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帝嘗吟謝莊《月賦》,稱嘆良久,謂顏延之曰:「希逸此作,可謂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昔陳王何足尚邪?」延之對曰:「誠如圣旨。然其曰『美人邁兮音信闊,隔千里兮共明月』,知之不亦晚乎?」帝深以為然。及見希逸,希逸對曰:「延之詩云『生為長相思,歿為長不歸。』豈不更加于臣邪?」帝拊掌竟日。
國初長孫太尉見歐陽率更姿形么陋,嘲之曰:「聳膊成山字,埋肩畏出頭。誰言麟閣上,畫此一狝猴?」詢亦酬之曰:「索頭連背暖,漫襠畏肚寒。祇緣心混混,所以面團團?!固诼勚υ唬骸冈兇顺?,豈不畏皇后聞邪?」
則天朝,左司郎中張元一滑稽善謔。時西戎犯邊,則天欲諸武立功,因行封爵,命武懿宗統兵以御之。寇未入塞,懿宗始逾邠郊,畏懦而遁。懿宗短陋,元一嘲之曰:「長弓短度箭,蜀馬臨高蹁。去賊七百里,隈墻獨自戰。忽然逢著賊,騎豬向南竄。」則天聞之,初未悟,曰:「懿宗無馬邪?何故騎豬?」元一解之曰:「騎豬者,是夾豕走也。」則天乃大笑。懿宗怒曰:「元一夙構,貴欲辱臣?!箘t天命賦詩與之,懿宗請賦「菶」字。元一立嘲曰:「裹頭極草草,掠鬢不菶菶。未見桃花面皮,先作杏子眼孔?!箘t天大歡,故懿宗不能侵傷。
開元中,宰相蘇味道與張昌齡俱有名,暇日相遇,互相夸誚。昌齡曰:「某詩所以不及相公者,為無『銀花合』故也?!固K有《觀燈》詩曰:「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刮兜涝疲骸缸釉婋m無『銀花合』,還有『金銅釘』?!共g《贈張昌宗》詩曰:「昔日浮丘伯,今同丁令威。」遂相與拊掌大笑。
詩人張祜,未嘗識白公。白公刺蘇州,祜始來謁。才見白,白曰:「久欽籍,嘗記得君款頭詩?!轨镢等辉唬骸干崛撕嗡^?」白曰:「『鴛鴦鈿帶拋何處,孔雀羅衫付阿誰?』非款頭何邪?」張頓首微笑,仰而答曰:「祜亦嘗記得舍人《目連變》。」白曰:「何也?」祜曰:「『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环恰赌窟B變》何邪?」遂與歡宴竟日。
沈佺期以罪謫,遇恩,復官秩,朱紱未復。嘗內宴,羣臣皆歌《回波樂》,撰詞起舞,因是多求遷擢。佺期詞曰:「回波爾時佺期,流向嶺外生歸。身名已蒙齒錄,袍笏未復牙緋?!怪凶诩匆跃p魚賜之。崔日用為御史中丞,賜紫。是時佩魚須有特恩,亦因內宴,中宗命羣臣撰詞,日用曰:「臺中鼠子直須諳,信足跳梁上壁龕。倚翻燈脂污張五,還來嚙帶報韓三。莫浪語,直王相,大家必若賜金龜,賣卻貓兒相賞?!怪凶谝嘁跃p魚賜之。
中宗朝,御史大夫裴談崇奉釋氏。妻悍妬,談畏之如嚴君。嘗謂人:「妻有可畏者三:少妙之時,視之如生菩薩。及男女滿前,視之如九子魔母,安有人不畏九子魔母耶?及五十、六十,薄施妝粉或黑,視之如鳩盤荼,安有人不畏鳩盤荼?」時韋庶人頗襲武氏之風軌,中宗漸畏之。內宴唱《回波詞》,有優人詞曰:「回波爾時栲栳,怕婦也是大好。外邊祇有裴談,內里無過李老?!鬼f后意色自得,以束帛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