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德做好人好事，絲毫不用刻意了，而是隨意了。走到地里，看到有人推車正爬坡，順手幫一把，隨時助人。同村的劉吉泉老人是個五保戶，劉成德回村后就接濟，直到這老人去世，他隨性救困了。還在當兵時，他回家探親，車站上遇著一位大娘丟了車票沒了錢，他幫著買了票，還又送些零花錢，自己兩手空空回來了。他隨遇濟危，誰有困難，不知便罷，知道了就是有緣，就力所能及去幫。村民吳洪星去世后，6歲的兒子得了白血病，孤兒寡母很艱難，他慷慨解囊，隨緣相助。村里修路大家要湊些錢了，他樂成善事，出手隨喜。劉成德善巧方便，成妙功德。

沒了個人主義作怪，真妙凈心，才有了劉成德隨便的純善境界。猶如長江一心向海，別無夾雜，自然大江東去！歷來的大圣大賢，無他，唯無私耳！沒有私心，一切為大眾，必能大成。

大公無私，好啊，樂啊，妙?。〔皇浅哒{，不是說了好聽的。大私無公，公自然沒有了，私也不會真正得到，私也長久不了，無私而得才能長久，天長地久，天地無私所以長久。

有一次，劉成德出遠門，在一個小飯館吃飯。對面桌上有幾個人，邊喝酒，邊閑聊——

甲：我有個朋友發了，掙大錢了，要么有么了，他現在啊，什么都不缺，只缺德！

乙：我有個朋友飛黃騰達了，房子啦，車子啦，等等啦，都有啦，他現在啊，也是的，什么都不缺，只缺德！

丙：這樣一個個舉著例子，哪說得完？光分類說說現象，也就足夠說的了：地溝油了，奶粉毒了，假冒偽劣了，過去說倒了油瓶都不扶，現在倒了老人都不扶了……中華民族到了最需要德的時候了！

?。簞e酒后亂說，以偏概全，主流是好的。你們光講這些，怎么不說說“感動中國的十大人物”呢！

桌上菜已滿，地下酒瓶多。看著爭論要激烈，有一個站起來，給各位添了添酒，像是有事要先走，他端起滿滿一大杯酒：“弟兄們，聽了各位的高論，受益匪淺，深刻地體會到：有嘛別有病，缺嘛別缺德！為此，我干了這一杯，對各位表示‘嚴重’的感謝！”然后抱拳致意，向大家告別：“弟兄們，我先‘走’為敬了！”

……

劉成德，反復地咂巴咂巴嘴，是品味他吃的飯菜呢？還是品味這些人說的話呢？

他慢慢地走出了小飯館，心想，人還是得去私啊，得天天去，私少了，德就多，私沒了，德就好了！老子早就說過：“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日日損私，損，損，損，把私損惱了，私自斷交。斷得好，私這玩意，不值得交往！

自私自利，苦啊，整天患得患失的，能不苦嘛！而且，一私則昏，一昏則迷，一迷則亂，一亂則毀。利令智昏，財迷心竅。不是說，貪圖成萬上億的大利大財才昏才迷，只要動了私心，一分一厘，一毛一元，也叫人迷糊，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財迷”，“五色令人目盲”，貪財令人心迷。舉一例，一天，劉成德去趕集，見圍了一圈人看熱鬧，人愛湊熱鬧，越聚越多。一位老太太買了東西，覺著攤販少找她5元錢：“錢還沒找呢，5元！”“找了，您老人家這么財迷?！睌傌溇驼f給她了，“還找您雙份？！”老太太拍了拍巴掌，提高了嗓門：“你忒孬了吧，俺這么大把年紀了，你好意思坑俺？”“找了，就是找了，我再想掙錢，也不能干這缺德事！”攤販急得吼起來……話越說越難聽，吵得越來越激烈。劉成德鬧明白了，忙掏出5元錢遞給老大娘：“不是這村就是那莊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別傷了和氣?！眹杆俚亟饬?。老太太拿了錢，心平了，氣和了，腦子清醒了，一尋思，人家找給那5元錢了，覺著挺不好意思。而那時，她滿心里彌漫著少找5元錢的煙霧，竅迷了，就吵起來。

怎么才能把“個人主義”來個“秋風掃落葉”？怎樣才能正大光明，完善自我，報效國家？其實我們的《大學》開宗明義就提出了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提出了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們有必要重溫這些文字：“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

這一套完整的體系，至今都很值得我們借鑒。有些東西，說完馬上過時；有些東西，永遠不過時。不要以為時間久遠的就不合時宜了，太陽多少億年前就照耀了，我們不是也感到太陽每天都是新的！否則，本來眼皮底下就有的東西，卻去舍近求遠。俗話也說，抱著金飯碗到處去要飯。

“對待個人主義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眲⒊傻聦簩θ说膫€人主義是這樣，對鳥的個‘鳥’主義也是這樣——麻雀們在劉家小院，優哉游哉，可燕子一回來，它們的是非人我、貪嗔癡慢、妄想分別塞滿了小肚“雀”腸，憤憤恨恨忿忿。麻雀我執我見嚴重，不顧本來這里就是燕子固有的家園，老覺著搶占了它們的地盤，“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它們忘記了長期所受教育：“虛空世界，悉我自心。”非要迷惑顛倒，劃個小圈子，“我的，我的！”嚴重著相，十分糊涂。麻雀全不理“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頑固的麻雀習氣啊！就如那蠶，執著自我，以我為中心，繞來纏去，作繭自縛，本有大天地，非弄個覺著是自己的小圈套。這麻雀成群結隊，熙熙攘攘，飛來飛往，麻雀“熙熙，皆為利來”，麻雀“攘攘，皆為利往”。資源有限，貪欲無限；貪欲之流，私為其源。

麻雀想組織“多國部隊”，就嘰喳著搞麻雀外交。它們先找了“黑道”的蝙蝠，使了“離間計”：“燕子一向與你們意見不合，你們說傍晚的時候太陽升起，燕子非堅持早上太陽升起……咱聯合起來把它們趕走，早點平息，免得好事者在網上發了‘帖子’，現在網絡那么發達，傳到網上影響不好?！彬鹨估镆贿咃w著，一邊想這事，第二天黃昏給麻雀回了個話：“跟燕子的爭論，屬于理論探討，沒有根本的利害沖突。我們雖然是黑道的，但盜亦有道，不能為所欲為?！甭槿负峡v“黑道”不成，為了顯得正當，就又連橫“白道”的鴿子：“鴿子是人們的朋友，到處很受歡迎?？裳嘧右粊?，進家入戶，很是親密。你們要防止失寵。燕子的親和力是很強的，歷史的教訓值得注意，那趙飛燕，傍上大的，不就把事鬧大了，她雖是人，道理一樣。”鴿子聽后，一笑了之：“我們的宗旨是‘和平’，不能摻和這事。燕子食昆蟲，麻雀吃糧食，互不相妨，還是和諧為上！麻雀啊，勸你們不要仗勢欺‘燕’！”

盡管“多國部隊”沒有聯合成，麻雀依仗家族勢力強大，一意孤行，悍然發動侵燕戰爭。麻雀呼啦啦飛來，嘰嘰喳喳，喳喳嘰嘰，啄燕子，撲棱燕子。

那燕子上飛下掠，左躲右閃。燕子雖靈巧之至，但寡不敵眾，只好飛走，有家不能回。

劉成德見狀，深感麻雀欺‘燕’太甚，個‘雀’主義膨脹，氣焰十分囂張。朗朗乾坤，豈容雀輩亂來！

劉成德慈悲為懷，不想傷麻雀，但要把它們轟走。他老人家，抄起竹竿，揮舞起來，竹影閃出，麻雀飛躍，嘰喳聲聲。他邊戰邊念叨著：“麻雀啊，劉家待你們不薄，冬天覓食不易，俺還在院里撒些小米。做人不能太過分，做麻雀也不能太過分！你們現在要知趣，走吧，等秋天燕子走了，再歡迎你們回來！”

這麻雀不是好攆的，它們慣用麻雀戰術，竿起則走，竿靜則回。死皮賴臉，時去時來。王玉芹看到這些，揭竿而起，與老伴會師一處，打仗父子兵，上陣老兩口，雙竿舞竹影，一心歌太平。麻雀見勢不妙，知主人驅意已決，逃之夭夭。燕子雙雙把家還，呢呢喃喃，喃喃呢呢，謝意呢喃。他們讓燕子知道，人間有正道，善良不可欺。經歷了“戰爭與和平”，燕子更懂得珍惜，雙雙飛進春光，“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那燕子飛得輕啊盈啊，如飛舞的雪花，如童真輕快的夢影；燕子為什么那么輕盈？因無私之重，故飛得輕輕盈盈。

麻雀起私心，動惡念：這劉家小院是麻雀之家，燕子卻來搶占，必須趕走它們！如果麻雀知道境隨心轉，把心轉變，變成善意，覺而不迷，正而不邪，凈而不染，轉過來即得大樂：共有小院，同享藍天，和平共處。還是個“雀”主義太嚴重，缺乏集體主義思想！

雷鋒悟透了個人與集體的關系，他在日記中寫道：“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走不遠，飛不高，好比一條條小渠，如果不匯入江河，永遠也不能洶涌澎湃，一瀉千里?！?

諸水匯流而成江河。長江滾滾，黃河滔滔。黃河是什么？是中華民族不改的膚色和渾厚；長江是什么？是華夏兒女不變的長久和包容！

我站在黃河岸邊，體會著孔子的“逝者如斯夫”，在變與不變的時空隧道里，尚道崇德猶如黃河之水，穿越古今，仍滔滔不竭。離黃河不遠，就是長清區歸德鎮，我來這里采訪。歸德是一個大鎮，有近10萬人口。鎮辦公樓上的大紅字赫然入目：“尚德，敬業，實干，一流”，這是歸德精神；高高的電視塔上，懸掛著響亮的標語：“九九歸一，天下歸德”；沿路村里的墻上，隨處可見順嘴的口號：“弘揚四德，建設歸德”。他們在落實著“加強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家庭美德、個人品德建設”。

……

從鎮駐地，我們又來到薛莊村。我與劉成德又一次交流起來——

“您老實了一輩子，說老實話，辦老實事，做老實人，吃虧嗎？”

“不吃虧！老實人不吃虧，吃虧在于不老實?！?

是的，劉成德沒有吃虧。他在部隊那么“傻干”，有的人覺著他吃苦、吃氣、吃虧，不值得。而誰能干，部隊是有數的，不能讓能干的人吃虧，全師絕大部分轉業回農村了，就兩三個轉到企業、安排工作的名額，就有劉成德的份。

他在工廠那么“傻干”，有的人覺著他吃苦、吃氣、吃虧，不值得。而誰能干，工廠是有數的，不能讓能干的人吃虧，不多的長工資名額，要靠評比決定誰長，而劉成德免評。

754礦考慮到他的身體和家庭困難，人事部門主動幫著劉成德在老家聯系了工作單位。劉成德說：“我誰也沒找，一分錢也沒花，都是組織上給辦的。”

什么都辦好后，劉成德坐車從東北回老家。人事部門的負責人劉云洲和一個部下，兩個人提前趕到長清，那是1973年，條件差，他倆租了兩輛自行車，到車站去迎接。

到了村里，他倆專門找到村里的大隊長房澤禮、民兵連長劉興泉，介紹劉成德的情況：“劉成德在部隊年年受獎勵，在我們礦年年是先進，這是位太好的模范了！真為你們薛莊村爭了光！”

晚上，劉成德的兩位領導就住在他家破舊的東屋里。

第二年，劉云洲專門又來了一趟，看望劉成德，關心地說：“這次來，主要是看看您對新單位滿意吧，工作順心吧。礦領導說了，您要覺著單位不好，就幫著再調換個單位?！敝绖⒊傻聦π聠挝粷M意，劉云洲感到很欣慰。

劉成德說：“我不過干了應該干好的工作，組織就對我這么好，我很感動，很滿足，從來沒有吃虧的感覺。”

我們繼續交流——

“您慈心作善，常年捐款捐物，家里又不富裕，您煩惱嗎？”

“沒有煩惱。睜開眼，就想著誰還要幫；睜開眼，就想著學雷鋒，忙不迭，沒空煩。一個人，光干好事，不干壞事，還有煩惱嗎？”

“什么力量讓您做好事一做就是50年？”

“雷鋒給俺題了字，俺不能給雷鋒丟臉！”

“要遇到人家給您生氣了咋辦？”

“先檢查自己，咱哪兒不好，才惹人生氣，以后要做好。人家還不滿意，說明咱做得還不好，還得好好做，感動人家?！?

“您最大心愿是什么？”

“我最大心愿是做好事。比如，接學生別誤事，別出事；廣場掃干凈；誰有困難就去幫幫……”

“學雷鋒最難的是什么？”

“也沒什么難處，只要您想學沒什么難處。一方面，下點力氣，人得肯下力氣！另一方面，錢個人少花點，給別人多點。您有愛心，不在錢多少，有愛心就是一個高尚的人。關鍵是，讓別人幸福快樂！您看人家雷鋒，只想著黨，想著人民，純潔！雷鋒就是省著錢，給別人花！”

“為什么一定要學雷鋒？”

“不學雷鋒，這人要光為個人，怎行！您看看，電視上報的，一個小偷偷錢包，有人站起來制止被捅了刀子，旁邊的人都看著……”

……

“閉塞諸惡道，通達善趣門”。惡再小，不干；善再小，不棄。多搞慈善，常生歡喜，一個人做人做事充滿樂趣了，到了一個難得的境界了，無煩惱，真幸福！天有閃光的日月星，劉成德有生活的精氣神，所以總是歡喜信樂！

“對待個人主義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甭淙~飄飄，飄飄到這里那里，飄飄到那里這里，特別是飄到私字的那十分隱秘的小旮旯里，掃起來并非易事，而超勝獨妙的雷鋒掃干凈了落葉。無量雷鋒，大公無私，心中是無量的純凈。

秋夜，掃凈了落葉的秋夜，劉成德在薛莊村的廣場上、街道上散步。歡清喜凈的月光，把清凈歡喜灑到疏朗的樹頭上，灑到池水的寧靜上，一派光麗的月啊，仿佛把天上地下都潔凈了，仿佛通達的月夜整個的“內心清凈絕塵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