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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東方之行

小貨船慢慢地停靠在虹口區的一個碼頭,我提著衣箱上了岸。緊隨我之后的是一名腳夫,他接過了我那對舊式的洋鐵皮衣箱。這是1917年2月的某一天,我首次來到上海。那時,黃浦江的兩旁布滿了倉庫和貨棧,倉庫的通道十分狹窄。這天正逢雨天,通道里面自然有很多泥。后來,兩輛大黃包車跟了過來,要我上車。不過,我拒絕了車夫的好意,依然堅持以步行的方式前往理查飯店,我已經在那里預訂好了房間。在此之前,我曾在日本橫濱坐過黃包車。那時,我對亞洲的生活習慣并不熟悉,坐在人拉動的車上,會如坐針氈般的難受。

我之所以前往上海,是因為我收到密勒的一封電報。我曾在密蘇里大學讀書,密勒是我的一位校友。沒想到的是,抵達上海后,我竟在這里度過了25年的辦報生涯。當時,上海的政治局勢頗不安寧。作為一名記者,密勒主要在遠東地區工作,他在當地名聲很大。

密勒向威廉拍發了一份電報,表示他想在上海辦報,為此需要聘請一名密大的畢業生前來協助。當時,威廉是密大新聞學院的院長,他決定把這次工作機會留給我。

那時,已經有兩家報社的發行人邀請我前去工作:一個來自《經濟日報》,工作地點在愛荷華州首府第蒙;另一個來自一家日報,工作地點在佐治亞州的大西洋城,給我提供的職位是助理。與以上兩個工作機會相比,我更傾向于去上海。征求過妻子的意見后,又與同事們多次協商,我最終決定離開密大,開始我的東方之行。

出生在密蘇里州西北一個田莊的我,不像辛克萊小說中的英雄,“投胎在國際關系復雜的國度之中”。小時候,我在一所鄉間小學讀書,之后留在那里教學;攢了一些錢之后,我前往伊利諾伊州的昆西城。在那里,我靠送早報和晚報賺來的錢完成了高中和商學院的學業。幾年之后,我成為《昆西自由報》的一名記者,這是一家較為資深的報社,在這里我賺足了到密大求學的學費。在密大,我就讀于新聞學院,這是一個剛剛成立的新學院。四年之后,我畢業前往漢尼堡的《郵遞報》工作。漢尼堡位于密蘇里州的西北部,是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的故鄉。后來,我又回到了我的母校——密大,并在新聞學院做講師,這是在《郵遞報》做了四年的廣告部經理兼發行部監督及市政組的采編主任之后的事。

對于美國的年輕人來說,中國和日本的情況是鮮為人知的,我也不例外。我從教科書上獲得的相關內容很有限,而且也不完全正確。當時,教授們在密大課堂上幾乎不會提及中國,只有在歷史課上才會稍稍涉及一點兒中國的情形;不過,相關話語并不多,且多數都是不好的評論。

慶幸的是,在密大新聞學院有很多中國和日本的留學生,其中不乏與我相識的人。黃辛便是其中的一位,他出生于廣東,先后在火奴魯魯和密大求學。彼此認識后,我和黃辛一起籌辦了一個“四海俱樂部”,該俱樂部招募的會員都是密大的各國留學生。在學校報紙上,我曾發表過一篇文章,其中談到了密大留學生的問題。另一位是來自上海的留學生,名叫董顯光,是我的一名學生。雖然這兩個人在政治立場上存在著一些差異,但幾年后,他們在中國的新聞界都站穩了腳跟。此外,一個名叫戶田的日本學生也是密大的外國留學生之一,他的身材十分矮小。當時,不管是我的學生中,還是學生軍團中,戶田都是最好的學兵。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在日本陸軍部隊服役三年后才到美國讀書的。

當時,我并不清楚前去上海是為了協助創辦什么報紙。不過,邀我辦報一事引起了密大很多人士的好奇和羨慕。總會有人問我一些哭笑不得的問題,譬如,一位朋友一邊向我展示一張中國洗衣店的收據,一邊問我能否閱讀“雞腳印”。就連密大的理發師也調侃我,他說他可以幫我留辮子。

隨著前去中國的日期愈來愈近,我開始尋思未來的工作一事。在一家經濟性的報紙上,我曾發表過一篇文章,內容圍繞小城市報紙組織計劃的話題展開。令我吃驚的是,許多小城市報社都采用了我提出的方案。那么,這篇文章會對我在上海的工作起到一定的作用嗎?我協助出版的又會是一份什么性質的報紙呢?或許,我需要做的工作還很多,諸如寫社論、拉廣告、訂戶,會不會像鄉下報社那樣什么事都得做呢?我很熟悉這種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報社,因為我在城鎮中的小報社工作過,當時除了排字,我還需要做各種雜活。現在,我想知道的是中國人會不會設立印刷公會。據說,通常情況下,一份中國報紙的文字量是5000個中國漢字。我不清楚中國報社的排字樓規模有多大,是否能排下這么多字。

我前去密大的圖書館,找到兩本與中國相關的書,以便增加我對中國的了解:一本是《中國人的性格》,另一本是《中國鄉村生活》。這兩本書出自同一個作者,他是具有幽默風格的史密斯博士。史密斯博士在中國傳教的時間長達五十多年。在這兩本書中,他以極其幽默的方式描寫了中國和中國人。然而,這兩本書并不受留美中國學生的歡迎,因為他們認為史密斯博士所描寫的中國人生活的情節帶有很強的個人主觀色彩,而且多有偏頗。我剛到上海不久的時候,曾去聽史密斯博士的演講,演講的內容以北京的政治局勢為中心。當時,北京的共和政府內部頗不安寧,因為剛剛經歷了宣統復辟的騷亂。這次演講結束后,史密斯博士便返回美國,隨后就退休了。那時,在場的聽眾聽到史密斯博士說“中國正站立在一個危險的邊緣”后,臉上無不流露出凝重的神情,剛抵達中國的外國人尤其如此。不過,史密斯博士接下來的話語和表情立即沖淡了這種沉重的氣氛。他幽默地眨了眨眼,想了一下說:“實際上,他來中國已經50年了,其間他覺得中國每天都位于懸崖的邊緣。”

我前往中國的時間是1917年1月,當時,我在舊金山搭乘了“日本丸”,它是日本的一艘遠洋客輪。那時,我認為美國不會參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因為這次世界大戰已經持續了3年時間。當我隨著這艘輪船到達日本長崎時,一位船員奉船長指示對我們說,凡是去上海的旅客,都要回船中取下自己的行李。當時,我們正結伴游賞于長崎,這個城市與歐洲人打交道的時間最早,它是我們在日本停留的最后一個港站。這位船員告訴我們說,在長崎把所有到上海的旅客丟下后,船長將直奔馬尼拉,這是橫濱東洋汽船會社總公司的指示。于是,我和另外兩三位前去上海的旅客被遺棄在長崎。長崎作為一個日本港口,雖然規模小,卻比較特別。

于是,我們不得不尋找其他開往上海的船只。在長崎的輪船公司打聽時,我們從公司職員那里獲知這樣一種情形,即在三個星期之內沒有到達上海的船只。當時,我身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因而打算到港口去試試,看能否搭乘前往上海的貨船。幾經周折后,我終于找到一位愿意將我帶到上海的船長,他答應給我一個艙位。但他提出要我沒用完的橫渡太平洋的船票并外加十美金,并且我只能自己帶食物吃。由于情況緊迫,我只好同意了,于是,拿來行李后,我立馬去買了一些吃的,準備前往中國。這位船長不僅對英語不熟,而且對我這個美國乘客也并不喜歡。

當時并不是陽光明媚的日子,直到船離開了西部的海灣,太陽才緩緩地出來,天氣也變得暖和了一些。突然,我發現船上散出一種極臭的味道,并且隨著氣溫的升高,這種味道愈發難聞。無奈之下,我找到了船長,問其原因。船長指了指堆在甲板上和艙口處的被稻草包著的貨物,說:“臭魚,這些臭魚只有中國人才喜歡吃。”之后,熏在我衣服上的怪味很久才消失,但這種味道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其實,我很幸運地搭乘了這條船,因為一周后從日本出發的“波塔瓦”號在中國海遇到了臺風,這艘船是在俄國海參崴登記注冊的,它被大風吹到了上海南部的海灘上,幾經周折后遇險的乘客才被救了出來。

到達舊金山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客輪和貨輪必須要在日本注冊,而后才能通過太平洋這條大的航線的。無奈之下,羅勃杜勒船長只好在加拿大注冊他所有的貨輪。當時,羅勃杜勒船長是一名影響力極大的太平洋航線經營者。這時,太平洋郵船公司也不得不航行于南美和巴拿馬航線,這是美國唯一的客運公司。作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主要參與者,美國正處于戰爭的緊急關頭,它們的船只為何會被迫離開太平洋呢?原來是由于美國國會通過了一份法案——《拉福賴蒂法案》。這一部法案是拉福賴蒂為了幫助美國海員而提出來的,他是威斯康星州的一名自由派參議員。“美國的船只上不可以有亞洲船員”是這部法案中的一項條款。日本和英國以最廉價的方式雇用亞洲人,因而以高待遇對待船員的美國輪船公司根本無力與英日兩國相抗衡。撤出太平洋航線也實屬美國的無奈之舉。如果美國貨輪能夠在英國注冊,并雇用到中國水手那是再好不過了。因為中國的水手不僅可靠,效率還高,堪稱全球最好的水手。但是,此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之際,日本獨霸太平洋,英國也只好將航線從太平洋撤回到大西洋。直到戰爭結束,美國的船只才重返太平洋航線,而且是鑒于聯邦政府幫助建造船只之下,并以運送郵件為由簽下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合約,才完成重回太平洋的愿望。然而,自從美國成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交戰國之后,在這片遼闊的太平洋之上,美國船只的蹤影就寥寥無幾,只有零星的幾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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