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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許察院感夢擒僧 王氏子因風獲盜(2)

尖尖發印,好眉目新剃光頭;窄窄緇袍,俏身軀雅裁稱體。櫻桃樊素口,芬芳吐氣只看經;楊柳小蠻腰,裊娜逢人旋唱喏。似是摩登女來生世,那怕老阿難不動心!

王爵看見尼姑,驚得蕩了三魂,飛了七魄。固然尼姑生得大有顏色,亦是客邊人易得動火。尼姑見有客來,趨蹌迎進,拜茶。王爵當面相對,一似雪獅子向火,酥了半邊,看看軟了。坐間未免將幾句風話撩他。那尼姑也是多見廣識的,公然不拒。王爵曉得可動,密懷有意。

一盞茶罷,作別起身。同張善回到店中來。暗地取銀一錠,藏在袖中,叮嚀王惠道:“我在此悶不過,出外去尋個樂地適興,晚間不回來也不可知。店家問時,只推不知。你伴著公差,好生看守行李。”王惠道:“小人曉得,官人自便。”

王爵撇了店家,回身重到那個庵中來。尼姑出來見了道:“相公方才別得去,為何又來?”王爵道:“心里舍不得師父美貌,再來相親一會。”尼姑道:“好說。”王爵道:“敢問師父法號。”尼姑道:“小尼賤名真靜。”王爵笑道:“只怕樹欲靜而風不寧,便動動也不妨。”尼姑道:“相公休得取笑。”王爵道:“不是取笑。小生客邊得遇芳容,三生有幸。若便是這樣去了,想也教人想殺了。小生寓所煩雜,敢具白金一錠,在此要賃一間閑房住幾晚,就領師父清誨。未知可否?”尼姑道:“閑房盡有,只是晚間不便,如何?”王爵笑道:“晚間賓主相陪,極是便的。”尼姑也笑道:“好一個老臉皮的客人!”原來那尼姑是個經彈的斑鳩,著實在行的。況見了白晃晃一錠銀子,心下先自要了。便伸手來接著銀子道:“相公果然不嫌此間窄陋,便住兩日去。”王爵道:“方才說要主人晚間相陪的。”尼姑微笑道:“夯貨!誰說道叫你獨宿?”王爵大喜,彼此心照。是夜就與真靜一處宿了。你貪我愛,顛鸞倒鳳,姿行淫樂,不在話下。

睡到次日天明,來到店中看看。打發差人李彪出去探訪,仍留王惠在店。傍晚又到真靜處去了。兩下情濃,割扯不開。王惠與李彪見他出去外邊歇宿,只說是在花柳人家,也不查他根腳。店主人張善,一發不干他己事,只曉得他不在店里宿罷了。

如此多日。李彪日日出去,晚晚回店,并沒有些消息。李彪對王爵道:“眼見得開河集上地方沒影蹤,我明日到濟寧密訪去。”王爵道:“這個卻好。”就秤些銀子與他做盤纏,打發他去了。又轉一個念頭道:“緝訪了這幾時,并無下落。從來說:‘做公人的,捉賊放賊’。敢是有弊在里頭?”隨叫王惠:“可趕上去,同他一路走;他便沒做手腳處。”王惠領命也去了。王爵剩得一個在店,思量道:“行李是要看守的,今晚須得住在店里。”日間先走去,與尼姑說了今夜不來的緣故。真靜戀戀不舍。王爵只得硬了肚腸,別了到店里來。店家送些夜飯吃了,收拾歇宿。店家并疊了家伙,關好了店門,大家睡去。

一更之后,店主張善聽得屋上瓦響。他是個做經紀的人,常是提心吊膽的,睡也睡得惺忪。口不做聲,嘿嘿靜聽。須臾之間,似有個人在屋檐上跳下來的聲晌。張善急披了衣服,跳將起來,口里一面喊道:“前面有什么響動?大家起來看看!”

張善等不得做工的起身,慌忙走出外邊。腳步未到時,只聽得劈撲之聲,店門已開了。張善曉得著了賊,自己一個人不敢追出來,心下想道:“且去問問王家房里看。”那王爵這間的住房,門也開了。張善連聲叫:“王相公!王相公!不好了!不好了!快起來點行李!”不見有人應。只見店外邊一個人,氣急咆哮的走將進來道:“這些時怎生未關店門,還在這里做什么?”張善抬頭看時,卻是快手李彪。張善道:“適間響動,想是有賊。故來尋問王相公。你到濟寧去了,為何轉來?”李彪道:“我掉下了隨身腰刀在床鋪里了,故連忙趕回拿去。既是響動,莫不失所了什么?”張善道:“正要去問王相公。”李彪道:“大家去叫他起來。”

走到王爵房內,叫聲不應。點火來看,一齊喊一聲道:“不好了!”原來王爵已被殺死在床上了。李彪呆了道:“這分明是你店里的緣故了!見我每二人多不在,他是秀才家孤身,你就算計他了!”張善也變了臉道:“我每睡夢里聽得響聲,才起來尋問。不見別人,只見你一個。你既到濟寧去,為何還在?這殺人事不是你,倒說是我?”李彪氣得眼睜道:“我自掉了刀,轉來尋的。只見你夜晚了還不關門,故此問你。豈知你先把人殺了!”張善也戰抖抖的怒道:“你有刀的,怕不會殺了人?反來賴我!”李彪道:“我的刀須還在床上,不曾拿得在手里。”隨走去床頭取了出來,燈下與張善看道:“你們多來看看,這可是方才殺人的?血跡也有一點半點兒?”李彪是公差人,能說能話,張善那里說得他過?嚷道:“我只為趕賊,走起來不見別賊,只撞著的是你。一同叫到房里,才見王秀才殺死,怎賴得我?”兩個人彼此相疑,大家混爭。驚起地方鄰里人等,多來問故。兩個你說一遍,我說一遍。地方見是殺人公事,道:“不必相爭,兩下多走不脫。到了天明,一同見官去!”把兩個人拴起了,收在鋪里。

一霎時天明,地方人等一齊解到州里來。知州升堂,地方帶將過去,稟說是人命重情。州官問其緣由,地方人說:“客店內晚間殺死了一個客人。這兩個人互相疑推,多帶來聽爺究問。”李彪道:“小人就是爺前日差出去同王秀才緝賊的公差。因停住在開河張善店內,緝訪無蹤,小人昨日同王秀才家人王惠,前往濟寧廣緝,單留得王秀才在下處。店家看見單身,貪他行李,把來殺了。”張善道:“小人是個店家,歇下王秀才在店幾日了。只因訪賊無蹤,還未起身。昨日打發公差與家人到濟寧去了,獨留在店。小人晚間聽得有人開門響,這是小人店里的干系,起來尋問。只見公差重復回店,說是尋刀。當看王秀才時,已被殺死。”知州問李彪道:“你既去了,為何轉來,得知店家殺了王秀才?”李彪道:“小人也不知。小人路上記起失帶了腰刀,與同行王惠說知,叫他前途等候,自己轉來尋的。到得店中,已自更余。只見店門不關,店主張善正在店里慌張。看王秀才,已被殺了。不是店家殺了,是誰?”

知州也決斷不開,只得把兩人多用起刑來。李彪終究是衙門中人,說話硬浪。又受得刑起。張善是個經紀人,不曾熬過這樣痛楚的。當不過了,只得屈招道:“是小人見財起意,殺了王秀才是實。”知州取了供詞,將張善發下死囚牢中,申詳上司發落。李彪保候聽結。

且說王惠在濟寧飯店里宿歇,等李彪到了,一同訪緝。第二日等了一日,不見來到。心里不耐煩起來,回到開河來問消息。到得店中,只見店家嚷成一片,說是“王秀才被人殺了,卻叫我家問了屈刑!”王惠只叫得苦。到房中看看家主王爵,頸下饗刀,已做了兩截了。王惠號啕大哭了一場,急簡點行李,已不見了銀子八十兩、金首飾二副。王惠急去買副棺木,盛貯了尸首。恐怕官府要相認,未敢釘蓋,且就停在店內。排個座位,朝夕哭奠。已知張善在獄,李彪保候,他道:“這件事一來未有原告,二來不曾報得失贓,三來未知的是張善謀殺,下面官府未必有力量歸結,報得冤仇;須得上司告去,才得明白。”聞知察院許公善能斷無頭事,恰好巡按到來。遂寫下一張狀子,赴察院案下投告。

那個察院,就是河南靈寶有名的許尚書襄毅公,其時在山東巡按。見是人命重情,批與州中審解。州中照了原招,只坐在張善身上,其贓銀候追。張善當官怕打,雖然一口應承,見了王惠,私下對他著實叫屈。且訴說那晚門響,撞見李彪的光景。連王惠心里也不能無疑,只是不好指定了那一個。一同解到察院來。

許公看了招詞,叫起兩下一問,多照前日說了一番說話。許公道:“既然張善還攀著李彪,如何州里一口招了?”張善道:“小人受刑不過,只得屈招。其實小人是屋主,些小失脫,還要累及小人追尋,怎敢公然殺死了人,藏了財物?小人待躲到那里去?那日門開時,小人趕起來,只見李彪撞進來的。怎倒不是李彪,卻栽著小人身上?”李彪道:“小人是個官差,州里打發小人隨著王秀才緝賊的。這秀才是小人的干系,殺了這秀才,怎好回得州官?況且小人掉了腰刀,轉身來尋的。進門時,手中無物,難道空拳頭殺得人?已后床頭才取刀出來,眾目所見的,須不是殺人的刀了。人死在張善店里,不問張善問誰?”許公叫王惠問道:“你道是那一個?”王惠道:“連小人心里也胡突。兩個多可疑,兩下多有辨,說不得是那一個。”許公道:“據我看來,兩個多不是。必有別情。”遂援筆判道:

李彪、張善,一為根尋,一為店主,動輒牽連,肯殺人以自累乎?必有別情,監候審奪。

當下把李彪、張善多發下州監,自己退堂進去。心中只是放這事不下。

晚間朦朧睡去,只見一個秀才同著一個美貌婦人前來告狀,口稱:“被人殺死了。”許公道:“我正要問這事。”婦人口中說出四句道:

無發青青,彼此來爭。土上鹿走,只看夜明。

許公點頭記著。正要問其詳細,忽然不見。吃了一驚,颯然覺來,乃是一夢。那四句卻記得清清的。仔細思之,不解其意。但忖道:“婦人口里說的首句,有‘無發’二字。婦人無發,必是尼姑也。這秀才莫不被尼姑殺了?且待明日細審,再看如何。這詩句必有應驗處。”

次日升堂,就提張善一起再問。人犯到了案前,許公叫張善起來問道:“這秀才自到你店中,晚間只在店中歇宿的么?”張善道:“自到店中,就只留得公差與家人在店歇宿,他自家不知那里去過夜的。直到這晚,因為兩人多差往濟寧,方才來店歇宿,就被殺了。”許公道:“他曾到本地什么庵觀去處么?”張善想了一想道:“這秀才初到店里,要在幽靜處閑走散心,曾同了小人尼庵內走了一遭。”許公道:“庵內尼姑年紀多少?生得如何?”張善道:“一個少年尼僧,生得美貌。”許公暗喜道:“事有因了!”又問道:“尼僧叫得甚名字?”張善道:“叫得真靜。”許公想著,拍案道:“是了,是了。夢中頭兩句:‘無發青青,彼此來爭。’‘無發’二字,應了尼僧;下面‘青’字,配著個‘爭’字,可不是個‘靜’字?這人命只在這真靜身上。”就寫個小票,掣一根簽,差個公人李信:“速拿尼僧真靜解院!”

李信承了簽票,竟到庵中來拿。真靜慌了,問是何因。李信道:“察院老爺要問殺人公事,非同小可。”真靜道:“爺爺呀,小庵有甚殺人事體?”李信道:“張善店內王秀才被人殺了,說是曾在你這里走動的,故來拿你去勘問。”真靜驚得木呆,心下想道:“怪道王秀才這兩晚不見來,原來被人殺了!苦也,苦也。”求告李信道:“我是個女人,不出庵門,怎曉得他店里的事?牌頭怎生可憐見,替我回復一聲,免我見官,自當重謝。”李信道:“察院要人,豈同兒戲?我怎生方便得?”真靜見李信不肯,嬌啼宛轉,做出許多媚態來。意思要李信動心,拼著身子陪他,就好討個方便。李信雖知其意,懼怕衙門法度,不敢胡行。只安慰他道:“既與你無干,見見官去,自有明白,也無妨礙的。”拉著就走。真靜只得跟了,解至察院里來。

許公一見真靜,拍手道:“是了,是了。此即夢中之人也。煞恁奇怪!”叫他起來跪在案前,問道:“你怎生與王秀才通奸?后來他怎生殺了?你從實說來,我不打你。有一句含糊,就活敲死了。”滿堂皂隸雷也似吆喝一聲。真靜年紀不上廿歲,自不曾見官的,膽子先嚇壞了。不敢隱瞞,戰抖抖的道:“這個秀才,那一日到庵內游玩,看見了小尼。到晚來他自拿了白銀一錠,求在庵中住宿。小尼不合留他。一連過了幾日,彼此情濃。他口許小尼道,店中有幾十兩銀子,兩副首飾,多要拿來與小尼。這一日說道有事干,晚間要在店里宿,不得來了。自此一去,竟無影響。小尼正還望他來,怎知他被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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