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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唐詩篇(2)

作者描寫別離相思,以海燕雙棲起興,從環境氣氛的渲染中表現思婦孤獨的心情。首聯“盧家少婦郁金堂,海燕雙棲玳瑁梁。”以重彩濃墨夸張地描繪少婦閨房之華美,連海燕也雙雙飛來安棲。這里暗用比興,少婦看到海燕雙棲雙飛的柔情蜜意,又聽到西風吹落葉聲和頻頻傳來的搗衣聲,進一步勾起少婦心中的愁緒,夫婿遠戍遼陽,一去就是十年。她的苦苦相憶,也已整整十年了。十年征戍而“音書斷”,叫人怎能不憂慮、擔心呢?在這惴惴不安中,寒砧聲聲、秋葉蕭蕭,叫人如何入眠呢?更有那一輪惱人的明月,竟也來湊趣,透過窗紗把流黃幃帳照得明晃晃的炫人眼目,給人愁上加愁。前六句是詩人充滿同情的描述,到結尾兩句轉為少婦愁苦已極的獨白,她不勝其愁而遷怒于明月了。

詩作將人物心情與環境氣氛密切結合,境界廣遠,氣勢飛動,“海燕雙棲玳瑁梁”烘托“盧家少婦郁金堂”的孤獨寂寞,寒砧木葉、城南秋夜,烘托“十年征戍憶遼陽”、“白狼河北音書斷”的思念憂愁。尾聯“含愁獨不見”明寫“愁”,似前六句之總結,而“明月照流黃”句,少婦的閨怨更翻進一層,更顯得余韻無窮。全詩音調流利,讀起來給人一種“順流而下”之感,雖從古樂府中脫化,又是完整的七言律詩,所以沈佺期對七言律詩成熟的貢獻于此可見。

陳子昂(661-702),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省射洪縣)人。唐睿宗文明元年(684)舉進士,為武則天所賞識,官拜麟臺正字,后為右拾遺。敢于直諫,曾隨武攸宜東征契丹圣歷初年辭官還鄉,被貪婪殘暴的縣令段簡誣陷,憂憤死于獄中,時年四十二歲。陳子昂在詩歌創作上力倡漢魏風骨,主張詩歌要反映現實生活,要有真情實感,反齊梁“逶迤頹靡”的形式主義詩風,并創作出許多有影響的優秀作品,為唐詩的發展開拓了新的道路。有《陳拾遺集》。

登幽州臺歌[1]

陳子昂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2]

【注釋】

[1]幽州:古九州之一,今河北省地。幽州臺又稱薊北樓,屬古燕國國都,故址在今北京市西南。[2]悠悠:長久,遙遠。愴(chuàng)然:悲傷的樣子。

【鑒賞】

武則天萬歲通天元年(696),陳子昂隨武攸宜東征契丹,任參謀,武攸宜缺少謀略,屢戰屢敗,陳子昂多次給他提建議,他不但不聽,反而把陳子昂降為軍曹。雄才大略不得施展,遠大抱負徒喚奈何,在這樣的背景下,陳子昂登上幽州臺,有感于燕昭王為國家大業延攬賢才的故事,以一曲短歌抒發內心的激憤和孤獨。

當詩人站在幽州臺上,極目廣袤的北方平原,天高地闊,他心里想的應該不只是一己的命運和得失了。“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開篇橫空出世,一語驚人,突現了煢煢獨立于天地間的清高、孤傲和悲涼。縱覽古今,在地球上出現過多少生命,哪一個不是僅僅生活在此時此刻的“現在”?即使在同一個時代,心靈與心靈的鴻溝也無法逾越,茫茫人世,知音難覓,能賞識、理解詩人的人已“前去”,還“未來”。兩個“不見”,包含了萬千思緒,有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憤慨,有壯志難酬的孤獨寂寞,有對宇宙人生的深沉思索。

只有天地和自然是永恒的,我們都不過是匆匆過客。詩人登樓眺望,想到人生短暫,古人早已面目全非,而天地依然渺遠,那種人類個體置身于歷史長河的孤獨,那種無人溝通的靈魂的孤獨,使詩人悲從心生,不由得潸然而淚下。三四兩句借景抒情,直抒物是人非的孤獨凄涼與郁郁不得志的傷感。

這是一首五言七言交錯的古詩,慷慨悲涼,大氣磅礴,蒼勁有力,全詩緊緊圍繞思想感情表達的需要,完全掙脫了形式的羈絆,文意縱橫恣肆。詩中的感悟已經跳出了個人的悲歡,反映了人類對自身命運的普遍思考,具有超越時空的哲學意義,因而獲得廣泛的共鳴。其形式與內容都對后世詩歌的發展產生了極大影響。

賀知章(約659-約746),字季真,晚號四明狂客,越州永興(今浙江省蕭山縣)人。證圣元年(695)進士及第,官太子賓客、秘書監。天寶三年,請為道士,告老還鄉。賀知章性曠達,喜談說,好飲酒,與張若虛、張旭、包融并稱為“吳中四士”。

回鄉偶書二首

賀知章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1]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2]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3]

【注釋】

[1]衰(cuī):稀疏之意,一作“摧”。[2]近來:應理解為近些年來。人事:指“訪舊半為鬼”的人和“親朋多沉淪”之事。[3]鏡湖:山水風景區,在今浙江紹興會稽山的北麓,周圍擴三百里。

【鑒賞】

此詩是詩人年老還鄉后所作,“從反面寫久客傷老之情”(喻守真語)。

詩人多年移居他鄉的游子回到了故鄉,離家時青春年少,風華正茂,歸來已變成華發稀疏的耄耋老人。幾十年的歲月就在“少小”與“老大”之間倏忽而過,真是分分秒秒催人老,韶光易逝,人生短暫,不由得讓人傷感唏噓;離家多年卻“鄉音未改”暗寓故土難忘,而久別的故鄉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嗎?我的故鄉還記得我嗎?我們仿佛看見一個容顏上寫滿滄桑的老人感慨萬千地走在回鄉的路上。

接著詩人并沒有寫感慨的具體內容,而是將筆宕開,擷取了極其平常的一個生活片斷——兒童看見陌生的面孔,好奇地問:“客人,你從哪里來?”兒童的提問出乎自然,合情合理,詩人聽來卻頗為詫異,這是我的故鄉呵!我怎么成了我的故鄉的客人了?詫異中有可笑,可笑中有對時光流逝的深深無奈。詩歌在此處戛然而止,在這里,我們看到率真的童趣,我們更感受到詩人內心的波瀾!一生多少起伏曲折,多少世事滄桑,都付與小孩子天真爛漫的一問中,確實是意味深長。

第一首詩給人妙手天成之感。生動逼真的生活場景,樸實無華的文字,自然流淌的感情,渾然一體。詩人對歲月的流逝,傷感卻不消沉,無奈中有詼諧,表現出種人生的睿智。

第二首詩是第一首詩的續篇。兩首詩背景和意境相同。

詩人回到家后,通過與親朋交談得知家鄉的人和事的變化,在嘆息久客傷老之余,又不免發出“人事無常”的感傷。“離別家鄉歲月多”相當于第一首“少小離家老大回”。詩人不厭其煩地重復這同一意思,無非是因為這一切感慨莫不是由于數十年背井離鄉而引起,所以順勢轉出下一句有關人事的議論。親朋告訴他,這些年來,他所認識的舊友玩伴某人某人都去世了,某人某人也沉淪了,因而詩人發出了“近來人事半消磨”的滄桑之嘆。用語看似抽象、客觀,實則包含了觸動心靈的具體內容。

接著筆墨宕開,詩人的目光從人事變化轉到了對自然景物的描寫上:只有門前的鏡湖,沒有改變在春風吹拂下泛起的陣陣水波。這實際是次句的歲月滄桑之嘆,因為除了“湖波”未變之外,昔日的人和事都幾乎變化凈盡了。“物是人非”的感觸更加深沉。

第二首詩由直抒胸臆的一、二句轉到寫景兼議論的三、四句,仿佛閑閑道來,不著邊際,實則是妙用反襯,從反面加強了所要抒發的感情。還要重點領會的是詩中的“歲月多”、“近來”、“舊時”三個表示時間的詞語貫流而下,使全詩籠罩在一種低回沉思、苦不勝情的氣氛之中。與第一首相比較,如果說詩人初歸故鄉見到兒童時曾感受過一些“置身親人中”的欣慰的話,那么,到他聽了親朋介紹的滄桑人事以后,獨立于波光粼粼的鏡湖之旁時,無疑已變得越來越傷感了。

這兩首詩展現的是一片化境。作者的感情自然、逼真,語言聲韻仿佛自肺腑自然流出,樸實無華。讀者在不知不覺中便被引入了詩的意境。像這種源于生活、發于心底的好詩,是很少見到的。

張九齡(673-740)字子壽,又名博物,韶州曲江(今廣東韶關)人。七歲能文,被張說譽為“后出作者之冠”。武則天長安二年(702)進士,調校書郎,又以登材堪經邦及道侔伊呂科,授左拾遺。玄宗即位(712),由張說推薦為集賢院學士,后任中書舍人、冀州刺史、洪州都督、嶺南道按祭使,召拜秘書少監、副知院事。開元二十二年(734)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遷中書令。他是“開元之治”的最后一位賢相,議論朝政,剛正不阿。后為李林甫、牛仙客等所忌,于開元二十四年(736)被排擠出朝,貶為荊州刺史,以文史自娛,寫了不少清淡惋愜、寄托深遠之詩。卒后謚文獻,有《曲江集》留世。安史之亂(755)后,玄宗每思其忠諫之言,至為流涕。

感遇二首

之一

張九齡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1]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2]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3]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4]【注釋】

[1]蘭:澤蘭,秋季開花,香草。葳蕤:葉盛貌。[2]欣欣:指蘭草桂花欣欣向榮,生機勃勃。自爾:自然而然地。爾,語助辭。[3]林棲者:隱居山林之名士,曹毗《對儒》:“不追林棲之跡,不希抱鱗之龍。”相悅:聞蘭、桂之香而愛賞采摘。[4]本心:本性,素心。美人:指林棲者。

【鑒賞】

這是詩人遭受奸黨李林甫、牛仙客的迫害,罷相被貶之后所作的《感遇》組詩,凡十二首“感遇”者,有感于遭遇之謂也。“之一”選自組詩的第一首。此詩以春蘭、秋桂自比,以喻“本心”,表達自己立身修德,惡邪守正之高尚品德。

詩的一二句:“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沽”,以物起興,引出自比的對象。你看,春天的蘭草迎春勃發,茂盛紛披,生機無限;秋天的桂花葉綠花黃,皎潔明凈,馨香四溢。此兩句源自屈原《九歌·禮魂》中詩句:“春蘭與秋菊,長無絕兮終古”。只是詩人蘭桂對舉,蘭舉其葉,桂舉其花,將“秋菊”置換為“秋桂”罷了。“葳蕤”與“皎潔”再現了春蘭與秋桂勃發向上與高雅的風貌。

詩的三四句承接一二句之意,指出春蘭、秋桂之所以“欣欣此生意”,欣欣向榮,蓬勃生機,是因為它們“自爾為佳節”。自,各自;爾,如此之意。即是說它們各自在適當的季節(春、秋)而繁茂花開顯示出“葳蕤”與“皎潔”之生命特點。這里,既點出春蘭、秋桂各自適應“佳節”之特性;又暗示蘭、桂按各自的本性生長榮枯,不媚人榮,不求人知的本質特征。

詩的五六句寫人對蘭、桂之欣賞。先用“誰知”一轉,由前四句的物象轉入對人的描寫。那些“林棲者”,即居于山林之中的隱逸之士,常以蘭、桂自喻,因而“聞風坐相悅”,聞到蘭、桂的芳香,頓生愛慕之情。坐,久坐之意,意謂愛慕之深、愛慕之殊。

詩的七八句:“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綜合前意,再次肯定蘭、桂不求人榮的高尚品質。盡管蘭、桂被人欣賞、愛慕,但它們是不希望(何求)“美人”(“林棲者”)來攀折、欣賞的。因為蘭逢春而葳蕤,桂至秋而皎潔,這是它們的本性(“本心”)使然,并非是為了博取“美人”的欣賞而如此。全詩到此,意旨豁然:那些如春蘭、秋桂的賢人君潔身自好,進業修德,并非為了博取功名富貴,而僅是盡到他做人的本分。自然,春蘭、秋桂也是詩人的自喻,表明自己雖遭奸人的排斥,仍具有堅貞清高的氣節。

全詩采用比興手法,詩意溫雅深邃,然又自然貼切,無造作之痕,有平易之風。起承轉合,前后呼應,詩意貫通,結構嚴謹。

之二

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1]豈伊地氣暖,自有歲寒心。[2]可以薦嘉客,奈何阻重深![3]運命唯所遇,循環不可尋。[4]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陰?[5]

【注釋】

[1]江南:長江以南。《考工記·總序》:“橘逾淮而北為枳……此地氣然也。”《晏子春秋·雜下之十》:“嬰聞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2]豈伊:豈,難道;伊,那里,指江南。歲寒心:耐寒之心。孔子《論語·子罕》:“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喻一個人要有堅貞的節操。[3]薦:奉獻。嘉客:嘉賓,賢達之人。阻重深:重重阻礙。《楚辭·九辯》:“豈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門以九重。”[4]運命:命運,指或進或退、或榮或貶的不同遭遇。[5]無陰:《韓詩外傳》載趙簡子語:“春樹桃李,夏得其陰,秋得食其實。”

【鑒賞】

這是詩人“感遇”組詩中之第七首。他被貶荊州,荊州盛產橘;屈原也是荊秭之人,早有《橘頌》一詩,開頭云:“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以橘言忠貞之志。詩人眼見滿山遍野的丹橘,自然想到屈原的《橘頌》,因而提筆為詩,以丹橘之貞操自況,極言自己為世不用之慨嘆!

詩的一二句寫景:“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第一句點明地點“江南”與物象“丹橘”。王逸注《楚辭》說:“橘受天命生于南國”,《吳都賦》:“其果則丹橘余甘,荔枝之林”,說明丹橘是江南獨一的樹種,因為它移植到淮北便成枳了。一個“有”字凸現出橘樹之多,江南處處皆有。第二句寫橘樹的生理特點:經冬猶綠。因為一到深秋,南國之樹都要紛紛落葉,更不必說經受嚴冬的摧殘了!但丹橘與眾不同,它“經冬猶綠”,始終保持蔥蔥綠色。一個“猶”字突出了丹橘的個性,亦滿含贊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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