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 (蘇)奧斯特洛夫斯基
- 4140字
- 2016-01-13 16:44:18
“沙皇政府被推翻了。”這是一則震撼人心的消息,讓人簡直不敢相信。暴風雨中,一列火車緩緩進站了,兩個軍人武裝的大學生和一隊革命士兵從車上跳下來,他們逮捕了車站的憲兵、老上校和警備隊長。這下,人們都相信了,成百上千人沿著白雪覆蓋的街道一起涌上了廣場。
他們都在接受新鮮的事物:自由、平等、博愛。這種歡鬧的日子已經過去,城市里又恢復了平靜,惟有在由孟什維克和崩得分子占據的市參議會大樓上空飄揚的紅旗表明了所發生的巨大變化,其他與以往一樣沒什么變化。
春天快要來臨時,一支近衛軍騎兵團在這里駐扎下來。每天早晨,他們都去車站上抓捕從西南戰線跑出來的逃兵。
他們個個生活富足,身體健壯,紅光滿面。軍官多半是伯爵或公爵,服飾和沙皇時代沒什么區別,好像沒發生過革命一樣。
1917年馬上就要過去,保爾、克里姆卡和謝廖扎·布魯茲扎克三人也沒看出什么變化,當老板的還是那些壞家伙。直到11月才出現了一些新情況:從戰場上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士兵,他們都被稱作“布爾什維克”。
看來要抓住逃跑的士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車站玻璃被打碎的越來越多,成群結隊的人從前線溜回來,遇到阻攔他們便以武力相拼。12月初,整車整車的士兵都涌過來了。
騎兵團馬上封鎖車站,打算截住列車,可是遭到了機槍的猛烈掃射。人們對這種死亡事件的發生早已習慣了,他們涌出了車廂。
身穿灰色大衣的軍人把騎兵團趕進市里后,又回到了車站。接一列列火車呼嘯而去。
第二年春天,三人在謝廖扎·布魯茲扎克家里玩了一會紙牌便走了出來,進了保爾家后,都躺在那里,他們感到無聊,這時,從后面傳來了馬蹄聲,一個人騎馬飛奔而來。駿馬一躍便越過了公路與柵欄墻之間的壕溝,跳到院子里,馬上的人對躺在地上的保爾和克里姆卡揮了揮手說:
“喂,過來,年輕人!”保爾和克里姆卡同時跳起身來,向柵欄邊跑去。那個騎馬人滿身灰塵,腰間掛著支納卡式轉輪手槍和兩顆德國式手榴彈。
“喂,能給點水喝嗎?年輕人!”騎馬人在馬上請求道。在保爾進屋取水時,他問謝廖扎:“告訴我,年輕人,現在城里由誰統治著?”
謝廖扎趕忙向他介紹城里的情況:“這里已經有十多天沒人管了,現在自衛隊掌權,夜里,住在城里的老百姓輪流值班守城。那你們又是干什么的?”他問道。
“呶,知道事兒越多越麻煩。”騎馬人說道。這時,保爾把水端來了。那個騎馬人把保爾端來的水一飲而盡,把杯子還給保爾,一帶馬的韁繩,那馬立刻向林間飛奔而去。“那人是誰?”保爾困惑不解地問克里姆卡。“我哪里知道。”克里姆卡聳聳肩膀。“政府一定又換了,既然這樣,說明游擊隊要來了。”
謝廖扎很肯定地回答。保爾和克里姆卡同意了他的猜測,他的理由很充分。
三個還未能詳細地議論這件事情,從公路那邊又傳來馬蹄聲。他們一起拔腿向柵欄跑去。
遠處,林務官的房子隱約出現了,從森林那邊,人群和馬車出現了,公路兩側出現了十多個騎兵,他們手上都端著步槍,走在最前面的有兩個人,一個中年人,很威風,另一個是騎士,就是保爾他們剛才見到的那個騎士。
“我說的沒錯吧?”謝廖扎用胳膊輕輕碰了碰保爾:“看,紅花結,游擊隊,一定是他們,我保證。”他高興地大叫起來,像小鳥一樣越過柵欄,來到街上。他們三人一起跑到公路邊上,看著一列列騎兵從這里通過。騎士們來到他們近前。剛才他們見過的那個騎士對他們點點頭,用馬鞭一指路邊的一處房子,問:“這是誰家的房子?”
“是律師列辛斯基家的房子,他昨天就逃走了。看來,他是怕你們……”保爾努力向前邊走邊說。
“你知道我們是什么隊伍嗎?”中年人笑了。“這是怎么回事,一看就清楚了……”保爾手指紅花結結巴巴地道。住在這里的人們都涌上街頭,爭相打量這支開進城里的軍隊。保爾和其他的那兩個伙伴也站在路邊,目送紅軍戰士從這里通過。隊伍中唯一一門火炮通過石子路,紅軍戰士把那幾輛裝著沖鋒槍的馬車也趕走了。這時,一些年輕人一直跟在游擊隊隊伍的后面,隊伍在市中心停下,解散到各家住戶以后,他們才散開各自回去。
紅軍司令部就設在那個律師列辛斯基家中,當晚,指揮部的3個成員和那位上了年紀的指揮官布爾加科夫同志一起圍坐在一個四角雕花的桌子旁。那位老指揮官把省地圖鋪在桌子上,用手指指著路線,對坐在對面的一個高顴骨,看上去很結實的指揮員說:
“葉爾馬琴科同志,你的意見是要在這里打上一仗,我建議明天早上撤走。夜里撤走當然更好,可戰士們實在太累了。我們的任務是要在德國人趕到卡扎京之前迅速到達那里。我們目前的兵力很弱,如果硬拼是不明智的……一門大炮,30發炮彈,200個步兵和60個騎兵,這就是我們的實力……可那些德國人是一股鋼鐵一般的洪流。我們一定要結合其他后撤的紅軍才能同德國人作戰。我們還一定要清楚地意識到,除了德國人,其他各種反革命匪徒還埋伏在路上。我的意思是明天早上隊伍便開拔,再走之前先炸毀車站后面的小橋,這樣可以耽誤德國人的進程,他們沿鐵路推進必然受到阻止。你們有什么想法?我們要迅速做出決定。”他對其他的指揮員說。
坐在他身邊的斯特魯日科夫沉思了良久,看著地圖,又看看布爾加科夫,終于說話了:
“我……我同意……同意布爾加科夫的決定。”一個最年輕的指揮員也表示同意:“布爾加科夫說得有道理。”只有保爾他們白天見到的葉爾馬琴科,則搖頭表示否定:
“我們組織隊伍并不是為了逃跑,依我看,我們應該在這里和德國人開一仗,我們不要一槍未發就逃之夭夭……假如我能做出決定,我一定要在這里和德國人打一仗。”他猛地推開椅子,站起身來,在房間里來回地走。
布爾加科夫毫不在意地看了看他:“葉爾馬琴科,打仗就要有戰果,我們那樣做是無謂的犧牲,白白的送死。這種做法太可笑了。敵人有整整一個師的兵力,還有重型武器……葉爾馬琴科同志,不要像小孩子一樣耍脾氣……”接著,他看了看另外兩個指揮員,下了命令:“明天早晨撤走。”
4個紅軍指揮員繼續討論問題,那就是怎樣與其他隊伍聯絡的問題。布爾加科夫繼續說道:“既然我們是最后撤退的隊伍,就要責無旁貸地擔負起敵后的組織工作,要在這里留一個可靠的同志工作,我們相互提名,看誰合適,也好做出決定。”
“我看,水兵朱赫來留在這里比較合適。”葉爾馬琴科迅速走到桌旁說,“朱赫來對這里熟悉是本地人,他是電工,又是鉗工,可以在車站里找事做。沒有人注意他,由于他要夜里才能趕到。他辦事頭腦很活,能把這里的工作做好。依我看,應當把他留在這里。”
布爾加科夫點了點頭。“很好,葉爾馬琴科同志,我同意你的意見。你們有什么意見嗎?”他問其他兩人。“沒意見就這么定了。我們給朱赫來下委任書,還要留些錢給他。”
“下面我們要討論第三個問題,也是最后一個問題,”布爾加科夫又接著說,“就是處理城里存放武器的問題。這里的武器是沙皇時期打仗留下來的,其中20000支步槍,存放在一個農民家的飯棚里,早被人淡忘了。這是那家主人向我報告的,他想把這批槍支弄走……這批槍支一定要設法弄走,決不能留給德國人……我的意見是把它們燒毀,而且馬上就辦這件事,在出發前一定將這件事情辦妥。不過,燒起來也很麻煩,板棚在郊區,那里都是窮人的房子。”
身體結實,胡子拉碴的斯特魯日科夫挪了挪身子,說:
“我不同意燒掉,我……我建議把……把它們分……分給居民。”
“你說要分掉?”布爾加科夫立刻轉過身來正對著他說:
“不錯,很好!”葉爾馬琴科高興地喊道,“我同意,分給這里的居民,誰想要就給誰,至少在他們手中有武器,忍無可忍時可以對付德國佬。很明顯,德國人來了,他們不會有好日子過的。走投無路時,人們就可以拿起武器。要是能把一部分槍支到農村去就更好了,他們會藏起來的。如果德國佬敲詐勒索,那這些武器就會充分利用了!”
布爾加科夫笑了:“不過那些德國佬會命令把槍支上繳的,大家有可能上繳的。”
葉爾馬琴科馬上反駁道:“那是少數的。”
布爾加科夫以征求意見的目光向大家看了一遍。“把槍分掉,把槍分掉。”年輕的工人都支持把槍分掉。
“好,那就把槍分掉。”布爾加科夫也同意了,馬上做出決定。說著,他從桌旁站了起來。“現在,我們把所有的問題全都解決了。在早晨到來之前,我們還能休息一下。等朱赫來一到,馬上通知他來我這里,我有事和他商量。葉爾馬琴科,你去查崗吧!”
等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布爾加科夫走進原房主的臥室,他把大衣鋪在床鋪上躺下來休息。
早晨,保爾從配電站下班回家時,覺得彌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他馬上意識到了:沿路他碰見好多人扛著步槍。他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趕緊向家里走去。在律師家旁邊他見昨天進城的那些人正上馬,準備外出。他回屋洗完臉,見哥哥沒回來,又沖到街上向謝廖扎·布魯茲扎克家走去。
謝廖扎不在家,他父親是個司機,他母親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女人,她見保爾來了,很不高興:“鬼才知道他去哪了,跟中邪似的,說什么地方發槍,他一定是去那里了,你們這班小鬼,就是能胡鬧,真沒辦法,比瓦罐高不了多少,也要去領槍。你告訴他,如果他哪怕帶一粒子彈回家,我也要敲他的腦殼。也不看是什么東西,就往家里拿,別人還得為他擔驚受怕。你是不是也想去領槍?”
沒等謝廖扎母親嘮叨完,保爾早就跑到街上去了。剛來到街上,保爾又見一個人扛著槍,他急忙走上前去問:
“大叔,你從哪兒弄的槍?”“維爾霍維那大街在發槍。”保爾二話沒說,拼命向維爾霍維那大街跑去。跑過兩條街,就碰到一個帶槍的小男孩。保爾攔住他,問:“你從哪兒弄的槍?”“游擊隊發的,就在學校對面,已經發完了。整整發了一夜,這會兒只剩一堆空箱子。我這是第二次領槍了。”他得意洋洋地說。
“哎呀,真倒霉!應當不回家,直接去那里就好了!”聽到這個消息,保爾感到十分沮喪。他絕望了。“這么好的機會又白白錯過了。”
突然,保爾有辦法了,他猛地轉過身來,幾步就追上了那個小男孩,強行奪下他手中的槍,口氣十分強硬地對他說:
“你已經有了一支,這一支歸我。”男孩被保爾的舉動激怒了,他不顧一切向保爾撲過去。保爾向后一退,猛地舉起刺刀,吼道:“走開!否則你會被刺傷的!”男孩氣得直哭,他憤憤不平,可又毫無辦法,只得罵罵咧咧地轉身跑了。保爾高興極了,飛奔回家;他躍過柵欄,來到小板棚,把得來的那支步槍放在房梁上,然后得意地吹著口哨回屋了。
市區中心的夏日,夜晚景色迷人,年輕的姑娘、小伙們在自家臺階旁、花園里、庭院里,甚至就在大街上,對對雙雙,歡歌笑語。歌聲、笑聲蕩漾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