寒江故作輕松的搖頭說道:“沒事,望江樓的殺手已經退走了,船頭風冷水寒,我們還是進去吧!”
戊寒江的心中還有些慶幸,剛才趁琉璃和姬寒雨立足未穩各個擊破,否則兩人聯手的話還真要費上一番功夫,而且這次望江樓并沒有下催命貼,顯然還沒有徹底和他撕破臉的打算,他并不懼怕望江樓的殺手,但是如果對方一直陰魂不散的話還真有些麻煩。
于欣點點頭,想到剛才那兩個突如其來的殺手,她仍覺得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戊寒江在的話,恐怕她早已經葬身這茫茫洛水之中了,她頓時有些擔心陸逸,忍不住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小逸那邊怎么樣了?”
“逸兒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達洛陽城了吧!”戊寒江也有些擔心愛徒,畢竟過完清明陸逸才滿十六歲,江湖閱歷也十分匱乏,一旦和那些兇險狡詐、心狠手辣的殺手相遇很容易吃虧。
而且陸逸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在洛陽城大鬧一番,吸引錦衣衛、東廠和望江樓殺手的注意,引著他們往西南方向跑,這簡直和自投羅網沒什么差別。
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然無法回頭,否則他和于欣極有可能身陷重圍不說,陸逸的所有努力也將徒勞無功,滿盤皆輸。
“小逸吉人自有天相,就算遇到危險也一定能夠逢兇化吉!”突然一陣冷風呼嘯而過,于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在心里暗暗祈禱,接著又急忙在心底呸了兩聲,“怎么竟想這些不吉利的事情,但愿小逸一撥殺手都沒有遇到才好!”
一陣冷風迎面襲來,風中還夾雜著點點寒芒,花千樹頓時怪叫一聲身子一縮,不顧形象的一個懶驢打滾竄出兩米有余,堪堪躲過倒飛回來的毒針,他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陸逸的長劍卻又一次尾隨而來。
眼見這一劍避無可避,而且李慕白還在一旁虎視眈眈,花千樹頓時把心一橫,拼著肩頭挨了陸逸一劍,借著這一劍的反震之力、使出十二分的輕功本領從李慕白頭上一掠而過,腳尖在枯樹指頭猛地一點,長嘯一聲便消失在了這茫茫夜色之中,只剩下枯樹的枝椏仍舊在不停的亂顫。
陸逸看到花千樹受傷遁逃,一跺腳正準備施展輕功追去,還沒等他做動作的時候、只見面前白影一閃,李慕白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于冕?于少保的兒子?”李慕白靜靜的盯著陸逸的眼睛問道。
陸逸一怔,才想起師父曾經告訴過他,于謙生前曾經官至太子少保,所以也被人稱作“于少保”,這才點頭說道:“不錯,正是在下,難道位列‘江湖四公子’的‘醉酒疏狂’李慕白也攀上了錦衣衛的高枝,打算取下于某的人頭、向萬焰烈邀功請賞嗎?”
“星雨劍”花千樹是東廠督主曹吉祥的人,而李慕白看樣子和花千樹過節頗深,今晚又恰巧不早不晚的出現在陸府之中,想必也是發現了自己的蹤跡,所以盡管剛才兩人聯手逼退花千樹,陸逸緊繃的心情也沒有絲毫的放松。
“錦衣衛?”李慕白不屑的笑道,“飛魚服、繡春刀,三千緹騎好威風,李某高攀不起,卻也不屑為伍!”
陸逸收回長劍,扭頭走到一邊道:“是嗎?那你大半夜的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他故意把整個后背留給李慕白,就是為了試探李慕白的反應。
李慕白淡笑道:“李某一路追蹤‘星雨劍’花千樹而來,恰好遇到他正和于公子交手,這便是李某出現在這陸府之中的原因。”
“哦?你也知道這是曾經的陸府?”陸逸忍不住驚訝的問道。
李慕白卻突然收起臉上的笑容,遙對著正堂的方向深深作揖之后,這才直起身子整理好衣服,臉上略現悲戚慨然之色道:“盟主雖去,陸府雖荒,然俠之大義,永存于心!”
陸逸看到李慕白無比莊重的動作,聽到他悲戚慨然的話語,心中頓時涌起一股無法克制的悲涼之感,忍不住泣聲道:“父親,沒想到您仙去十數年,竟然還有人對您念而不忘!”
“父親?”李慕白嚇了一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陸逸看了好半天,這才不可思議的問道,“你真的是陸九洲陸盟主的兒子?可是這怎么可能?”
陸逸憤然道:“這有什么不可能的?當年虎牢關一戰,家父家母中伏被殺,我雖然也身受重傷,但是最后還是被師父救了下來。”
李慕白若有所思的問道:“方才我觀你劍法不凡,而且頗有些眼熟,尊師是?”
“家師姓戊,想必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吧?”陸逸道。
“你剛才用的是寒雨連江劍法!”李慕白恍然大悟,“沒想到尊師竟然是‘劍圣’,真是老天有眼,天不絕我九州聚義盟啊!”
陸逸聽李慕白的話,顯然和父親、和九州聚義盟都頗有淵源,他連忙焦急的問道:“李大哥,你能不能給我講一下父親和九州聚義盟的事情啊!”
李慕白點頭道:“當然,就算你不問我也會告訴你的!只不過這里并非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在城中找個客棧住下,你也正好給我說說為什么要扮成于公子的樣子?”
陸逸一聽李慕白說的有道理,便點頭說道:“一切全憑李大哥安排!”
卻說戊寒江帶著于欣繼續西行,一直到天亮時分沿途都沒有再遇上殺手的蹤跡,于欣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了下來,看著兩側不斷后退的山峰問道:“戊伯伯,我們現在到哪里了?”
戊寒江透過窗戶朝船艙外看了看說道:“馬上就要到澠池了!”
“澠池?莫非是戰國時期秦趙會盟的澠池?”于欣手扶船舷輕聲問道。
戊寒江輕輕的點了點頭,突然對著船尾喊道:“百里秦川怒劍門,無鋒劍出鬼斷魂,高劍鋒,老夫說的沒錯吧?”
“高劍鋒?戊伯伯您是不是認錯人了?他不是張老伯嗎?”于欣指著船尾正佝僂著腰劃船的老漢說道。
戊寒江笑而不語,“張老漢”卻突然放下手中的船槳,陡然間挺直了身子,伸手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和花白的假發,露出一張于欣再熟悉不過的臉,訝然問道:“你是怎么發現我的?”
戊寒江并沒有回答高劍鋒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張老漢現在在哪里?”
高劍鋒說道:“你放心吧,他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上岸了,只是我仍然好奇你是怎么看穿我的身份的?”
戊寒江這才呵呵一笑說道:“很簡單,張老漢的操舟水平我很清楚,即便是在大風大浪的時候也能平平穩穩的,但是你看現在外面的風并不大,但是這船卻搖晃的厲害,說明現在操舟的人已經不是張老漢,而是一個基本不會駕船的人。”
于欣這才恍然大悟道:“難怪我感覺從遇到望江樓的殺手之后,這船就有些不對勁,原來已經不是張老伯在劃船了啊!”
“可是這只能證明操舟的人不是張老漢,卻不能證明是我高劍鋒。”高劍鋒說道。
戊寒江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們的船一直沒有靠岸,而且沿途也沒有遇到其他的船只,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你是在我和琉璃、姬寒雨兩人交手的時候上船的。一個不識水性的人竟然能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摸上船,錦衣衛和東廠之中除了萬焰烈和你之外我實在想不出第三個人,而據我所知,萬焰烈現在并沒有走出京師半步。”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既然已經發現了我,為什么不趁我不備的時候下手,反而喝破我的身份?”高劍鋒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好奇!”戊寒江的回答讓高劍鋒又吃了一驚。
“好奇?”高劍鋒攤了攤手,“我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戊寒江肯定的說道:“當然有,比如說我昨天晚上運功療傷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趁機下手?”
“療傷?戊伯伯您受傷了?”于欣頓時焦急的問道。
戊寒江擺了擺手道:“些許小傷而已,現在已經痊愈了!”昨晚和姬寒雨交手之后,正是戊寒江內功受損的時候,然后他又強行運功壓制琉璃的傷神斷魂魔音,雖然最后將琉璃的琵琶弦震斷并把琉璃震傷,但是他也受了內傷。
高劍鋒哈哈笑道:“這并沒有什么可好奇的,因為原因很簡單:一、我高劍鋒從來不會做趁人之危的事情!二、我高劍鋒本來就沒有打算為難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