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給陳家余等的信
(1951年4月16日)
父母親大人膝下:
二月十九日手諭奉悉,知大人移居后情況甚為喜慰。兒于三月六日赴閩,三月卅日返滬。在閩廿余日巡視各地,不幸感冒并患腸胃炎,于返滬即入醫院治療,經過十余日感冒和腸炎已完全好了,本可出院照常工作,奈又發現肝內有肝蛭吸蟲潛伏。醫者言,不治療目前并無大妨礙,但恐日久生變,有演化為黃疸病水腫病的可能,甚至可能變為孫中山式的肝癌云云。經同志多人考慮,且得中央批準,決心治療,于本日下藥,擬定二十天為一階段,如奏效即可出院,否則尚需延長時間。醫者言,治此病在室內可自由坐臥,并無痛苦,不過用藥后頭暈和精神不爽,則需多睡眠也。兒思幾十年來,戎馬倥傯,得此小休,亦屬幸運,故祈大人勿念。
張茜已到北京俄專學習,定今年底結業。彼能完成俄文修業,此后即可擔任俄校教務和通譯,學有專長,立身有道,甚可喜也。本來她在革命陣營服務已近十五年,歷任科員、科長、政治協理等職,并又任上海俄校教務副主任,她如果繼續工作是不成問題的,如果評薪水亦將系團級待遇,可得月薪四百單位,但仍主張其再學一年,養成專門俄語人材,才更能切實可靠,有鞏固的發展前途。因此,不能不讓她遠去京門一個時期。這是新中國為人作事基于各有專長的根本原則,望雙親本此意轉告兒弟兄姊妹并及下輩。中國人人人如此何愁不富強,如果仍舊貫,依賴即寄生剝削,于己于國皆非了局。重坤妹
已卒業,在市衛生局化驗所任見習化驗員,現尚有困難不能獨立化驗,必須見習半年,才能正式擔任工作。她現系包干制
,每月可余數萬元
。她進步快,身體好。她現住崔部長
家,在湖南路兒舊住處斜對門,地方很好,崔部長照料甚周。崔并言重坤進步快,德行好,才干逐步可以鍛煉。現準其每周來院看一次,兒已多方教訓她進步。她很高興,認為前次不回川是對的。此事請雙親放心。另,兒家移南京,湖南路住宅已交公,小丹、小侉、小羊三個小兒讀書有進步,小侉已能寫數百字的文章,他們即在兒住處隔壁的小校內讀書,往來甚便。孫女兒珊珊已八個月,呀呀學語,相貌象重坤妹,又肥又壯,專請一個人帶她。一切請無念。
另外有一件事,即桃娃子被謀害事,可要大爺具報向樂至縣府要求昭雪,這是應辦的,請雙親考慮。唐家心科、心和
兩老表跑到劍閣,屢來信求救,請孟熙
寫信要他們回家為好,他們不是惡霸何必遠走自討苦吃。
楊仲赤甥來信已收到,證明思想進步,望努力。請轉告楊三姐
要寬心服從土改,土改后過勞動生活實應份也。對裴先生、陳鳳梧
弟、柳叔堪表叔(恨未能一見,后會有期)及其他親友亦均懇代致意問候。他們來滬公家只能按例招待,兒為一工作人員,更不可能破格辦事,這方面均要求知我諒我,不以為罪。實際是很優厚了,昨天百老匯把前后招待費用算了一個賬,要兒過目,數目很大,已轉請報銷去了。昔趙子昂詩曰“誰知盤中羹,粒粒皆辛苦”,此確為實情。又,韋應物詩“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錢”,又曰“所慚居位崇,未睹斯民康”
。一切均從人民出發,兒竊愿勿愧于此,故不得不反復言之。
今年雙親以在渝居住為宜,千斯門住地熱天不大宜,可商請鄉居,不必要在城市,可與李處長靜一商量,能住下即住下免多麻煩。
近日住院擺脫事務,故寫此長信稟報,請雙親寬心。此請萬福金安!
另,張茜開車傷牙已補好,請母親放心。
二兒世俊稟
四月十六日
孟熙大哥:你三月廿三日信收到,《憶南泉》已讀了,甚好。不過我希望你把名士派收起,切實做人民服務工作。你血壓高,主要要減食、多運動。請你同意我的建議,諒不以為忤。仲弘又及。
【品讀】
解放后,陳毅擔任華東軍區司令員兼上海市市長。此時的陳毅依然是政務繁忙,而且已是為官一方的軍政要員。即便如此,他還是如期給自己的父母寫信,匯報自己的工作生活狀況,可見他對父母的一片孝心。
信中他首先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進行詳細說明,由于肝臟的問題需住院治療一段時間,請父母不要操心。他還提到妻子張茜,陳毅支持妻子學俄語,認為這是“學有專長,立身有道,甚可喜也”。希望她成為這方面的專門人才。陳毅的妹妹陳重坤也是通過自己努力進入專門學校學習,從而到衛生部門工作的。正是基于此,陳毅希望父母將這種人人能學有專長,所謂“新中國為人作事基于各有專長的根本原則”廣為告知,使得其兄弟姐妹與晚輩能夠培養正確的事業觀與價值觀。
陳毅在信中體現的另外一種作風即是公務公辦,絕不徇私。從他的堂妹枉死以及親友到上海后的招待等,他的風格是一貫的,即不因自己是領導干部而搞特殊化,只是一切按原則秉公辦理。他還為百老匯的招待費過高而自責,引用唐人的詩來與父母親人共勉。這種高尚的革命作風值得當今社會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