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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喻老

天下有道無急患則曰靜,遽傳不用,故曰: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攻擊不休,相守數年不已,甲胄生蟻虱,鷰雀處帷幄,而兵不歸,故曰:戎馬生于郊。翟人有獻豐狐、玄豹之皮于晉文公,文公受客皮而嘆曰:此以皮之美自為罪。夫治國者則以名號為罪,徐偃王是也。則以城與地為罪,虞、虢是也。故曰:罪莫大于可欲。智伯兼范、中行而攻趙不已,韓、魏反之,軍敗晉陽,身死高梁之東,遂卒被分,漆其首以為沒器,故曰:禍莫大于不知足。虞君欲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不聽宮之奇,故邦亡身死,故曰:咎莫憯于欲得。邦以存為常,霸王其可也。身以生為常,富貴其可也。不欲自害則邦不亡身不死,故曰:知足之為足矣。楚莊王既勝狩于河雍,歸而賞孫叔敖,孫叔敖請漢間之地,沙石之處。楚邦之法,祿臣再世而收地,唯孫叔敖獨在。此不以其邦為收者,瘠也,故九世而祀不絕。故曰:善建不拔,善抱不脫,子孫以其祭祀世世不輟。孫叔敖之謂也。制在己曰重,不離位曰靜。重則能使輕,靜則能使躁。故曰: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故曰: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也。邦者,人君之輜重也。主父生傳其邦,此離其輜重者也。故雖有代、云中之樂,超然已無趙矣。主父,萬乘之主,而以身輕于天下,無勢之謂輕,離位之謂躁,是以生幽而死。故曰:輕則失臣,躁則失君。主父之謂也。勢重者,人君之淵也。君人者勢重于人臣之間,失則不可復得也。簡公失之于田成,晉公失之于六卿,而邦亡身死。故曰:魚不可脫于深淵。賞罰者,邦之利器也,在君則制臣,在臣則勝君。君見賞,臣則損之以為德,君見罰,臣則益之以為威。人君見賞而人臣用其勢,人君見罰人臣乘其威。故曰: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越王入宦于吳,而勸之伐齊以弊吳。吳兵既勝齊人于艾陵,張之于江、濟,強之于黃池,故可制于五湖。故曰: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晉獻公將欲襲虞,遺之以璧馬。智伯將襲仇由,遺之以廣車。故曰:將欲取之,必固與之。起事于無形,而要大功于天下,是謂微明。處小弱而重自卑,謂損弱勝強也。有形之類,大必起于小。行久之物,旅必起于少。故曰:天下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細。是以欲制物者于其細也,故曰:圖難乎于其易也,為大乎于其細也。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故曰: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丈人之慎火也涂其隙。是以白圭無水難,丈人無火患。此皆慎易以避難,敬細以遠大者也。扁鵲見蔡桓公,立有聞,扁鵲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桓侯曰:寡人無。扁鵲出,桓侯曰:醫之好,欲治不病以為功。居十日,扁鵲復見曰:君之病在肌膚,不治將益深。桓侯不應。扁鵲出,桓侯又不悅。居十日,扁鵲復見曰:君之疾在腸胃,不治將益深。桓侯又不應。扁鵲出,桓侯又不悅。居十日,扁鵲望桓侯而還走。桓侯故使人問之,扁鵲曰: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在肌膚,鍼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居五日,桓侯體痛,使人索扁鵲,已逃秦矣,桓侯遂死。故良醫之治病也,攻之于腠理,此皆爭之于小者也。夫事之禍福亦有腠理之地,故曰:圣人蚤從事焉。昔晉公子重耳出亡過鄭,鄭君不禮,叔瞻諫曰:此賢公子也,君厚待之,可以積德。鄭君不聽,叔瞻又諫曰:不厚不若殺之,無令有后患。鄭君又不聽。及公子返晉邦,舉兵伐鄭,大破之,取八城#9焉。晉獻公以垂棘之璧假道于虞而伐虢,大夫宮之奇諫曰:不可。唇亡而齒寒,虞、虢相救,非相德也。今日晉滅虢,明日虞必隨之亡。虞君不聽,受其璧而假之道。晉已取虢,還,反滅虞。此二臣者皆爭于腠理者也,而二君不用也。然則叔瞻、宮之奇亦虞、鄭之扁鵲也,而二君不聽,故鄭以破,虞以亡。故曰: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謀也。昔者紂為象箸而箕子怖,以為象箸必不加于土鉶,必將犀玉之杯。象著玉杯必不羹菽藿,則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食于茅屋之下,則錦衣九重,廣室高臺。吾畏其卒,故怖其始。居五年,紂為肉圃,設炮烙,登糟丘,臨酒池,紂遂以亡。故箕子見象箸以知天下之禍,故曰:見小曰明。勾踐入宦#10于吳,身執干戈為吳王洗馬,故能殺夫差于姑蘇。文王見晉于王門,顏色不變,而武王擒紂于牧野。故曰:守柔曰強。越王之霸也不病宦#11,武王之王也不病詈。故曰:圣人之不病也,以其不病,是以無病也。

宋之鄙人得璞玉而獻之子罕,子罕不受,鄙人曰:此寶也。宜為君子器,不宜為細人用。子罕曰:爾以玉為寶,我以不受子玉為寶。是鄙人欲玉,而子罕不欲玉。故曰:欲不欲,而不貴難得之貨。

王壽負書而行,見徐馮于周涂,馮曰:事者,為也。為生于時,知者無常事。書者,言也。言生于知,知者不藏書。今子何獨負之而行?于是王壽因焚其書而儛之。故知者不以言談教,而慧者不以藏書篋。此世之所過也,而王壽復之,是學不學也。故曰:學不學,復歸眾人之所過也。

夫物有常容,因乘以導之,因隨物之容。故靜則建乎德,動則順乎道。宋人有為其君以象為楮葉者,三年而成。豐殺莖柯,毫甚繁澤,亂之楮葉之中而不可別也。此人遂以功食祿于宋邦。列子聞之曰:使天地三年而成一葉,則物之有葉者寡矣。故不乘天地之資而載一人之身,不隨道理之數而學一人智,此皆一葉之行也。故冬耕之稼,后稷不能羨也。豐年大禾,臧獲不能惡也。以一人力,則后稷不足。隨自然,則臧獲有余。故曰:恃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也。空竅者,神明之戶牖也。耳目竭于聲色,精神竭于外貌,故中無主。中無主則禍福雖如丘山無從識之,故曰:不出于戶,可以知天下。不闚于牖,可以知天道。此言神明之不離其實也。

趙襄主#12學御于王子期,俄而與于期逐,三易馬而三后。襄主#13曰:子之教我御術未盡也。對曰:術已盡,用之則過也。凡御之所貴,馬體安于車,人心調于馬,而后可以進速致遠。今君后則欲逮臣,先則恐逮于臣。夫誘道爭遠,非先則后也。而先后心皆在于臣,上何以調于馬,此君之所以后也。

白公勝慮亂,罷朝倒杖而策銳貫顊,血流至于地而不知。鄭人聞之曰:顊之忘,將何為忘哉。故曰:其出彌遠者,其智彌少。此言智周乎遠,則所遺在近也,是以圣人無常行也。能并智,故曰:不行而知。能并視,故曰:不見而明。隨時以舉事,因資而立功,用萬物之能而獲利其上,故曰:不為而成。楚莊王蒞政三年,無令發,無政為也。右司馬御坐而與王隱曰:有鳥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飛不鳴,嘿然無聲,此為何名?王曰:三年不翅,將以長羽翼。不飛不鳴,將以觀民則。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子釋之,不谷知之矣。處半年,乃自聽政,所廢者十,所起者九,誅大臣五,舉處士六,而邦大治。舉兵誅齊,敗之徐州,勝晉于河雍,合諸侯于宋,遂霸天下。莊王不為小害善,故有大名。不蚤見示,故有大功。故曰:大器晚成,大音希聲。

楚莊王欲伐越,杜子諫曰: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亂兵弱。杜子曰:臣患之。智如目也,能見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見其睫。王之兵自敗于秦、晉,喪地數百里,此兵之弱也。莊蹻為盜于境內,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亂也。王之弱亂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也。王乃止。故知之難,不在見人,在自見。故曰:自見之謂明。子夏見曾子,曾子曰:何肥也?對曰:戰勝故肥也。曾子曰:何謂也?子夏曰:吾入見先王之義則榮之,出見富貴之樂又榮之,兩者戰于胸中,未知勝負,故曜。今先王之義勝,故肥。是以志之難也,不在勝人,在自勝也。故曰:自勝之謂強。

周有玉版,紂令膠鬲索之,文王不予,費仲來求,因予之。是膠鬲賢而費仲無道也。周惡賢者之得志也,故予費仲。文王舉太公于渭濱者,貴之也。而資費仲玉版者,是愛之也。故曰: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知大迷,是謂要妙。

注釋:

#1此處脫『宜』字,據陳奇猷說補。

#2『以』字當為『之』字,據陳奇猷說改。

#3此處脫『樸』字,據陳奇猷說補。

#4『曰』字為『日』字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5『言』字為『方』字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6 此處衍『而』字,當刪。

#7『校』乃『拔』之誤,依陳奇猷說改。

#8『成』顯系『城』之誤,當改。

#9『官』顯系『宦』之誤,當改。

#10『王』顯系『主』之誤,當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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